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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多么美好的日子,悦耳的鸟鸣,宜人的桂花香,以及三万元的薪水如期到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古人说的。因此颜茴决定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忘掉,以崭新的自己,迎向未来;理所当然,享福的时候到了。
  起先,那三名小鬼数日未出现时,她依然战战兢兢的,不敢相信那批煞星会突然消失,直到第十天,她销假上班,才真正有感觉,厄运已对她挥手而去,她终于脱离苦海,否极泰来了。真正算起来,她过了近一个月的好日子。比较遗憾的是不能再在封琉面前充当富家千金,可是,那其实也不算太可惜,毕竟打肿脸充胖子不是好事。谎言堆得愈高,拆穿时就更加难堪。
  目前封琉在家休养中,无力主持公司,看情形至少有十天以上不能“走”到公司,所以她不必提早担心会不会被革职的问题。反正第一个月的薪水拿到手了,一旦走路,依然够她乐的了。
  基于种种愧疚,以及间接害他出车祸,在人道精神上,她无论如何也得发挥自己前所未见的能力去帮助他的公司度过难关。
  在那三只小鬼消失的期间,当她病愈后,她做了不少事。首先,狠狠地对那名肇事者敲了一大笔医药费;除了住院期间费用不必出半毛钱之外,尚“暗嵌”了一笔金额进帐户。封琉比较严重,拨给他二十万养病;自己很辛苦,镐赏自己十万元以期未来失业时生活费有着落。
  总而言之,那名全身充满“$”符号的公子哥儿当了冤大头就是了。
  还不只如此!由于公司目前只处于一名老板、一名特助、一名会计、一名工友的情况下,老板出车祸不能开辟财源,身为特助,并且每个月坑人三万元薪水的她,理所当然负起了谈生意的重任。
  好死不死,她要争取的第一件生意,那公司的负责人正是开车撞到封琉的公子哥儿之父所开;而可资利用的情况便是那名小开根本不敢把自己惹祸的事告知其父,怕到手的继承权旁落。
  也许是跟小恶魔斯混久了,不仅胆子大,心思也微微地邪恶起来,她当然挟着企画案直接去找那名凯子了。嘿嘿!原来生意要这样做才会成功,学校居然没有教,真不知是落伍还是预留一手。当然,生意是谈成了。
  至少,短期之内,封琉的公司不会倒。
  比较意外的事件是,那名富家公子居然对她抛媚眼,依稀彷佛起了追求之心。害得她全身鸡皮疙瘩边走边掉;不过,也正因为有人追了,她才发现到自己身材上的转变。
  她──瘦了,虽然构不上标准身材,但她已由“疑肥”转为“丰腴”,腰身细了一寸,上下围缩了二、三寸左右,整体看来均匀许多,上街买衣服已不须买加大尺码了。这成果应该算是那三名异类唯一带给她的贡献吧!
  为了这得来不易的身段,她再也不敢暴饮暴食了。虽然没有第二条盲肠可以割,但连续饿了三、四天够她怕了。
  有了那三小鬼搅和,她才开始体认起平凡乏味生活的可贵,再也不敢乱抱怨、乱怨天尤人,只求他们别再来整她就谢天谢地喽!
  由于封琉的亲人都不住在北部,所以照顾他的责任便落在她头上。想到三名东西带给她的不幸,唉,谁忍心抱怨这种不支薪的工作?何况他一直很让她倾心,不过,征服他的心愿已不敢再有。看不上就看不上,强求也枉然,尤其那名富家公子开始送花时,她才认命地看清事实:强加在他人身上的爱慕只会是那人的负担。何况封琉目前的情况,的确是适合娶有钱小姐。她又不是。
  拿备用钥匙打开他公寓的门,开口叫着:
  “封琉,我给你送肉骨粥来了。”
  “我在书房。”声音由一扇木门后传来。
  近些日子,因为同是天涯受害人的关系,他们的友情发展得特别稳固;不过,她尚没有胆子向他招供,曾经有三名异类害他落到今天这种境地。说了,只怕她也会恨惨。怪可怕的,她没有什么冒险精神。
  将肉骨粥端到书房,见封琉正在电脑前研究她昨日接下的那笔生意,一边以传真机调度联络。接到生意的好消息足以令他兴奋得废寝忘食。
  “你饿了就吃,我回去了。”
  “嗯。”他头也不拾。
  颜茴伸伸懒腰,打算回家好好休息,在心中决定不必告知他小恶魔他们的事,反正他们不会出现了嘛。既是一场恶梦,何必重提呢?对不?
  等等,天花板上怎么会有声音?
  是老鼠吧?她快步地走出书房,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无聊,在害得他们双双上手术抬挨刀之后,那三名小鬼哪来的脸再出现?除非他们的脸皮比鳄鱼皮更厚,不会的,不会的……
  “哈罗。”
  颜茴低头疾走,喃喃念着:
  “不会的,我没看到一名类似天使的东西在对我打招呼。”是幻觉,是幻觉……
  “喂!你瞎啦!”这回换女童音挡在她面前。
  颜茴再度若无其事地闪过,坚持目标是大门。
  “我没有看到任何拿红线,自称仙女的东西。”声音已有微微地绝望。天呀……地呀……天地诸神诸鬼呀,她上辈子到底做过什么天地不容的事,要这辈子过得这么惨,让三名异类来阴魂不散地害她?
  在她要伸手握门把之前,总算有一点点放心,一点点肯定那果然是幻觉,因为她的契约人并没有按着出现……
  然而,这种自欺的庆幸只维持了一秒,当大门打开之后──
  自称有史以来最俊美无匹、任劳任怨、为工作鞠躬尽瘁的那名恶魔先生,正摆了个很“酷”的pose迎接她崇拜的眼光到来;并且他很满意地看到颜茴嘴巴张得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一颗足球来射门。
  “亲爱的小茴茴,想我吗?念我吗?我回来了,快快感谢撒旦王的厚爱。我们地狱公民向来不是背信忘义之徒,如果你这二十四天来因见不到我而悲伤,请相信我绝不是有心的,实乃人在‘江湖’──玉山,身不由己呀!”荼靡做了三分钟即席演讲,无非是要让颜茴明白,地狱来的恶魔绝不会做那种有头无尾,让人类大失所望的事。
  颜茴伸手捏了把荼靡的脸颊,再捏了自己大腿一下,终于肯定地明白,在这时刻,她必须用哀号来应景──
  “天哪……让我死了吧!”
  “你要上天堂吗?”红心快乐地飞过来。
  “喏,红线借你,上吊完了记得还我。”月芽递给她一条强韧耐用的红线,非常地大方。
  “没事不要乱叫‘天’!你应该呼唤‘地狱’才是,别忘了你已与我签约了,如果不小心把天堂的人引下来接引你怎么办?”荼靡不开心地代她修正。
  红心当然有话说了:
  “喂,她要上天堂就让她去呀,你不可以强迫人类的自由意志。”攸关天堂的利益,他没有不争取的道理。
  “你欠扁呀!当心我把你最后一只金箭弄来当柴火烧。”荼靡很痞子的威胁他。
  害得红心急急忙忙双手背在身后护住仅剩的金箭,屁也不敢放一个。退一步想,反正收亡魂也不关他的事,他就别鸡婆了。呵呵傻笑地退到墙角去站着。
  荼靡很□地挟胜利之姿接近颜茴:
  “记得哦,死了一定要下地狱。喏,红线在这里。”他很体贴地接过红线,并且替她在吊灯上套了个结,让她方便上吊。身为人家的雇主,就是要服务客户的各种需求,而他一向是不遗余力。
  颜茴死命甩着荼靡伸过来“好心”要扶她去上吊的手,叫道:“我又没说要死!”
  月芽不满了:
  “你不想死干嘛叫那么大声,耍我们呀?”她想到了多年以前听到黑白无常吐苦水,说人间有一个男人天天叫不要活了,要自杀,害他们信以为真,天天守在门口等着收魂,结果那人叫了二千二百多次才被阴判官不耐地让他一命归阴。这些人类真爱骗人。既然不想死,做什么成天死呀死呀的直叫?这样会带给人家困扰的。
  “这只是代表一种痛苦的形容词呀!”
  颜茴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地离那条等她上吊的红线最远。结果整个人跌进书房。
  坐在轮椅上的封琉诧异道:
  “咦!你不是回去了?”莫非是因为他太英俊而不愿走了?唉……英俊真是一种罪过呀!
  “封……封琉,我想,我必须老实地告诉你了。”她一时起不了身,连滚带爬到他那边。
  “我明白,我明白……”难道要向他求爱吗?怎么办才好,他又得伤一个女人的心了。
  “不,你不明白!”颜茴抓住他的手,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封琉伸出他未被握住的左手,优雅地摆在下巴,很有形象地回应她,以很感性的声调:
  “不,我真的明白,但,我要你明白,即使我拒绝了你,也是不好受的,我的心在淌血,为不能回报你而流泪,在春风中的点点朝露,都是我曾落下的泪迹;在秋雨中的孤灯,是我黯然的心境写照;皑皑的冬雪,覆盖了大地,也盈满了我冰封的心,哦!你必须谅解我,天空的──”他的声音蓦然中止,犹如唱片跳了针,只能从喉口扬出“咯咯”的声音,而他的眼睛惊恐地停在半空中。
  没有错,飘浮在半空中的是三名打扮各异的小鬼,看来都不出十岁的年纪。
  颜茴正被封琉出口成章的字句弄得晕头转向,久久消化不掉,不知道自己是该去厕所吐一吐呢,还是有礼貌地把恶心感吞回肚子中?内心挣扎不已,终于还是决定去吐出午餐,顺便可以减肥,便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往厕所而去。
  “喂,他刚刚讲的是人话吗?”荼靡不甚明白地问着另两个。
  红心深思良久,决定道:
  “我想他是在念咒语。”
  月芽也甚是苦恼:
  “才不是,我认为他在作诗,但是诗词歌赋的排列句法都没有这一种呀!”身为东方的仙子,居然不能理解自己人民的言语,太羞耻了。
  因为封琉久久没有反应,于是他们只好自己讨论了。红心首先发言:
  “心口在淌血,是不是代表心脏破了洞,那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对呀!他怎么敢把春神滋润大地的恩泽都说成是他眼泪的功劳?”荼靡绕了封琉一圈,认为他的眼泪即使流光了也滋润不了一小块草皮。
  “更奇怪的,灯是亮的,怎么可能会是‘黯然’的表示呢?还有,如果大雪能盖住他的心,也得是掏出来才行。”月芽飞立在封琉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心脏所在地:“还在呀。”
  这一戳,可把封琉戳回神,回神的第一要务就是尖叫。才试了个音,正想大肆发挥时,月芽很有经验地抓了个东西堵住他的口。
  “你干嘛抓我的手塞他?”红心怪恶心地看着自己无辜的右手正完美地填满封琉的嘴。
  “因为很恶心,所以不能用我的手。”月芽说完,转头面对封琉:“我可以放开你的嘴,但你不可以叫,因为会恨吵。”
  封琉忙不迭地点头,双眼惊恐地在他们三个身上转来转去。
  “红心,你可以收回来了。”
  一经允许,红心连忙跑去厨房消毒。
  “你们……是谁?”他颤抖地问着,要不是目前不良于行,他一定会先逃出家门,往最近的一座佛寺奔去。他相信,他一定是遇邪了。
  “我是恶魔!”
  “我是仙女!”
  “我是天使!”怕被忽略的红心甩着湿潸潸的双手跑了回来。
  “你们在开玩笑!”怎么可能会同时出现这三个东西!每个宗教不都是称神只有一位吗?那天界应该也是只有一种,何况……他是不信教的人,即使有神有鬼也不该找上他才对。
  红心拍着胸膛!
  “我们可以证明身分的。”
  “那……”封琉的双眼一时间金光闪闪:“那么你把我屋内的器具全变成黄金,我就相信!”
  喝!果然是人类!
  “怎么可以为难我!”红心抗议。
  “那么你们就一定不是真的!”神话故事看得多了,封琉怕归怕,但奸诈不减,看来三名小鬼当真是神仙,也不难对付。
  为了身为神魔的面子问题,怎么可以让区区的人类看轻。于是三名异类围在一起讨论了许久,最后出月芽出面发言:
  “点石成金,也未尝不可。但你必须闭上双眼,三分钟后才许打开;如果你偷看我等施法术,汝将会受到永世失明之苦。”
  “是是是!”封琉这会是什么也不怕了。连忙闭上双眼,开始幻想自己的房子变成黄金屋的情形。“快点施法吧,我已闭上眼了。”
  月芽仍不放心地施了点小法术,让他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才转身面对另二名盟友。就见荼靡已搬来一大桶油漆,红心忙着调色。
  “什么颜色调在一起可以变成金色?”红心悄悄问着。
  荼靡道:
  “大概是黄色加橘色吧!”
  “不对,黄色加红色。”月芽不苟同。
  “那就一同试试看了。”红心也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三名小鬼各调了自认为是“黄金”的颜色,在封琉尚称美轮美奂的屋子中努力地工作了。各显神通地让油漆抹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谁也不愿意输谁,连家具、衣服都没放过,到最后意犹未尽的三人抢着油漆最后一件物品──封琉。整间屋子被染上了三种可怕的颜色。红中带黑的脏红色、土黄中带橙的泥巴色、红中带黄的枯叶色,将屋子搞得惨不忍睹。
  “呀──”
  第一声尖叫来自从厕所吐完出来的颜茴。
  “颜茴,你要不要也一同变黄金?”荼靡很开心地问她。因为油漆还有剩,不用可惜。
  “别过来,我不要,你们怎么可以把人家的房子搞成这样!?”
  “是他自己要求的呀!”红心将油漆工具全数变到垃圾场,才指着封琉。
  月芽点头:
  “好,等会我们一起问他,看谁的颜色才算是金色。相信他会是最公平的。”她施法解开了他眼皮的咒语。
  三张希冀的脸蛋凑在封琉的面前。
  无与伦比的尖叫声传遍全地球──
  可想而知,那封琉老兄的表情,可怜喔──
         ※        ※         ※
  其实这真的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而已,真的。搞不懂何必这么严重看待?
  封琉又住院了,那是因为他还不能走呀!可不是因为他们害他吐血的关系。何况,他会吐血,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肺病,并且是末期,他们反而倒楣地当了替死鬼?为什么要怪到他们头上?
  还有啦!那两个门神也真是的,没事告什么状,他们又没有说不把屋子恢复原状呀!而且,在他们看来,屋子五颜六色的,反而更好看。那两位门神居然一状告到天庭,然后天庭便传旨给尚在人间游玩的八仙之一──吕洞宾,要他代为处理这件事。并且尽量别惊动西方天魔两界,因为这算家务事,了不起连同那两名外来者一同处罚便是,相信西方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实在是因为一直没有把事情办好,尤其红心又弄坏了金弓与金箭,死也不敢抬出自家大人来求救;而荼靡早在来人间时便知道,做这种捞过界的事,只能自求多福,不能连累地狱,所以便任由宰割地陪月芽一同受罚。真不幸。
  他们各被打了三板子,并且被罚清扫封琉的屋子,直到屋子恢复旧观为止。本来被罚的项目还不止是如此,搞不好还有可能一同被抓回天上关禁闭呢!幸好月芽发现封琉公寓的对面住户家中养了一只狼犬,施法放了出来,吓得吕老头一溜烟地逃走了,让未出口的处罚不了了之。
  然后,他们三个此时正抱怨不休,苦命地刷洗着封琉的屋子;不能用法术,因为这是处罚。
  “真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出没颜茴的家时并没有人有异议呀,这边的门神真大嘴巴!”红心起头抱怨。
  月芽丢了一块脏抹布到他脸上:
  “呆瓜,那是因为门神守护的是屋子,我们并没有动过颜茴那间破屋呀。”
  荼靡根本是懒得与他们斗嘴了。只想快快做完工作,好快些商讨出让颜茴结婚的方法,天知道他已浪费多少时间在失败的计画上了。
  为什么那些方法都没有用呢?在还没使用之前,每一个计画看来都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极了,可是,一实行,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些人类真是太不合作了,如果他们乖乖地按照他的计画来进行,今天也不会是这种情况,尤其必须把冰在玉山顶端的二十四天的那一笔帐一同记在上头。天哪!他只是任劳任怨地在努力完成任务呀!难道真如古代人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死”人矣,必先荼毒他、蹂□他、陷害他,增益其所不能……好像是这个意思,再多就记不起来了。中国人的古谚就是特别饶舌。
  总而言之,在成功之前的苦难会特别多。那么,既然这件事已带给所有人苦难了,是不是代表铁定会成功?一定是的,但……成功不会自己爬来他面前,也就是说,他依然得想法子来施行才行。
  月芽与红心舌战久了,久到过程乏味无以为继才恍然记起因为是少了一个人的关系。很有默契地住了嘴,飞到荼靡面前。
  “荼靡,你死人呀,都没有反应!”月芽敲了他一记响头。
  原本最痛恨被打头的荼靡居然没有发怒,反而大笑了出来,吓得红心与用芽手牵手飞到角落去躲,生怕他步入疯狂时期,被刺激得太严重会抓狂。
  “喂,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过来,咱们合计合计。”荼靡对他们招手,一脸笑容露出白森森的大齿。认为自己笑得无比善良。
  红心瞄向月芽:
  “上一回他有这种表情时,是提供了‘幸运’的馊主意。”
  月芽点头:
  “我相信这回也八成没什么好事。”
  “哎呀!别这样嘛。”荼靡一手一边,各搭上他们的肩头:“我是想呀,首要的,咱们得让封琉明白我们不是灾星,而是会带给他幸福的福星。”
  月芽不敢置信地问他:
  “你以为他还敢对我们抱持任何幻想吗?”如果他们的所做所为连门神都忍不住上天庭告上一状的话,那么可想而知,封琉更不用谈了。想扭转观念恐怕是难喽。
  “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呀!”荼靡笑得分外善良地看向红心,直看得红心全身毛发直竖。
  “呃……荼靡,咱们远口无菟、近日无仇,你不要坏心地陷害我。”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荼靡一手捂嘴,一手拍他:
  “哎呀!讨厌,人家怎么可能陷害你呢?不会啦!”那种三八兮兮的笑法,更加肯定了红心的猜测。连忙又退了好几步。
  “荼靡,你用过的计画全部失败,如果现在你肚子里又起了个诡计,我想也是不会成功,你就先别偷笑了。”月芽泼他一盆冷水。实在是失败太多次了,不得不提醒一下,免得真的弄死了倒楣的封琉。
  “不会啦!这次一定成功,只要红心肯帮忙。”
  红心急急宣布三不政策:
  “伤天害理的事不做,太困难的事不做,超过职责外的事我也不做。”
  荼靡叫骂:
  “你废物呀!什么也不做!我也只不过要请你带我们上天堂去偷幸运女神的幸运沙罢了。”
  这种事叫做“只不过”?!好大的口气呀!红心吼得差点喷火:“你叫我当小偷?!我是堂堂的天使!并不是恶魔!你居然叫我回自己的地方偷自家人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污染我纯洁的心灵!”
  这个没胆的家伙!
  “你要是不敢,就替我们把风,我们自己去偷!反正只偷一把沙子,不会有人发现的。何况她自己成天制造,沙子多得不得了,少了一些些没差的。”在他而言,这叫“拔一毛以利天下”。
  显然月芽也相当有兴致──反正不是要偷天庭,而且她从没机会去西方神界参观,趁机会好好观摩真不错。
  “好啦!带我们去天堂看看嘛!”
  红心指着荼靡:
  “为什么一定要偷幸运沙不可?为什么不要去地狱叫霉神收回封琉身上的霉气,那他同样会否极泰来嘛。”
  “好呀好呀,去地狱也可以。”月芽是风吹两边倒,对西方的天堂与地狱都非常有兴趣,去哪个地方没有差,总而言之,可以去才是最要紧的。所以她都同意。
  两名西方异类根本不屑理她,迳自互相斗辩了起来。
  “想也知道霉神不会帮我们,幸运女神也不会。所以我们才说要用偷的呀。难道你还想我们去偷霉神来让封琉更倒楣吗?”荼靡咄咄逼人的气势如虹。
  “你们地狱难道没有一个可以用的人吗?不管啦!我不要偷东西!我是天真、纯洁、善良的天使,我们的修行成绩是依我们纯洁的指数来评定,你别想害我!”红心抵死不从。
  强人所难,其实也不应该。荼靡抓首搔腮地走来走去,不知该拿这个脑筋生锈的天使怎么办才好,后来,他很大方地决定:
  “不然你替我们把风就好了。”
  “去你的,我不会带你们上天堂!”
  红心的悲壮申明,充满男性的气魄,谁也摧毁不了他的决心。抵──死──不──从!
         ※        ※         ※
  “别叫了啦你!我们已经很替你着想了!”荼靡脚踏一朵乌云,很辛苦地回头对身后红心叫着。
  “对呀对呀!你比猪还重!累死我了!”垫后的月芽自认最委屈,堂堂千金之躯,几曾做过这种粗重的工作!
  他们在做什么呢?
  请听作者仔细说来──
  此时呢,荼靡拿出他许久没用的权杖,化为一公尺长,与用芽各执一边,放在肩上挑着。看过待宰的公猪没有?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让一根扁担由四肢的空隙穿过,倒吊着抬去屠宰场。嘴巴塞着布条或索性将嘴巴捆起来,免得吵到别人──此刻,红心小天使正是受到这样的待遇。由月芽与荼靡抬着他,让他很“好命”地被抬到天堂。
  这就是抵死不从的下场!他老兄可能不太清楚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于是这两个多数只好消灭“少数”的声音。这是生物界一贯的强势做法,没有人会抗议的。
  扛得很累的月芽叫道:
  “喂,天堂是到了没有?你不会是迷路了吧?”实在是飞了太久了,脚不会累,肩膀可是快断掉了。
  荼靡看了看空旷的四周,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示意月芽先将猪仔,不,是红心放下来。一方面是休息,一方面是要问红心。
  拉下红心的塞口市,还来不及问一些话,那个被封了口两个小时的小天使率先吼个不休,企图一下子吼出他两个小时的积怨。
  “你们害死我了啦!人家说过不可以偷东西的,土匪呀,你强盗呀!怎么可以硬把人家绑上来,我坚决不……唔……”
  当然,之所以得到耳根清净,得归功于荼靡又把布塞回红心口中。
  月芽叹气:
  “他真是不合作,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对呀!”荼靡忿忿不平地面对红心:“你们天堂没有教过你要合群吗?你这么孤僻怎么能生活在团队中?这样会成为害群之马的。难怪你成不了好天使,连任务也无法做好。”
  “唔……唔……唔……”脸红脖子粗的红心苦无嘴巴可以反驳,只能令人心酸地以鼻音来表示抗议。有见过比他更凄惨的天使吗?神呀,天呀,公道在哪儿呀?
  月芽担心道:
  “如果红心死不肯告诉我们天堂在哪儿的话,我们这样瞎找也找不到的嘛。怎么办?”
  “对呀!他都不合作!”荼靡气得敲红心一个响头。
  望着一副待宰样的红心,月芽脑中开始邪恶地转着。她想到了历代所发明的酷刑。说到这个,可不是盖的,放眼世界各地,也没有人能有中国人的智慧去创造那些惨无人道的刑罚了!连十八层地狱的司刑官都采用来教训那些恶魔,可见其好用的程度。
  最轻的刑求,有竹板夹手指、以绣花针刺指甲肉、鼻孔灌水……听说延用了好几朝代。中等的刑求就是鞭打、洒□、烙印、倒吊……。然后死刑最艺术了,要是砍头,一刀断命还算好。最恐怖的是那种一时之间死不了,挣扎断命的刑,像腰斩、挖内脏,或将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直到割完了肉,人恰巧断气。
  中国人够“酷”吧?残酷!没有一国比得上的。所以刽子手的“功夫”也得是炉火纯青方可以。她在人间当公主时,知道的并不多,顶多由刑部尚书那边瞄过一些些相关的记载。不过,已够她活用了。
  眼前这个红心就是欠刑求,才死死不肯合作。于是,她拉荼靡过来商讨对策。并且商讨得很大声:
  “我们中国人对不合作的犯人都会用刑。我手边有一些刑求的方法,可以用一用。”施了点小法术,将她刚才心中所想的灌入红心的脑海中。
  就见红心脸色青中带灰,猛摇头。
  “什么?”荼靡不清楚他们在玩什么。
  月芽凑近红心,用力拔下一根他背上红润的天使羽毛,痛得红心唔唔直叫,以为这是刑求的第一招。
  “你疯啦,偷他羽毛做什么?”荼靡陪她一同蹲在红心脚边。
  “红心,你要不要告诉我们天堂怎么走?”月芽威胁地问着,晃着手中的白羽毛。
  红心迟疑,但仍是摇头。
  接下来当然是刑求了,月芽一手抓起他的脚踝,拿羽毛的手便轻轻地扫了过去,开始了脚底按摩。由红心挣扎的情形可以知道,痛与痒是最可怕的两种折磨。
  因为她是个善良的仙女,所以绝对不忍心让别人痛,于是非常好心地搔他痒,既不会痛,又可以使他非常难过,犹如万蚁穿心;这种最微不足道的刑求,往往收效良好,她相信。
  本来荼靡还觉得挺无聊的,但不久之后,立刻改了观感,看着红心涕泪交织的脸,开始同情他了。
  “要告诉我们了吗?”月芽收手,拉出塞口市,让红心说话。
  泪汪汪的可怜小天使一副受尽荼毒的小媳妇模样,扁嘴说不出任何话。他几乎要以为这名自称仙女的东西可能也是来自地狱。
  有人高压,当然就有人得用怀柔政策。荼靡一副善良的模样靠近他:
  “哎呀,好啦!告诉我们啦!如果哪天事发了,你只要把过失推到我们头上来就行了,相信天堂不会怪你的。除非天堂的神都不明是非,如果当真是不明是非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护短。这笔帐怎么算也不会算到你头上的啦。放心。”
  不愧是恶魔,把事情说得简单,先骗得人服服贴贴,骗死人不偿命的。
  “可是……”
  “别可是了,早说好你把风就可以,不必动手的嘛。高的,犬牙也特别森亮。
  ‘真的哦。’红心很单纯地相信了。
  然后仙女与恶魔互相交换了‘成功’的眼波,同声保”荼靡的恶魔尾巴扬得高证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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