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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节


  当简崇浩知道沈青珊要特地请假到高雄来看他时,心里当然是高兴的,虽然这不向她的作风,可是她这种做法就代表她很关心他;因为关心他,所以特别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找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这么关心自己,真的让他很感动。
  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他已经褪下制服,换上平常的衣服,就等着她的到来。谁知道就这么巧,朱珞琪会在这时候出现……上一回她来找他时,他已经当着她的面,将他的态度表明得十分清楚,没有道理她对他还有期待?可是事实告诉他,事情没有他想的这般简单——或者说,他忽略了朱珞琪的执念,以为她能像他一般,好聚好散。
  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想不到,朱珞琪会对沈青珊动粗!他以为他了解朱珞琪,至少她的本质还算不坏,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激烈的事……她的确是没做什么太激烈的事,可是她再怎么说,也不能打沈青珊!要是有任何的过节,也该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怎么算也算不到沈青珊的头上……
  “对不起,连累了你。”简崇浩怀满歉意地说。
  “不,这和你没关系。”此时,沈青珊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泪腺,已不复见五分钟前的泪流满面,只是红肿的双眼再再提醒,她曾经失控的事实。“我想这是我们两个之间有点误会。”
  沈青珊仔细回答,或许朱珞琪会这么做,她也该负一部份的责任,毕竟她不能否认,她的确拿话刺激过她……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不后悔,如果时间能倒转,听到沈青珊这么说的简崇浩更是自责不已。“我想可能是我的态度不够坚定。才让她以为还有希望。”他不懂,他已经非常明白地告诉过朱洛琪,他们只是朋友,但依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恐怕连朋友都要当不成了。沈青珊不忍看到简崇浩如此自责,于是说:“我想,这可能是她单方面的问题吧。”应该是,要不然朱珞琪犯不着直接找上她。“我相信你。”婚姻要是没有信任二字,那这婚姻必定要在风雨飘摇中度过,直至结束——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活,未免也太痛苦,不如早点结束。
  “谢谢你,你的信任对我来说,相当重要。”
  “这没什么,夫妻本来就该如此。”
  两人相视而笑,双手不知不觉中地交缠,那感觉很温馨,像朋友、像家人,可是又有种异于两种感情之外的情绪正在发酵……
  这大概就叫爱情吧。这个句子,突然之间闪进沈青珊空白的脑子。她先是一愣,之后才领悟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我不会爱一个不爱我的人。”她率先打破沉默,讲了句上文不接下文的话。
  她的爱情观一点也不伟大,同时她不是圣者,可以无怨无悔地付出,而不求回报。基本上她的心态比较像种植作物的农人——花了心血照顾农作物,当然希望它能结实累累,如果种的东西老是生不出什么东西,了不起再试一次,再不成就改种别种作物了。
  如果,她爱上一个人,但那个人不能回报她爱……嗯,她终究还是放弃那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她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付出——虽然有认为无私的爱才是真爱,但是她认为能够相爱,才叫“真爱”。那些默不作声,为他人守候的男男女女们,实在是太傻了,苦了自己,却不见得造福别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大部份的人都是这样的,。简崇浩已经开始习惯沈青珊突然蹦出一些和当前情境不连续的话题。“其实,我的想法和你类似。”
  “那种单方面的付出,对当事人都不见得是好事。”她是没经验,但是她有朋友,她可以观察,不一定得自己有亲身经历才行。“一个爱得太辛苦,另一个则是心理负担沉重。”
  “是啊,能相爱的话是最好的。”很自然的,简崇浩接着问:“如果,我爱你,那么你也会爱我?”这是呼应她最先前的声明,这句话似乎早在她开口之际就该说,可是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直至现在才从他嘴里冒出来。
  沈青珊讶异地看着他,对他这个问话有些许的不敢置信——她是喜欢他的,所以主动爱上他不是件难事,如今他开问她:如果我爱你,你会爱我吗?
  “当然。”难以摸着的女人,在大多数的男人眼中才是最具吸力——时也是最具挑战性。事实上,男人的本性有些像飞蛾,总爱扑火——像沈青珊如此诚实的回答,大概会被标上个“笨”字。“你如果爱我,为什么我会不爱你?”
  现在想想,她会告诉简崇浩“我不会爱上一个不爱的人”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吗?虽然他没说,不过至少也沾上个边了嘛——爱这个字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是有时说说,也是甜在心头、乐在心中,效果极佳。
  她的答案给了简崇浩十足的信心,他非常慎重地说:“青珊,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我娶你,绝对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不是为了一个免费的管家、一个温床的床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不管外头的压力再大,我绝不可能步入婚姻这一途。”他的意志力超强,绝不是外在观感影响的了。“所以说,当我选择了自己的妻子,那么她在我心里一定是最好的。”
  沈青珊十分专注地听着,深怕漏听了任何一句话。
  “同时,她也是我的最爱。”爱这个字,对于不习惯将它表现在嘴上时,的确相当难启口……归咎原因,就是两个字——害羞。“所以,青珊……我爱你!”
  这三个字好不容易终于说了出口,简崇浩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同时抹掉额头上的汗珠——除了害羞,再加上些不习惯,扣除这两点,当然还有紧张。
  听到简崇浩这么说的沈青珊满脸通红、惊讶不已。能听到一个她爱的人对她说:我爱你……这感受真是特别。这时,她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女人就是喜欢她的男朋友、或者是丈夫天天说这些话。
  那股直往脸上冲的热流,不仅在脸上造成影响,同时也流遍她全身……那温度……绝对不是“温暖”这等级可以形容……那简直就像是赤脚走在仲夏的沙滩般炙人——有点让人退缩,但是又令人难以拒绝。
  这热度让她联想到外国罗曼史小说中,常描述到男、女主角因为对方的某句话、某件行为——这当然是床戏的前奏——而浑身发热吗?那么也许,让他们浑身发热的温度,就恰如她现在感受到的是一样的……照这么说的话……照这么说来的话……接下来就是……也许是……她连想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
  “你呢?”简崇浩原本和沈青珊有一臂之遥,如今为了探知她的答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声地在她耳旁呢喃:“我想听到你的答案。”这或许叫本能吧,本能会去挑逗、调情,然后借此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是反应。
  她感觉到有股热气从耳边窜过,引起了身体一阵又一阵的生理连锁反应——有种既酥、又麻、而且还有点痒的……快感——这应该叫快感吧——在身体里快速地扩散,以比病毒播散还要快上许多倍的速度,从耳朵蔓延开来。
  这奇特感受紧紧抓住她全部的神经系统,以至于让她忽略了简崇浩的问题……
  “青珊,我在等你的答案……”简崇浩不知是有意、或者是不小心,总之他这回不仅整个身全都帖上了沈青珊的,连原本的耳畔旁的低语呢喃,也成了近身的肉搏战,直接帖着她的耳朵,将他的声音沉沉地送进沈青珊的耳里。
  “答案……”在初时的震撼过后,沈青珊微微地回复理智。理智是回复了,可是她的身体自主权目前还不归她的大脑管。反而是跟着简崇浩的话走。
  “是啊,我在等你的答案。”男人——或许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在这种弥漫着情欲因子的空气中,回归原始,以身体、声音、甚至是行为来吸引异性的全副注意力,让她的神智随着他而起舞——就像公孔雀,以一身华丽的色彩吸引母孔雀;公羊以门战赢得母羊……
  “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这时,简崇浩已经将沈青珊困在墙上,让她没有退路可以继续逃避,只能正视他问题以及自身的反应。“不过”,他的唇一步步地向她靠近,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就要覆盖住她的。“我还是想听你亲自说出口……你不会拒绝我这点小请求吧?”
  “不会。”沈青珊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正照着简崇浩的要求做,虽然她还是在得回身体的自主权……她知道她可以,可是她不想。
  “那么,快点告诉我。”
  “我爱你!”
  这句话不仅是沈青珊想听,简崇浩也想。或许这么说,很老套、也很不入时,但对于这两个初生之犊来说,这是新奇、从未碰触的部分。因为,在这之前,也没听过谁对自己这么说过,或许电视、电影这种场面多得不胜枚举,“我爱你”这三个字早被说烂了,好像这三个字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可是,这对他们两来说,一点不也问题,因为他们的爱像刚出炉的面包,还是热烘烘的,就算别人的“我爱你”说得再怎么汜滥,也和他们无关。
   
         ☆        ☆        ☆
   
  沈青珊的高雄之旅没收到预期的成效,不但没认识简崇浩的朋友,而且还在他的营区里闹了个在笑话……总而言之,她这次的计划是完全泡汤了,一点作用也没有……照理说,她该是难过的,可是她没有,因为她得到了预期之外的收益,以经济学上的名词来解释,这就是——外部利益。
  这要怎么说呢?
  照她原先的计划,她应该会和简崇浩还有他的朋友一起吃个饭,套个交情什么的。人说见面三分情,见过的话,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忙的话,也不至于落个距她于千里之外的悲惨下场。
  等到夫妻两人独处时,照她朋友告诉她的——该说的、该做的一项也不能少。
  “这个“该说的”、“该做的”,经过她多日苦思,以及集思广益的结果——她问了许多人,但每个的答案都不同,不过经过折衷之后,她的确得到个结论——所谓该说的,自然就是要向简崇浩表明,她不欢迎朱珞琪在他不在的时候,单独来访;除此这外,小芬提了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方法,那就是——嘴上抹上点蜜,见面时多说点甜言蜜语,或者是告诉他,他不在时她有多想他之类的话。
  “而所谓“该做”的事,经她询问建言人——陆无双后,她非常直接地告诉沈青珊,所谓“该做的事,就是“做爱”做的事。反正,他们是夫妻,这事是尽早的事,要是她老是回避……
  老公迟早有天会爬墙!”陆无双直接告诉她后果为何。
  “你怎么使得,我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那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子日:食色性也。你这种进反天性的做法,你老公现在纵容你,日后要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只能怪你自己啦。”陆无双接下来的答案一棒打醒了她这个沉睡于理想中的人。“性,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生来就有种欲望存在,硬是压抑也不是办法;再说,男人没什么贞操观念,在性事上不受限制,欲望更是被彻底开发,要他们一辈子守身如玉……这根本不可能。”
  沈青珊以为,不论是精神上、或身体上的外遇,都叫外遇——会有精神上、身体上的分别,是女人对男人的放纵,一厢情愿地以为精神层面和身体欲望是可以分开的;要举个例子来说:“他心里爱我,但是他的身体不爱我”,这种事情不是自相矛盾吗?而她,是绝不容许这种事的发生的。
  她被陆无双的话给打断了,至此,她不再坚持一定得要非常“了解”崇浩后,再来更进一步地接触。
  她会有这种坚持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不习惯简崇浩的碰触。可是,现在想想,她并不排斥。既然不排斥,没有理由,她要跳过这一部份啊……
  因此,这趟高雄之旅,在心理上她已经做了调适,必要时要“勾引”他,也是在所不辞的。只是,事情走了样,中途杀了个程咬金,搞得她心情大乱,根本无心在这上面努力……
  或许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被朱珞琪这么一搅和,居然和出了简崇浩的真心话。说她不高兴是骗人的,有个人爱着自己,这个人刚好是自己的老公,这岂不是很好吗?再说,就这样恰巧,她也爱着他,这岂不是太好了!
  可是高兴归高兴,她心里还是有些阴影存在——他为什么爱她?她的条件很普通,像她这种类型的,街上随便一抓都有一把,为什么他会说他爱她,这是为什么?
  唉,她这是什么心态啊?简崇浩都说爱她了,可是她却在这里净想些有的没有的……小芬说的没错,女人也犯贱。
  “你怎么了?”简崇浩洗完澡后回到房里,却见沈青珊忽喜忽忧,情绪多变。难不成还在介意朱珞琪的事?
  “你澡洗好了?”真是废话,要是没洗好,怎么可能站在她面前。
  “是啊,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正在专心地想事情,所以没叫你。”
  在高雄住宿的那晚,他们的进展若套用棒球卫语,只上了二垒——不过聊胜于无嘛,回到台中后,两人先到市场买菜,像对老夫妻般详和地吃了一顿晚餐,然后两人肩并肩地在沙发上看电视,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是昨晚那个近乎煽情的场面,只是沈青珊一个人幻想而已。
  “崇浩,我知道问这个问题,或许会让你觉得困忧”,沈青珊并不是闷葫芦型的女人,有什么事她不是会闷在心头的。“但是,如果不问的话,我想我今天一定会睡不着的。”
  什么事这么严重的?听到她这么说,简崇浩也不禁感染到她的不安。
  “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沟通。”肯沟通,就表示问题有解决的契机;如果憋着不说,只怕原本是个小摩擦,到头来会走向绝境!
  沈青珊嗫嗫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她的疑惑。
  “你为什么爱我?”这问题真是有些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问——追根究底,她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天下的女人这么多,为什么他会说他爱她?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特别好,好到会让人对她这么说。如果是她的父母那她可以理解。可是他呢?他为什么这么说?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么说?她要听到他亲口对她说明原因,这样,她才能放心且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三个字。
  沈青珊的问题可问倒了简崇浩了——他从没想过为什么,对他来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他看见她的好,而他很珍惜这样的她,所以自然而然,他爱上了她。
  他搔搔头发,满脸净是为难,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他的感觉化为语言。
  “那么你告诉我,你有哪些地方不值得我爱的。”这是他唯一想得出来的回答,既然问题是她问的,那么就让她来告诉他答案吧。
  面对简崇浩的反问,一时之间沈青珊也愣住了——是啊,她有哪些地方不值得人爱的?一时之间,她着实想不出她有哪里不值得人爱的。
  若是说长相……她长得虽不是绝色天仙,至少也是五官端正。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要是简崇浩就喜欢她这长相,那么她岂不是直接地告诉他,他的眼光差了?况且,她要是这么说,岂不是自贬身价。
  个性的话……她知道自己是有些死脑筋、死心眼,可是大体上来说,她还算个好相处的人……所以说,她的个性应该不差才是。
  想了许久,沈青珊终究是想不出,她有哪个地方不值得他爱的。
  “我想不出来。”她诚实地说。
  “连你都想不出来,我当然更不可能认为你有哪里不可爱的,既然你全部都可爱,那么我爱你不就是理所当然?”照他这么说法,的确是理所当然。
  “可是……”他的说法乍听之下是听不出什么破绽,可是这并不是沈青珊想要的答案,她想听的是更具有点敷衍了事。
  简崇浩见她一副欲言而止的模样,知道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于是他说:“这样吧,换你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爱我?”
  当他和朱珞琪还是恋人关系时,她从没问过了这个问题,而他也没想过有这种问题的存在,但是就他侧面了解,举凡是女孩子,只要是有男朋友,而且就那么不巧,她很在意对方时,那么这个问题总是在非常“不经意”被提起。
  初闻这情况时,本以为只是少数的特例——因为他自己没碰过——可是随着认识的人渐增,这样的情况是屡见不鲜……而且,他发现不论是怎么样直截了当的答案都不能让女方满意……现在,他也面对到这问题,既然他找不出能让她满意的答案,那么就换他来问沈青珊,等到她也感到为难时,她便能体会他的心情,也能明白“爱”其实是一种感觉。他们都不是文豪,理所当然没法将他们的爱给文字化。
  “这个……”当这个问题往回丢到沈青珊身上时,她也同简崇浩一般思考良久。
  此时,沈青珊脑袋里闪过的净是,他回家时帮她洗碗、倒垃圾、上市场提菜的景象,反而不是前两天的初吻……或许这么说吧,比起那个吻,日常家务事占的分量还比较多……她结婚,并不是希望得到一个家庭煮夫,或者是菲律宾的男佣。当然啦,也不会希望得到一个罗曼蒂史的情人之类的……那么她的期望是什么?
  好像就是能和她聊聊日常的琐事,偶尔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比较像朋友的关系,可是她知道这个朋友,可以陪伴她一生,永不分离……
  突然之间,她恍然大悟,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friend for life”,她不奢求她能拥有那种炎烈如火的爱情,因为这对温吞的她来说是种压力,她承受不起,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足以回报对方的热情。
  也许有些人认为那样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壮烈爱情,才叫真爱,或者是它得像“殉情记”般的悲凉……那种爱是不错,但是它比较适合被人拿来写成小说,或者是拍成电影,要是般到日常生活中,这种爱情未免太苦了点。
  沈青珊活了近三十年,可以说前半生都活在安逸中,她满足于现况,并不想多做改变”也不想为了某个男人改变她这种生活方式,最好的就是能找到个有相同目标的男人,两人一起生活,一起过着平静但是每天都会有些小乐趣的生活。
  所以说,微温的爱情正好适合她!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好符合她对爱情所有的要求。所以,她可以很容易就爱上他,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值得她爱的人。
  “我想,这是因为你符合我所有的条件。”
  其实每个人,对爱情都有自己的条件——有时自己知道,有时那只是潜意识的想法,并没有浮上台面;这种说法好像有点氵于蔑爱情,可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那为什么每个说爱情,是没有理由,没有限制,爱了就是爱了?沈青珊想,等到热恋期过了,也许就会有人开始去思考这问题,所以所有的分分合合也从这里开始酝酿……
  至于她为什么能参悟这个道理呢?因为,她还不及陷入热恋中,便有一连串的问题等着她去解答……应该是这样,她对自己如是说。
  “所以,当然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自然、很舒服,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会生活在一起,简直就是必然的结果。”就像拼图,原来是两个分开的个体,但是却能紧密地连结在一起,不留空隙。“爱本来就是有条件的,但并不一定会全部符合,所以需要两个人相互沟通、协调、退让。如果两个人的协议成立,他们可以过一辈子有爱的生活,如果不,那么只好说再见。”爱情条件论,要是被纯情派的人听见,那可不得了。
  简崇浩听见她这么说,简直是心有戚戚焉。“那么我很高兴自己能符合你的所有条件。”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能和自己完全契合的人存在——他或她在哪里?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也不知道。运气好的话,这人就在身边,如果不,那么就要学着去包容,体谅,直到两个人的距离不再那么摇远。要是全不是,那么这必是个非常不快乐的组合,痛苦只会不断持续着,终至分离,甚至是至死方休。
  “是我运气好,所以才能遇见你。”沈青珊语带腼腆地说。“要是我真听了我爸妈的话,乖乖地去相亲,搞不好我们就这么错过了。”
  “是啊。”那时,他母亲也是帮他准备了多次相亲,只是他总是拒绝,直到遇到上沈青珊为止——他不是个宿命论者,但是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他的毕竟是跑不掉。“我们得要好好谢谢小芬这个大媒人才对。”要是没有她在中间穿针引线,他们两个真的也只能当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
  “是啊,改天真要请她吃一顿饭,两个一起向她好好道谢才是。”沈青珊如此盘算着。
   
         ☆        ☆        ☆
   
  夫妇两人有了进一步的交谈后,在床上的相对,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尴尬。沈青珊是有了心理准备,只要简崇浩起头,她是不会说不的。
  嗯……她的朋友说得没错,这个叫“本性”,硬是压抑是不对的。当然,她其实没有那么大方,为了老公而勉强自己接受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事……都快三十了,她对“性”虽然有些畏惧……但也不全然是害怕,也是含了点好奇成分在里面。
  在未婚前,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没有对象,想试也没办法,与其叫她随便去找个男人,她宁愿当一辈子的“老处女”;再来,有了性行为,不管怎么说就会有怀孕的可能……她喜欢小孩子,但是她可不希望只有她一个妈;而且,未婚怀孕,得背负多大的压力啊……
  也就是,她的好奇心敌不过社会与论——还有,不可否认的,她有处女情结,认为女孩子的第一次就要给先生,好像不这么做的话就是背叛先生……想起来,还真的有点好笑,连自己的丈夫是谁都不知道,便要为这个连人都不晓得在那里的“先生”守节……没办法,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现下,她坐在床上,正在挣扎犹豫着要不要采取主动……简崇浩对她承诺过,愿意配合她的步调行事……她的步调已经调整好了,可是他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照理说,她是该告诉他的,可是这实在是很难以启齿……可是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也不成……
  “崇浩,是这样的,我认为我们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奇怪,在这种时刻,她怎么冒出电视上的广告词来……唉,一定是平常电视看多了,被洗脑得很彻底。
  简崇浩挑起左眉,饶富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打趣地接道:“那……那……你想怎么样嘛?”
  要是照电视的情节发展,这时候沈青珊应该拿出颗钻戒,然后简崇浩要嘴角上扬地接过钻戒,然后扑进她怀里……
  不过,他们两个人这时既不在河堤边、也不是未婚男女——而是一对已婚夫妻,而且正坐在床边。
  “我……我想呢……”这句话就花了她三十秒的时间。“是这样的,既然我们结婚也有段时间,也算是挺熟了,所以呢……或许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做些夫妻之间会做的事。”她这一百多个字,可以浓缩成短短的五个字——我们上床吧。
  简崇浩花了点时间,才了解她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他以为照她的适应程度,他还得再等上几个月。“做爱?”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两个字,深怕自己解读错误。
  沈青珊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其实,有时候我也满好奇的。”幸好她有到书店买一些具有正面意义的书回来看,要不然她还真要以为这码子的事,真要像A片中一样,特技动作频频。很多时候,很多事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中国老祖先不也说: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吗?
  这时候,沈青珊和简崇浩两人就是最好的实践者。
  为了消除她的紧张,所以他体帖地将大灯关掉,只留下床头的小灯。在他关灯之际,沈青珊已经溜到被子下,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对于她这个举动,简崇浩但笑不语。他先脱掉自己的衣服——不是全部,半裸程度而已——然后,跟着也进到了被子里。
  进到被子里的简崇浩,一寸寸地移向沈青珊。可是他愈向她靠近,她便愈往床边移,以至于他始终碰不到她。于是,简崇浩大手一伸将沈青珊整个搂在胸前,轻轻地对她说:
  “青珊,要是你真的不习惯,那么下次再说吧。”虽然她嘴上同意,可是她的肢体语言却是很明显地拒绝。“我可以等的。”现在他的自制力在,可以喊停,要是时间再久一点,那他可不能保证了。
  沈青珊一听到简崇浩这么说,立即转过身子,面对地看着他。“不要等下次。”曾国藩说的: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她这次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他提出来,要是这次不成功,她那脆弱的勇气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再凝聚回来。
  “你确定?”简崇浩可以感觉到,现在的沈青珊可是热血沸腾,只是她的沸腾肯定不是他的关系,而一股决心——看来她真的是很紧张,他心想。
  “我这辈子从没有确定过。”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好吧,那只好照你的意思做了。”简崇浩万分委屈地说。“不过,在开始前,我建议你可以先放轻松。”他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肌肉蹦得太紧的话,是不太好的。”
  “好,放松。”沈青珊深吸了口气,一连做了两、三次的深呼吸,努力地照着他的话做——放松。
  等到简崇浩觉得她已经完全放松后,他才有下一步的动作的出现。
  他先是温柔地吻上她的额头,在上头停留了会儿,让她习惯他的动作后,才往下移动,经过她的眉毛、眼睑……终于来到她的唇部。
  有别于第一次的接吻经验,他以蜻蜓点水般的力道,轻触她的唇部,接着才将他的唇停留在上头。但是,也不是完全静止,他利用唇部的接触,轻揉着她。他的双手自有主张地移向沈青珊的腰部,配合著唇部的动作,不断地爱抚她,同进也不停地往上移动。
  沈青珊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当简崇浩吻她的额头时,她曾悄悄地开眼睛看着他,一直到他的唇部帖着她的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若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转放了太多水的面团,成了糊状,瘫在地上。
  而他的手,像是带着电流似的,只要是它经过的地方,全泛起一阵又阵麻痒的感觉——说是痒也不正确,因为她并不想笑,也不想将他的手拿开,反而不自觉地朝他的手帖近……而且,就同在高雄的那晚,她浑身发热,虽然身上只覆了层薄薄的被子,可是她的感觉就好像身处在一个大火炉旁,热得她浑身是汗……或许,简崇浩就是个活动的大火炉吧。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简崇浩的力道不再轻柔,他的嘴像是个强力吸尘器般,吸吮着她的嘴唇,有点痛,但是除了痛之外,又有另一种她以前不知道的感觉,这种感觉中和了她所感受到的痛……真是个新奇的尝试,她这么想着。
  在这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当他像个强力吸尘器般的吸住沈青珊的嘴巴时,他的手已经将她的衣服掀开,悄悄地来到胸前,先是以手掌捧住她的双峰,像是要测量它的分量为何,之后轻轻地覆盖其上慢慢揉搓……原本摆在沈青珊身旁两侧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攀住简崇浩的颈项,对于他的举动一点也没有拒绝的迹象。
  不仅如此,她的身体似乎自有主张地紧紧帖着他的身体蠕动——没错,就像只毛毛虫般的不停蠕动——这样的距离对两个人来说,太远了!她要更接近他,直至这之间没有任何空气存在。
  她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自主地加快,那速度快到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好吸取到多一些的空气,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她这么一张嘴,简崇浩的舌头就趁着这个空档长驱直入,而她也只能任由他攻城掠地,毫无招架之力!
  这会儿,她是真的不能呼吸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她的肺已经在向呐喊着:我需要氧气了!虽是极不愿意分开,但为了生命安全想,她还是硬将他给推开了。
  “怎么了?”简崇浩变十分投入,他的眼里带着些许的迷离,不明白沈青珊为什么突然将他推开。
  沈青珊连喘了好几口的大气之后,才说:“我喘不过气。”
  “那我们休息一下。”他不想休息,但是有助于沈青珊的情形,他们最好做个前场休息,要不然照这情况来年,他们可能要无功而返、半途而废了。
  “没关系。”她的呼吸已经顺畅多了,再说,现在她根本不想停止了。“我们继续。”
  “你确定?”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
  “我这辈子从没这么确定过。”这也是她第二次这么回答。
  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的决心,她反身压在他身上,攫住他的嘴唇,不由分说就是一记长吻……虽然她的实际经验并不多,但是“理论”看的可不少,现在就是她将“理论”实际应用的好时机。
  她的主动激起了简崇浩的激烈反应。原来沈青珊是在他的身上,他的一个翻身之后,两人位置互换,这时,被子早被两人踢到地板上,而他就像是一个隐忍许久的瘾君子,所有的瘾头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他快手快脚地将自己身上仅余的衣物去除,然后帮着正在和衣服缠斗的沈青珊,将她的上衣连同裤子一并脱掉,至此两人终于裸裎相对,毫无阻隔。他低下头来,从颈项开始、而后是锁骨,一寸寸地印下他的吻,等到滑到她的乳房时,他用舌头轻拨着她双峰的顶端,极尽挑逗之能事后,接着像个婴儿般的吸吮它……
  直至两人四目相对时,眼中尽是情欲的神色,等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无止尽的折磨,在本能的驱使下,简崇浩俐落地进入沈青珊,在这当儿,他说“你要是很痛的话,告诉我。”
  沈青珊点点头,事实上她的注意力全不在他说的话上,而是下腹部那股陌生的异物感——其实,她并不很痛——还受得住就是——只是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看向简崇浩,才发现他已经全身是汗,就连黝黑的头发也变得濡湿。她伸手帮他试去将要流入眼里的汗水。然后,她看见他眼里询问的意思,才知道他到现在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现在不痛。”她只敢保证,她现在不痛,她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痛。
  显然,这几个字就够用了,因为简崇浩立即结束静止状态,开始动了起来。
  这感觉真的很怪,当沈青珊紧紧攀住他时,这么想……她以前念的国文中找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可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她只是不断地、不断地想再更靠近他一点,希望能再多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呻吟、呼喊……她愈是想禁止,这种欲望愈是强烈……
  当她闭上眼时,她的脑袋是空白的,因为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脑部以下,没有多余的空位留给大脑……这时,有句话突然像跑马灯里闪过,当她终于张开眼时,发现满室的昏黄,的确有照明不足之肤,于是她张大眼眼想要试着找寻大灯的开关,就在她视线停留在天花板时,她居然看到天花板在旋转……她一定是快虚脱了才会看到天花板在旋转……
  过了良久,两人像是呈现脱水状态般的瘫在床上,四肢仍旧交缠着。沈青珊枕在简崇浩的胸口,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每一个跳动就是一个音符,仿佛催眼曲般耳畔响起:
  “青珊,你睡了吗?”
  “还没。”但是就快了。她自己在后头加了一句话。
  “刚才,你觉得如何?”
  “很好啊。”她心不在焉在回答。
  “真的?”
  “真的。”她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由他的声音来听来他的确是“性”致勃勃。
  “好啊。”沈青珊不经思考地答应。
  等到她自己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想拒绝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的枕头,此时正努力地想唤起她的精神,教她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当她再回过神来,这房间里不只有昏黄的灯光,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看来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了……
  等等!窗外的天空?难不成他们一整晚都没拉上窗帘?
  没拉窗帘又如何?反正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她现在穷紧张的话,也不有改变这个事实,不如学学简崇浩,好好地睡上一觉——他这会儿睡得可香甜呢。
  沈青珊打了个呵欠,用力伸个懒腰,靠着简崇浩,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了。
   
终曲

  又是一星期的开始,沈青珊仍是最早到公司的一个。她打了卡,习惯性地看看上头的日期,自言自言地道:“时间过得真快,快月底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取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抹布,快速地将桌面清理干净,再拍掉椅子上的灰尘后,才安心地坐下。
  这时,小芬意外地提前出现在办公室里,连卡也没打,看到沈青珊便直奔而来。
  “青珊,”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听我妈说,我那三千里表哥的前任女朋友上你家找我麻烦是不是?”
  “你怎么会知道?”沈青珊讶异地说。奇怪,除了絮飞她们,她没告诉其他人啊,这小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独家?
  “哎呀,就是我那三千里表哥的妈妈同我妈妈讲,我妈再转述给我知道的嘛。”自从小芬帮简崇浩和沈青珊两人牵线成功之后,她妈和简崇浩她妈——也就是沈青珊的婆婆,不知怎么就熟络起来,三不五时都可以听见她们两个人在通电话。“青珊,你真是的,有人找你麻烦怎么不说呢?要是你早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那女人。
  “没关系,我一个人处理得来。”她谢过小芬的好意,如果说朱珞琪还敢找上她的话,这回她可不会这么客气了。“如果情况真的不是我能解决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就这么说定。”小芬豪气干云地说着,接着从手提包中取出她的早点——鱿鱼蛋土司。“对了,青珊,我那三千里表哥什么时候才会调到台中来啊?”
  “今年是不可能了。”这问题简崇浩已经对他说过了。
  “怪了我这三千里表哥关系这么差啊,连调个职都找不到门路?”
  “没办法啊,谁教我们不是权贵子弟呢?”虽然一个礼拜只能见上一次面,而且时间有点短……没法子喽,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说得也是。”小芬边吃边点头称是。
  此是,办公室里的成员陆续到达,就在这个时候,打卡钟的音乐响了起来,沈青珊记起小芬好像没打卡,便往她里行,连忙提醒小芬:
  “小芬,你卡打了没?”
  她这话才刚说而已,就见小芬丢下尚未吃完的土司,一路大叫冲到打卡钟旁,取出自己的出勤卡,迅速地打了卡。沈青珊看她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就知道,她终于赶上了八点三十分的deae line。
  “青珊,谢啦,要是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呢。”
  “举手之劳,别客气。”
  十分钟过后,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就定位,各自忙了起来,不一儿电话声、敲键盘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办公室,就在这一片喧闹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沈青珊一如往常地处理手边的工作,心思却不知不觉地飞向远在高雄的简崇浩身上……想起,他们得至少再等上一年的时间,才能有多一点儿的见面的机会。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可有三百六十五天……而这三百六十五天中,他们相处的时间搞不好都不到一百天……时间实在太少了。
  干脆我辞职到高雄找工作算了。这个想法突然闯进她的脑海里。
  “对啊,我可以这么做嘛。”
  她对现在的工作并没什么留恋的,毕竟再怎么做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发展前途可言;再说她根本就不是事业心超强的女人,工作之余她只是个赚钱的方法,无所谓抱负、理想二字。既然如此,那么哪里工作不都一样?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既然简崇浩没法子立刻调到台中,那么她到高雄总可以啊。
  幸福难求,既然她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那么她就得好好维持它,别让它像昙花一现般,只有短暂的时日。
  即思即行。沈青珊从一叠厚厚的表格中,找到一张“员工离职表”,照表填妥了上面的空格,打算在下班前交给经理。
  看着这张薄薄的纸,她的心已经飞向已是艳阳的高雄。
  “等着吧,我就快到了。”她对着这张B5不一的表格,喃喃自语着。
  最后,她将这张表格珍而重之地收进抽屉,拉回远扬的心,重新投入工作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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