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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铜镜,是咱们的祖宗黄帝所造,不只可以作为日常用品,亦是艺术的表征。许多的传说也因铜镜背后的图样而衍生。诸如:汉时和亲至乌孙的玄烨公主刘忧君所持的如镜,便是一则美丽的传奇。据说这面名为如镜的铜镜背面雕刻有古汉时期在乌孙的汉人富商雷尚霆所有财富的地图。冉冉浮云,换朝更代,这面如镜的下落也随着时间而灰飞烟灭。”
  “说书的,咱们不是来听那个什么铜镜的历史的,来点好听儿的!”客栈中有人对老头儿的引言发出不满的叫嚣声。
  “看倌莫急,待小老头儿继续说下去。”说书的老人调整了下气息,继续说着:“在咱们洛阳有户人家无意间得到了如镜,视若珍宝,将之奉为传家宝。可惜呀可惜,这户人家拥有如镜的风声不知打哪儿泄漏出去,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着户人家各位看倌都再熟悉不过,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灭门血案的南门富商韩家。”
  说书的老人拉着胡琴,一边诉说这如镜的传奇,一边哀叹。
  “天可怜见,这韩家几代乃为积善之家,竟因如镜而遭此横祸——”
  “老头儿,这种事你可别乱说,你怎么知道乐善好施的韩员外一家是因如镜遭灭门的?”
  “是啊!老头儿,你说了跟没说不都是一样吗?这面如镜失去了踪影,谁还管得着那个八百年前就去了的雷尚霆的遗产?”客栈中有人听得不耐烦了,出声打断说书老人的叹息。
  “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小老头儿才要开始说出重点呢!”说书老人又拉了会儿胡琴,“传说这面如镜跟另一面意镜是一对儿的,两镜一合,便作双飞如意镜。”
  “那么,这意镜落入谁手呢?”客栈中,有人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如镜随着韩家么儿韩如净的失踪而下落不明,意镜落于谁手小老头儿倒是略有所闻。”说书老人抬眼望了下那几位坐于角落喝茶、头覆黑色遮尘纱斗笠的神秘男子,满是皱纹的唇角微泛起一抹浅浅的寒笑,“小老头儿要是说出来,可是会吓着大家的。”
  “哼,老头,这面意镜,该不会是当今圣上所有吧?”
  “小哥,说这话可是折煞小老头儿啊!”说书老人故作惊恐的喊道。
  “那么你说,这面意镜所属何人啊?”
  “据闻为江南三大庄之一所有。”
  一听到江南三大庄,客栈内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人云:江南有三大庄,沧浪山庄、论语山庄、奇畅园。”说书老人拉着胡琴,半敛的眸子微泛精光的注视着角落的神秘男子们。“沧浪山庄以林木业为名,但庄主风天行及其一双子女逍遥二仙,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论语山庄在江南堪称首富,在江湖却是以‘论语四绝’这四位美丽佳人著称。、寄畅园则是‘乔寄玄驰’之‘寄’,有水上帝王之美称,其少主樊少珞以绝顶的轻功既翠玉萧独步江湖。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呀!”
  果不然,那群神秘男子一听完说书老人的话,马上付钱走人。
  说书老人微微一笑,摇摇头,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那些神秘男子身上。
  “老头儿,你再说下去啊!意镜跟如镜一合起来,会怎么样呢?”
  “这双飞如意镜一合,地图方能完整呈现,宝藏也才能到手啊!”
  “听说韩员外家的么儿韩如净的尸体一直没找到,你们说,他会不会幸免遇难呢?”客栈内的人们开始讨论起关于韩员外家命案之事。
  “这小老头儿可就不知了,但是双飞如意镜叫人垂涎的可不仅只有雷尚霆的宝藏,另外一个更令人疯狂、趋之若鹜的理由是——传说江湖纪录人笑世生所著的《江湖轶闻录》载记,映月剑法为古今江湖第一,可映月剑法在十三年前随着拥有人易水寒的失踪,妻儿双双惨死在映月剑下,即无人再见过不完整的映月剑法。”
  “怎地这映月剑法还分完整不完整的?”一时间,不少人惊问。
  “看倌有所不知,此乃因映月剑法失传很久,而映月剑的传人易家亦只懂得两招映月剑法,但凭着这两招即让他们在江湖上闯出大大的名号。大家想想,只有两招映月剑法就如此厉害,若能得到整套的映月剑法,岂不天下无敌?”
  一听,众人皆点头称是。
  “因此,这桩武林的无头公案十三年来一直是所有武林人士最想破除的。”
  “那这和双飞如意镜又有何干系?跟韩家血案有又何牵连?”
  说书老人重叹口气才说道:“这本书笑世生尚未撰写完人即失去踪影,有人说他被杀了,却连尸身也不见。失踪前他在书中留下这样一段话语:‘欲寻映月,先找如镜;如镜寻毕,再找意镜;两镜相合,双飞如意;映月剑法,手到擒来。’凡江湖中人,莫不对映月剑法抱有极大野心,几乎人人皆会背诵此段话语。韩家执有如镜一事,可不成为导火源?“
  说书老人又拉了几下不成掉的胡琴,音歇,另一个故事又从他的口中传出。
  而韩家命案之事也就随风烟灭,不久,记性不佳的人们会淡忘这事儿,唯一会铭记于心的,恐怕也只有那名以说书糊口的老头儿了。
  茵绿叶繁茂的延展,遮住毒人的太阳。
  点点阳光透过细缝洒落,宜人至极的清凉气息令人心脾皆定。
  由远而今纷杳的疾跑声微微坏了这静宁的气象。
  这疾跑的主人是个身着白袍外套白纱绣紫边背子、腰系紫寰玉腰带、边垂用同色苏线悬挂小巧但只有半圆的镜子的公子。
  此镜若比之现代,是古物型之铜镜,特别的是它的镜面,因着阳光的照射而在白袍上倒映出镜背之相。
  “哎呀!”一个踉跄,白衣人整个跌趴在地,吃了一口扬起的灰尘,但他咬牙忍痛爬起来再跑,跑入密林当中,跑到他体力不胜负荷,再一次跌倒,他才歇住步伐。
  白衣人有张清峻的面容,若出水芙蓉又若清谷幽兰,娇小玲珑的身材常会让认错认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但他自然散发的冷逸峻扬丰采又叫人难辨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此刻的他头发散乱、白袍脏污,只怕熟识他的人皆认不出他即是前些日子韩家命案中悻免于难的韩如净。
  那夜,乌云掩月,洛阳南门韩家的火光却照亮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三更时分,一大群黑衣人闯入韩家,见一个杀一个,身处韩家大宅偏静地带的韩如净还记得,她因听见骚动及惨叫声而奔进主宅……
  眼见一大片血红,所见的皆是惨死的奴仆,不知打哪儿窜升的火苗眩晕了他的神智,他焦急的寻着父母及结离三载回来省亲的姐姐、姐夫。
  可是……可是……爹爹背后被砍了一刀,尚存一息的身躯被火燃烧着,发出呛鼻的焦味,他耳里听见的是:“逃,净儿,快逃……”
  有一点武艺的姐姐正和黑衣人拼斗着,眼角瞄见他,放声大吼:“净儿,快去找姐夫!快逃!”然后,她的身子被黑衣人的刀无情的贯穿,血从她口中喷出。
  那群黑衣人在解决了姐姐之后即朝他而来,不少奴仆上前阻拦,却一一被他们残忍的杀死……
  一时间,鲜血、火焰、刀光、黑影在他面前汇集成一只大手将他扼住,眼前所见的景象全数扭曲,耳里听到的是刀划破人体的声音、火燃盛大炽的声响、奴仆护主心切却惨遭重创的痛苦喊叫……
  就在他亲眼看见至亲家仆们的死状,呆愣当场不知如何自处时,娘亲将他拉到一处密道口,同时将半面小巧奇特的镜子系在他的腰间,慈爱而蕴涵悲伤的抚着他的脸。
  “净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是娘对不起你,是整个韩家愧对你,无法给你什么,连你最想要的,我和你爹爹也无法如你所愿。现在你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你要把这面镜子送到江南沧浪山庄庄主风天行的手上。”
  “娘?”韩如净无法冷静下来,他不懂娘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这些年,他都熬过来了,说这些有何益处呢?他硬是从紊乱的思绪中理出一丝镇静,颤抖着唇瓣吐出一句,“娘,我们快逃吧!”
  韩夫人含泪摇首,“孩子,就当娘及韩家补偿你这些年所受的痛苦。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侧耳听闻敌人的脚步声已近,韩夫人反手一推,将他推入密道之中,启动机关落门,他想开启机关已经来不及。“逃!快逃!我的净儿……逃到沧浪山庄去。”
  这是他听见娘亲最后的嘱咐,他还记得自己死命的敲着石门,入耳的却是娘亲的惨叫。
  他抑住伤恨拼命逃跑,遵照爹娘及姐姐的指示逃……脚步未曾停歇,从惊惶失措到体力尽失,后头仇家紧追不舍,他却再也没力逃了……
  韩如净睁着大眼无神的盯着天空,眸底倒映着蔚蓝晴空。
  一样的天空,为何人事全非?为何?
  想起爹娘及姐姐的死状,韩如净抑不住腹内的翻挽,捂着肚子朝草地干呕。她沾满脏污的脸庞未见任何泪痕,他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他以无力再哭。
  “爹娘……姐姐……姐夫……”韩如净喃喃念着,紧接着,他用手背抹净满是脏污的脸,踉跄的起身跑到离这儿不远的一座湖畔。他望着水中的倒影,突的闷笑出声,“这是我韩如净?呵呵呵……爹娘,姐姐,姐夫……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死你们?为什么?如果世上仅余我韩如净一人,倒不如……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韩如净抑不住奔流内心的悲伤,心情如风疾转。
  “对不起,净儿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托付,爹娘,净儿只是一个渺小无依的人啊……净儿无法替你们报仇……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做的一切……为韩家、为如镜做的一切,承受的一切全都没了……我该怎么活?以什么身份活?”
  韩如净激动却无力的捶着湖畔的泥地,心中做了决定。
  “你们放心,净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那些杀人凶手……”
  说着说着,他掬起湖水洗净白玉面容,梳理整齐杂乱发丝,站起身,身形纤弱似柳般随风飘荡,他呆望着湖面倒影,这副躯壳是他最痛恨的。
  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他百般压抑,现在全成枉然,他算什么?算什么?失去韩家,他算什么?他承受的一切全是为了韩家,可韩家忘了,忘了……他还活着……还能为什么而活?
  他对着自己的倒影痴呆一笑,紧接着纵身一跳,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在他跳下的当口,湖里倏然出现一道人影,水珠随之扬起、落下,激起水花,那人手中还捉着一条滑溜的白色锦鲤,脸上有着胜利的高傲笑容,可这笑容在见着半空中直朝他跳过来的韩如净时逸去,人又让韩如净压入水中,而手中的白色锦鲤也乘隙而逃。
  沉入手中的韩如净任湖水窜入口鼻,冷却他的身心,不做任何挣扎。
  死吧!忘了一切,忘掉吧……活着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白色锦鲤逃亡不到一公尺即又落入另一人的手里。
  “该死的!”那人抱住韩如净跃出水面,直抵湖畔草地,一边大声咒骂。
  韩如净睁眼,因呼吸困难而咳嗽出声,原本灌入口鼻的湖水伴着咳嗽而吐出,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处的情况。
  哪里?这儿是哪里?正当他如此想时,他的身子如失翼的蝶儿直坠地面。
  好痛!韩如净只觉臀部快裂成两半了。
  “哇哈哈!鲤鱼在我的手上,风幽禽,你就俯首称臣吧!”趁乱捉到锦鲤的人,是个身着薄衣、窈窕身材若隐若现的大美人儿,她的笑声回荡在林间,清爽得像随风而响的铃声。
  “不算!是这个东西出来搅局,本来锦鲤是我捉到的!”说得义愤填膺的男子即是美人儿口中的风幽禽,他有张与美人儿相似的脸孔,但气宇轩昂的他有美人儿所没有的清冷气魄。
  他气氛难消的指指被他丢在地上的韩如净,指出这场赛事的不公平性。“这小鬼是不是你耍的贼招,特地命他在湖边待命,等我得胜后抢夺我的白锦鲤?”
  “开玩笑!我风蝶衣需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奸险招数来得胜吗?我向来光明磊落。”风蝶衣眯起美眸,愤愤不平的捍卫自己的名誉。“反正这锦鲤已在我手中,这场赛事是我得胜,风逍遥这个名字也归属于我!”
  “我绝对不承认!”风幽禽大声反驳,拎起韩如净的领子,“你耍贼招!风逍遥这个名字才是我专用的。”
  “是我用的!锦鲤在我手中!”风蝶衣跟着大吼,瞪着风幽禽,连瞄都不愿瞄一眼韩如净这个帮她一把的“恩人”。“是你自己笨,被人撞倒还敢怪到我身上!”
  “哼!”风禽幽冷哼一声,“孔老夫子说得没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们一个是小人,一个是女子,真是天生一对!”
  “你说谁是小人,谁是女子来着?”风蝶衣与风禽幽一言不合,干脆亮出兵器,杀他个痛快。
  “你是小人兼女子,这小鬼是替你卖命跑腿的。”风禽幽见风蝶衣使出兵器,也跟着现出武器来。要比武艺大家一起来,谁怕谁?
  “我压根儿不识得这小鬼。”风蝶衣娇喝一声,纤手一扬,银针齐出,射向风幽禽及同在范围内的韩如净。
  韩如净好不容易才吐完腹内的湖水,见了这番阵仗已无力移动自己的身体,偏站在他身边的风禽幽不肯就此罢休。
  “雕虫小技。”风禽幽摺扇一挥,银针全数回旋飞向风蝶衣。
  风蝶衣一个旋身,薄衣上的水珠跟着扬离,与她回收入怀的银针相互辉映。
  危机解除!
  “借问——”韩如净看了半天,混沌的脑袋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只好讷讷的启口。
  “别吵,我们没时间听废话!”两人有志一同的怒喝,教韩如净硬是将还没出口的话语吞回腹内。
  第二回合的战斗又开始了。
  这回是风幽禽一手拎着韩如净的领子,执扇的手舞出千变万化的招式攻向风蝶衣,仅着薄衣的蜂蝶衣衣服都让风幽禽的扇子给扇干了。
  两人过招,招招惊险害人,看得韩如净又是佩服又是惊惧。
  “请两位高手先停停啊!”韩如净忙着躲开风蝶衣的攻势,一边叫嚷。
  闻言,两人还真停下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两人又异口同声的朝韩如净吼,韩如净哪堪他们这两位内力深厚的高手这样一吼,顿觉一阵虚软,倒入风幽禽的怀里。
  “糟糕,这女的武功底子不怎么好,被咱们一吼会不会得内伤?”风蝶衣一眼识破韩如净的女扮男装。
  “这小鬼是女的?”风幽禽闻言,即如遇蛇蝎般推开瘫在他怀里的韩如净。
  他,风逍遥,字幽禽,对女人的定义只有两个:一是像他的双生姐姐——虽然他一辈子也不会承认她比自己早出生半刻钟——名字同样为风逍遥,但字为蝶衣,是个满肚子诡计,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的恶女。二是像他娘,那当年有苗疆第一美人儿之称的赤月,表面上看来是个弱女子,其心毒如蛇蝎,哪天被她出卖都还不自知的为她数银票。
  “风幽禽,你好狠的心肠,竟对一名弱质女流做出此等残忍的事!”风蝶衣“看不过去”的“出言相劝”。
  “我只是轻轻推开她而已。”风幽禽辩驳,想他到手的白色银鲤若非这名无名女子,也不会失手让风蝶衣给捡去。
  女人,你的名字是祸水!风幽禽在心里呐喊着这句“至理名言”。
  “哼!分明就是你包藏祸心,故意用力推开她,害我听不到她要说什么!”风蝶衣指证历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风幽禽不肯让步,状似悠闲的摇着摺扇,只着单衣的他气势丝毫未灭。
  “我才不像某人患有偏狭症呢!”风蝶衣觉得丝丝冷意侵入体内,旋身转到一颗大石后着上外衣。
  风幽禽亦在此时着装完毕。
  “总之,这次不算。”他大力宣称,要不是这个女小鬼突然出现,他也不会失手。
  “不服气,那就再比呀!反正咱们从小比到大,除却这次,咱们是平手状态。”风蝶衣身着白色单衣,外罩水绿轻纱,宽袖窄腰,腰环同色缎质腰带,裙及踝,柔顺长发中分,以水绿色的丝带捆绑拉至胸前,长度及腰,头顶还裹上水绿方巾作为遮蔽之用。
  耳穿精致的长练型耳环,艳若桃李的容颜未施脂粉,身态轻盈,恍若随时会因风飘扬起舞。
  相较于其姐的绰约媚姿,风幽禽身着白袍,发以白缎带束起,腰系浅蓝缎质翠玉扣腰带,衣袂飘飘,手执摺扇,潇洒超俗,丰采俊逸,顾盼之间,冷峻而傲颓的气质教人一望便知非池中之物。
  “这次该比些什么呢?”誓死捍“名”,风幽禽摺扇轻描的苦思。
  “风幽禽,你不先救她吗?”风蝶衣微蹙柳眉,这弟弟太没良心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他同出一个娘胎,还是对龙凤胎。
  “我为什么要救她?”风幽禽皱眉,要他救害他到手的锦鲤飞了的罪魁祸首?免谈!
  “你要是不救她,我就把你有厌女症的事实告诉全江湖,名满江湖的扇逍遥竟然会怕女人?要是传出去,你有八百张脸都不够丢。”风蝶衣巧笑倩兮,绕在风幽禽身边轻轻飞舞着,窈窕的身子飘散出一股清香。
  “我没有厌女症!”风幽禽狠瞪她一眼,推开像跳蚤一般在他身边跳来跳去、扰他心神的姐姐。他走向韩如净,扶“他”盘坐,点了“他”几个穴道再狠狠击了下“他”的背。
  韩如净被风幽禽一推,人不清醒也难。
  痛……这是韩如净全身上下唯一感受到的知觉。
  “呜……”韩如净低吟出声,虚软无力的往后靠入风幽禽的怀里。
  好宽厚的怀抱,好暖、好暖,融化“他”被冰封的身子,好舒服……
  风幽禽攒眉低首望着怀里的韩如净,努力克制想要将之推开的想法。
  “好个白净肉嫩的美人儿,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要着男装呢?”风蝶衣蹲在韩如净面前打量她,即使她的脸上沾有脏污,仍无损于她的美。“嗯,是量身订做的,而且她穿起来有股俊雅之气,出水芙蓉之貌兼飒爽英姿,好好玩喔!”
  “好玩什么?快把她拉走!”风幽禽可没风蝶衣的闲情逸致。
  “不要,她在你怀里睡得这么安稳,我才不当拆散别人好眠的坏蛋呢!”风蝶衣风情万种的回眸一笑,径自起身到附近拾柴火,今儿个就在湖畔扎营,明儿个再进城吧!
  风蝶衣心中暗自盘算着,完全无视于双胞弟弟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白再转灰。
  “我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跟这种女人做姐弟。”风幽禽微眯起俊眸,低首看怀里的韩如净。
  她,很脏。这是风幽禽第一次正眼瞧除了她娘及姐之外的女人,除了那张看起来白白嫩嫩像梅花瓣似的脸稍微可看外,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尘,活似逃犯。
  衣袍大致可看出它原本的颜色,可现在蒙上一层厚重的土灰,再好的样式及质料都白费了。
  “咦?”风幽禽眼前一亮,轻拾起垂挂于韩如净腰际的半面铜镜。
  那有人铜镜是做半面的?瞧这切缝又十分整齐……还有这样式,好像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忽闻草丛中的动静,风幽禽断了冥思,侧首微瞄身后,看似冷情的薄唇上弯,呈细微的弧度,低沉的嗓音夹带轻蔑的笑意,“是友非敌,是敌非友,速速现身。”
  一群黑衣人自隐身的草丛中现身,个个持刀,眼神凶恶。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少管闲事会增加你的寿命。”
  “把你怀中的韩如净交出来!”
  韩如净?真是个合适她的“脸”的名字。
  如净,如净,如水之清辉,濯千人风霜,净万人伤怀。
  风幽禽想着想着,又陷入冥思世界当中,这女人除却害他失手的坏因,倒也不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只是,为何她身为女儿又做男人打扮,而且看来时日已长?要不是风蝶衣那比狗都还灵的嗅觉,说不定还辨不出她是男是女。
  “老大,这个人甩都不甩我们,而且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样子,一定不会武功……”黑衣人中有人向头儿小声报讯。
  这头儿轻蔑的睨着兀自凝思的风幽禽,也断定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书生,一个小动作便叫所有人一同上前,预备一刀解决风幽禽,再夺回韩如净。
  想不到这韩如净倒挺会逃的,在清点过韩家二十余口人,发现少了韩如净的尸体时,他们便兵分两路,一路人马留在洛阳继续打探他们逸寻未获的如镜,一路人马则追着韩如净直至洛阳郊区的三不管地带。
  岂料他们才举步上前,被他们视为文弱书生的风幽禽摺扇一挥,一道劲风朝他们袭来,全数倒地不起。
  头儿在看清风幽禽所持的白玉摺扇之后,如雷轰顶,又惊又恐的看着连动也没动、只是挥下扇子即将他们所有人击倒在地的风幽禽。
  “你……你是逍遥二仙之中的扇逍遥……”手持白玉扇为武器而闻名江湖的扇逍遥——男风逍遥。
  风幽禽唇畔笑意未改,“算你识相,大爷我今儿个心情不好,不怎么想开杀戒。”
  他玩弄着韩如净那半面铜镜,让头儿眼睛一亮。
  如镜果然在韩如净身上!得到这个认知的头儿并未忘怀风幽禽这个强势高手的存在。
  江湖上盛传,身为龙凤胎的逍遥二仙有着相似的面貌,及各有所长的绝技。
  扇逍遥之名的由来之于风幽禽所持之扇。而风蝶衣的外号——舞逍遥,则得自于她发暗器冰魅银针时娇妖的姿态。且此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扇逍遥在此,舞逍遥定在不远之处,硬拼只会损兵折将,说不定还会赔上自己这条小命。
  不智,不智,还是先撤退,等大头儿到达再说。
  “怎么?风大爷我说不想开杀戒,摆明是给你们一条活路走了,你们还不快滚?等我兴致来了,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风幽禽轻摇玉扇,安之若素的提醒道,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们,可这回他们再不敢放肆上前。
  “今日领教了扇逍遥的武功,果真高深莫测,在下不敌,来日……来日……”语未结头儿只觉胸口一闷,吐出一滩鲜血,其余鼠众一见头儿吐血,莫不惊恐万分的跪地求饶。
  “请扇逍遥绕小人们一命啊!”
  “我说过,若是不走,我兴致来了,你们全都得喂我手中这饥渴的白玉扇。你们不听我的警告,还赖在这儿惹得我兴致高昂,休怪我扇下不留情。”原来刚才头儿吐血的原由是风幽禽听烦了他的长篇大论,阖上摺扇一丢,“适巧”砸中头儿的胸口,但一眨眼,摺扇似乎有生命似的回到了风幽禽手中。
  “我们马上走,马上走!”众鼠辈拖着深受重伤的头儿连忙撤退。
  一切归于平静,只除了被风幽禽伤了的那名头儿所吐出的血稍稍毁坏湖畔该有的洁净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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