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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节


  老天爷,那位姐姐可别真的已嫁做人妇,
  她这个从来不曾为情动心的哥哥好不容易动了凡心,
  万一真碰了这么大个钉子,
  她这辈子恐怕都别想要有“三嫂”了。
  ……楚梦月暗暗祈褥着。
  江青璃端着一碗温热的粥来到母亲的床前,挤出笑容对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母亲说:
  “娘,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买了只鲜鱼回来熬粥,快趁热吃了吧!我熬了很久,味道很好,您一定会喜欢的。”
  床上羸弱的身子动了动,引发一连串激烈的咳嗽,江青璃赶忙放下手中的食物,坐在床边扶起咳得脸色发青的母亲。
  “小心点,娘,我扶您慢慢坐起来。”她让母亲靠着墙,无助地等待着咳嗽逐渐停止。
  江母苍白着一张脸,气弱地说:“阿璃,娘可能不行了……”
  “娘,您别胡说,我现在有钱可以买营养的东西给您吃,还可以请大夫来替您看病,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钱?”江母又咳了咳,抚着胸口问:“你哪来的钱?别再四处去借了,我……娘的病已经好不了了,娘自己知道……”
  “会好的,只要吃了大夫开的药,娘的病一定会好的。”江青璃勉强的笑容似在说服母亲也在对自己保证。
  “这回你又跟谁借钱了?”
  “我没有去跟谁借钱,钱是我卖掉手绢赚来的,娘,您不要担心这个,只要专心养病就好了。来,粥快凉了,我来喂您吃。”
  她一口一口极有耐性地将粥喂至母亲口中,江母几乎是每吃上两小口就要剧烈咳嗽一回,大半刻过了,一碗粥只吃掉了三分之一。
  “再多吃一点,娘,多吃些营养的东西,体力才恢复得快。”江青璃又舀了匙粥送到母亲嘴边。
  江母摇头,轻轻推开了汤匙。
  “我吃不下……”
  “娘!”江青璃忧心地看着母亲日益消瘦的面颊,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与心痛。
  江母抬头看了看她们的屋子,家徒四壁,破旧不堪,原有的一些家具坏的坏,卖的卖,如今剩下的就是两张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瞧见。年已十八的女儿娴淑貌美,到了这个年纪仍未嫁至夫家全都是为了她这个一身是病的母亲,一思及此,她便希望自己的大限之日即刻来到,也免拖累了女儿,受这种苦难。
  又一阵剧烈的呛咳之后,江母招手要女儿坐近她。
  江青璃听话的挨着床边坐。
  “阿璃,人都会死的,你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们母女俩悲痛欲绝,现在不也都过来了?所以,娘走的时候你也要坚强,那只是每个人必经的一个过程……你也别太难过了……”
  “不!”江青璃摇头,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娘,您不会死的,大夫会医好您的,一定会的。”
  “听我说,阿璃,娘的病是医不好了,娘心里明白的……”江母心疼地为江青璃拭了拭泪,勉强一笑,说:“趁着娘还有一口气在,有件关系着你一生幸福的大事……我必须在我离去之前跟你交代清楚……别哭了,孩子,仔细听,娘没有太多力气再说一次了。”
  母亲态度很不寻常,江青璃只得紧抿着眼泪静坐聆听。
  江母又咳了咳,喝了些水顺顺气之后,开始说:
  “你爹在世的时候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雕刻家,由于曾经替朝廷雕过佛像,为此声名大噪,咱们家里的环境也因此而大大的改善了,所以我们才能在城里有间颇为像样的屋子。”江母又看了看现在的居所,似乎在想像它曾经有过的崭新与洁净。“在你六岁那一年,城里的富商柳员外找人来替他十岁的独子柳文信提亲——”
  “提亲?”江青璃蹙眉。“在我六岁的时候?”
  “老实说,柳员外是个眼光深远的人,他相信以我们大唐帝国对佛教深切的信仰,你爹的佛雕技术将更受朝廷重视,如果和我们攀上亲事,对柳家可以说有着绝对的好处,所以他来提亲,希望两家能先把亲事给订下来,等你十三岁时再来迎娶。”
  十三岁时来娶亲?今年她都十八岁了,对于这件事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表示这门亲事终究是没有说成喽?
  “后来呢?是不是爹拒绝了柳员外?”这是很可能的,毕竟除了指腹为婚,很少有人在子女这般年幼便替他们订下婚约的。
  “不,你爹答应了柳员外的提亲。”江母回答,而她的答案显然让江青璃疑惑不解。
  “爹答应了?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依约前来迎我进柳家?为什么我没有依照约定在十三岁那年成为柳文信的妻子?”
  江母叹气。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依然算是柳家未进门的媳妇,柳家的独子柳文信已经决定,选定日子就来迎娶你过门。”
  ***
  江青璃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心烦意乱地问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柳家五年前不来迎亲,现在又突然要我进柳家门?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总得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啊,娘。”
  “我是要说,你别急嘛!”江母又咳嗽,江青璃赶紧递上一杯水,江母喝了口水,又继续说:“柳员外是个斯贫重富的人,他刻画未来的美景,满心以为自己和名满京城的佛像雕刻家结为亲家,将来必定能助他儿子在京城建立功名。”
  江青璃蹙了眉心,似也不齿柳员外的势利。
  江母叹气。“人再怎么会算也敌不过天,柳员外以为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中,却没有料到你爹会在壮年之时染病过世。你爹一死,他的美梦等于是幻灭了,于是不等你爹出殡便派人来欲将婚事作罢。”
  “这么现实的人家,不嫁也罢。”江青璃忿忿道,接着又疑惑地皱起眉。“既然婚事已经取消,娘为什么说柳家打算近期内来迎我进门?”
  江母苦涩一笑。
  “前些日子,柳员外过世了,现在柳家的大小一切由柳夫人做主,那天柳夫人亲自来访,表达她和儿子共同的意愿。她一直认为她丈夫不该因为我们没有显赫的家世便擅自解除婚约,是以她来道歉,并且表示希望在守丧期满让她儿子娶你过门。”江母拉过女儿的手。“看起来柳夫人是个明理的人,你嫁过去应该会受到疼爱吧!至于你未来的夫婿柳文信,娘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也无法确定他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或者是因为见过你,喜爱你的美貌才决意娶你为妻……”
  “我不想嫁,”江青璃打断江母的话,心口一阵慌乱。“娘的病还没好,我绝对不会离开娘身边的。”
  “傻孩子,你早该嫁人了,都是娘拖累了你。”江母又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柳夫人来过之后,娘也想了很久,毕竟柳家曾毁婚,我担心你嫁过去受苦。可是娘的日子不多了,若是不见你有个好的归宿,娘走都走得不安心,所以,今天一早我托邻家大叔去回覆柳夫人,要他们选个好日子过来迎亲。”
  “娘!”江青璃惊讶大叫,眼泪忍不住直落。
  江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苦苦一笑:
  “只盼柳文信有情有义,能好好疼爱善待你。唉!别再摇头掉眼泪了,阿璃,娘已经允诺了人家,你马上就要嫁入柳家做少奶奶,这是件喜事,应该开心点才是。”
  “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娘现在身子不好,我怎能丢下娘不管就这么嫁到柳家去?娘需要我照顾啊!”
  “这个你用不着担心,柳夫人许诺会派两个丫环过来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倒是娘有些事要嘱咐你,你要牢记在心,不可轻忽了,知道吗?”
  江青璃只得点头,垂着泪静候母亲教诲。
  江母欣慰地微笑,继续道:
  “我们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却绝对重信崇义的!虽然柳家曾失信于我们,可我既已答应将你婚配柳家,就断不会毁约失言,这点你明白吗?”
  “我明白……”江青璃啜泣。
  “你嫁至柳家就是柳家的人,应守妇德,循家规,绝对不能做出有辱江家名声的事。这一辈子,柳文信就是你至亲的丈夫,你当柔顺恭敬服侍他,不得有二心,知道吗?阿璃?”
  江青璃点头允诺。
  江母似乎因说了太多的话而感觉极度疲惫,于是扶着床慢慢躺了下来。
  江青璃吸了吸鼻子,想忍住泪水,却是愈忍泪愈狂。
  江母看着泪流不止的女儿,心口万般不舍,但也只能无奈地对她说:
  “娘多么希望能看见你婚姻美满、生儿育女,可惜——”她想起自己的病,却不想女儿跟着伤心难过,于是勉强挤出笑容。“总之你要记得,娘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除了这个,我别无所求了。”
  听母亲这么说,江青璃心头更酸了,只能抽咽地说:
  “会的……娘,您的教诲我都牢记在心,您就不要挂念我了……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
  长安南郊山野有一幢占地颇广的府第,那就是楚君逸搬离长安城后的住所。
  此宅唤名“银月山庄”,意在纪念他的母亲;因楚夫人最喜欢在宁静的夜晚欣赏月亮,尤其是银白色的月牙儿。
  山庄里除了主屋,还有两栋佣人房,其余的地方遍植花草树木,在花园里有开凿精巧的人工水池及以石头堆砌而成的小山,碧波荡漾,时时映出杨柳与美丽花木的倒影。
  这一夜,一弯新月遥挂天际,楚君逸站在池边的凉亭里,动也不动地盯着池里自己修长却随着水波成了曲曲折折的倒影。
  突然,灵巧的楚梦月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并调皮地在她兄长耳边大喊了一声——
  “喂——”
  楚君逸一惊,幸而即时抓住栏杆稳住了身子,否则恐怕已一头栽进水中陪鱼儿嬉戏去了。
  他眉头蹙了蹙,还来不及训话,楚梦月已先抢话说了:
  “三哥!你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哪里称得上是练武之人?”楚梦月双手叉腰,可爱的鼻子高高地翘起,从她脸上看不见应有的歉意,反倒是一副捉弄人的快感。
  “以前我只要一走出大厅你就知道我要偷袭你了,现在我人都到了你身后,你还一无所觉,这样可是很危险的。你这几天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你温婉体贴的妹妹,她会替你分忧解劳的。”
  呆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话。楚君逸不是呆子,是以他转过身子,耸起两道浓眉道:
  “我的危险都是源自于你。你已经十六岁了,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玩这鬼鬼祟祟吓人的游戏?”
  “要不是你喜欢住在这闷死人的山里,我也不会无聊到要吓人取乐了。”楚梦月把脸凑近她哥哥,大眼睛贼贼地看着他,提正事:“怎么?打算继续瞒我?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的心事吗?你太小看你这个聪颖过人的妹妹了。”
  “我没有什么心事。”他简单一句话,然后以食指指着楚梦月的鼻尖将她推开,转过身不看她那双精得像是可以透视他心的眼睛。
  “没有才奇怪了。”楚梦月偏要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我问你那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楚君逸蹙眉,后悔没有在大哥、二哥远赴边疆时将这个小麻烦装在麻袋里扔上马车一块儿送去。
  “那些手绢啊!你一个大男人要手绢做什么?好怪异。”她朝他眯眼一笑,意有所指。
  楚君逸又转了次身,避开她暧昧的笑意。
  “问这个做什么?手绢是我花钱买的,不放着难不成要扔掉?”
  “一般人都会送给妹妹用。”
  “你喜欢的是那些色彩艳丽的波斯手巾吧?”楚君逸点破她。
  “姐姐绣的花鸟也很漂亮啊,真的,是另一种味道嘛!只不过现在流行外来的东西,这样并不代表我就不喜欢那些绣花手绢啊!”楚梦月又去盯住哥哥的脸,摆明了说:“三哥,说正经的,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姓江的姐姐了?否则为什么这几天老是神情恍惚,偶尔还会对着那些个手绢发呆?”
  楚君逸一愣,随即神情一整。
  “胡说!我什么时候发呆了?”
  楚梦月完全不理会他的辩驳,相反地还非常开心。
  “三哥,喜欢就把她娶进门做我的三嫂嘛!那位姓江的姐姐那么漂亮,如果你不赶快采取行动,让她去嫁给了别人可就后悔莫及了。”
  楚君逸本欲否认,结果终究只是轻叹一声。
  “也许她早已是人家的妻子了。”
  “不会吧?我看她不像已经嫁人的样子。”楚梦月皱起鼻子,想着江青璃清丽动人的模样。
  老天爷,那位姐姐可别真是已嫁做人妇,她这个从来不曾为情动心的哥哥好不容易动了凡心,万一真碰了这么大个钉子,她这辈子恐怕都别想要有“三嫂”了。楚梦月暗暗祈祷着。
  “大部分的姑娘在你们这个年纪都已经做母亲了。”楚君逸低声道,心情霎时变得沉重起来。
  是吗?他果真爱上了那位姑娘,所以这几天才会没来由地郁闷,好似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来?……
  见他又发呆了,楚梦月不由急得献上一计。
  “哎呀!想知道她嫁人了没,可以让你那个‘神通保镖’聂平去调查一下,何必在这胡乱猜测搞得自己心神不宁的?”
  楚君逸摇头。
  “不好,怎么能要聂平替我去——算了吧!她是不是已经嫁人与我并不相干。”
  “是吗?真的不相干?”楚君逸又一次背对着她,楚梦月于是收起暧昧嘲讽的神情正经地说:“三哥,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去跟你那‘神通保镖’说?没关系,小妹我可以替你去拜托他,就让他以为是我闲来无事,急着想替哥哥你成就这桩喜事吧!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你去和聂平谈?”楚君逸纳闷地转回身子。“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屑与他说话——”
  “我是不屑啊!”楚梦月喊。“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那个‘哑巴保镖’吗?这回要不是因为你的终身大事,打死我都别想我会去找他说话!我这么牺牲可全是为了你耶!所以啦,三哥,你自己也要积极点,知不知道?”
  楚君逸苦笑。哑巴保镖?
  “你怎么了?净替聂平取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楚梦月哼了声。
  “姑娘我高兴。”
  ***
  聂平和楚君逸一般年纪,一年多以前在某个机会之下助楚君逸击退了一群试图抢劫的贼匪,硬被楚君逸给带回家中做客,谁知道一到楚家便走不了了;这个客,一做就做了一年多。
  聂平不愿在楚家白吃白住,几次都想告辞离去,楚君逸基于挚友难寻,一次又一次地加以挽留。当时楚君逸犹在朝中为官,正因调查一件官员收受贿款的案子得罪了不少大臣,他便以唯恐自己有难为由,请求原本四处为家的聂平担任他的保镖,这才留下了这个四处漂泊的浪人。
  聂平向来不多话,对楚君逸也是一样,幸而其为人处事自有分寸,是以尽管甚少与人打交道,却也不会给人高傲的错觉。
  总之他和楚宅里任何人都能互不相犯,和平共处,唯独楚家那位刁蛮的小姐楚梦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嫌他碍眼似的!
  就像现在——
  她远远地朝他走过来了,聂平蹙眉,迟疑了会还是决定避开她,以免见着了他,又要坏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可惜他的美意完全被辜负了,楚梦月见他急于转身躲开她,气得她咬牙切齿,忍不住站在原地直跳脚。
  “你给我站住,聂平!”她喊,气红了一张脸朝他跑去,完全忘了姑娘家应有的温婉气质。“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掉头想走?”
  她在找他?为什么?但是就算她真的在找他吧!如果不是她说出来,他又怎么会知道她在找他?
  “我不知道你在找我,小姐。”聂平简单回答,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一派淡然的态度让楚梦月知觉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不过就算有了这样的自觉,她可没有道歉的意思,绝对没有。
  不仅毫无愧意,楚梦月还理直气壮地说了一番歪理,只差没用手指着聂平的鼻子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朝着这边走来,不是找你会是找谁?”她哼了一声,翘高鼻子。“你不要以为我喜欢找你,要不是为了三哥,还轮不到你来躲我,我自个儿就会离得你远远的。”
  聂平眉一抬,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是公子要小姐来找我?”他问,对她的高傲彷若未见,说穿了就是已经习惯了。
  楚梦月记起先前对兄长的承诺,是以摇摇头。
  “三哥没要我来找你,是我觉得这件事恰好可以委任你去做。”
  一阵沉寂,聂平缓缓道:
  “我只做公子要我做的事。”
  楚梦月眨眨眼,一下子没听出他的意思。
  她茫然的表情令聂平忍不住摇头,只得把那句话说得更具体些。
  “我并不是楚家的下人,小姐,我只听楚君逸的吩咐行事。”他道。
  楚梦月又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拒绝她,拐着弯拒绝,他……他怎么敢?
  楚梦月鼓胀着脸,心里呕死了!可他说的是事实,骂他、咬他、踢他也无济于事,他肯定是像颗石头一样毫无反应的。
  所以楚梦月决定换个方式了,她勉力整了整气鼓的神色,打算以温和娇柔的笑容来说服这颗顽石为“她”卖命。
  “我并不是要命令你,聂平。”楚梦月的表情好无辜、好可爱。“我只是请求,请求你帮我这个忙。虽然它不是我三哥直接吩咐你去做的,但却是关系着他一生的幸福。三哥总是说你是他的知已好友,如今他需要你,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思索了片刻,聂平开口:
  “既是关系着楚兄一生的幸福,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谈?”
  楚梦月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不要看三哥平常一副对什么都处之泰然的样子,碰上某些事情他是非常保守而且害羞的。”
  “保守?害羞?”聂平不解,他想不出楚君逸害羞是什么模样。“究竟是什么事?”
  “关系着他一生幸福,不是终身大事还会是什么?你问得真奇怪。”楚梦月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心头却直骂这头大笨鹅。
  “楚兄要成亲了?那我该去向他道喜——”
  楚梦月拉住就要转身走开的他。
  “喂,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嘛?我可不是来拜托你去跟哥哥道喜的……”她喊,眼睛鼻子都皱在一块儿了。
  聂平垂下眼看了看他的衣服,楚梦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拉着他的衣角,忙松开手呐呐地道歉,感觉脸颊热烘烘的。怎么了?居然拉住男人的衣角,他一定把她当成举止随便的女孩了。
  “楚兄的婚礼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聂平问,稍稍冲淡了原本颇为尴尬的气氛。
  楚梦月摇摇头。
  “三哥没有要成亲,至少不是现在。”
  “那么我究竟要做什么?”聂平蹙眉,似乎颇觉不耐。
  “我想请你去调查一个人。”见他不耐烦了,楚梦月干脆直接说出来意。
  “调查一个人?什么意思?”
  “我未来的三嫂。”
  一阵寂然,然后是聂平的轻叹。
  “能不能请你把话说清楚点?”
  “这样还不清楚吗?我想拜托你调查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会成为我三哥的新娘,我的三嫂。”楚梦月自认为解释得一清二楚了,是以责难地看着他。
  聂平忍不住又叹气。还是应该避开她的,都怪他迟疑了一下,否则一定可以安然脱身,此刻也不必在这儿受苦了。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楚梦月反问,被他莫名其妙的问话,搞得一头雾水。
  聂平好怀念从前,如果她这辈子都给他坏脸色看该有多好。
  “为什么要我去调查楚兄未来的妻子?”他满怀耐性又问。
  “她姓江,长得很漂亮,服装和发型都很保守,有一股忧郁的气质——”楚梦月笑着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聂平叹气提醒她。
  “我得先说明她有什么吸引三哥的特质嘛!”她理直气壮,聂平则纳闷着自己干嘛得知道这些。“总之三哥只看她一眼就迷住了,整天想着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呆呆傻傻的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
  “哦?是吗?”
  聂平的迟钝换来了楚梦月一个白眼。
  “所以我就想了,三哥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何不把她娶进门做我的嫂嫂?想来三哥一定也很希望能如愿以偿,可是他又担心那江姐姐已经为人妻室,所以我这才——”
  “不行。”聂平打断她的话,楚梦月因此皱起眉头。
  “什么不行?”
  “我不会到大街上去向人打听那个姑娘嫁人了没,你另请高明吧!”聂平很难得地说了一长串话来拒绝。
  拒绝?他居然又拒绝了她?她可是改变了态度谦卑地请求他帮忙的啊!楚梦月越想越生气,越想就越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亏三哥还把他当成知己好友,真不值得。
  “不行吗?”她耸起眉。
  聂平摇头。要他大街小巷打听一个姑娘家的事,杀了他,他都做不出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不能再考虑一下?”
  “很抱歉,我无能为力。”聂平回答。
  “既然是这样——那你可得有心理准备了!”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大家走着瞧”的样子。“我会日日夜夜、锲而不舍地说服你,直到你点头为止,为了我三哥的幸福,我可以是非常有毅力的,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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