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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朗蓦然抬起头。
  我的天,她想,只有一个人会那样称呼她。
  那是来自天秤座的晨曦。
  “还有没有纸在里边?”
  “我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了。”
  “马上弄一架新机器上来用。”
  日朗瞪着那半页纸:晚霞,别来无恙乎。
  他们的科技发展竟到了如此先进的地步,自天秤座可以将讯息顺利传到地球。
  人类恐怕还需加油呢。
  日朗坐在写字台前发呆,都是战争碍事,人同人争,国同国打,浪费所有的精力时间,结果叫天秤座人着了先机。
  她多希望可以复她一张便条:晨曦,我生活乏善足陈,但是……
  那一天开会,又是讨论部门与部门间的斗争。
  轮到日朗发言,她说:“大勇若怯,忍得一时,海阔天空,打架谁不会,扭住对方,咬牙切齿,倒在地下打滚便是,这叫做英勇?别便宜了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来讲,谁输了,一样高兴。出了丑,仇者快,亲者,当事人呢,遍体鳞伤,元气难以恢复。我不是怕事,我只是希望息事宁人,眼光放远些,一间公司里的同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且把事情做好,大家用力提升营业额,岂非更美。”
  这一年来同事们已经打得人倦马疲,也没有什么斗志可言了,最怕上头叫他们继续撩事斗非,一听焦日朗苦苦相劝,谆谆善诱,有几个年纪轻一点的几乎落下泪来。
  上司也默然无言。
  过一会儿有人不甘心:“可是他们有把柄在我们这里,把他们脏底子掀出来,我们可以并吞他们那个部门,到时人强马壮……”
  上司摇摇手,“吞不了,老板只怕会乘机重组全公司各部门,聘请新头头来教训我们。”
  日朗暗暗叹气。
  又一人轻轻说:“怕只怕我们也有是非掌握在他们手中。”
  “对,弄得不好就叫我们戴帽子、穿小鞋。”
  上司过一会儿说:“我们且罢手,看他们下一步怎样做,对方若是识趣,那我们就此打住;假如不停追着我们打,那就别怪我们无情。”
  大家都黯然。
  打了那么久,除出打仗,已不会做其他事,现在眼看要停火了,许多人不知干什么好。
  “当初是怎么打起来的?”忽然有人问。
  “因为一部传真机。”总算还有人记得。
  日朗纳闷,“传真机怎么样?”
  “彼时小型传真机刚面市,稀罕得不得了,讲得好似会助长灵感似,简直是身份象征,几个部门争相申请,结果我们先得,人家就恨死我们。”
  日朗不置信,“不会吧?”
  “就是这么简单,从此以后,我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做什么都是人家眼中的一条刺,说什么都要把我们斗垮斗臭。”
  有这种事!
  “还记得上一回陈董事总经理负气离开公司吗?他们立刻以为抓住小辫,写大字报骂我们不表态,要揪我们出来斗。”
  日朗困惑,“他想我们叫好?”
  “不,叫我们挽留陈某,说陈某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如坐视看他离去,即是猪狗不如。”
  日朗记得那件事,四年前的六月,闹得轰轰烈烈,公司里几乎每个人都举起臂章叫口号,泾渭分明,表露身份,异己者几乎没被乱棍打死。
  日朗记得她警告几个小朋友:“假如那是你的信仰,尽管做,负起后果在所不惜。如果只是为着哗众取宠,乘着人多公报私仇,那事后一定会有人记得你们的人格有问题。”
  公司乱成一片,有人希望她辞职谢世:“在这个时候不表态还有什么资格干下去?”
  日朗不作声,也没告假。
  结果很快由一位姓章的皇亲填补了陈君的空缺。
  要命的是,同一班喊表态的同事立刻见风驶舵,自动献身,大路调头上去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场表示在章先生的英明领导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同一班小丑。
  焦日朗倒是真正的表了态,她甚至不去参加章某办的游艇晚会。
  不也是年年加薪水,四年内升了两级。
  有一两个喊得声嘶力竭的身份成了疑问,卡在窄路,已成为弃卒。
  会议终于结束。
  日朗松口气,她决定立刻到天秤座去喝一杯。
  一出大门,就碰见人事部副主管,他笑笑问:“停仗了?”
  日朗一呆,几时工作效率也这么高?
  她微笑,“几个滋事份子已经站不住脚,虽然还嚷嚷,看得出心已虚,胆已怯,步伐已乱。”
  “不比从前了。”
  “嗯,早十年八年,真是前有仪仗队开路,后有众喽罗压阵,不得了,坐在八人大轿上,吆喝着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主管困惑,“日朗,当年你如何应付这个阵仗?”
  日朗同他挤挤眼,“我?我螳臂挡车。”
  “那种人一时怎么会造成那么大的威势?”
  日朗抬起头,“我也不知道,也许一时间欺瞒一小撮人是不难做到的吧。”
  电梯门打开,日朗朝西走。
  真的,当年是怎样应付过来的?
  当面以梅兰芳自居,谈笑焦日朗为龙套。
  日朗默默无言,工作是她的生计,总得做好它,没有余闲在乎人情冷与暖。
  那段日子不见得难熬,现在也不算踌躇满志,一些人非要看人家倒下去才会开心,焦日朗自己能站得住脚已经高兴之至,心态不同。
  走入酒吧,酒保老庄上来说:“焦小姐,又要请你帮一个忙。”
  日朗摆着手,“别打挠我。”
  “焦小姐,看到那边坐的那个人吗?”
  日朗头也不抬,“我的视力已经退化。”
  “他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一直喝闷酒,喂,会不会有自杀趋向?”
  “老庄,你这个人有点毛病。”
  “是吗,我有事吗?”老庄笑嘻嘻,“可是人家指名道姓地打听你这个人呢。”
  “谁问起我?”
  老庄指一指,“他呀。”
  日朗连忙转头去看。
  那位男士也看到了她,站起来招呼。
  日朗愕然,扬声问:“是文英杰君?”
  “是,正是在下。”
  “你几时来的?”
  他微笑,“今天傍晚刚到,立轩说你会在这里。”
  日朗也笑,“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呀,”文英杰似乎有点感慨,“想见能见,多么高兴。”
  “这次是公干还是私事?”日朗顺口问。
  文英杰微笑,“我?我专程回来看报纸副刊。”
  范立轩说得对,她这个表叔有点意思。
  那么说,他这次回来,完全没有特别的原因。
  这文英杰其貌不扬,可是同他在一起,挺舒适自在。
  “我请你吃晚饭。”
  “求之不得。”
  二人相偕离开天秤座,日朗听得酒保老庄大声自言自语:“糟,我视力已经衰退。”
  这种人真讨厌。
  “把立轩也叫出来好不好?”
  “她今晚好像没空。”文英杰微笑。
  啊,这样呀。
  “我先得回家换件衣服。”
  “我送你。”
  “也好,舍下还算静,你可休息一会儿。”
  日朗觉得与文英杰似老朋友了,无所不谈。
  日朗如逢知己,叹口气,“打那种仗,赢了也似输了。”
  “呵,不,比输了更惨。”
  “因为先得降格才能打赢,即使赢了也只会证明格调比那些人更低。”
  文英杰一直笑。
  车程像是缩短了,很快到家。
  在停车场抬头一看,日朗怔住,噫,她公寓客厅窗户亮着灯。
  那是谁?
  她很镇静,取出手提电话打算通知警方。
  文英杰说:“上去看看再说。”
  “危险。”
  “叫司机一起。”
  日朗点点头。
  文英杰也很赞赏日朗处变不惊,朋友好,伴侣好,伙伴也好,遇事大惊小怪,抱头痛哭,那可真叫人吃不消。
  一行三人到了六楼,只见大门虚掩,只关着铝闸,司机立刻说:“焦小姐,我马上去召警。”
  文英杰眼尖,“有人。”
  日朗也看到了,愕然。
  文英杰问:“是谁?”
  “是我母亲。”
  司机一听,无言而退。
  日朗掏出锁匙开门,因有外人,不便即时问母亲开门匙从何而来。
  不料她母亲先发制人,“回来了,哟,还带着人。”
  日朗深深悲哀,来了,她又忙着侮辱她了,真正几乎全社会都开始认同焦日朗苦干的成果,她母亲却仍然忙不迭踩低她。
  文英杰忙称呼一声:“伯母。”
  那伯母冷冷答:“不敢当。”
  日朗问:“你有事找我?”
  “我今晚有应酬,想问你借只表出出场面,可惜遍寻不获。”
  日朗马上除下腕上的金表递予她。
  “谢谢。”
  她挽起手袋离去。
  日朗认得那只皮包,难怪一直找不到,看样子她配了门匙已不止一两个月,为了杂物无故失踪,日朗还借词换掉钟点女佣。
  日朗定一定神,“叫你笑话了。”
  文英杰轻轻答:“我这个人,不大喜欢笑。”
  日朗鼻酸。
  她在最不开心的时候,嘴角往往挂一个无名的微笑。多年来她已学会伪装,因世人爱笑,见人失意、失婚、失业、失望,往往第一个反应即是笑。
  日朗叹息一声,“对不起。”
  文英杰温和地反问:“你做错了什么?说来听听,可能会原谅你。”
  日朗还是笑,不知恁地,眼泪落下来,衬着她盈盈笑意,十分无奈。
  她借故走到房中,原想抹一把脸,可是“啊”地一声,只见房内一片凌乱,有人翻箱倒柜,不知想找些什么。
  日朗坐在床沿,黯然神伤。
  她的敌人原来是她的母亲。
  文君在外问:“日朗,肚子饿吗?”
  日朗连忙掩门而出,“我们改天再约好不好?”
  文君微笑,“我稍后再打电话来。”
  他真是个周到的好人。
  客人一走,日朗立刻找人来换锁,锁匠支吾,她笑道:“师傅,我付双倍价。”
  那人马上说:“二十分钟后到。”
  接着她动手收拾衣物。
  日朗发觉锁着的抽屉撬开了,心“咚”地一跳,怕那只天秤座时计受到破坏,连忙检查,还好,因貌不惊人的缘故,只被扔在一角。
  日朗松口气,已不计较其他。
  锁匠很快完成任务。
  日朗已累得抬不起眼来。
  电话铃响,日朗老大不愿意去听。
  “今夜月圆。”是文英杰的声音。
  日朗把他当老朋友,诉苦曰:“是否表示明日不用上班?”
  “不,表示你欣赏完银盘似的月亮之后明早可以高高兴兴地去办公。”他笑。
  “谢谢你的鼓励。”
  “明日下班我来找你。”
  “一言为定。”
  电话又响,这次是岑介仁,“日朗,明天一起晚饭,我有位朋友想见你。”
  “介仁,”日朗十分温和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不再约会。”
  “分手?谁说的?”
  “我说的,总可以吧?”
  “分手需男女双方同时同意。”
  “胡说,离婚都可以单方面申请。”
  “我们都没吵过架,怎么分手?”
  “你忘了,为着大前提吵过多次,我俩的价值观差距太大。”
  “可是我们从来没打过架。”
  “介仁,你我还算是读过几年书的人物。”
  “有什么道理要分手呢?”
  岑介仁的语气似真的不舍得。
  “因为应有一位积极上进活泼的女子来配你。”
  “改天我再与你详谈。”
  “介仁,”她唤住他,“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在见别人?”
  “是。”日朗不得不推搪他。
  “呵,”停一停,“他比我好许多?”
  “介仁,你好得不得了,只是不适合我。”
  “那人呢,那人与你可合得来?”
  “我还不知道。”
  “那多冒险,再过些日子,你就老了。”
  日朗啼笑皆非,“我不信那个。”
  “充什么好汉!”
  “你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吗?”
  “日朗,我必不放过你。”
  是吧,焦日朗有那样的荣幸吗?只怕三五七个星期之后,岑介仁要查字典才记起她是什么人。
  日朗放下电话点算损失。
  一套纪念金币不见了,还有几双鞋子,一条新买的衬裙,若干纸币。
  母亲要这些何用?
  她只是恨她,她只是想她不快。
  她恨她比她年轻、能干、有办法,还有,完全不听母亲的话。
  日朗抚心自问:“我总有错吧?不然的话,母亲为何这样恨我?”
  她累极入睡。
  第二天一早,她把新门匙交给女佣人才去上班。
  那日的事务叫她忙得头昏。
  她想起立轩告诉她,在抽屉中放一瓶二号白兰地,实在吃苦的时候取出喝两口,保证可以从头再来,撑多三两个钟头。
  日朗不敢喝,生怕办公时分语无伦次,变成笑话。
  有几个外国同事离乡背井数十年,开头时年轻,爱上这个洋人有特权的五光十色东方都会。后来老了倦了,退休金有限,又回不去,回去也已没有亲友,于是产生了流落感,借酒浇愁,越来越提早喝,结果中饭回来已经满脸通红满身酒气,加速事业寿命灭亡。
  日朗看了很害怕,都是前车之鉴呀。
  日落之前,日朗绝不喝酒。
  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文英杰在电梯大堂等她。
  他吃一惊,“你看上去累极了。”
  “呵,早已是残花败柳。”
  文英杰笑道:“我还以为现代女性统统是一棵棵大树。”
  “我俩的约会可否推至周末?”
  “没问题,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日朗就是喜欢这种没有压力的关系,像她同范立轩那样,似兄弟姐妹;不过这么一来,她又失去恋爱的机会了。
  能不叫人恻然。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在车中,日朗把头靠在靠垫上,耳畔听着轻音乐,几乎已经魂游太虚。
  “到了。”
  “英杰,谢谢你的谅解。”
  文君点点头,他莞尔,她已叫他英杰了,约会不遂,也有弥补,这女子还算公道。
  他说:“我稍后再与你联络。”
  她拍拍他手背。
  日朗决定这一觉起码睡上十二个小时。
  可是人算不如大算,世事往往如是。
  一打开门便听到传真机在操作,她不该好奇地去探头张望,一看之下,再也不能不惊叫一声。
  只见纸张上头写着:“晚霞,别来无恙乎?别时匆匆,忘了与你讲清楚,那时计可使你骋驰过去与未来,红色把的与绿色把的随你控制;不过,时计操作之际,你会损失眼前宝贵时间,取舍在你。”
  日朗连忙读下去。
  “我可与你作简单联络,但是你却无法将讯息传至我处,只好有来无往,一面倒。对于你的热情,一直未能忘怀,我有求于你,我想托你照顾一人,他——”
  纸张至此切断,讯息中断。
  他,他是谁?
  日朗抬起头,这像看推理悬疑小说,紧张关头,作者卖关子,“咔嚓”一声,有待下回分解。
  他究竟是谁嘛?
  日朗反复推敲,噫,在晨曦生命中,的确有一个他,在地球短短的三百多个日子,她认识了他。看样子这个热情的天秤座女子未能忘怀她在地球上的恋人。
  日朗深深感动。
  她们的天性比她好得多。
  日朗与异性分手之后,才不去理会对方死活,分手由双方协议,谁对不起谁这种事在今日不复存在,大家努力生活得更好,不使前头人丢脸,已是大恩大德。
  所以焦日朗从来没有恋爱过,因为太吝啬感情了,人人渴望被爱,人人不愿爱人,怎么恋爱呢?
  必定还有下文,天秤座路途遥远,传达讯息有一定困难,下一页文稿不知何时抵达。
  这一下,已经耽搁了日朗的休息时间。
  她匆匆淋一个热水浴,自抽屉中取出时计,这次不会弄错了,红色把的代表过去。
  她一定要回去看个究竟,到底母亲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死不瞑目。
  刚戴上它,按动机关,日朗便听见大门有撬锁之声。
  日朗忍无可忍,过去拉开大门,果然,门外站着她母亲,日朗开口便道:“原来是贼!”
  她母亲不甘示弱,“那你是贼女。”
  日朗用力把母亲扯进屋来,“一起来吧,今天索性搞个水落石出。”
  她母亲见她额露青筋,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有点顾忌,“你想干什么?”
  日朗把门重重下锁,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腕,坐倒在沙发上。
  “你在搞什么鬼,放开我,放开我。”
  “你为什么偷进我的家,你为什么不住骚扰我?”
  “你是我女儿,竟把母亲当外人——”忽然之间,她打个呵欠,声音微弱下去。
  日朗抓着母亲的手扣得更紧,原来只要握住对方的肢体,也一样有效,这次可与母亲共游旧时旧地。
  日朗也渐渐疲倦,堕入梦乡。
  她们看不见自己。
  假如看得见的话,会发觉母女同时靠在沙发上,头碰头,手拉手,脸色详和,脸盘子不知多么相像,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们不知多相亲相爱。
  在梦中,日朗又走向那条走廊。
  四周围漆黑,日朗只听得母亲在她身后喃喃咒骂。
  不知恁地,日朗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似怕失去她。
  她劝母亲:“老太太,你也骂得累了,休息休息吧。”
  “这是什么地方?”
  “一会儿你便晓得。”
  眼前忽然一亮。
  日朗本能地伸手去挡一挡。
  过一会儿,她才看清楚所在地。
  那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一名少妇正蹲在地下替一个小女孩沐浴,一看便知道环境不好,大概是租人家地方住,所以没有私人浴室。
  只听得母亲惊呼:“哎呀。”
  她认出了自己。
  日朗也几乎大叫,因为她看到那少妇双目中充满怜爱,手势是那样轻柔,显然当孩子如珠如宝。
  那三两岁的小女孩一定是焦日朗了。
  圆而扁的脸,浓密头发,咭咭咯咯,享受着沐浴之乐,小手拍打着水,溅起的水珠落在母亲的身上,她“哈哈”地笑。
  日朗呆视自己,呵,来对了,这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谁说她没有值得重温的旧梦?
  焦日朗,你老大了,你记性差了,你怎么可以说你没过过好日子?
  只见母亲小心地抱她出来,轻轻擦干她身体,替她穿上小小衣裤,梳好头发,放她在床上,弯下腰,抹干地下,把洗澡盆端出去倒水。
  这一连串动作极具吃力辛苦,然而日朗清清楚楚看到母亲脸上含着笑,一点儿不嫌劳累。
  日朗吞一口涎沫,这是她母亲的真面目?
  不能说她不爱女儿呀。
  半晌,她回来了。
  把日朗抱坐在膝盖上,取过一本小书,讲起故事来。
  小小日朗听得很满意,不住加插问题,听到精彩处拍手。
  然而,她累了,歪在母亲身上睡着。
  小小手脚胖胖,十足一只洋娃娃。
  日朗落下泪来,噫,到底是谁辜负了谁,谁逼使她们变得反目为仇?
  母亲仍然没有放下女儿,搂在怀中,轻轻说:“不要紧,我会找到工作,我会支付生活费,我们母女会支撑下去……”声音越来越微弱,显然一点儿信心也无,听了叫人心酸。
  日朗落下泪来。
  生活对有些人何其厚待,不劳而获是家常便饭,少劳多得全属正常,不然就叫吃苦,抱怨不已。
  生活折磨着她母亲。
  日朗听得母亲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一场梦?”
  日朗幽幽呼出一口气。
  “母亲,我们该走了。”
  “走到哪里去?”
  “回到现实世界去。”
  日朗依依不舍地再看了那对母女一眼,她们是相爱的,那年轻的母亲打算独自奋斗养大女儿,那小女孩也依靠信任母亲。
  日后发生些什么已经不重要。
  日朗与母亲走出那间房间。
  她俩是同时醒来的。
  日朗发觉母亲压着她一条手臂,有点酸痛。
  天刚刚亮,看看时钟,是六点一刻。
  她母亲揉着眼,“我怎么会在这里睡着?”接着“哎呀”一声,“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回到极年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六亲无靠,你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她用手掩着脸,“呵,是怎么熬过来的?!”
  日朗轻轻答:“一天一天那样挨日子。”
  母亲松口气,“幸亏都过去了。”
  母女之间那种紧张气氛忽然消除。
  “那个梦境实在太清晰,完全像是真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亲友都到哪里去了?照说你有父母弟兄姐妹,我生父也有父母兄弟姐妹,为何都没有拔刀相助?”
  日朗的母亲一怔,忽然笑起来,笑得眼角滴下泪水,用手指擦去。
  “呵,”她说,“谁会把时间精力爱心浪费在我身上,你还小,没见到我母亲那厌恶的神色。”
  “我外婆?不是说,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吗?”
  “那条桥梁,早就断了。”
  “你竟是那么寂寞。”
  母亲疲乏地伸个懒腰,“贫穷才是最适当的形容词,在感情与物质上,我都是穷命。”
  日朗说:“不不,你还有我。”
  她母亲又一愕,转过头来看着女儿,半晌说:“你对我也吝啬,也许不应怪你,我命该如此。”
  日朗垂下头。
  “唉,那一觉还不如不睡的好,醒了更累。”
  “我送你回家。”
  “不用。”母亲摆摆手。
  日朗坚持。
  来到街上,看到天边一丝鱼肚白,月亮还没有下去,这会是她们母女关系的一线曙光吗?抑或,一切已经太迟?
  母亲忽然说:“停这里,吃碗豆奶再说。”
  日朗把车子胡乱一停,就遵嘱与母亲蹲在路旁喝起豆浆来。
  从来没喝过那么美味的饮品,顾不得蓬头垢面,先享受了再说。
  她母亲忽然问:“那日见过的,是你男朋友吗?”
  “八字还都没有一撇。”
  “那么,岑介仁呢?”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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