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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为一名情报贩售员,最首要的本事是要得懂得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轻易在这种高危险性的行业里阵亡。为了保护自己,不仅要将自己化为可有可无、不起眼的存在,令标的物即使重要机密被窃取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再有,便是慎选贩卖管道,不因可赚得更多钱财面广招客源,陷自己于必死之境。
  朱立是个情报分子,许多道上的人都知道。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搞不好连朱立这名字亦是诸多化名之一。他的情报万无一失,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取得的,而也有相当多的人捧着大把钞票想向他买情报,却卡在不得其门而入这个困扰上。
  朱立非常善于保护自己,所以不接新客户,他只让五个人得以联络他,再藉由迂回曲折的方式银货两讫。当然,渴望与朱立取得连系的人也都知道可以经由五个人来接触他。但更棘手的是,那五个人只是寻常人,并且分布于亚洲各地,互不相识。他们可能是拾荒的老人、平凡的家庭主妇、上班族什么的。隐于茫茫人海中,既不帮忙招揽客户,也从不公布自己的媒介身分,几乎要让人怀疑朱立到底怎么活到现在而不饿死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朱立仍活得平安顺遂,没有被仇家砍成肉泥。
  安妮正好是朱立的媒介之一。要不是孙琳琳正好从事侦探工作,对消息管道有其需求,又不愿去找别人都知道的管道——她可不想办完一件案子后,还被同行宣染得沸沸扬扬。她不想出名,只想做事、赚银子,所以安妮才会想起朱立这一号人物,让朱立从她这个管道得到进帐。否则她哪会记得自己曾被某个呆瓜委托以媒介的任务。
  孙琳琳从来就不会在小事上吹毛求疵、追根究柢。所以每次送消息来给她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俊妍丑怪,她一律没管那人会不会是朱立本人。没巨大的好奇心去臆测这人的真面目。
  既然都不介意他老在电话里变声,又怎么会无聊到去挖掘他的真面目当成独家私秘?
  一如此刻,她跟安妮坐在露天咖啡座谈天,男侍送来咖啡以及点心,在他状似无意的轻咳下,孙琳琳立即明了她想知道的消息已送来,就写在餐巾纸上。
  “请尽情享用。”男侍在她会意的收起纸巾后退下。
  孙琳琳耸了耸肩,见怪不怪。上回约在公园交货,也没明说是在什么明确的地点,只吩咐她要喝一大瓶水再赴约。最后她才明白,如果她没喝一肚子水,就不可能光临公园的厕所,也就无法从卖卫生纸的阿婆手中接过消息。在她看来,小心谨慎的朱立有着非常奇诡的兴趣。
  “奇怪,不是约两点吗?放我们鸽子啊?都两点半了。”翻完了两本杂志,安妮不悦的抱怨着。
  “他来过了。”她挥了挥手上的纸巾,一点也不意外安妮的不知情。
  “什么?!我没看到啊。是他本人出现,我不会认不出来的。我们从坐下来到现在,扣掉三名前来搭讪的痞子,就没其它人出现了啊!”安妮眨巴着明媚的大眼,不敢置信问:“消息在纸巾内?”
  “嗯哼。”她点头。
  “我没看到方圆十里内有出现类似○○七情报员打扮的怪人啊!”多年多年以前,那个笨朱立成日只做那种打扮,崇拜○○七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她以为……
  “等哪天他决定去拜访阎罗王就会穿着○○七的制式衣服,并且插一根大旗高呼“我就是○○七朱立”。”孙琳琳假笑的对她开释。
  安妮的小嘴张了又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幻想太过天真,把朱立卡通化了。
  “是刚刚的服务生吗?不像啊。”她转头盯着每一位穿梭在顾客问的男服务生,却找不到半个肖似朱立的身影。“是哪一个?你还记得吗?”
  孙琳琳咬着搅拌咖啡的小汤匙,吊儿啷当道:
  “他们全长得平凡普通,我哪里记得?最优秀的情报分子通常都长得教人过目即忘。”像她也是,一张不惹眼的面孔。刚才飞来搭讪的狂蜂浪蝶眼中除了安妮这个小美人之外,哪还看得到她!其中一个笨蛋还差点坐在她身上——以为她这个位置没人坐。她的回报是免费奉送他尾椎一枚无影脚,让他“轻快”飞奔到人行道上休息而无须费半点力气。
  “那个人就是怪里怪气的。回台湾来也不痛痛快快的见上一面,搞什么嘛,亏我还好心的替他介绍生意呢!”
  “少来。”她嘘叫一声,请安妮小姐闭嘴以期让自己的胃能够顺利消化食物。什么叫介绍生意?也不过就她这一桩!而事实上,必须麻烦到朱立的case并不多。毕竟她还有其它的消息来源。
  美丽的花儿,总是杜绝不了蜂蜂蝶蝶的骚扰。还没聊上几句话哩,又来一个自命潇洒的男子杵在她们桌边,以着刻意修饰过的风度翩翩道:
  “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吗?”牛目死盯着安妮美人,浑然不觉此桌尚有别人存在。
  安妮的俏脸再度一沉,扬起眉正想恶声恶气的请他走开,但孙琳琳却在桌下踢了她一脚,眼里盛满看好戏的谑意,引来安妮不满的嗔视。
  那个自命风流的男子并不因佳人的淡漠而退却,开始自我吹擂:
  “在下叫黄明,是对面大楼十楼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师。有这个荣幸坐下来和你分享这个和煦的秋天午后吗?”恶兮兮的文艺用词,想来还有一大串备用。
  “你没有这个荣幸。”
  冰冷而压抑的火爆声音蓦地在三人身后传来。
  “你是谁?”搭讪男唬地转过身,不悦的叫着。做人可是要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这美人是他先看上的。
  “你——”安妮同时张口结舌。
  孙琳琳乐不可支的闷笑起来。在两分钟前她便看到有两名男子站在对面马路的一角看向她们这一桌。与其它登徒子不同的是,她察觉到其中一名男子眼中激射而出的怒火(或妒火?)已足以烧热太平洋的海水了。在搭讪男趋近之后,那道火光更为狂烈,不由得让她猜测起那个浑身冒火的剿悍酷男会不会就是安妮那个地下情夫——她私生子的爹。
  偏偏还有人白目到看不出剽悍酷男的怒火不宜轻拈,极力要捍卫自己的优先泡妞权。
  “喂,先生,我先来的,请你不要端着这张自以为酷的脸吓坏了佳人。”
  “滚开。”淡淡浅浅的话语由全身怒焰的男子口中吐出,别有一番凛例的成果。
  搭讪男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奇怪着今年冬天来得似乎特别快,气象预报没说今天会有寒流呀!不过,无论如何,他仍坚决要当个救美的英雄。
  “该走的是你才对吧?没看到你吓到佳人了吗?我建议你立刻走——”因为领子倏地被高高提起,卡住了声音的传送,所以搭讪男大张的嘴巴顿时只能无意义的干动着。
  “别让我说第二次。滚开。”依然是轻浅的低语,但怒火狂漫的身体言行不一的将之往后一丢,再不理会那名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直直对上那双含嗔的猫儿眼。
  安妮原本想在第一时间内跑掉的,但因为孙琳琳揪住她,害她没得跑,只好乖乖面对她第N次大逃亡在此宣告失败。精致的小脸满是不甘不愿,任由他剽悍的身形罩住她的朗朗青空,然后被牢牢抱住。
  每次都这样,讨厌!
  “喂,你——”搞不清楚状况的搭讪男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要上前讨回自己的面子,但被一名略胖的男子揪住衣领。
  “先生,人家夫妻在恩爱,你凑什么热闹?”季亚彦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要知道何浚除了当工作狂之外,最大的嗜好是运动,尤其是拳击。没事闪远点准没错,以免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打发走了无聊男子,季亚彦才打量着另一名看来平凡不起眼的女子。
  “季亚彦。”他伸出手。
  孙琳琳挑着眉,一点地不感到意外。但没有握手的心情。她摆了摆手。
  “既然人家夫妻大团圆,我也不好打扰。走了,拜拜。”
  “大姐头!”安妮在情夫怀中急叫。
  “孙小姐,”季亚彦不着痕迹的挡住她的去路。“可否借一步谈话?”
  “为什么要?”他谁啊?
  “琳琳,别走啦,认识我男朋友一下嘛!”安妮一直希望可以让她见一见自己的男人。
  孙琳琳瞥了下情势,再看了看季亚彦,决定趁这个机会了解他也不坏,或许还可以探探他目前的工作进度。于是她淡道:“看来我是不能有其它意见了。”
  两名神色各异的男子领她们到一处方便谈话的地方——
  尚未开始营业的“单身落难pub”。
         ※        ※         ※
  下午四点半的光景,秋末的天色阴阴沉沉的,令pub看来挺为寂寥。三、四名员工正在为六点开店做准备,今晚驻唱的乐团已在台上练唱,幸好不是唱什么鸡猫子鬼叫的歌曲,否则孙琳琳要不是转身走掉就是上台给他们一顿粗饱来捍卫自己免于被噪音污染的自由。
  年少时期她也曾涉足这种类似的场所,倒没看过哪一家店营造出这种风格,简直像是中年人的收容所。没有舞池、没有作怪的DJ、没有鬼鬼祟祟的装潢摆设。走的是欧式风格,但较为平实无华。
  最花钱的部分大概是椅子与杯子了。这里的椅子舒适到让人一坐下就不肯起来。要是老板不介意,她真想A一张回去当懒骨头坐。酒杯非常讲究,每一种酒都有专用的酒杯,因为酒的颜色不同而搭配出最恰当的杯子造型以及颜色。啧!摸一个去典当搞不好也有上千元的价值。
  牛饮了三杯啤酒,她双脚交叉搁在桌子上,不客气的占据整个桌面。在舒适的椅子安抚下,她几乎要昏昏欲睡了起来。
  其它三人则不得不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和她遥遥相对。安妮因为被久违的情人死搂着慰藉相思,无力关照其它;季亚彦则以着侦探的敏锐正在掂视这名同行的份量。一时之间,也就没人开口。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安妮憋不住了,拒绝情人再对她毛手毛脚,大大的杏眼首先瞄在季亚彦身上。刚才在车内有简单的介绍,知道这人就是害她每次被逮到的元凶。“季先生,你干嘛一直瞅着琳琳看?她又没抢过你的生意。”比起他的大户身分,她们可以说只是小本生意的个体户呢。
  季亚彦对孙琳琳早已有基本的了解,知道眼前这个满身不驯的女子在求学时期的辉煌名声。这样一个风云人物,不可能在职场上一事无成。真正一事无成的人不会有这样强悍的一双眼。
  “孙小姐,我们似乎接了相同的一桩生意。”对于赵勤风的委托,他本来无意亲自出马的,但在委托人坦言孙琳琳也参与这件case之后,他就有兴趣了。以他的能力,不该不知道同行里有这一号人物的,尤其在台湾。但意外的,他就是不知道。所以便对她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委托人不同,你不必担心收入会被瓜分。”将一颗花生丢入嘴里,她吊儿啷当的对上一直目光不善的何浚,对安妮道:“安仔,你的男人有点像你儿子。”
  “嗯,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好遗憾喔。”
  “我的孩子自然会像我,妮妮。”他忍住气,对爱人投以不悦的注视。“你因为这个理由拒嫁根本不合理。”
  孙琳琳伸出手指摇了摇。
  “这样不行喔,老兄。难怪你娶不到小妮子。像她这么刁钻古怪,想进礼堂的唯一方法是打昏她直接上法院,而不是百般纵容。”
  “女冠大姐!你干嘛扯我后腿!”
  “我得撇清你的恶形恶状绝对不是来自我的勾引。你没看你的奸夫正在用眼光砍我吗?老兄,你老婆天生就是天真又古怪,今天她可以因为你们儿子不像她而拒婚,明天她还是可以因为印尼再度暴动来告诉你她没心情嫁你。我想你长得一脸精明相不至于笨到看不出来,只不过就像以前那些苍蝇一样,太纵容她了。”
  “喂喂!你怎么——”
  安妮的抗议被打断,何浚沉下脸道:
  “我明白妮妮是有些可爱的小缺点,我这次前来只想请你别再让我的妻子参与危险的工作。”
  “我哪有什么危险的工作……”
  她的娇嗔没人理会。孙琳琳扬眉:
  “她什么时候危险过我怎么不知道?”
  “她知道朱立。”季亚彦侦探生涯的至大遗憾是未能把朱立收纳在自己的情报系统内。
  孙琳琳嗤笑:
  “这位大哥,你是想跟我较劲还是想挖我墙角?”
  “都有。”这季亚彦回答得轻快,不懂什么叫客气。
  “你是名侦探,有本事自己去找朱立。现下你也知道了,安妮是媒介,找她讨人啊。”无视何浚铁青的脸色,她继续道:“安妮才认得朱立这种大人物,我不认得。我只是天真无辜的平凡人,无端被带坏真的好不幸。”
  “安小姐……”
  “亚彦,你死心吧,别忘了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何浚截口打断好友的企图。
  “你每次都帮阿浚找到我,我才不当你的媒介呢!”安妮终于抢到发言权。
  “你再也不是谁见鬼的媒介,你只能是我的妻子!”何浚低吼。
  季亚彦眼睛一亮!
  “如果我下次不帮阿浚找你,你是不是就肯——”
  “闭嘴!”何浚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倒戈!
  哦喔!“天真”的小安妮又在耍心机了。从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安妮,她常常可以让身边的男人相互打得半死、反目成仇,还愚虫的把她当无辜天使供着。
  孙琳琳无聊的打个呵欠。想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结局——气唬唬的何浚必然会阻止“天真”的爱人被奸人洗脑,同时也收拢别人替她效命,自然会掳人就跑,然后闹剧终于谢幕——谢天谢地!
  “亚彦,再见。在我回美国之前都不必再见。”何浚搂了爱人往门口走去,不让其它人再有发言的机会。
  “喂!何浚,你过河拆桥喔!”季亚彦跳起来纠缠。他认为与小洋妞将有至大的合作可能性,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放开我啦!我要和琳琳回去——”
  “咦?怎么这么热闹?”突兀的温和男声蓦地自大门口传来,使一切的混乱暂时终止。
  今天心情还可以,钟尉泱决定亲自下厨,一下午都在忙着采买事宜,直到现在才抵达店里。
  “钟,你回来了正好,我向你介绍,她就是我未婚妻,叫安妮。好了,我要走了,再联络。”
  季亚彦也忙不迭的跑过来。
  “钟,今天难得你要下厨,快快将他们夫妻留下来享用一番,我们哥俩好聚一聚。”
  好友们的七嘴八舌全然没有进入钟尉泱的耳中,他的全副注意力胶定在众人身后那名坐没坐相的女子身上。
  他与她,终于再度相逢。
         ※        ※         ※
  真见鬼了!
  李举鹏大哥的铁口直断果然有乌鸦的成分!八年来没提过这个人一直平安无事的,怎知才被李老大一提起,不到十天她就撞见这家伙了!?
  她还没准备好要见他,甚至认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可是老天爷自有祂一套恶劣的幽默感,也因此她在这里遇见他。
  不会吧?!pub耶!根本不是他这种乖乖牌优秀人类会涉足的场所。怎么说咧……就是太堕落了。对!以他这种学识品行超高标准的人来说,是太堕落了。
  可他偏偏是这间破店的老板。真见鬼了!
  现下,朋友甲、乙、丙全走了,pub老板也决定不掌厨了,交代员工没事别找他后,他“请”她上楼。原来这家伙就住在楼上。
  十坪左右的空间没有不必要的杂物。简单的床、音响、衣柜以及计算机。采光还不错,也很干净,完全符合他一丝不苟的律己天性。她的狗窝永远达不到这种水平。
  “你——过这种日子?”没办法,他一进门后就没开口,只瞅着她看,她只好找话说了。
  “什么叫“这种”?”他泡来两杯香片放在和式桌上,替她铺好一块椅垫。两人席地而坐。
  孙琳琳挥了下手。
  “我以为你该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上班,拿着黄金做的杯子喝咖啡,二十四小时穿着永远不可能皱的西装赴宴或听音乐会。即使吃坏肚子也只肯蹲黄金马桶,反正,不是这样就对了。”
  多年不见,她的坏嘴病仍是没半点修正,还懂得拐弯骂人了。钟尉泱闲适一笑,早已不冉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不会再轻易被她激得反唇相稽。
  “你以前不老笑我是一板一眼的机器人,没有人性?我没变,仍然是一丝不苟的过日子。”
  “你上一流的学校,拿第一名的成绩,当律师、娶妻生子都有步骤计画,不是机械人是什么?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开始堕落的?”她真的很想知道。
  钟尉泱摇头道:
  “我没有堕落。我仍然按部就班的过着我的人生。”
  “去!少来。”
  “当律师是父母对我的期许,所以我成为一名律师。这是我孝顺的方式。也只限于二十六岁以前的生命。”
  “唷,孝子打算改行啦?请问当一名逆子的感想如何?”一定是和他那个专制的母亲撕破脸了。其实她曾见过钟夫人,她不认为那位女士允许自己的儿子不听话。
  “别谈那个了,谈谈我们吧。”他没有多做陈述,定定的看向她。
  孙琳琳心头蓦地一惊!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钟尉泱轻笑着,彷佛可以看透她的不自在。他们都没忘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笑屁呀!有什么好笑的!”她心虚里遽升怒火,口气恶狠狠的。
  他笑容一凝,压下心口的批评。不再重蹈覆彻,他不想一开始就吵架,然后又忘了主题。要吵有的是机会。
  “首先,我想知道那一夜……有没有造成预料外的后果?”年少时对怀孕的认知略显模糊而贫乏,直到这些年他才渐渐思索着这个可能。
  孙琳琳楞了一下,才了解他意指为何。
  “没有。大概是你不孕。”
  “这可能要参试几次才知道了。”他笑。向来温和端正的眼眸染上几丝邪恶。
  红晕不由自主的爬上她健康色泽的面皮,她低咒:
  “妈的,你吃我豆腐!”伸手拍了下桌面,差点打翻茶。
  “广告里没有“妈的”这一句。”他正经八百的提醒她。
  “什么广告?”她再度一楞。
  钟尉泱微笑。
  “对着桌上一块豆腐歌功颂德的广告,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桌上有一块豆腐她一定会往他可恶的笑脸上砸去。八年不见,他变得奸诈了,不愧是当律师的。
  “台湾的律师都像你这么欠扁吗?”
  “那可不一定。”他逗趣的响应。
  懒得理他,她道:
  “好啦,既然确定了我没事,可不可以放我走了,我忙得很。”
  他没让她有机会起身,长手一伸便握住她一只手,牢牢紧紧的教她挣不脱。
  “我还没跟你叙旧完。”
  “先生,我跟你并不熟,OK?叙旧个屁啊!想打架我奉陪。”八年的距离,让他显得陌生,更别说他们之间除了打架外,从来就不是朋友。瞧瞧他是什么眼神,温温存存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钟尉泱点头同意他们确实不算朋友。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我们并不熟,却常打架,甚至还有过肌肤之亲,使得我们既亲密又疏离……”
  “少给我文诌诌的,为了这些蠢理由你抓我上来“叙旧”,跟我打过架的人有一大串,跟你上过床的女人肯定也不少,你记得我做啥?我可不记得你,八年来根本没想过你。”她没把他当一回事,他最好明白。
  “是,你没记得我,但是却知道我们分开了八年?”他一本正经的询问掩不了眼底的笑讽。
  这个贱人在隐喻什么啊!欠扁的话说一声,她不会吝于送他两只熊猫眼的。即想即行!她挥出未被箝制的右手往他门面打去。
  钟尉泱头一偏、手一伸,将另一只爪子手到擒来。
  “我只跟你打过架,你是否也只跟我上过床呢?”他想知道有谁敢冒着生命危险与她相亲的。这悍女揍人的本领无人可敬。
  孙琳琳冷冷一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王八龟孙子,我会只跟你上床!我有过的男人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气死他是她生命中的至大乐趣,再没有比这个更通体舒畅了。
  钟尉泱不否认自己听了极为不悦,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依他对她粗略的了解,即使她有过别的男人也不可能会多到像星星的数目。不怪她,也许她的算数从来没及格过,一加一可能会等于十一,他原谅她。
  “原来你的性经验比我丰富许多,那么我是不是该向你请益一下呢?”他将茶几推到一边,让他们之间再无阻碍,双手一缩,两人的距离更近。
  “什么?!”孙琳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色色的?
  “让我看看身经百战的人功力有多高强吧。”
  “啥?”她对那张愈来愈放大的俊脸瞠目惊呆。
  “嗯……就从吻开始吧……”他吻住她,缓缓吸吮,轻轻挑弄、细细描绘……
  空气蓦然稀薄,令她呼吸急促到几乎噎住。双目依然瞠张,孙琳琳的全身僵为火热的石像,一时之间脑袋罢工为无意义的空白,什么指令也不能下达。
  这混蛋以为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
  像是甫吃完上好佳肴,意犹未尽似的,他探舌轻舔过唇畔回味。
  “没什么长进,但差强人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大叫,企图以怒火压下正在胸口奔窜的莫名感受,甚至伸腿想喘人。
  两人无可避免的又一阵角力。也不知是她太多年没打架还是他锻练得更强壮了,她居然是落败的一方,教他成功的压在地板上。
  钟尉泱喘了好几口气才得以顺利开口:
  “你还没觉悟吗?我们是分不开的了。”
  “放你的屁!连体婴都可以分割了,你在分不开个什么劲!要耍智障找别人去,我不奉陪!”说什么鬼话!
  面对这么一张夜叉脸,着实难以营造出感人的氛围,更别说他得花上多大的力气来防止她挣脱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慰劳,于是低下头再来一记深吻,吻得霸气,吻得眷恋,直到她唔唔的抗议声传化为不由自主的响应,并且响应以势钧力敌的狂野——
  “呼……呼……”缺氧得太严重,令她满腹精采的国骂无从发泄,因为嘴巴鼻子忙得吐吶都来不及。
  “我们来谈恋爱吧,琳琳。”他第一次呼叫出她的名字。
  “你——你——”好喘!她又吸了好几口气。“你八成是疯了,去找医生拿药吃吧你!”
  钟尉泱淡淡一笑。
  “先结婚再恋爱是有些儿本末倒置没错。”
  她惊恐的瞪大眼,终于想起两人之间有过婚姻的事实。他——他——他看起来似乎——很当一回事……
  一股冷意打脚底板往上窜升,趁他不备,她用力蹬开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大门冲去,全然不管身后男人的低吼与痛呼。
  孙琳琳这辈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字典里会有“落荒而逃”这四个字。现在,因为钟尉泱,她有了这一项可耻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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