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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自从那一夜,她负气地对卫文阔说她再也不要见到他算起,骆海棠已经连着十日没见到卫文阔的面了。而在这段日子里,她才体会到当初可卿想念卫文阔想念到企图以割伤自己来断绝那种相思的痛苦滋味;如果可以,她也好想用那种方式求得解脱。
  可以吗?她可以那么做吗?
  骆海棠拿起了放在她案上的黄金剪,将双剪张开,拿着一边的剪口往自己的腕上一捺、一划——
  “痛!”是真的在痛呀!
  骆海棠揪着心口,蹲下身子,任手腕上的血汩汩地流,脸上拧皱着痛苦的滋味。不过,痛的地方地不是刚刚划破的手腕,而是心窝口。
  现在她才明白了当初可卿为什么将自己伤了一次又一次,却仍然摆脱不了憎恶自己的情绪;她们是恨呐!恨自己都这么伤害自己了,而心中那抹影子却仍旧饶不得她们,依旧还要折磨她们,让她们难受。
  骆海棠躲在角落里,狠狠地数落自己的没骨气,数落自己竟为了一个卫文阔而软弱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糟糕?
  “为什么?”她神智恍惚地自问。
   
         ☆        ☆        ☆
   
  “你真的要找我妹子去?”骆子玄回头,颇为疑惑的想再确定一次。“你也晓得这些日子,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你确定我们要找她一起去逛大街?”
  “就是知道这些日子,她心情不好,所以咱们才要找她出门散散心。”“你不怕她坏了你出游的好兴致?”
  沈漠翻了个白眼,用手猛推子玄,口里直发誓。“不会,不管海棠的脸有多臭,心情有多恶劣,我都不会介意。”
  “真的?”
  沈漠点头。“真的。”
  “哇!”骆子玄夸张地惊呼。“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妹子。不过你自己也说了,我妹子心里早有人了,你确定你要付出这段情感?”骆子玄煞有其事地追问。
  沈漠狠狠地回瞪了他。“你少扯了,你到底找不找海棠一起出门?不找的话,净说这些废话做啥?”
  沈漠受不了子玄拿他的情感做文章,转身想走,不想再理会子玄的疯疯颠颠。
  骆子玄一把抓回他。“干么呀!这样就生气了啊?真小气,开开玩笑也不行!算了、算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当我的嘴巴是缝上的,不再说你也就是了。现在呀,咱们找海棠出门去。”也不管沈漠愿不愿意,他拉着沈漠便朝海棠的屋子走去。
  站在门外,骆子玄大声敲门,大声嚷嚷着:“海棠,你沈大哥说要找你一起出去逛大街,你去是不去?”说完,还贼贼地回头对沈漠笑。
  沈漠回给他一个白眼,而后静待海棠的回应,理都不理子玄的恶意嘲弄。
  然而,他们等了老半天,海棠始终没有回应。
  “我妹妹她会不会出去了?”骆子玄提出疑惑。
  沈漠马上就摇头。“不可能,今儿个没见她出房门呀。”
  “呵!被我抓到了吧!你要是对我妹子没意思,那么你干什么对她的一举一动这么清楚?”骆子玄就是爱拿好友的感情来取笑。
  “你正经点行不行?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海棠吗?”
  “担心什么,反正再怎么样,海棠总不会那么傻去想不开的,是吧?”玩笑的比喻才刚脱口,骆子玄突然敛去脸上那抹嘻闹,正经八百地盯着沈漠。
  沈漠以同样严肃的表情回应他。
  他们担心的是相同的一件事。
  “把门撞开。”骆子玄提议。
  沈漠点头附和。
   
         ☆        ☆        ☆
   
  骆子玄与沈漠合力撞开了门,看见了缩在墙角的骆海棠。
  他们瞧见她因他们的撞击而回神,回神却目光空洞,视若无睹。沈漠的心紧紧一窒,不禁埋怨起那个伤她最深的人。
  他疼惜的目光辗转而下,只见她瘫着身子跌坐在角落,而她的身侧躺着一把黄金剪,黄金剪旁是她的手——她的手!
  沈漠一个箭步欺近她,揣起她的手,看着她的血流,急慌慌地从衣襟里掏出随身带着的方巾为她止血。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的口吻是控制不了地既急又冲。他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地大的事,让她非得这么残害自己才能寻得解脱?
  骆海棠径是流泪,无法言语。
  她的模样更让他生气。“既然有伤害自己的勇气,又为什么没有面对的能力?难道你以为一死真的可以百了吗?”
  沈漠气极了直晃动她的身躯,想就此晃醒她的痴傻。“我只问你,你这样做值得吗?”他大声地吼她。
  她回神了。可是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的问题,只能甩开他的手,使着性子告诉他:“你别理我,别管我,你没有那个资格来过问我这样做值不值得!”
  “沈漠没有资格,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没有资格?”骆子玄站了出来,介入沈漠与海棠之间。
  “海棠。”他朝她的身侧跪蹲下去,拉起她血淋淋的手搁在他心窝口。“你知不知道,当你划下这一刀,受皮肉之伤的虽是你,但身为你的至亲的我们是痛在心底,你怎能为了一个不珍爱你的人,而伤害我们?你怎么能!”骆海棠抬起泪的眼,望着跪蹲在她眼前的哥哥,她禁不住地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存心要让你们伤心,我只是……只是真的好恨、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在他那么残忍的对待我之后,我仍然爱他爱得不可救药。哥,别怪我,真的别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们伤心难过的……”骆海棠扑进她大哥的怀里哭个久久。
  如果掉眼泪便可以带走她的情感,那么她愿意用这一生的泪水来洗去她对卫文阔的爱。真的,她发誓她愿意!
   
         ☆        ☆        ☆
   
  连着一个月没见到卫文阔,骆海棠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再与他有所牵扯。
  这样的认知是悲喜掺半,喜的是她终于可以摆脱卫文阔的纠缠;悲的是,她再也见不到他。
  很矛盾的是不是?但,这就是她,一个对爱情既懦弱又执着的傻子,就因为如此,所以卫文阔才能将她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之中,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然而,不管这种日子有多难受,她也一天捱过一天地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来,她努力地告诉自己,没见他也许是件好事;努力地告诉自己,或许日子一久,她真的能把他忘掉;但就在她以为她的心志够坚定,足以去捍卫自己的心时,他又出现了。
  他一如以往地偷偷潜入她的闺房,不声不响的。而不同以往的是,他的眉宇间添了抹温柔。
  他一进房里,双眼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瞧得骆海棠的心紧紧缩在一块儿。
  原来她坚强了一个月,却敌不过他一瞬间的温柔。她的心还恋着他,而且,是那么不可救药地恋着他。
  她扑进他的怀里哭,但连日来的委曲却让她止步。她不明白自己还能为他委曲求全到什么地步?难道她真的得赔进了所有,他才会眷恋她的人?
  她的眼幽凄地睇着他,在她水的眼中看着他走近她的人,捧起她的脸摩挲着,听他说:“你瘦了。”
  就这样!就这么一句“你瘦了”之后,他便没了下文?她难过得想掉眼泪。她想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为什么不学学人家,说几句好听的哄她;纵使那是谎言,是骗她的,她也甘愿,至少那样能让她觉得她对他的痴傻有所代价,而不是无尽委屈。
  “你为什么来?”她得问个清楚,拒绝让自己再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来是为了想她。
  他眼眸复杂,径是无语。
  他的无语,让她生气。她摇头,用力地摇头。“不懂、不懂,不懂你紧闭着嘴巴是什么意思?不懂你既然无话对我说却深夜进我家,意图何在?卫文阔,你行行好,看你是要爱我,还是只想利用我排遣你的无聊,抑或者是想利用我满足你征服的欲望,你行行好,跟我说个明白好不好?你不要再耍我了,成不成?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你高兴的时候就搂搂我、抱抱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丢弃我、不理我。我是人呐!不是你豢养的小宠物,我的心会痛、会难过,我没办法忍受你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霍地,她咆哮的唇猛然被攫住,身躯让人给纳入怀里。
  卫文阔用直接的方法堵住了她的凄厉。
骆海棠软弱了。
  她不懂;不懂得自己为什么这么依赖他,只要他勾动手指头,她便毫不犹豫地走近他?不懂为何他伤了自己多次,而她却仍爱他爱得义无反顾?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依旧可以过得好?”为什么在她为他憔悴的时候,他依然神清气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她?她扯着凄厉的嗓音问他。
  卫文阔多情的眸光移至海棠为他憔悴的面庞。
  为什么?他也不懂!从前,在感情的世界里,他只懂得付出,以为付出了爱,便会有所回馈。但,聂四贞伤了他的心,让他失望,那时他愤怒地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能进驻他的心。
  然而,海棠却出现了。
  他发现海棠一心守护秦可卿的模样像极了他,像以前的他,像那个一心只为小四儿的他。偏偏他是憎恶着以前的自己,所以当海棠出现时,他禁不住地想去招惹海棠,想将人性的不光明面撕裂开来让她失望。所以,他主动介入了她与秦可卿之间。
  后来,他发现海棠的痛苦与不快乐可以减轻他憎恶自己的情绪,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了她,却也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
  他也知道这样做很不应该。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就是想伤害自己,想伤害海棠。
  天知道他多想就此松手,就此放海棠自由。但,他很坏、很邪恶的,他的良心永远战胜不了他体内的邪恶。因此,他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为了——“我要你爱我,永永远远地爱我。”
  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听见他说。
  她的心蓦然一抽。
  “我要你永远无法离开我。”他铿锵有力的嗓音像是在立誓。
  她惊愕地反抬起头看他,她以为他会说那样的话是基于他对她也有感情。所以,她以为当她抬起眼时,她会看到他的眼眸中会有类似爱恋的光彩,但——没有,没有,他眼里连一丝眷恋都没有。
  瞬间她猛然明白,有了了悟。
  “原来你是为了要让我明白,如果你离开了我,我的日子将会陷进什么样的痛苦里,所以你才会连着一个月对我不闻不问!”她虽讶异于他对她的残忍,却更难以原谅自己对自己的伤害。“而我竟然顺了你的心来糟蹋了自己,让自己活在为你痛、为你苦的日子里,我竟然让你称心如意,让你得逞!”她霍然笑开来,趴在他胸膛里笑得很乱。“我竟然让你称心如意,竟然让你如此任性地伤我?天呐!我好傻,好傻的是不是?”她窝在他怀里又笑又哭,令人心碎。
  卫文阔的心隐隐作痛,他伸出了手,想紧紧地搂住她。
  陡然,她抬头,他的手缩了回去。
  她含着泪眼问他:“你会不会很瞧不起这样的我?像我这样一心一意只专注地在爱你,我是不是很可悲?”
  他没回答她。
  她自己却一直点头。“我也觉得我很窝囊、很没有用。但是,我的心就是执意要爱上你,我能怎么办?怎么办?”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问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摆脱这颗如此爱你的心,不再为你哭泣、不再为你难过?你告诉我,告诉我呀……”她是没了自尊的在求他。
  卫文阔邪恶、坏的那一面又想开口,又想铁石心肠的再出言伤她,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人是绝对的得为哪个人负责。
  而骆海棠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她踮起了脚尖,覆上他的唇。
  沉沦就沉沦吧!反正她这一辈子都已经注定得为他痛苦了,那么就这样守著有他的日子,过着这不算满意却也知足的日子。
   
         ☆        ☆        ☆
   
  沈漠察觉到了骆海棠近日来的改变,她一扫以往的不开心,成天将喜悦挂在眼角眉梢,无言地向人诉说她的幸福。
  “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是不是?”他走近她,恭喜她。
  骆海棠却摇摇头。“他还是不爱我。”她仍旧是他众多红粉知己中的一个。
  “可是你现在却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那是因为我学会了知足。”
  “知足?”
  骆海棠点头。“就是知足,知足有他在我身边的日子,不再继续钻牛角尖地去计较为什么我爱他,他却不爱我;不去计较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却吝于回馈给我一丁点。”
  “那样的计较的心态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却给不起我这样的正常。”
  “所以你迁就了他?”
  “不得不呀!”骆海棠踱步向前走,望着花园里的一片清新,心有了明朗的气息。“在得知他的心无法去爱,而自己又爱他爱得不可救药时,我只得修正自己对感情的态度,去附和他的无法专一。”
  “这样的你不委屈吗?”
  “委屈,当然委屈,只是这样的委屈比不上失去他的痛苦,所以只好装做不委屈了。”突然,骆海棠回眸一笑。“你知道吗?原来情绪装久了,就连自己都会是认为那是真的。就像我,每回见着了他,便拼命地告诉自己,我是幸福的;久而久之,自己便陷在那种幸福的假像里。”她耸肩。“渐渐的,我不去在乎这样的假像能维持多久,我只是拼命地享受现在的一切。后来我发现原来盲目会使人快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让自己多些希望。”“问题是你能盲目多久?你能纵容他到几时?”
  沈漠的问题触动了骆海棠一直不愿去正视的问题,因为有时候连她都不禁要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体力去承受卫文阔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她晃了晃头。“别问我这么难解的问题,要是我有足够的理智去理清这一切,那么我会当机立断地斩断自己对了所有的爱恋。问题是,我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么我便不再强迫自己。”她昂头,对着天空灿然一笑,她说:“说实在的,其实我很满足现在的日子。”
  “也满足他与其他女人的关系?”沈漠生气地问。
  骆海棠吃惊地回头看他。
  他知道卫文阔?!知道她摆在心头的人是卫文阔!也知道卫文阔的生活里还有别的女人存在!而这些事,到底还有多少个人知道?
  她昂起骇白的脸看他。
  “除了我之外,骆家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与他之间的事。”他之所以知道是因前天夜里,在东城了望台上,他看见了海棠与一名气宇轩昂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互持一只天灯,放向天际;那天灯像是承载了海棠的希望,一路高飞。他看见海棠笑得好开心,好美丽,那笑容是自从他住进骆府以来从没见过的,而她却只为了她身旁的男子绽放。从那天起,他便明白了骆海棠这一生只会为了那个男人笑与哭。那时,他原以为海棠握了她的幸福,却没想到在隔天,他又见到了与海棠相偕同游的辽望台的那男子,然而那男子身畔的佳人却易了主。
  他为骆海棠抱不平,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男人不是背着骆海棠与别的姑娘家交往,他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脚踏好几条船,因为骆海棠默许了他,纵容了他!
  “海棠……”
  “别劝我!”她拒绝了他伸出的手。“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她将身子缩在角落,让自己埋进阴暗里,不让人看清楚她脸上的黯然神情。她幽幽地开口对他说:“我只知道我现在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快乐的,你别逼我去正视我不想面对的问题。”
  她的声音轻柔地扬起,有着让人心疼的颤栗,沈漠不忍再逼她,反正这样的生活既是骆海棠自己选的,那么旁人如何再多赘言?
   
         ☆        ☆        ☆
   
  骆海棠以为她只要继续装傻、继续装做不在乎,那么她就可以活在幸福里。但是,她错了,因为稍早的恶心反胃轰碎了她的梦。
  其实她不舒服已经好几天了,只是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身子不弱,所以也不在乎这些天来的反胃、不舒服。直到了今天,有个丫头说她最近像是丰盈了许多,她惊觉到自己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
  她屈指算算日子,赫然发现她的月事竟然迟了两次!
  她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是怀有身孕,因为每一次与文阔交欢过后,她都有喝汤药,所以她不该——
  不该吗?每一次吗?
  骆海棠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卫文阔在西山上要她的那一次,她为了赌气,就没依他的话喝汤药;莫非是那一次……
  不!怎么可能那么巧,她不过是赌气一次,怎么可能就让她给碰上了!骆海棠拒绝承认那次的任性真让她尝到了苦果。
  她试着想漠视这个问题,但日子渐渐过去,她的月事还迟迟不来时,她的斩钉斩铁、她的信誓旦旦全崩溃了。
  为了理清自己的不安,海棠骗家人说她去寺里拜拜,实际上她是到了郊外,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找了大夫看诊。
  大夫把了脉,恭喜了她,说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顿时,她的世界支离破碎!她明白卫文阔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骆海棠在大街上漫无目折地游荡,每当她想起了她的无助与徘徊时,她就那样站在路边,悄悄地流泪……
  “海棠!”
  骆海棠挨着角落站,突然她的身后传来卫文阔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太想他,所以才有了幻觉,所以她还是使劲地哭,直到身后的人扳住她的手臂,转回了她的身子,她抬起眼,才看到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幻影,是实实在在的卫文阔。
  看见了他,她的心像是有了依靠。倏地,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哭。
  “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轻声细语的问她,心里牵挂着一丝对她的不舍与关怀。
  他的温柔像股暖流,流进了骆海棠的心里。禁不住,她心里燃起了奢望,奢求文阔会谅解她在无心下怀有他的孩子的事实,于是她不断地自问:她可以告诉他吗?
  他会要这个孩子吗?
  她抬起眼看着他。虽然他的眼中有放纵的柔情,而她却还是无法信任他,因为她明白他的温柔是惯性,并不单单只是为她而绽放。
  她推开了他的身子,抹抹泪,告诉他:“我没事。”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欺瞒他,她没有办法拿自个儿的亲生骨肉去跟卫文阔的良知赌。她好怕,好怕自己会赌输的呀!
  卫文阔用手勾起她的脸,让她带泪的容颜正视他的眼。
  “真要是没事的话,你怎么又会流眼泪?”他知道她有事在瞒他,不愿让他。因为依海棠的个性,她不是那种动不动掉眼泪的姑娘家,除非事情是真的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拉离了热闹的大街,转往偏僻无人之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由柔转冷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事实再次证明,在面对她骆海棠时,卫文阔永远有办法将理智摆在情感之上。
  他不爱她,所以他可以对她很冷、很无情。
  这样的认话虽是早已明白的,却仍旧很伤人。骆海棠悲哀地发现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再也无法坚定,双腿是开始发软。
  她的模样无疑告诉他,她企图隐瞒的那件事与他有关。
  他扳正她的身子,不让她逃离问题。“我再问你一次,你欺瞒了我什么,我要知道。”他几乎是用吼的在吼她。
  骆海棠紧紧咬着跟唇,却止不住颤抖。
  她好冷、好冷,好害怕,为什么他不饶了她一回?为什么他要这么逼她?她的眼泪啪答啪答地掉。
  卫文阔见她噤口不语,气愤地张手钳住她的两颊,威胁她:“如果你不说出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那么今儿个我会让你我的事传遍城里各个角落。”
  骆海棠的脸被掐住而无法开口,只能瞠大了眼瞪他。
  “你以为我不敢?”他嗤声冷笑。“我在城里是没有任何名声可破坏的了,但你骆姑娘可不是。”他贴近她的耳边喷气,要挟她。“别忘了,你爹娘可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你是个乖巧的好女儿,如果让他们两位老人家发现他们的女儿早让给开了苞,那……”
  卫文阔没有说完的机会,因为骆海棠在打了他一巴掌之后,连带的也打掉他的笑脸。
  他愕然地看着她,他在乎的不是他脸上的疼痛,而是——海棠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对他一向逆来顺受的她今儿个会气得掴了他?
  他张眼瞪着她。
  她嘶吼着:“为什么人要这么可恶?将我带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你就看不得我有好日子过?为什么要逼我入绝境?”她扯住他的领口,瞪着他。“你以为我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很好过吗?你以为我自个儿承担了一切,我不累吗?你要知道我欺瞒了你什么是吗?好,我告诉你,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怎么样,你开心了吗?”她咄咄逼人地欺近他,看着他的面容由愤怒转为震惊、转为不信,既而目光一寒。
  她竟然怀了他了孩子!
  “谁允许你的?”他的声音像是让冰给封了一般,既冷又伤人。“我问你,是谁允许你怀有我的孩子的?”他禁不住地大吼,却完全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骆海棠被他的怒气给惊醒,霎时,她才知道刚刚自己在激动中做了什么!
  她全告诉他了!她竟然不经考虑地就将事实全都跟他说了!
  她踉跄的身子退了退,却又被他抓了回来。
  “你再说一次!”
  她摇头,拼命地摇头。不说,不说,这事她死都不能再说一次。
  而他却气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每一次,我都差府里的嬷嬷给你熬药,你又怎么可能会有孕?那……”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次的意外,他目光转为冷鸷。“是不是在西山的那一次?那一次你是没有听我的话叫丫头熬药给你吃?是不是?”他吼她,又细数日子,算一算如果海棠真的在那个时候怀有他的骨血,那么此时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该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他大声地吼她,迈着步伐,大步大步地拖着她挣扎的身子往回走。
  骆海棠慌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跟你走,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地想止住步伐,但却敌不过卫文阔的力道,只能任由着他拖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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