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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终于把一切熬过去的时候,已是初春时分。
  亚热带气候春季便等于潮热,一件薄外套穿也不是脱也不是令人烦恼。
  如心决定外游。
  目的地是衣露申岛。
  她先乘搭飞机抵达温哥华国际机场。
  在旅馆下榻,找到考斯比地产管理公司,负责人姓许,是名华裔土生子,立刻到酒店来看她。
  小许不谙华语,胜格开朗,满面笑容,“周小姐,叫我米高得了,我可以马上安排你到岛上。”
  如心有点忐忑,“你去过衣露申吗?”
  “去过好几次,那处风景如画,宁静似乐园,你会喜欢的。”
  “或许,我应保留酒店房间。”
  “随便你,周小姐,可是岛上设备一应俱全,电话、传真,什么都有。”
  如心仍然踌躇,“且看看再说吧。”
  “前任岛主黎子中拥有这座岛己有三十年历史了。”
  如心问:“他也自承继得来的吗?”
  “不,他多年前买下此岛,听说打算度蜜月用。”
  如心沉默一会儿,终于问:“他最终有没有结婚?”
  这一问连小许都唏嘘了,“不,他独身终老,无子无女。”
  虽然已在如心意料之中,也忍不住深深叹息。
  天从来没有顺过人愿,花好月圆不过是人类憧憬。
  “明天早上我们便可以出发。”
  “行程如何?”
  “我已通知管家派出游艇到市中心太平广场码头来接。”
  如心咋舌,“是黎家的私人游艇?”
  “不,”小许抬起头,“是周小姐你的游艇了。”
  “我怎么负担得起呢?”如心焦急。
  “正如我说,一切费用已缴,你请放心。”
  如心忍不住低声嚷:“一个陌生人,为何对我如此慷慨?”
  小许有他的见解,“也许卑诗大学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多捐款,黎子中只好将部分财产赠予你。”
  “他怎么会这么有钱?”
  小许搔头,“我也想弄个明白,我只知道,到了某一个程度,钱生钱,钱又生钱,富人身不由己变得更富,黎子中想必是其中之一。”
  如心笑了,“很高兴认识你。”
  “明天见。”
  来接他们的游艇,名叫红。
  如心莞尔。
  黎先生思想矛盾,进退两难,既然深觉人生不过是幻觉,如何又犯了爱红的毛病,红色是多么世俗,何等浮夸,且一下子就褪了颜色,故有每到红处便成灰一语,可是他偏偏把游艇命名大红。
  小许说:“你有权更换一切名字。”
  “不,现状很好。”
  船约两个小时后抵达衣露申岛的私人码头。
  如心一抬头,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正值春季,那岛上花木种类繁多,古木参天,灌木丛中,露出繁花似锦的消息来,一条红砖路沿山坡上去,走十五分钟即看到一幢平房,外型朴素,两名仆人正站在门前侍候。
  如心只见到累累的紫藤一串串自大门旁边的架子上悬垂下来,香气扑鼻,蜂鸟忙着吸食花蜜,沿窗种着白玫瑰,花苞把枝叶坠得低头。
  这像是童话里的居所。
  男仆自我介绍,“周小姐,我叫费南达斯,这是我妻子马古丽,有需要请随便吩咐。”
  如心连忙应道:“你们好。”
  费南达斯拿着行李进屋。
  门内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客厅宽敞无比,地上铺着方砖,一直延伸到露台,自长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太平洋。
  如心深深吸进一口气,立刻走近栏杆,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地方!
  小许跟着进来,坐在雪白座垫的藤榻上。
  他说:“我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如心转过头来,欢喜地回答:“我可以在此住上一辈子。”
  “来看看其他设施。”
  屋子建在小山之顶,正门朝南方,西边看海景,北方是泳池与网球场,东边走下三十多级石阶,是直升机停泊处。
  仆人宿舍在岛另一头,需要驾车前往,约六七分钟可达。
  小许说:“唯一不便之处是没有邮差上门,当然,食物用品得自市区运来。”
  “汽油呢?”
  “呵,岛上有两部车,用电能发动,不会污染空气。”
  如心听了发呆,过了一会儿才说:“黎先生没有子女,真是可惜,做他孩子会幸福的。”
  小许只笑不语。
  “咦,我说得不对吗?”
  “我倒是情愿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天下,自由自在嘛,一切有人妥善安排,生活像傀儡。”
  讲得很有道理。
  那边厢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费南达斯问:“周小姐,请问喝什么酒?”
  小许说:“地下室有个酒窖,收藏丰富。”
  如心坦率答:“我不懂,香槟好了。”
  午饭是一般西菜,倒还可口。
  马古丽恭敬地说:“周小姐,我会弄中国菜。”
  “那,晚饭就吃中国菜,劳驾你。”
  午后米高把屋内外设施一一交待清楚,请如心签收。
  然后他要赶回市区。
  如心送他到码头,站在海边的她衣裙飘飘,益发显得秀丽脱俗,做衣露申岛岛主,太合适了,连小许这样的愣小子看到倩影都喝了一声采。
  游艇远去,如心亦不觉得寂寞,她返回屋内,去参观二楼卧室。
  这间屋子的特色是宽敞,一间主卧室面积过千呎,一进去先是起卧间与书房,再打开一道门,方是睡房。
  不知怎地,间隔陈设均是如心心中所喜。
  她真希望可以亲口告诉黎子中,她是多么喜欢这件大礼。
  书桌上放着各式文仪用品,中央整整齐齐一叠中文原稿纸以及一束笔。
  谁,谁打算写稿。
  是黎子中吗?
  卧室对正对着一列长窗,窗外仍是那个壮丽的海景。
  如心不得不承认,有钱真正好。
  她走近床边,看到一样东西,愕住。
  茶几上放着的,正是那一只冰裂纹仿哥窑瓶。
  如心走近看,不错,由她修补之后,又厚又拙,根本与原来瓶子不一样。
  可是它的主人却依旧珍若拱璧供奉在房中。
  马古丽轻轻进来,放下一大堆书报杂志。
  如心抬起头问:“看得到电视吗?”
  “啊,岛上有接收雷达,全世界节目都收得到。”
  真是世外桃源,又不虞与外界脱节。
  如心又去看客房。
  一般雪白的床单毛巾浴室,如心决定暂时住在客房内。
  马古丽沏了一壶茶进来。
  如心有点累,躺在床上休息。
  客房的窗朝北,那是泳池所在地。
  朦胧间如心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睛跳下床,推开窗,只见泳池边坐着好几十个客人,红男绿女都有。
  其中一人站在窗下叫,“周如心,下来玩呀,别贪睡。”
  如心问:“你是谁?”阳光对着眼睛,看不清楚。
  那人既好气又好笑,“连我都不认得了。”
  如心想看仔细一点。
  那人笑道:“住我屋内,不知道我是谁?”
  如心一惊脱口问:“你是黎先生?”
  “叫我子中得了。”
  如心连忙出房,奔下楼梯,去与他会合。
  怎么可能,黎子中怎么会那么年轻?
  泳池边的客人看到如心齐齐鼓掌,“欢迎欢迎,如心来了,如心来了。”
  如心意外而腼腆地笑,抬起头来,发觉客人们穿着的服饰都是五十年代式样,女士都穿大蓬裙或是三个骨裤子,男士们穿大花阔衬衫,如心微笑,这是一个化装舞会吗?
  只听得客人们说:“好了,如心一来,我们不愁寂寞了。”
  如心仍对着阳光的眼,想看清诸人的面孔而不得要领,正在这时候,有人高声叫周小姐。
  “谁?”
  “有人找如心,我们且避一避。”
  如心急了,“喂,大家等一等。”
  就在这个时候,她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红日炎炎,适才情景,不过是南柯一梦,有人正在敲她房门,叫她周小姐。
  如心定一定神,过去开门。
  “周小姐,令尊找你。”
  如心连忙去听父亲电话。
  父亲抱怨几经转折,才自王律师处找到这个通讯号码,“我们担心你,以后每隔三五天总得通个消息,对了,你妹妹也想到北美洲来走一走,暑假接她过来如何?”
  如心一时没有作答,她仿佛仍置身那奇异梦境之中,没回过神来。
  “如心,大妹小妹的事——”
  “没问题,你替他们安排好了。”
  “喂,也终归得由你出钱出力呀。”父亲倒是十分坦率。
  如心笑起来,“你找殷律师,他自有交待。”
  父亲满意地挂断电话。
  躲在世外桃源也打听得到她。
  如心带了计时器,骑上脚踏车,准备环岛旅行。
  马古丽走出来说,“周小姐,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在岛上又不会迷路。”
  “周小姐,带件雨衣,也许会下雨。”
  “阳光普照,哪里有雨?”
  “岛上天气变幻无穷。”
  马古丽一番善意,如心不忍推辞,接过了雨衣,出发朝北边驶去。
  一路上花果树密种满道旁,樱花瓣纷纷随风滑落,如心满身都是落花。
  她看到了仆人宿舍及一个莲花池。
  如心连忙下车。
  莲花池上还有一座小桥,如心陶醉地站在桥中央,她可以看池水中她自己的倒影。忽然水中激起涟漪,原来是小小青蛙跳跃。
  如心冲口而出,“这真是天堂乐园。”
  就在这个时候,天色忽然变了,乌云骤然聚合,天色蓦然昏暗,霎时间豆大雨落下来,继而转急,啪嗒啪嗒打在身上还有点痛。
  如心连忙把雨衣披上,看看四周,只见池塘左边有一间小小木屋,她急急过去避雨。
  她欲推开木屋门,可是那扇门是锁上的,自窗户看进去,只见小屋内收拾得很干净,放着修葺园子的剪草机等杂物,显然是间工具贮藏室。
  “周小姐。”
  如心吓一跳,转过头来,发觉身后是费南达斯。
  “周小姐,怕要打雷,我来接你回去。”
  如心点点头,春季会有雷雨,就凭这春雷,万物苏醒生长。
  闪电已经来了,雷光霍霍,四周亮起来,好像一盏探照灯在搜索什么似的。
  如心在都市长大,并没有见过这样奇景,怪不得华人传说行雷闪电是天兵天将来揪罪人出去惩罚,果真有这个味道。
  然后霹雳追随而至,呼啦啦啦连绵不尽,如心不禁掩上双耳。
  费南达斯焦急,“快请到宿舍避雨。”
  如心随他走进宿舍,费南达斯取出毛巾与热茶。
  如心站在窗前,“这岛真美丽。”
  “我们也这样想。”
  “来了有多久?”
  “不过四五年左右。”
  “这几年由你们侍候黎先生吗?”
  “呃,是。”
  “他是否常常来?”
  “据说六七十年代黎先生住在岛上,后来渐渐不来了,近几年我们只在冬季见到他。”
  如心笑笑,“你们两夫妻在岛上不闷?”
  “开头也怕会闷,可是住下来之后,又不愿返回烦嚣的市区,平均一星期我也出去三次,闲时与水手罗滋格斯聊天下棋,十分有趣。”
  “你们都没有孩子?”
  “呵,黎先生聘人时讲明要无孩员工,我们猜想他怕嘈吵。”
  如心颔首,“我却喜欢孩子。”
  费南达斯但笑不语。
  雨渐渐停了,繁花被雨打得垂下了头,又是另一番风景,如心只觉岛上一切美不胜收。
  “周小姐,我送你回去。”
  “劳驾。”
  两部脚踏车一前一后沿旧路回去。
  如心本来想计算环岛一周需要多少时间,现在看来,要改天在算了。
  片刻晚餐已经准备好,如心进去一看,吓一跳。
  “黎先生都是在正式饭厅里吃的吗?”
  马古丽答:“是。”
  “我在偏厅吃就行,放在电视机前,菜也太多,两个足够。”
  如心不懂排场,亦不喜欢排场。
  两个星期内,她把这岛摸得滚瓜烂熟,沿岛骑自行车一周需要一小时十五分钟,岛的尺寸大小刚刚好。
  别人也许觉得寂寥,如心却十分享受这个假期。
  小许时时打电话给她。
  “几时接你回市区?”
  “后天我得走了。”
  “秋季再来。”
  “也许,在这岛上,生活似公主。”
  小许笑,“我来接你。”
  “不用,罗滋格斯会送我。”
  在余下的日子里,如心并没有再梦见什么。
  上午,她收拾行李,下午,她回到钟爱的莲花池畔。
  一只拇指大小的青蛙跳出来,如心连忙追上去,不自觉来到贮藏工具的小木屋。
  门虚掩着。
  如心轻轻推开门进内参观。
  小屋不过三两百呎大,收拾得井井有条,架子上全是各式各样工具,应有尽有,就算盖一间房子恐怕也能胜任。
  如心的目光落在一只盒子上,它与其他工具格格不入。
  那盒子大小如小孩的皮鞋盒子,用金属制成,年代久远,颜色发黑,式样、尺寸,都似盛首饰用。
  如心过去捧起它,有点重。
  那种灰黑色犹如银器被氧化。
  如心取过一只棉纱手套,抹去锈水,又抹了抹盒盖,黑锈立去,盖面出现了极细致的花纹。如心端过椅子坐下,把银盒擦得干干净净。
  盒上出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英文字母,分别是L与R。
  如心纳罕,这一只名贵的首饰盒,怎么会放在工具间,里边装着什么?
  该不该打开?
  照说,她已经继承了这个岛,岛上一切,此刻均归她所有,那自然包括盒子在内。
  盒上并没有上锁。
  如心轻轻掀开盒盖。
  她愣住了。
  盒子里载着的竟是泥灰,约大半盒,所以拿起来觉得重。
  如心抬起头,无比纳罕。
  这有什么用?
  她走近窗口,用手指沾起泥灰,借光看了一看。
  那是一种很细的灰沙,感觉上似灰尘。
  阳光自窗口中射进盒子,咦,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
  如心取过一只钳子,轻轻拨开灰尘,忽然看到一件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一只指环!
  如心大为惊奇,因为指环的金属已经变成哑灰色,镶在指环上的一圈宝石此刻看上去似一颗颗砂粒,如心还分辨出两件事:一、那宝石透明没有颜色,分明是钻石,二、钻石环绕整只指环,这种式样,叫永恒指环,属女性所有。
  一只镶工如此考究的指环,怎么会落在一堆灰中?
  它的主人呢?
  如心抬起头来。
  电光石火间,心思缜密的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浑身寒毛竖了起来,会不会它的主人已经化为一堆飞灰?
  如心的手一松,那只盒子险些堕地,她连忙定一定神。
  戒指变成铁黑色,显然是受过高温焚烧,那么这一堆灰——
  如心放下盒子,匆匆走出工作室。
  她扬声叫:“费南达斯,马古丽。”
  有人自树荫中钻出来,“小姐,罗滋格斯在这里。”
  “你请过来。”
  如心把他带进室内,“你可有见过这只盒子?”
  罗滋格斯只看一眼,“呵,小姐,你把它拭抹干净了。”
  “这盒子属于谁?”
  罗滋格斯答:“它一直放在那只架子上,我猜它属于黎先生,我十年前来上工时已经见到它。”
  “你可知道盒里装着什么?”
  罗滋格斯说:“不知道。”
  “请叫费南达斯来见我。”
  如心把盒子小心翼翼捧在怀中,往大屋走去。
  到了大屋,她立刻拨电话给小许。
  “我有事立刻想出来一趟,请替我联络一间化验所。”
  “化验所?”小许大为讶异。
  “是,我想化验一点东西。”
  “是药物?”
  “不,是一堆灰。”
  “呵,”米高不再追问,“我替你预约,我在卑诗大学有熟人。”
  “好极了。”
  这时费南达斯与马古丽已经站在如心身后静候吩咐。
  如心问:“你俩可见过这只盒子?”
  马古丽答:“这是工具房里的那只银盒。”
  “正是,它属于什么人?”
  “决非我们仆人所有,一定是黎先生的。”
  “他有无叫你们打理它?”
  “从无,它一直存放在工具房。”
  如心侧着头想了一想,“我要到市中心去,也许明朝才能回来。”
  “是,周小姐,我叫罗滋格斯去备船。”
  如心小心翼翼地把盒子用报纸包起来,放进手挽袋里,携往市区。
  啊,无意中叫她发现了这个秘密,本来她过一日就要回家,由此可知,冥冥中自有定数。
  小许来接她船。
  “如心,你脸色苍白。”
  “不管这些,小许,快带我到化验所去。”
  小许一路上与如心说笑,这活泼的土生儿使如心重新展开笑容。
  如心这时发觉伴侣毋需外貌英俊,才高八斗,或者志趣相同,只要他能逗她开心,已经足够。
  车子驶到了大学一座建筑物面前,小许笑道:“这是本市设备最完善最先进的化验所,我的老同学上官在此做助教,负责部分化验工作。”
  太好了。
  上官也是个年轻人,已经在等他们,介绍过后,闲话不说,即入正题。
  如心把盒子捧出,他立刻戴上薄薄的塑胶手术手套。
  在盒盖上搽上几种试验药水,上官说:“它是纯银。”
  如心不由得补上几句:“你看到盒角的印鉴吗?其中一个,是不列颠女神像,这表示它是九七五纯度银子,而一般所谓史他令银的纯度只是九二五,它是质地最好的银器。”
  “呵,周小姐你原来是专家。”
  如心笑笑,她此际无心客套。
  在一旁的小许简直着了迷,“快打开来看。”
  上官打开盒盖,一看到那堆灰,便噫一声。
  他用工具挑出少许,放在一只玻璃杯里,又用玻璃棒轻轻挑出指环,在显微镜下观察。
  “周小姐,请来看。”
  “是白金指环吗?”
  “嗯,否则早已融成一堆了。”
  “有刻字吗?”
  “有,但已不能辨认,需要经过溶液处理,才能看得清楚。”
  “它经过何等的烈焰燃烧?”
  “肯定在摄氏千度以上。”
  如心抬起头来,“一般住宅之中,何处有此高温?”
  上官答:“有,旧式锅炉。”
  如心转过头来,“小许,衣露申岛上用什么发电?”
  小许立刻答:“它拥有独立先进发电机,该项装置用了七年左右。”
  “之前呢?”
  “可以查一查。”
  如心又问:“这灰——”
  “需要化验,给我二十四小时。”
  如心到显微镜去看那只永恒指环。
  她看得很仔细,用尖钳轻刮开指环内的金属表面,她己粗略看到L与R两个字母。
  L,一定是黎子中。
  R是谁?
  想必是一个女子。
  如心忽然想起,衣露申岛用的游艇就叫做大红,RED也就是R。
  这不是偶然巧合吧?
  盒子、指环、游船,全与R有关。
  指环上共镶有十七粒钻石,在显微镜下,可清晰观察到,这种钻石旧法切割,瓣数少,不怎么闪光,今日称玫瑰钻,又流行起来了。
  如心问:“指环可恢复原状吗?”
  上官答:“可以拿到珠宝店去问问。”
  小许这时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上官笑,“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谢谢你。”
  他俩离开了大学。
  小许问如心:“你猜那是什么灰?”
  如心不敢猜测,“我不知道。”
  “你希望它是什么?”
  “我只希望它是装修时用剩的泥灰。”
  “那,”小许问,“它为何盛在一只那么名贵的银盒内?”
  如心摇头,“我不知道。”
  小许说:“这衣露申岛的种种神秘,也不要说它了。”
  如心微笑:“看来我继承的不是资产,而是秘史。”
  “说得好。”
  “小许,请替我在本市中英文报纸上刊登一段启事。”
  小许又意外了,“什么启事?”
  如心取过一支笔,在纸上写:“寻找五十至六十年代在衣露申岛为黎子中君服务过的人士,请致电三五零二一,薄酬。”
  小许说:“咦,那是我的电话号码。”
  “需要你帮忙。”难为这小子了。
  “一定,一定。”
  至此,如心才松了一口气。
  黎子中为什么要把衣露申岛给她?
  是秘密保存了太久,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是掀露的时候了吧。
  如心知道L与R都已经离开了人间,秘密暴露,也无关重要了。
  如心请米高吃晚饭。
  “小许,你总有个中文名字吧?”
  “有,爷爷叫我仲智,来,我写给你看。”
  那是一个好名字。
  知道他中文名字之后亲切许多。
  “如心,希望广告刊出后有人回应。”
  “让我算一算,三四十年前替黎子中工作过的佣人,今年己六七十岁了吧,都是老人了。”
  “可是头脑应该还十分清晰。”
  “对,应该记得当年衣露申岛上发生的事,以及所有细节。”
  “这么说来,”小许问,“你暂时不走了?”
  如心摊摊手,“我此刻是无业游民,住哪里都一样,并不急回去。”
  “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如心笑笑,“家里托我办妹妹的入学手续。”
  “请她们把成绩单寄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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