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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昨天,她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竟然那样……在大姐的公司醉成那样……还和劲在那里……
  “水笙同学,我到机场了,你脸还很红吗?还会想吐吗?头不痛了吧?把握时间,快回答。”
  “不、不红,不会想吐,头不痛了。”戚水笙一口气咕哝完,掩脸络进五人份大床里,羞得不敢见人,即使四十几坪大的房子仅她一人在。
  她昨晚吐得一塌糊涂,折腾劲一整个晚上,还把他家吐得到处脏兮兮……
  戚水笙从被单中探出脸,发现房子已清理过一遍,脏被单、衣物全部不见,她身上的小礼服被他换成了男用大T恤,通体是泡浴后的芳香。
  所以,是劲帮烂醉如泥的她打理一切,包括……净身……
  “劲……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她羞声对笑个不停的人低语。
  “哪里,我爱死了!”电话那头的朗笑声更见愉悦,他故意将暧昧的嗓门压到最低:“虽然冰清玉洁的本帅哥被你给强迫一个晚上,但好久没这么满足,给你两千分,满分是一百分哦!”
  “劲!”脸皮薄如纸的戚水笙捂不到他的嘴,娇容爆红地翻身坐起,看到床头的保温杯就抓过来牛饮。
  “别灌太急,小心呛著——”
  戚水笙猛地呛喷一口茶,痛苦地捂唇频频咳嗽。
  “水笙同学,不是叫你小心喝了。”阿劲又好笑又好气。“冰箱有一些水果和牛奶,我回来以前你要解决掉哦。”
  戚水笙狐疑下床,赤脚走到厨房打开大冰箱,满满的食物让她看傻了眼。
  “好多,我……我一个人吃不——”当令水果应有尽有,各式生鲜乳品一应俱全,她慌骇的眸子冷不防被一张贴在蛋盒上小纸条吸引。
  “看到啦?嗯?”一脚将同机的阿达踹到候机室另一头候著,阿劲低沉笑著,期待反应的心竟不可思议地微微抖颤。
  戚水笙惊愕地跌坐厨房地板,宿醉未醒的混沌脑袋犹如被丢了一颗核弹,嗡嗡呜响,眼前冒出一朵朵覃云状金花。
  一直以为,她绝对不会陷入,绝不会……但是却这么开心……
  “哈罗!别不吭声哦,你哪个字看不懂,来,告诉劲大帅哥,我帮你解说。”他语调放懒懒,企图活络凝滞的气氛。
  “你……你是不是该上飞机了?”戚水笙芳心一束束揪疼,抓著纸条,脸不知所措的埋入屈起的双膝间,试图冷静沸腾的心绪,好厘清这一切。
  “还早,别催嘛,你就这么急著赶我走啊?”阿劲可怜兮兮哀怨道,笑眼飞扬。“我下礼拜五回来,这几天我让那堆贱胚子轮流接你上下班,让色胚子送到门口就好,不必费事请他们进去坐了……”
  戚水笙脑子乱哄哄,没吭声,心慌意乱的倾听那头懒懒的戏言与叮嘱,不知如何应对,只庆幸他没逼她即刻答覆。
  “分离的恐怖时刻终于到来,本帅哥必须去美国出卖我的俊美。”阿劲一手撑开企图监听的鬼祟熊脸,逗道:“你熟透的小脸蛋可以抬起来透透气了,水笙同学。”
  戚水笙惊讶抬脸,继而噗时一笑。劲好了解她。
  “嘿,我说这么多,你真打定主意不回句话来听听啊?我迫切需要你的声音来支持我度过闷死人的飞行时间,说啊说啊!”阿劲奋力怂恿。
  “你……你该上飞机了。”戚水笙很努力的挤出这样一句。
  “噢!你好薄情……十五号记得来接我,我知道桃园一间很有意思的汽车旅馆……别哭……”阿劲的不乾不脆,又招惹来数声不耐熊咆。
  戚水笙微笑著揩去眼角不知何时淌出的泪,听他出一阿达为了争夺手机而忽远忽近的嬉闹声。挨了捍微红的鼻头,她抖著手展开捏皱的小纸条,揪扯的、心却再次遭受同样力道的剧烈撞击——

    我可爱的水笙同学:
    你觉不觉得我家外面风光明媚(没你万分之一媚)、屋内浴缸赞又好泡?
    觉不觉得屋主的床睡起来特别香,更别提屋主本人既俊且帅又好抱?
    好康的这一切目前对你开放了哦,欲抢从速,并免费供应一百年。
    喂!心动就别犹豫,抢输别人你会饮恨不止十万年哦!
    好啦,搬进来嘛,嗯?嗯?嗯?
    就这么一吻为定了喽!(出门前吻过了好几定,你抵赖不掉的)

                                  你的劲

  “死阿达,再一句!最后一句就好……水笙同学,我回台湾再帮你打包,你先别忙,我爱……嘟!”电话那方的情话没能说全,手机断讯。
  又是这么突然,劲老是这么地突然……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出人意表,让她防不胜防……
  泪花凝聚在甜滋滋的末端一句,戚水笙移不开水蒙蒙的视线。
  揪疼的心纠结成团,她蜷缩在冰箱前,环手抱膝,心间涨满著酸中带甜、苦中泛蜜的矛盾幸福。
  虽然知道劲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都这般甜言蜜语,但她还是傻傻的觉得被人这样哄著,好幸福。
  起初不许自己在意劲,很努力想划出两人的界线,劲却不许她忽视。
  后来被他的甜言渐次喂食得贪恋起他的温柔,贪恋在他身畔的轻松与快乐时光,即使被他不正经的言语逗弄也恼得甜蜜,心因此一寸寸耽溺……
  不知不觉,她竟爱上劲……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已经叫他别对她太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不该一再出现偷走她的、心……
  再这样下去她会落入那种模式,爱上劲,不能回头,最后只好爱得委曲求全等待他玩倦、倦鸟归巢回她身畔,可悲的撷取片刻温存以换取一世心满意足。
  不!她宁愿舍弃,也绝不屈就。
  一个是骄傲得让人筋疲力尽,一个是玩世得让人不敢爱上。
  天谴吧,为了逃避优,她利用了劲的温柔,呵,活该被惩罚……
  戚水笙背靠冰箱,将甜透的纸条贴牢在苦涩眉、心。
  已经不能再逃避,日日本摊牌前,她必须好好的想”想,想冰川家、伯父,以及劲的这一切……
  “伯父。”戚水笙在戚夫人陪伴下,勇敢的踏进书房。
  不晓得近十年的努力,这段离得太远的亲情拉近多少,她尽力了。如果真是父亲欠下,她也由国认为还完了,从此不亏欠,她不出卖自己的一辈子。
  “有伯母在,别怕别怕……”笑呵呵的戚夫人推她坐下,迳自择了靠花园的椅子悠哉泡起下午茶。
  戚南庆填完宣纸上最后一个字,搁下毛笔。
  “公司那边你不必去了,何时回日本?”添水进砚台,专心研墨。
  对戚南庆严肃的面容心生畏怯,戚水笙不由出口主看向戚夫人,只见靠山笑眯眯挥著手绢暗示她有话尽管说,别顾忌太多。
  “伯父,我不想嫁入冰川家。”戚水笙鼓足勇气,开门见山地挑明。
  戚夫人无声地拍拍握绢小手,帮侄女喝彩加油。
  戚南庆面不改色的放下墨棒,打开书桌抽屉又拿出一张宣纸,在书桌铺平。戚水笙一颗心忐忑不安,彷若聆听极刑判决的重刑犯。
  “说清楚,是不想嫁冰川家还是鬼堂优。”不疾不徐握笔,挥毫下第一撇。
  “都不想。”戚水笙想也不想,答得坚决。
  “不想就顺心而行,没人勉强你。”
  “伯父……”不敢置信的泪水夺眶而出,戚水笙掩面轻泣,哭得像小女孩地奔入神色有些不自在的戚南庆怀里,寻求陌生的父爱慰藉。
  再也没想到事情如此轻易,没想到这位至亲在她心中的份量远超出预期,至亲的支持让她哭得感伤、哭得尽兴而无愁。
  泪库决堤,一哭释千结……
  第一次见坚忍不拔的心肝侄女在人前哭成这样,戚夫人不能忍受的老泪扑簌簌掉,哭著奔过来将泪人儿夺回怀里温婉拍抚,边跺脚怒斥不苟言笑的严肃老伴:
  “当人伯父就了不起吗?有话为什么不能轻轻地、婉转地说呢?就非要把我好好一个孩子弄哭,你看看!哭成这样、哭成这样!我的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回台湾投亲一直被冷脸虐待……”
  “秀娟……”无端成罪人的戚南庆不动如山,让两个水做的女人哭湿他才浆烫好的白衬衫。
  人哭己哭,年逾六十的戚夫人尤其见不得心头肉掉一滴泪,于是乎哭得比侄女伤心断肠、更似小娃娃,陈年怨气一古脑儿迸出来,湿透的手绢不甘心地挥来挥去:
  “你自己凭良心说,我的心肝宝贝有白要你一分钱?才没有!她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你这铁公鸡不拔毛,怎能对我这样的好孩子下毒手啊!我就不懂,水笙学费自己赚、生活费自己赚,这么多年来自食其力,连北投那间什么了不起的戚家鬼祖厝也只是暂住,你还好意思嫌她职业不够高尚?教撞球哪里不高尚,又不偷不抢!她比你三个舞文弄墨的儿子还出息,你有什么好不满足,老端著一张冷脸吓人,当人家一个伯父,也用不着架子端这么高……”
  “秀娟……”国字脸被手绢打湿,戚南庆拿泪汪汪的老伴没辙。
  戚水笙又尴尬又感动的笑出泪来,撒娇地搂抱激动的戚夫人。“伯母,你能不能帮我下碗酸辣面?我最爱吃伯母煮的面了。”
  “你还没吃午饭?!”戚夫人顿住忿恨难平的数落,惊呼:“这怎么得了!两点半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伯母马上去煮,你要忍著点……都是你伯父,成天公事公事!还忘恩负义把我的闺秀弄哭……伯父敢欺压你,你大声一呼,伯母耳力很好,马上来救你……”
  不放心的叨念声终于远去。不习惯感情外露的戚南庆,不自然地拍了下侄女纤弱肩头,转回书桌后,重新握笔。
  “趁新闻稿发布前回日本一趟,把事情讲清楚,该结束就当面结束,说出来才能重新开始,一走之了不能解决问题。”冰川家固执的老太太,嘴上不说,其实悬念著这个流落在外的倔强外孙女。
  以冰川家的财势,要这孩子回去并非难事,犯不著自降格调的以婚姻做交换条件,这对心傲气高死要面子的老太太,可是莫大耻辱。
  “我知道。”她早知道必须回去一趟,亲自面对过去,心头梦魇才能永远的驱除干净,心间那口气才不会时不时的梗得她无法呼吸。
  “不必顾忌公司,没了冰川家的资金,戚氏不会倒。”老太太和他一样吧,以为嫁给鬼堂家的孩子,对她最好,她一定能幸福。没想到半路跑出个……
  “伯父,谢谢您。”戚水笙忍著不落泪,以免不时过来探探头的戚夫人撞见,又哭得稀哩哗啦,比她还惨重。
  “你最近常常不在家?”戚南庆润了润笔尖,忽然间。
  没想到伯父会注意到她经常夜不归营,戚水笙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我……我有一个交往的对象上她害臊的支支吾吾。
  “做什么的?”
  “他是模特儿。”戚水笙护卫地昂起小巧下巴,如同当年她为了撞球工作被辟室沟通一样的不驯。
  室内陷入可怕的死寂,静到能将宣纸上的勾捺力道听得一清二楚。
  “日本方面知道吗?”戚南庆打破僵局。
  “知道.”
  “何时的事?”
  “过年前。”戚水笙看不出他沉肃面容下的所思所想,有些紧张。
  七个月前已知道这事?难怪老太太态度忽然转变,频频施压急着订下婚期,原来是怕独生女的掌上明珠落地台湾。
  “日本那边谈好之后,找一天带回来吃顿饭。”只要不是日本人,即使职业不高尚如模特儿之流,戚南庆也欣然接受。这可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他尊重。
  原以为有场辛苦的硬仗要打,戚水笙意外得喉头梗塞,说不出话。
  不管她会不会和劲在一起,伯父的接纳都意义非凡……
  “冰川老太太只重门第不论人品,你要有心理准备。”郁积心头的悔恨,展露在凝肃的剑眉间,戚南庆难掩哀伤地淡道:“别忘了你父母的教训。”
  “万一……万一他们不让我回来……”戚水笙吐露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慌。
  “别人有本事拦你,你没本事走吗?这可不像我戚家的孩子。”戚南庆想到她十八岁那年,等不及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回台湾定居的壮举,严峻面容不禁泛出快慰的笑意,轻声道:
  “我会帮忙看著日子,你这几天养足了精神就……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得到伯父的鼎力支持,戚水笙笑出解脱的一滴泪。
  “吃面、吃面!快快,吃饭最大,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都搁一旁!”戚夫人急匆匆踩进来,将侄女推至客厅。
  不一会,人笑己笑的戚夫人又绕回戚南庆身侧,别具深意的眼儿笑得眯眯,有一下、没一下溜著面容有些不自在的挥毫老人。
  “呵呵呵,吾家有女初长成哟……”
  戚南庆努力维持著不怒自威的大家长风范,不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却一撇出框。他不满的拧掉桌上这张,低身又抽出一张宣纸。
  “伯父偷看人手机……”心宽体胖的戚夫人迈著小碎步,在八坪大的书房踩过来荡过去,忙得不可开交。
  “秀娟……”再捏掉一张。
  “谁知天下最难伯父心……”
  “秀娟……”又一张。
  绣绢儿漫天甩,呵呵护笑一下午不歇,字纸篓渐满……
  “活见鬼了,那不是劲哥哥?!”最后抵达的女模特儿瞪凸了眼,惊呼道:
  “早上九点就看到你,收班后我一定要去挂急诊了,我有预感会长针眼。你昨天不是刚走完老怪麦的秀回来,依照惯例你都会睡上至少一个礼拜,哪时变得这么劳碌命啊?这里是垦丁耶!”
  “一言难尽啦,请恕本大帅哥就不尽了。”
  时差还没调过来、枕边人软绵绵的娇躯还没抱到就被挖起来,阿劲抹好防晒油,有气无力地眯视南台湾毒辣的九月艳阳,让助理拉整身上的帅靓猎装,连系鞋带的力气都没有。
  “张导这件case是大企划,分三集,至少要十个工作天耶,你更勇猛!”
  “十、十个工作天?!”他妈的!上当了!
  “果然又被你家老母所骗!”一堆幸灾乐祸的工作人员和男女模特儿笑成一团。
  “瑜姐怎么骗?”女模特儿依阿劲而坐,边换衣服,边好奇地问。
  “他家死普普又挂点,劲哥哥抵死不替班,他家老母就搬出‘目莲救母’的故事启迪他。这种孝行楷模哪里找?”
  “是这样啊?瑜姐好厉害,可惜‘爱现’不收女模,不然我早早跳进去了。”
  “意思差不多,我娘说儿不入地岳,谁入?那不是‘目莲救母’的故事是什么?”阿劲没好气地扒开缠在他身上的玉手,蹲身绑鞋带。
  一伙人又笑摊在沙滩上。
  第二天下午,戚水笙随回国纯度假的阿达南下探班,看到的也是同样轻松的拍片现场。
  “水笙妹妹,等一下、等一下!”满脸落腮胡的阿达把阿劲的越野车停靠路边,远观一堆只著泳装的抢眼男女模特儿趁休息空档,分两队厮杀著海滩排球。
  一堆俊男美女中,戚水笙一眼就望见最夺目那名漂亮男子。
  “一般人的第一眼,一定先看到劲哥哥”阿达拿出相机靠在车窗,随意取景。“不止是他很漂亮,还因为他是个有压倒性存在感的人。”
  “劲是不是说了什么?”戚水笙有些无措,不解地说这番话的寓意。
  “没有没有!他那家伙平常嘴巴大得跟什么一样,一碰到你的事,就突然变自闭儿了,什么都套不出来……”阿达不满嘀咕,顺手把相机的观景窗放到戚水笙面前。“水笙妹妹,你看那个黑人模特儿,有没有觉得他眼熟?”
  戚水笙张大了眼,仔细注视又搂又抱著阿劲的壮硕黑人,“他……他是不是常常出现在杂志封面和广告?”
  “答对了!人称超级恋物男!这几个国际知名的超级模特儿,每个都自恋自我又自私孤僻,个个变态,难搞度也是国际级的。我每次只要一失足接到这几个模特儿的Case,就开始躁郁烦闷,有杀人或自杀的冲动。”阿达为了表示苦不堪言的程度,开始自虐的拔起一个礼拜没刮的落腮胡。
  “真……真的吗?”不是业内的人,戚水笙不太能了解个中甘苦,透过相机,她也看不出那个摇出莲花指猛向阿劲撒娇的黑人模特儿真有那么难以相处。
  “不要怀疑达哥哥的话,为了多活几年,万一不幸接到跨国case的几个导演一定会找劲哥哥当润滑剂,你也看到了,只要有他在,再难搞的人也会变得跟他一样三八、龌龊。他敬业又没顾忌,随兴有型,质感超乎想像的好。”阿达拔胡子拔到痛泪汩汩流,“只要他肯赏脸,气氛融洽,拍摄工作通常是奇顺无比。这小子是我们这些导演公认的宝。比天上的圣母还难请的。”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拉拢水笙妹妹,以后就不怕劲哥哥拿乔了。
  戚水笙渐渐体会阿达的用心。他想告诉她,劲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吗?
  “以前这小子生活没重心,事业可有可无,玩女人也不是很积极——啊!这句跳过,你当没听到!完了,有人要被劲哥哥砍了,我先过去!”一时失言的阿达抓起相机滚下车,火速逃离肇祸现场。
  戚水笙一脸莞尔地趴在车窗,静静凝视海边那个正跳起来和男女队友疯狂搂抱,又叫又笑的飞跃身影。
  海平面折射著点点波光,将劲俊美的身影衬托得比平常耀眼又醒目,一堆国高中小女生围在拍摄现场,著迷地不时对劲指指点点;留恋的步子一旦停足就迈不开,如同她现在,欲走还留地依恋著。
  宁静的海边小城、微凉的海风、飘满咸味的干净空气,都让长途跋涉且失眠两天的戚水笙昏昏欲眠地合上眼,倚在车窗打起盹来。
  大后天要回日本了,劲下个月要飞米兰走秀一个月,她没把握能在半个月内脱身,这一去,她和劲可能两三个月不能再碰头。
  该怎么告诉劲她即将飞日本?
  劲一直不知道她不打算嫁优,也似乎不在意她订婚这件事,除了情急之下提过的一次,此后两人再没提过,现在有必要特别提出来困扰劲吗?
  他俩本就聚少离多,鲜少过问对方的行踪,何必自欺欺人呀。
  她只是找藉口让自己再见他一面吧,只是贪恋劲的活力与温柔,想多偷一点来储存,好无畏无惧的面对过去,结束梦魇……
  半入眠之际,戚水笙的鼻头有些痒痒,秀眉一拧,贪眠的脸侧向另一头。隐隐约约,她听见路旁几个小女生吃吃地发笑,分享秘密那种窃笑声。
  困意渐浓的戚水笙无心搭理,只烦恼不知如何面对困难的最后一关。
  循序渐进的一一解结……先是伯父,后是日本那边,劲放在最后,因为最重要的他最难面对。
  该怎么说?劲,我们分手吧?
  “我说这位小姐,你怎么没天良的长得这么可爱,给不给帅哥追啊,嗯?”
  闻声,睡得昏沉沉的戚水笙才要睁开眼,香腮已烙下一吻,她被吓醒,一瞪开眸就看见阿劲放大的笑脸与一根搔弄她脸的狗尾草。
  “劲!”她慌忙坐正身子,仿佛他又轻易望穿她浮躁的意念。
  “喂喂!我可爱的马子,你怎么随随便便在路边睡著,万一像被我这样的色狼轻薄了,怎么办?”阿劲示范地重重吻她一下,得了便宜还连声抱怨:“你看,多容易偷香,以后千万不可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看!就是这么容易吻上手……”
  别对她这么笑呀,劲,她会走不开……
   
         ☆        ☆        ☆
   
  戚水笙不敌阿劲的死缠烂打,在南台湾多逗留一天,度过也许是最后的一次缠绵。
  第三天,气温乍冷,是风雨欲来的阴霾天。
  戚水笙沉静地瞅著被三个女人围绕著、朗声大笑的男人。
  劲好耀眼,环绕在他身侧的都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健朗美女,他并不缺她吧?
  她讨厌占有欲,但继续这样下去她会想独占劲,看他像现在这样和其他女孩子搂搂抱抱,她的心会隐隐作痛。
  劲从不在意优的事,她为什么这么小家子气呢?她没办法和别人分享感情,真的办不到……
  她好讨厌,更害怕这样的自己,在落入那种糟糕模式之前,到这里就好,别浪卖彼此的时间。从日本回来,她又可以重新开始,像多年前一样一切从头来过。
  所以,飞日本前顺便分手吧……
  戚水笙看到阿劲睨了她一眼,朝脾气很暴躁的老导演比了个手势,就向她跑来。
  “劲,有事吗?”当著这张璀璨笑脸,她说不出口。
  “你表情好严肃,还有一点点洋娃娃被抢的感觉。”好哀伤。
  “我不喜欢洋娃娃,太脆弱。”戚水笙笑著想迥避他太过耀眼的脸庞,却被他搂进怀里,轻轻晃著。
  “好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吃醋?”阿劲小小声窃问。
  戚水笙一愕,不由自觉地苦笑。“有一点。”
  “这样啊,那我去跟老张说我不拍了!”他作势转身欲起,戚水笙吓了跳,慌忙抱紧他。
  “我……我开玩笑的!”
  “啊?你一点也不吃醋!”他猛捶心肝,嬉笑的语气忽生几许难得的紧张,不经心地试探道:“是不是你不想搬进来?”
  戚水笙一怔,淡笑著拂划他太过完美的脸廓。
  “劲,你真的好耀眼。”她云淡风轻地绕开问题不答。
  “又来了,你又出现那种洋娃娃被抢的表情了,怎么啦?”
  戚水笙笑而不语。
  “是不是有什么事?”眉梢扬舞的清莲微垂,她的样子让他发慌。“喂喂,水笙同学,有什么事你一定会告诉我对不对?”
  “没事。我只是觉得,能够认识劲真好”她娇腻地瞅他,巧笑嫣然。
  “好!很好!你们保持那姿势别动!”阿达对好焦,职业病发地猛按快门。
  “喂!死阿达,我马子不随便给色狼拍照,尤其是你这只国际色狼。还拍!底片给我还来!!”阿劲跳起来,飞步追索了去。
  “劲!”戚水笙等阿劲猛地停步回望,才比比蓝天尽处。“我去那边走走。”
  “别走太远哦,这里像这些贱胚子的公象很多,处于发情期就六亲不认、人性灭绝……”话没吩咐完,已被一群雄壮公象压倒在地,轮流修理。
  戚水笙红了脸,羞赧的向一班拿她当外星人检视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背著手,沿沙滩另一头漫步而去,衣裙被海风鼓动、长发被海风鼓动,纤影在风中晃,变得恍惚而不真实。
  见两排漫不经心的小脚印越拖越长,而远去的背影似乎毫不眷恋,阿劲无来由一阵心慌。
  “水笙同学别跑太远哦……别跑太远……”
  心事重重的人没听见身后那声焦灼的呼唤,一迳凝望著海平面,轻悠的步子越踩越远,转眼已快被湛蓝天色吞没。
  “来人啊,给我压住劲哥哥!”张导一声令下,起步欲追的阿劲又被一堆公象撂倒。“劲哥哥,你嘛帮帮忙,光天化日下,海边人这么多、眼睛这么多,你可爱的小姐会被怎么样吗?你嘛卡拜托咧!”
  被重重压倒在地的阿劲挣扎著半抬头,发现这高度,那抹粉淡蝶影完全从地平线消失了。
  嬉闹俊容不再神采飞扬、笑得潇洒。
  心生躁绪的阿劲猛力挣开身上的人,翻身一跃起,就望见远处那个去而复返的清艳身影。心在远方的人无意间瞅见他惨遭同伴修理,也意识到大家的目光全聚焦到她身上,一怔,不自在的面容半掩,并偷偷丢给挤眉弄眼的他一抹娇羞笑靥。
  飘荡到神经痛的心,于是,再次踏实在楚楚娇颜中。
  心寻著落处,不爱花间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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