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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清琴再鼓,凤求风。
  太平吉日过没多久,风波又再起。
  “你说什么?为什么皇上想见我?”
  猛旋过身,薰子停下原本正要倒茶给妹妹的手,吃惊不己地看着谦谦。谦谦的神情惨白如雪,眉间深深地刻着愁容,像有好几天已经烦恼得无法入睡,眼袋下方的暗影沉重。
  “对不起,大姊,我已经试图跟他说理说情,但他说什么无论如何也想见你一面。弄得我成天失魂落魄,想不出个好法子开脱。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多嘴谗言的家伙陷害我。”
  事发突然,薰子沉默一会儿,又回去倒好茶水,将它放在谦谦的面前,自己也坐到木桌的另一端。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气恼,平心静气地把事情始未告诉我。”
  自从离开寻芳阁后,薰子着实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偿付自己赎身银两后,以身边所剩的银两,薰子依着大湖心边找到了一间清幽雅静的小庄院。与过去云薰楼的豪奢气派当然是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这座依附着半顷林地的白瓦红墙屋,薰子可以依自己喜欢的意思去妆点,营造一个能让自己心情舒适的空间。
  起初的几日忙着采买生活所需,打点周遭,接下来就是全然的空闲,和以前晏起黄昏日初歇的忙碌生活比较,现在的熏子过着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子。早起洒扫庭院,整顿家务,读几册书、写几首诗,然后料理自己三餐。唯一会来拜访自己的陈了妹妹外,别无他人的日子,别人似枯燥,却给她的心灵带来平静。
  即使偶尔夜深人静阑,思念起心中思慕的人,也不是全然痛苦的感受。如果鼓动于心的那份疼痛消失的话,自己也会一并消失。每每被他拥抱时的空虚重被挑起时,就用回忆来填满,无尽的思念、真实无爱的拥抱、爱恨贪嗔,澎湃地骚动着。
  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那样的夜里,唤着那人的名,直把心涨满揪痛为止。
  痛也是活着的证明。
  痛着所以爱着,爱着所以苦着,苦着却又快乐的不愿意把这份苦让给任何人。轮回复轮回,生生息息着,可有休止的时刻?
  藏起这些不欲人知的心境,薰子极力让自己过着正常的日子。但就连这一点小小努力所得到的成果,也于今日画下休止号。何以皇帝要召见她这祥一个非宫非爵的平凡妇道人家?这是否会在她生命另起风波?
  “起因是三天前我被皇上召见。他告诉我有人上书荐举我出身有问题,不适宜担任太子太保这种重责大任。”谦谦口气地说道。
  “有这种事?”
  “或许是某些人眼红我被皇上赏识,年纪尚轻却被任命为太子太保。宫中有不少人觊觎这肥缺已久,怎也没料到会落到初初入宫的我身上。唉,这又不是我去强抢得到的职缺,那些人心胸也大狭小了些。”谦谦烦闷的挥挥手,“太子是难缠的小鬼不说,那些不时跟在身边随时刺探的宦臣也罢,老是把我当成窥饲对象的无聊宫女也好,全都让人烦心。”
  说穿了,皇宫是封闭外界的城墙,所有人只好在墙内大作文章,越是元法与外界接触,就越容易引发人与人之间的事端。谦谦宁可到乡下小镇为宫,也胜过被卷入宫内利益斗争的风暴里。“你出身的问题,莫非是我……”薰子眼神一暗。身为女妓的冷薰子虽然已经消失,但是若有人硬要拿此大作文章,未必不可能。
  谦谦点点头,承认薰子心中的疑虑。“那些人说什么我有一个从事烟花行业的姊姊,道德操守都不足以但任未来帝君的师范。甚至说我会把下等阶层穷民的俗气沾染到太子身上。反正说的都是些足以气死人的话,我也不想去记它。”
  “都是因为我牵累到你了。”
  “大姊!这与那根本毫无关联,那些人不过是趁机大作文章罢了!就算姊姊的事没被提出来说,也有其它毛病可挑。那些人是不把我扳倒势不罢休的。这根本不是姊姊的错,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他们拿我作文章也是实情。”薰子望着谦谦那“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的表情,笑了笑。“好好,我不说就是了。那,后来呢?为什么扯到最后皇上会想见我?”
  哗啦一瞬间,从耳后根直染红晕地,谦谦的整个脸都红了。
  “恩?很可疑喔!怎么一回事?”薰子没料到妹妹会现出这种表情。
  “那个……是我失言啦!”谦谦低下头,道歉地说:“因为我气不过,所以就在皇上的面前夸言你的好处,把你为了扶养我与堇堇不得己沦入风尘的事都说出来。并且……还说……为了不让姊姊你遭受闲言闲语,就算要我丢掉这状元郎的官位也无妨的……结果皇上就说他非得见见这位值得我用生命保护的姊姊,到底是什么神通广大、三头六臂之类的。总而言之,是我说得太过火,而勾起他的好奇心啦,可是我说的句句属实喔!我真的为了姊姊就
  算丢官也无所谓。”
  “也就是说你的莽撞肇事罗!”好气又好笑地的薰子摇着头。
  “我怎么会想到皇上他是这么好奇的人!”握紧掌头,谦谦急急地说:“我想我还是再去跟皇上说一次试试看,求他打退堂鼓。”
  “为什么?”薰子偏头反问她。
  “当然是因为薰子姊一定不愿意再被打扰……”话越说越小声,谦谦被薰子脸上温柔的笑意给弄迷糊了。“我没有这么说呀!”伸手摸摸谦谦的头,薰子答道:“一开始是吓了一跳,而且也觉得很困扰没有错。可是方才听到你愿意为了姊姊丢官都无所谓的时候,我真的
  很高兴喔。谦谦原来这么会为我着想,我一点都不知道,真是抱歉。我也一样喔,为了谦谦的话,别说是一个皇上,就算是三十个,我都会去见他的。”
  “不要勉强,薰子姊。”
  “我会努力表现得好一点,不丢谦谦的脸。”
  “可是我实在很担心呀!万一……万一……万一皇上对姊一见锤情的话那怎么办?他可不是别人,而是天子那!天下都是属于他的。真要是他看上姊姊,那姊姊也无法拒绝那么高贵的人,不是吗?可是姊姊心中还有泷大哥,怎么能……我越想越不安。”
  “傻瓜,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啦!”薰子安慰地说道:“你自己都说天下是属于他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天子拥有后宫嫔妃佳丽数千,里面不乏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之人。又怎会看上我这一无是处的平凡女子呢?再者,他环肥燕瘦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会缺我一人的啦!”
  “那是大姊不知道自己魅力所在,才会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怎不说你把我看得大值?瞧我现在发短容姿平庸,哪有半点万人迷的样子?安心、安心。只是见一面而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必要时,为了不让你落人话柄,我也愿意。”
  “哎……问题不是在此。”
  薰子微微一笑。“别想多了,你去回覆皇上,我随时都愿意晋见。”
  看来是不能劝薰子打退堂鼓。谦谦点点头算是回应。两人就着谦谦在皇宫中的所见所闻又聊了一会儿,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响。
  “大姊!大姊!”
  听见堇堇的声音,熏子才起身就见她往屋内冲进来。堇堇神色慌张,与方才谦谦心事重重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谦谦你也在呀,那正好。帮我捉住薰子姊,我非得拖她去见一个人不可。”说着说着就动手要捉住薰子的堇堇,卷起袖子。
  “慢着,怎么又来了?这个也要我去见,那个也要我去见。皇上只有一个吧?这回董董你要我去见的是哪位公子大爷还是什么将军殿下?”不胜其烦的薰子不快地问道。
  “都不是。而是一个咱们三姊妹都很熟的人。”二话不说拖着熏子就往外走的堇堇连费唇舌解释都不想,直接下手为强。“谦谦帮我捉住大姐左手!我捉右手。无论如何你非去探他不可!”
  “到底是谁嘛!”已被拉到门边的熏子与堇堇开始徒手拔河。
  “好,我说,但是姊姊非去不可。”堇堇严肃地瞪着熏子说:“是泷大哥。我要你去见他!”
  呆了一会儿,熏子开始大力地反抗起来,试着甩开堇的手。
  “姊,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万一你见不到泷大哥的'最后一面',你一定会后悔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苦!”
  堇捉住她的肩大叫着。
  震耳欲聋的声音穿透了心雾。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最后一面”?“拢傲都他怎么了?”
  “昨夜被人突袭暗杀而身受重伤。到现在还不知道有救没教呢!我是听尚志告诉我的,他昨夜已经连夜赶回泷帮去了,我也是马不停蹄的来找你;连气都没换过。详情我不清楚,总面言之现在不是你拖拖拉拉迟疑不决的时候,快跟我上马,我带你去泷帮见珑大哥。至少要见到他最后一面!”
  “骗人,不可能,绝对是胡说八道。那个泷傲都怎么会被人杀成重伤,不可能的!”世上真有人能杀伤泷傲都;并且让他伤重不治?这种事就算是在她最糟的恶梦里都不可能发生。
  “我管不了那许多,总之你去见他一面!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最少亲自去求证这是不是个谎言吧!”堇堇急得直吼道。
  还是谦谦冷静地双手在薰子的肩上用力一握,“大姊,堇说的有道理。你听到这消息也不可能安稳地睡,何不去看一下,省去坐立不安的时间,确定泷大哥安然无恙就好。”
  会是真的吗?不会的,泷傲都不是那么简单就会倒下的人。捂着自己的嘴,深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痛哭。薰子点点头,在堇堇与谦谦的簇拥下,走向门外等待着主人的马儿。
         ※        ※         ※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需要什么庸医,把那些烦人的苍蝇给我赶出夫!你们不赶的话,我就自己动手赶!”
  咆哮声连半里外都听得见。受伤的“狮子”一匹,躺在床上大吼大叫。
  “再让他们在我身上插针穿线,我就该死的把他们一个个做成沙包来练拳,听到了没有?还有,不许他们弄什么苦哈哈的药给我吃,我绝对不吃、不吃!”
  “喔,这样真的好吗?”泷帮的第二号人物,扬眉抱胸,毫不同情看看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泷傲都。“那我就只好让他们把你那条伤腿给砍了,挂在处头让人家知道咱们泷帮已是日薄西山近,堂堂帮主竟然连夫夫都怕,怕得连腿废了也没关系。有这种当家主子,怪不得泷帮近来‘好事’连连。”
  “住口,辅老头,我不用你在这边幸灾乐祸看热闹。外头多的是你该去办的事,你要是想不到,我的掌头可以帮你想起来。”
  “看那毒舌健在的模样,真让人遗憾受伤的不是你的嘴巴。昨天还躺在床上不知是生是死,今天就能这洋活蹦乱跳,我请的大夫不是神医也是华陀再世。下次我会请他想办法医医你的毒舌。”
  “罗唆死了,滚出去,让我一个人清静一点。”
  “是、是。如果你的腿伤能像你的嘴那么键康,那也不用听我在这边罗唆了不是吗?不过,最该被医一医的还是那顽石脑袋,说过多少次树大招风,你偏要一个护卫都不带地出门去喝酒,这下好了吧!被彼人从后面偷聋,以为自己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人砍呀!真以为自己是九命怪猫吗?我看那九条命也被你玩得差不多了,下次省点用,命留着还有很多人要呢!”
  “你说够了没!”这次泷傲都真的火大了,开始找寻任何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
  往门边移动,不敢拿自己小命冒险的辅副座笑着说!“好好将静养一下如何?帮主大人。照大夫的吩咐,你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我会天天来陪你运动一下嘴皮子,不会让你无聊死的。”
  “臭老头子,真活得不耐烦了!”
  辅副座眼尖地看到他执起瓦制花瓶,马上逃身,到门后去,随着破碎的花瓶掉到地上,他人已安全地在门外了。“真是,一受伤就脾气火爆,这性子总得想亦法帮他修整一下。”
  念念有辞的辅副座边走到前院花厅,就看到儿子尚志与三位来客交谈中。里面有张面熟的脸。“哟,这不是小董吗?好久不见了,来,让干爹瞧瞧你。”
  “干爹!”堇堇亲热地冲上前,毫不避讳地来个大拥抱。
  “乖小子。”他摸摸小堇的头,一边看着旁边的公子与姑娘。“怎么会想到来看干爹的?啊,我知道了,你是来看帮主的吧?都是我这儿子嘴巴大,早说过不要惊动他人。他还是到处说去了。”
  辅尚志冤枉地求饶,“我没说,爹。是小堇耳尖,听到我与手下的人谈话。”
  “泷大哥人怎么样了?没事了吧?伤到哪里了?”堇堇心急地问。
  “恩,放心吧!他呀除了那条腿得休息十天半个月以外,其余的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你想去探望他的话,小心点,他每次受伤脾气就很差。不过,我猜他看到你应该是不会那么心情恶劣才对。看到你这小鬼头,谁会不开心呢?”
  “那我就放心多了。”董董转回头对着薰子说:“大姊,我给你介绍介绍,你应该听泷大哥提过,这位是辅副座,也是尚志的爹。”
  “大姊……”副座的目光越过小董,那位及肩短发朴素的姑娘,难道就是名满姑苏的名妓?真是看不出来。虽说胭脂未施的模祥也挺俊俏,但是那不带半点风尘味的秀气姑娘,会是绑住他们帮主六年的女子,说出去谁也不信吧?
  “这位是我姊姊冷薰子,另外这位也是,冷谦谦。”堇堇一一介绍完后,“我大姊是来探望泷大哥的。”
  “欢……迎。”辅副座迟疑的皱着眉。帮主与冷姑娘的关系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熏子拉拉堇的衣袖,“他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来。见一面也无妨呀!况且泷大哥受伤也是真的,现在虽然己经没有生人命危险,可是凭姊姊与地的交情,说来探病也没啥不妥之处。为什么不去探探他呢?”
  “堇,别闹了。我是因为你说他病危才来的,现在……”
  “我真搞不懂。”堇大力甩开薰子的手,睁大眼瞪着她。“这是说,非要生离死别你才肯面对自己、面对泷大哥吗?太可笑了,等到最后那一刻都一脚踏入黄泉路了,要说什么话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这样子下去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我没有逃避任何事。”她别开脸,回避地说。
  “那就去看他呀!”堇从后面推了薰子一把,朝院落内的方向。“不是就证明给我们看,证明给你自己看,让你自己相信。”
  “干爹,泷大哥的房间是哪一间?”转过头,董大声地问着。
  用手一指前面,辅副座仍有点如入五里雾摸不清地说:“从这里进去,一直线可以看到很大的院子,正中央的那扇门房就了。”
  尚未接近院子,薰子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
  要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呢?
  该说些什么呢?
  他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生气或是憎恨?还是装作不认识。
  她没有逃避泷傲都。一听就是说言。
  心跳得好,扑通扑通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再见到他的机会,当剪去自己长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不再见他、不让他再被自己伤害。些央心都是真实的,没有半分造假。怎的,却又来到他门前呢?
  踌躇复踌躇,那慢得不能再慢的脚步终究会抵达那扇阻断他与自己的门前。她可有勇气敲开这扇门?他一定不想再见到她。她能厚着脸皮……
  握成拳头的手,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敲了下去。叩叩。随着敲门声,里面熟悉的声音应道:“谁呀?进来。”
  门咿呀一声地,开了。披衣半躺床上,翻阅着书简的他映入眼。霎那间,许久未有的波动在心湖晃动起来。里着沾血白布带的伤腿刺月的跨在床柱,想必是伤不轻,否则怎么会半条腿都被布条捆起?
  没听闻到来人出声,他无意地抬眸,四目相交。两人谁也没有动,谁也没出声,沉默地对望着。许多的话翻腾到胸口,该说点什么才好,明知道这一点,却什么也说不出曰,像有巨石重重地堵住喉头般。那些问候的话、那些开玩笑带过的机智、那些想要怒骂他加此不小心的话,全都哽噎住她的呼吸,让人呼吸沉重。唯一能做的是牢牢地望着他,望着那张许久未见却又曾未忘记的脸。
  双脚僵直地无法移动。他先调移开目光,奇迹的像是咒缚被解开了,薰子发现自己的能动了。她缓慢地走进屋内。
  来做什么!滚出去!这些话同样哽住了泷傲都。复杂翻思绪让人不知所措,愤怒她这样恍若无事的模样出现自己面前,高兴能再次见到地,憎恨着她依救如昔的美丽,许多许多无法一一整理而出的情绪;沸腾中。
  定身于他一臂之遥的地方,熏子望着那如刀雕的俊美的脸,感激着他没有说任何会让自己夺门而出的话。能再次这么接近他,像做梦一样,不敢置信。
  “你要在那里呆呆站到什么时候!”
  一语惊醒梦中人。薰子无意间忘掉自己身处地方,一下子看到泷傲都那生气的脸,不觉往后倒退一步。
  “干嘛?我会吃人呀!自己送上门来,现在要当着我的面逃跑吗?这算什么,玩弄人?”没好气地,他眯起一眼瞪着她。“舌头连著头发一起被剪了吗?打从刚刚到现在都像个哑巴。”
  糟了。惹他气起来,会没完没了的。“我……听说你受伤了……”
  “赶来看热闹?”锐利的目光刺人的冷笑着。“不是的!”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说我也料得到。想必是从谁那儿听到我受伤的消息,以为我差不多快完蛋了。赶来趁我断气前,一口气吐光你六年来心中的怨气,是不是?很遗憾,和你所想的不一样,过两天我就活蹦乱跳了。不过这对你而言或许是结束我这条命的大好机会。匕首有带吧?要不要试试你现在能不能一刀了结我?刀俎鱼肉,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被宰割的人是我。”熏子低声耳语。明知道他不可能会摆什么好脸色给她看,心里多少有点准备,但是依然被刺伤了,言语的剑戳入她的心.淋漓鲜血是望不见的朱红。
  那样的分手方式,到如今会被他这样冷嘲热讽也是理所当然。
  自己要求结束这段情,却又厚颜无耻地到他面前献出关心,被人家视为虚情假意惺惺作态,都是自己种的因,结的果。
  再怎么没有常识,也不能这祥大大方方地走到人家面前;误以为自己仍是他的恋人一般,嘘寒问暖他的伤势。就算他怒叱着要她滚到天边去,也都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温柔已经看不到了,保护者的手己经收回去了,那些曾经如此独占着自己、爱恋自己的目光转化为憎恨、厌恶以及不耐……回不到过去,她在著望什么呀!愚笨到极点,做出这种明知结果的尝试。
  “对不起,打扰你了。”移动僵直脚步,炫然欲泣的悲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慢着,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过来!”
  怔仲恍惚间,她不确定自己耳中所听的话真是如此。回过头,锐利黑眸里黑炎荧荧。
  “过来这里!”他强调地拍拍自己的床,语气有着不容反驳的高傲。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危险的狮子张大它的利牙,准备一口扑上前咬断猎物的颈,夺去弱小生命。
  手被拉扯过去,失去平衡地倒趴在他的身上,自己不听使唤的腿竟然走向他!自愿投向那雪白利牙的诱惑。嗅到揉合着烟草味的男性气息,手掌下那坚硬却有着人体软度的身躯是暖暖的热,自然反应着他的吐息以及自己同样纷乱的气。
  “寂寞?孤单?还是想念有男人的日子?”残酷的耳语在耳边邪恶的低语。“失去我以后?谁填补你的夜晚?又找了别的男人了吗?在我之后,这个身子已经让多少人碰过了?他们能满足你吗?”
  “住……口。”怒骂到了嘴边却有如求饶的弱势。“我全部都一清二楚,现在你的身子有反应了对不对?”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味,冷漠的语言继续辗压她的尊严,大手滑过她的腰,固定住不让她脱逃。“想起来了吗?那些夜晚我是如何调教你的身子,把你从不经人事的少女转化为真正的女人。我调教得大好了,这个身子只要我一碰就会有反应不是吗?忘不了对不对,我如何抱着你,你又是怎么在我身子底下……”
  “住口,住口!不要说了!”狂乱地掩住双耳,闭上眼,体内羞耻骚动的热度如何地令她难堪,他比谁都知道。
  “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地敏感。这样子的你能忍耐没有男人的日子,我根本不相信。这可爱的唇让多少人亲吻过了?你哭泣哀吟的声音又有多少人知道了呢?只要是男人就行了吧?不管是谁都可以——”
  忍无可忍地,她举手挥向他。
  没有闪躲……理应可以阻止她的,他却没有行动,既不闪躲也没回击地,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雕塑般端正的容颜留下分明的五指痕。
  冻结激情无助的泪,悄悄地滑下脸颊。
  “哭了?怎么可能……雪女也会有泪吗?”指尖触及她的眼角,沾了一滴透明水液,送人口中,“咸咸的,就像寻常人一样的泪水?除了‘那种时候’以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泪。”
  彼此都心知肚明何谓“那种时候”,反手擦去眼角的泪,逞强地掉过头,“我没有哭,这是有砂子掉进去的关系。”
  “没有风哪来的砂子。”眉毛一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谎言,“幸好当初你不是走上戏子这一途,否则肯定会被人轰下台,演技太差。”
  “演技差也是我的错吗?”
  “要看你在谁的面前作戏。”
  “请放手,我要走了。”再留着也枉然,只是被戏弄嘲讽而己。既然确定他没事,就不该跑来看他,跑来看他就不要心存无用的希望,所以在无用的希望造成更大的幻灭前,还是快快离去方为上策。
  “想逃?”
  否认也没有用,索性大方地点头,不想再被伤得更重。“请你放手吧!”
  “我不放手的话又怎么办呢?”虽然脚受伤,但是他的手劲依然大得惊人。
  忘记这个人有多么过分了。总是不知界限,像要把人逼疯似的,直朝临界点进攻。薰子开始推他拒他,偏偏就像越缠越紧的丝网重重被捆住,怎么样也没法让他放手。“非要羞辱我直到我无地自容,直到我含愤自杀,你才愿意罢手吗?”终于,忍不住地吼道。
  “自杀?了不起,好不容易重新蛊回自己手中的生命,却要不知珍惜随意践踏吗?了不起,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也要获得自己自主权的理由吗?因为现在你要死之前都不用先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不是,我才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而……”因为妒火,因为再也承受不了即将爆发的爱意,这种话能说出口吗?“怎么不说下去,我正等着洗耳恭听。”差一点就可逼出的答案,看样子又没有希望了。“它们没有关系。”不,她在说谎。大有关系,他正是理由,他就是原因。
  黑炎的眸暗淡了一下,“说的也是,己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切断了,不论你想什么、说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了。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你可以用这无辜得令人憎恨的脸,平心静气地站在我面前!”
  “啊!”被攫住后脑勺,穿透发海的长指传来的力道足以令头皮发疼,仰起脸,残虐又冷酷的面容深深地吸住她的目光,无法移开。
  “如果不想被这样对待的话,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去找别的男人玩吧,我已经受够你的冷漠与不诚实了!”被强硬的双臂整个拖入床中,坚硬的身体压住了她,毫不费力瓦解她意志的唇,热烫的席卷了她;湿滑的物体撬开她紧闭的唇关,恣意地嬉弄着她,粉碎她的寂寞,忘却自己。
  强而有力的手揪住她的衣襟,刷地从肩膀处直直剥下到腰间,暴露出她雪白圆挺的双胸,贪婪饥渴的揉握住她,这样还不够,那令人疯汪的唇移到跃动着生命节奏的凹谷,探索着吸吮着舔吻着她的所有。
  “啊……嗯……”唇缝吐露出不被允许的纂,堕落到世界边缘。
  狂暴的齿轻啮着粉红的突起,细微的痛楚与快感迷醉的交错,融入那将人烧着到骨子里的喜悦。
  “不原谅你,这个身子除了我以外,怎么能够给其他人,全部都是属于我的,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
  啊啊!是的,用独占将我撕裂,用双臂将我抱碎,用你唇上全部的毒吻取走我的命!就这样一直一直紧紧地抱着,不要松手!就算世界都消失了,只要有你的手紧抱着我,我就可以感觉到世界的存在。
  “我要把你要回来,属于我的全部。”
  拆解虚伪与不实的伪装,无法抗拒你,就是对你的爱最大的证明。
  “再一次地,把你买下来,用我的……”
  买?
  宛如被当头棒喝,薰子用力地推开他。“不要!我不再是你的笼中鸟了。”为了你鉴,所以挣脱那华而不实的金笼,现在再被关进去,不又重蹈覆辙了吗?不当金丝雀,振翅朝着天空飞翔,再也不要让笼子隔开你我了!泷傲都缓慢地收回了手,就像他未出口的爱语也收了回去。他已经释放她自由了,从此再也没有权利将她捆绑,即便那是出于真爱。
  “滚出去。”他森冷的侧过脸,不再望着她。
  失去温暖的手臂与拥抱,全身发寒。困窘地看到自己大敞的衣襟,薰子紧紧的收拢起来。
  “傲都……”想告诉他,他是自己的天,她只是想做只能在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像鸟儿那样投入他的怀抱!
  赐给她勇气,让自己能说出口!
  “滚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粗暴地,傲都将她撵下床,一如把她撵出自己的生命,再也没有二度机会,他不会再尝试用爱去捆绑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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