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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节


  她不是个懒惰的女人,不过,像今天这么勤劳,一大清早就从令人眷恋的丝被里爬下床,然后像个站岗的哨兵,尽责地守在人家的大门口,这倒还是头一回,天啊!等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好困哦!
  无风无雨的四月清晨,洒着煦煦的阳光,照得人是一身的慵懒,哈欠频打,都忘了这是何时何地。
  打着盹,抑制着沉重的眼皮,正当俐妍朦胧迷糊之际,车道的铁门缓缓地卷起,一辆深黑色的豪华宾士顺着车径慢慢地驶了出来。
  倏然睁亮了双眼,俐妍抖掉了正想吞噬脑袋的瞌睡虫,摇晃地站直身子,丢弃了所有的疲惫,狂奔地冲锋陷阵,挡住了车子前进。
  车子紧急地煞车,将柏岩山的思绪从手中的书本给惊醒了过来。
  “老王,什么事?”质询地望向他的司机,柏岩山奇怪地问道。老王帮他开车也有好多年了,车子一向开得稳稳当当、小心翼翼,从来不会这么突兀地停车。
  “老爷,有位小姐……突然挡在我们的前头!”瞪着那不知死活地蹦了出来的俐妍,老王不断地拍打着胸口,试图抚平那受到的惊吓。
  倾斜向前,穿越玻璃,柏岩山正想确定老王口中的那位小姐,俐妍也恰巧从老王的急促煞车中傻然地回了过神,然后三步并两步地飞到了车门边。冲得太快,把别人给吓着,也把自己给愣住了。
  用力地敲着深暗色的车窗,俐妍比手画脚地对着车内的人喊叫道:“对不起,我有重要的事跟柏总经理说,你可不可以把窗户给摇下来?”
  望向后座的柏岩山,老王征询地呼唤道:“老爷!”虽然对方看起来一点危险性都没有,可是这年头,小心点总是比较妥当。
  坐回皮椅里,柏岩山指示道:“问清楚她有什么事情。”顺着隔离的车窗摇了下来,柏岩山精锐地打量着外头的俐妍。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
  绽放出迷人的笑容,俐妍赶紧抓住机会表明道:“你好,我叫夏俐妍,我想跟柏总经理谈一笔生意。”
  好奇地微微挑起眉,柏岩山在老王还来不及否认他的身份之前,开口道:“小姑娘,你要谈什么生意?”虽然她找的对象不是他,不过,想找他谈生意的人可多着,只是,像她这个样子,他倒是第一回见识到。
  柏岩山一说话,俐妍马上将目光移过去,这位应该就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吧!“柏总经理,事情是这样子,我们公司刚取得香港‘Jeddy’服饰的代理权,我们希望能在柏氏百货设柜。”这家伙看起来比她哥还严肃,不过,他倒有一点像她已经过世好些年的外公,威严之中,有着一股祥和的气质,她喜欢。
  只是……想到了外公,就想到了那条遗失的金链子,那是外公送给她的二十岁成年之礼,坠子上还有外公亲手为她一刀、一划刻着的记号,然而,却因为她一时受不了无聊的庆功宴给弄丢了!说起来都怪她,把它当篮球玩耍投到树上也就罢了,偏偏又在她顾不得淑女形象,千辛万苦地快把它从树上给解救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失足之下给搞不见了。
  设柜的问题,一向是由产品规划中心负责统筹管理,怎么她却直接找上了总经理?生意不上办公室谈,却挑在家里的大门口,这原因又是何在?成熟、妩媚,她是一个相当迷人的女子,可是,那眼睛、言行,却又有一种直率的无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世间沧桑,“女人”和“女孩子”,在她身上呈现了极微妙的双重美丽。如果他是年轻的小伙子,对这样的女子,他也许会心动。
  “小姑娘,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尽管只是一面之缘,柏岩山对这女娃儿却有说不出来的好感。她不按着正常程序上柏氏百货请求设柜,想必有她的理由,既然她的目标是文瑞,那他就想法子引她找到文瑞,就当做这女娃儿跟他有缘吧!
  “我们公司是……”大哥说她必须以个人名义将产品给推销出去,不可以仗着夏氏集团的招牌,那她只好自己乱编,“我们公司叫‘夏俐妍服饰’。”
  “夏俐妍服饰?”有这么一间公司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不过,不管她代表的公司是否真如其名,文瑞一定会妥当地处理,只是,该如何帮她而又不会左右文瑞的做法,这就需要一点技巧。怎么说,他们也是两个阳生人,他不能因为一己的私心,就决定事情该如何处置,点到为止是他权力的界线,剩下来的还是得由她自个儿去奋斗争取。
  “是的!柏总经理,关于设柜的事情……”天啊!真是天助我也,事情实在顺利得教人眼红。
  “小姑娘,我不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
  “什么?你不是……”拼命了大半天,她乐得都快飞上天了,他竟然不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可恶!她应该生气,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耍她,可是,她一点发火的力气也没有。哀怨地看着柏岩山,俐妍委屈地抗议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笑了笑,柏岩山不多做说明,只是说道:“小姑娘,你这个时候来拦车,不见得等得到柏氏百货的总经理,因为他住在家里的日子不定,不过,每逢周末,他晚上一定回家团聚。所以,如果你想见到他的话,那是你唯一可以掌握住的机会。只是,你若是想说服他接受你在柏氏百货设柜,有关你服饰的特色、走向,各方面的资料,你就得多费心思好好准备。”
  讶异地看着柏岩山,俐妍好奇地追问道:“你是谁?”
  回以轻轻一笑,柏岩山径自转向老王说道:“老王,开车。”
  目送着从身旁离去的车身,俐妍不解地抓了抓发丝,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肯告诉她这么多?
   
         ☆        ☆        ☆
   
  往常一用完晚餐,大伙儿便作鸟兽散,看书的看书,谈公事的谈公事,各忙各的,晚上八点不到,家中已陷入一片冷清的睡眠状态。然而今儿个,柏岩山的心情特好,吃了水果,便催着众人陪他下棋。围着客厅,看着爷爷和文旭战得昏天暗地,文瑞也难得地喝起了小酒,跟着文勋在一旁优闲地观战。
  “大哥,你看这盘棋是爷爷赢还是文旭赢?”
  文勋才问完,文旭马上抢着吹嘘道:“当然是我赢,爷爷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臭小子,鹿死谁手还未分晓,你少说大话。”现在的年轻人狂妄得很,不过有点本事,就以为坐拥功成名就,殊不知,愈到最后关头,愈容易在疏忽之余功败垂成。这小子性情轻浮了点,沉不住气,看来他还有待磨练。
  “爷爷,说大话也要有本领,不信的话,你等着俯首称臣吧!”
  摇着头,柏岩山不发一语地继续认真地下着他的棋,这盘棋他非赢不可,这叫“机会教育”,藉此告诉这小子,得意是会忘形。
  正当柏岩山准备杀得他不敢口出狂言时,却传来文瑞他们三兄弟的奶妈——刘彩金的喧闹声。“老爷,不好了,我刚刚在大门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混混不断地绕着我们宅子打转,好像在打探地形。老爷,我们需不需要报警?”
  柏家大宅位处东湖,这里居家品质可称得上一流,那种小混混是绝少听到的。
  “阿金,你有没有看错?也许人家正在等人。”柏家的院子里养有两只狼犬,为的就是以防宵小,如果只是一个小混混而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阿金会大惊小怪,也是因为谨慎,若说对方其实是一伙人,只是派一个人来勘查这里的环境,那还是留意一点比较妥当。
  “老爷,我们这里又不是闹区,怎么会有人约在这里?而且,一个女孩子家,有可能这么晚还在外头打混吗?”
  “阿金,你说对方是个女孩子?”思绪一闪,柏岩山心里忽然有个想法。
  “是啊!老爷,虽然她一身男孩子的打扮,不过,那头长发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孩子。”
  微微一笑,柏岩山轻松地说道:“阿金,别管她,你去忙你的,一个女孩子家是做不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知道了!”一转身,阿金便离开客厅。
  若有所思地看着柏岩山,文瑞忽然开口道:“爷爷,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带狼犬出去看看好了。”说着,便站起身。
  “文瑞,不用麻烦了,只不过是个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一点小事也马虎不得,这是他们爷孙俩的共同特色,他很难理解,这会儿爷爷为什么那么漫不经心,而且那么肯定对方只是个小丫头,难不成他知道是谁?不可能,如果是爷爷认识的朋友,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登门拜访,又何必在外面偷偷摸摸,让人当她有不良企图?
  “爷爷,最近治安不好,还是防着点。我去跟对方打声招呼,她才会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她,也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好!”一旦文瑞坚持,如果不由着他,他会多虑。只希望那小姑娘已经走了,要不然文瑞这么一上前质问,跟她起了冲突,因而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设柜的事情恐怕有些困难;更要紧的是,她一定不知道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这小姑娘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自己不是已经暗示她该怎么做吗?
   
         ☆        ☆        ☆
   
  孤独的街道上,已不复见那小混混的踪迹,走回宅第里,文瑞轻轻拍了两只狼犬的头放它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步进柏家大门,立在左手边的是一大片草皮,望着草皮而去,是那湖浊着淤泥的荷花池。一进大门的右手边,有着一个小小的喷水池,围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夜里,伴着潺潺的流水声,辉映着一池的柔美与温馨;喷水池的后方,隔着一座车道,停放着数辆的车子。贯穿车道,往宅子走去,迎接的是四季皆温的游泳池,游过清澈的舒畅,对望的是那房绿意盎然的花坊。坐落在花坊和草皮中的那间主屋,有着古典淡雅的气韵,三层高的楼中楼没有豪华的排场,只有和谐的纯朴。
  然而这般温柔的园地,却只在一位女子点缀之下,被清一色的大男人给僵化掉了所有轻柔的美感。
  立在庭院里,望过这一夜的景色,文瑞不觉伸手探进口袋里的金链子,感觉着那股淡淡清香,幻想着她在这里的每个角落翩然起舞,幻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化掉了这里的阳刚之气……夏俐妍、夏俐妍,为什么只是那么紧紧一触,你就挑起了我心里的依恋?
  自从夏奕淮找过他也近半个月了,可是至今却没听见她的讯息,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已经快按捺不住那股想见她的冲动。
   
         ☆        ☆        ☆
   
  “爬墙?”木然地瞪着俐妍,梦琦完全不能接受刚刚灌进自己脑袋里的馊主意。依稀记得是建议她去拦车,她却跑来告诉自己帮她爬墙——柏家的那片大围墙,这到底是在干么?她不是教自己放心地去找店面吗?
  “对啊!你想想看,只要翻过墙,就一定可以见得到柏氏百货的总经理,那我又何必像个傻子似的在路上乱拦车、乱认人?”除了“柏文瑞”这三个字,那位柏氏百货的总经理长得是正方形还是椭圆形,她可以说一概不知。认错一次,是无关紧要,如果一直截错车,人家说不定当她是疯子!这种不经济又不见得有效益的事情,她还是省点力好了,直捣黄龙不是更干脆、更省事吗?
  “小姐,可是你这是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亏她还自鸣得意地直说她自己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没想到,她实在莽撞得教人提心吊胆!
  “哎呀!私闯民宅又怎样?我既不偷、不抢,又不打算破坏公物,我只不过借他们家的墙翻一下,然后会一会柏氏百货的总经理,他们总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告我吧!”
  瞧她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她还是斥责她,为什么她总是那么任性地自以为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心思细腻一点?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明白,“聪明”一旦流于自我的设限,只会将聪明才智给遮掩而去?
  “好吧!就算他们不会告你私闯民宅,你难道不担心这么一闹会影响设柜的事情,你怎么跟你大哥交代?”借不到钱,她们可以再另想法子,但是,搞砸了工作,那可是个大问题。
  “放心,我又不打着夏氏集团的名号去招摇撞骗,不会连累到我大哥。”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翻了那片墙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毕竟那天的那位老爷爷还慈祥地提供消息,同理可证,同一个屋子里的人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才对。
  “好吧!就算真的不会造成你大哥的困扰,可是,你也许可以试着正正式式地登门拜访,不一定要爬墙啊!”
  翻了翻白眼,俐妍怀疑地瞅着梦琦叫道:“我的大小姐,你秀逗啊!有个陌生人去敲你家的门,你会开门吗?而且,你也知道,我就是因为连人家的办公室都进不去,所以你才建设我去拦车,不是吗?”
  眉一垂,梦琦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无话可说了。看着梦琦那说不出话的无力感,俐妍难得体贴地安慰道:“梦琦,别这样子,好像天快塌下来似的!你放心啦!真搞砸了,大不了……闭着眼睛去跟我二哥伸手要钱,他会给的。”她讨厌说谎,不过,她更受不了梦琦那副天崩地裂的样子。
  怎么说,事情也是她导的线,若不是为了她,俐妍现在还在家里逍遥,她当然不能不管。莫可奈何,梦琦只好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你只要帮我稳住梯子,别让我爬到一半掉了下来,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仔细想了一下,梦琦不安心地又说道:“俐妍,这柏家的围墙上,不知道有没有设什么陷阱,你爬上去安全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前两天晚上我去观察过那边的地形,除了墙身高耸了点,上头还绕着刺人的铁丝圈外,柏家的围墙倒是没装什么高压电,不危险的。”凭她从小就接受训练的矫健身手,再加上她聪明的盘算过最适合攀爬的地点,那片墙对她来说,有等于没有。
  “你说什么?上头有钱丝圈?”天啊!她的心脏快负荷不了了。
  “铁丝圈有什么了不起!像我们夏家的主宅还装有防盗铃,不小心触到了,保证震得你耳膜破裂。”挥了挥手,对这种小事,俐妍似乎一点也没有兴趣再多做讨论,话锋一转,便道:“日子就挑在这个礼拜六,我们先去买梯子,然后晚上十点到柏家报到。”
   
         ☆        ☆        ☆
   
  夜深人静,今晚的绵绵细雨,飘得原本冷清的街道更显寂寞。
  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俐妍已经顺利地翻上了车道的屋顶。
  “梦琦,你在车上等我。”压着嗓门,俐妍对着缩在底下的梦琦喊道。
  “小心一点!”
  “我知道!”随意地挥挥手,俐妍转而研究着四周的环境,接着便伶俐地跃上了喷水池边的座台上,然后再跳下了地面。
  “哇塞!好漂亮的地方哦!”望向那一大片进入眼帘的景物,俐妍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然而美景还来不及好好地欣赏品味,却听见了耳边传来了狼犬凶猛的吠叫声。
  “汪!汪!”
  鸡皮疙瘩瞬间竖了起来,眼珠子一晃见那两只冷酷的狼犬时,毫不迟疑地,俐妍的尖叫声即刻划过了天际,飘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脚一拔,她恍若没命似地往宅子疯狂奔去。我的妈呀!大门口怎么没贴上“内有恶犬”?
  “砰!”一声,一撞上直挺地挡在正前方的障碍物,俐妍想也不想,紧紧地攀上她的救命支柱。
  “呼!安全上垒!”回头望着那远在一公尺之遥的两只狼犬,此时突然安静地坐了下来,俐妍这才缓缓地吐了口气。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台词,阔别了五个月,他们又重逢了!抱着自动送进怀里的人儿,文瑞不自觉地嗅着那道深刻的清香,然而,他还是强行压下了心里的翻云覆雨,故作冷漠地说道:“小姐,你可以下来了吧!”相同的反应,他希望能唤醒她的记忆。
  眼光从狼犬的身上,慢慢移回了她攀附的那座雕像——会说话的雕像,俐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接着便落入文瑞那双深邃而犀利的黑眸。好熟悉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
  时间宛如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纠缠的视线,胶着在忘我的无言之中……
  “老爷,她就是前天的那个小混混……”尽管柏岩山已经伸手打住了阿金的惊叫,然而这么一喧嚷,还是震醒了缠绕之中的沉默。
  眨了眨眼睛,俐妍慌忙地甩掉一时的失魂,作贼心虚地向着文瑞的身后望去,一、二……五,天啊!她是不是把整栋屋子的人都吵起来了?好奇怪哦!他们脸上的表情竟然一模一样,都有那么一点“张口结舌”,而且目标都是针对她的……
  目光迅速下移,然后绕回自己的身上,哦!天啊!这么丑的姿势,“手”抱不够,连“脚”都用上去了……不对!再一次抬起头……“咚!”一声,俐妍慌乱地跳离文瑞身上,手足无措地喃喃说道:“不好意思,借抱了一下!”该死!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接错了?看到魂不附体也就算了,竟然还死命地抱着人家不放!
  “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你是谁?你从哪里进来?你这么晚闯进我们柏家,为的又是什么?”很难相信,事事精明审慎、吝于滥情付出的他,在经过了那么久以后,对她的感觉竟然只是更为强烈,丝毫没有稍微收敛。
  “这个嘛……”看了一眼身后那两只狼犬,俐妍还是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虽然此刻它们安静得有若温驯的小羊,但它们还是教她毛骨悚然。
  似乎明白俐妍心里的念头,文瑞对着狼犬吹了声口哨,一晃眼,它们便消失得不见踪影。
  “你可以说了吧!”
  客气地对着文瑞轻轻一笑,俐妍难掩她的得意,说道:“我叫夏俐妍,至于怎么进你们柏家,那还不简单,一个梯子就爬上来了,只不过,我没打算惊动那么多人,我只是想见柏氏百货的总经理——柏文瑞。”这实在很难理解,照理说,她唯一有过接触的两个人,就是站在后头那几个人当中的那位老爷爷,还有那位司机先生,可是眼前的他,一个拥有“鹰”般敏锐气质的男子,一个全身充满压迫感的男人,却教她更感亲近。
  浓密的眉,透澈的眼,尊挺的鼻,薄柔的唇,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可惜的是,尖锐的棱角失去了让人驻足欣赏的欲望。
  “你见柏文瑞有什么事情?”想忘记她的容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的特别,在于妩媚的线条里有着不驯的帅气,两种强烈的色彩,点化着属于她的风情。这一刻,他更加确定,他要这个女人。
  “是关于在柏氏百货设柜的事情。”
  “这是公事,公事不上公司洽淡,却夜闯柏家大宅,你这又做何解释?”
  说到这事她就有气,嘴一翘,俐妍反客为主地指控道:“我是去了公司,可是总机小姐坚持不放我上楼,我能怎么办?我当然得另想法子啊!要不然,我哪见得到柏氏百货的总经理?”
  难怪!难怪他等了半个月,一直没盼到她的人。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俐妍忽而正视着文瑞问道:“你是谁啊?”
  “他就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柏文瑞。”来到了文瑞的身旁,柏岩山和气地对着俐妍笑道:“小姑娘,我是文瑞的爷爷,欢迎你莅临寒舍,不过,下次你按电铃就可以了,女孩子爬上爬下,很危险的。”说着,便转头对文瑞说道:“文瑞,来者是客,人家这么辛苦地爬过墙就是为了见你,你怎么不请人家屋内坐呢?”他暗示她最好挑在周末夜拦车,她竟干脆直截了当爬墙找人,说真的,这小姑娘的头脑动得之快,连他老人家都自叹不如。这女娃儿,他是愈看愈喜欢。天啊!他竟然是她历经千辛万苦寻访的柏氏百货总经理,而那位老爷爷竟然是柏文瑞的爷爷!瞪着他,俐妍不由得心慌了起来。她是没考虑太多,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见到柏文瑞竟是这种场面!
  一听见柏岩山热切的指示,文瑞不觉一怔,不管是谁,爷爷都不是一个好客的主人,怎么今晚对着不曾相识的她,竟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
  依然不动声色,文瑞静静地道:“爷爷,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这会儿不适合招待客人,还是请夏小姐回去,改个日子,再请她上公司谈。”
  “是不符合,不过人都来了,总要坐坐再走,今晚不谈公事,聊聊天好了。”转向俐妍,柏岩山跟着又说道:“小姑娘,老爷爷我请你喝杯茶,你不嫌弃吧!”
  迅速地回了神,俐妍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只要不打扰,我也想坐下来喝口茶。”被那两只狼犬吓得已是口乾舌燥,现在又被眼前的状况一刺激,她是需要坐下来喘口气、润润喉。
  绅士地指向屋内,文瑞也不再推拒地邀道:“夏小姐,请吧!”其实,他比谁都乐意拥有这么一个认识她的机会。
   
         ☆        ☆        ☆
   
  她没有惧高症,她只是不喜欢那种“不安全”的感觉,可是,终于完成她的任务,把俐妍给护送过墙,却听见俐妍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她应该闭上眼睛,装做没听见任何风吹草动,偏偏在狼犬恐怖的伴奏下,再加上她无法听而不闻的无奈下,只见憋着气,在没人把风的情况下,抖着身子,逞强地爬上这个重心不稳的梯子。探探俐妍这会儿是惨不忍睹还是安然无恙。
  真要命!她应该知道即使被她瞄到了什么,她也救不了俐妍。然而这个察觉来得太慢了,就为了这么一眼,她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敢,趴在半空中,贴着随时会向后倒下的梯子,任着夜风吹得她的骨头咯咯作响,沁得她原也不适的身子更显昏沉,这可怎么办才好?
  天啊!最好不要碰到警察,否则今晚就得睡警察局了。
  “小姐,你是在练习当‘壁虎’吗?”将头探进了梯子和车库铁门间的空隙,文旭瞅着梦琦调侃道。他研究她已经有十分钟之久了。终于从几个大学好朋友的聚餐脱困,他累得直想倒头大睡,哪里知道,车子一开进宅第,就看到这幅既好笑又滑稽的景观。本来是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是搞了半天,她动也不动,就知道在梯子上打颤。除了“壁虎”之外,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她现在这副德行。不过,他当然不会相信她真的有兴趣当“壁虎”。完了,才想到警察,警察马上就出现在她的眼前,不行!她要冷静,她不能心急,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跟她一样只有一个脑袋瓜而已,只要不露出破绽,他根本不知道她帮俐妍私闯民宅。
  压下心里的恐慌,露出沉静的笑容,梦琦不疾不徐地说道:“是啊!我是在练习当‘壁虎’,你要不要试试看啊!”“我?”瞪着梦琦,文旭不可思议地质疑道。
  “对啊!这里只有你在跟我说话,不是吗?”当然,他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救星耶!“很好玩的哦!你也来试试看嘛!”好玩?有没有搞错,这会好玩?天啊!这女人不是神经有问题,就是故意在耍他,对!她是故意的!瞧她抖得那么厉害,想必她恨不得立刻从上头下来,她会这么说,其实是拐个弯要他帮她下来。
  眯起了眼,透着柏宅里还有街道上投射而来的灯光,文旭开始认真、仔细地打量眼前的梦琦。温和、清秀的五官,虽然称不上耀眼,却有着柔情似水的恬静,她不是那种他会多看一眼的女孩子,然而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坚韧的光芒,临危不乱,竟教他掀起了挑拨的兴趣。
  晃了一眼阴暗的夜空,文旭略带迟疑地说道:“虽然雨停了,不过今晚的气温倒是满低的,吊在这上头当‘壁虎’好像很冷哦!”
  岂止是冷,她都快冻死了!可是……摇着头,梦琦咬着牙关说道:“不冷、不冷,只是凉快而已,不信的话,你上来试试看就知道了。”
  “也许吧!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当‘壁虎’,它们实在长得太丑了!”恶心地做了个鬼脸,文旭突然转了一个大弯问道:“请问小姐贵姓芳名?”
  如果不是她自个儿东牵西扯,硬着头皮不把话给说清楚,她一定会以为他在整她,这个笨警察,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冷得神智都快打结了吗?谁会这么呆,半夜不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跑来这里当“壁虎”呢?天啊!他竟然还有心情跟她打屁?
  “我叫寒梦琦。”不想说也不行,人为刀俎,她可不希望一时出了差错,手铐一套,就进了警察局做笔录。
  “怎么写?”
  “寒冬的‘寒’,梦幻的‘梦’,王字旁加个奇怪的‘琦’。”说真的,她愈来愈没力气,她是不是快冻死了?
  “你今年几岁?”本来只是想跟她打迷糊仗,逼她开口跟他求救,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对她竟产生了浓厚的好奇,他想多知道她、多了解她一点。
  “比适婚年龄多两岁,二十七了。”
  “大我一岁而已嘛!”其实他早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个黄毛丫头,毕竟没有年纪的成长,是很难孕育她那股稳重、成熟的气质,不过,确定她仅仅早他一年出世,他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什么大一岁而已!一年等于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就等于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又等于……天啊!惊人的数字,怎么只是“而已”呢?算了!她现在可说是全身无力,她才懒得纠正他。
  突然发觉到梦琦的不对劲,文旭手一伸,便触到梦琦额头上那与气温不成正比的热度。
  “可恶!你发烧了!”匆忙地将梦琦由梯子上抱下来,文旭生气地自责道。
  “怪不得我全身软绵绵的!”向着文旭的胸膛靠了上去,梦琦心满意足地寻找着温暖的歇脚处。
  抱着梦琦快步走到了他的车子,文旭挪出一只手打开车门,正想将梦琦放进去,她却挣扎着站直身子,开口说道:“警察先生,你没有证据说我做了坏事,你不可以带我去警察局。”
  他懂了,从头到尾,她一直误认为他是警察,所以才会不断地跟着他乱扯,就是怕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然后抓她上警察局。
  圈住梦琦摇摇欲坠的身体,文旭一面试着将梦琦给塞入车子,一面安抚着道:“你放心,我们不去警察局,我们要去医院。”
  “不行,俐妍还在里头,我要等她出来。”虽然脑袋昏沉沉,梦琦还是没忘记俐妍危险的处境,不知道她是否平安无事?
  “俐妍是谁?”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这名字他好像听过。
  “她……”
  “喂!你想对我朋友怎么样?”一走出柏家,就看见文旭紧搂着梦琦,想将她推进车内,俐妍直觉地当他是登徒子,冲了过来便破口大叫。若非睡觉时间到了,赶紧跟柏老爷爷告辞,否则,依柏老爷爷抓着自己不放直问这个、问那个,仿佛有问不完的话题,只怕自己现在还在里头接受身家调查。
  想也不想,文旭马上含着怒气反应道:“你就是俐妍?”
  愣了一下,俐妍也不认输地吼道:“我是!你想怎么样?”
  “你不必跟我大声嚷嚷,我根本不想对你怎么样,我只想告诉你,为了你,她已经发高烧了,我现在必须送她去医院。”没见过脾气那么冲的女人。
  转向已经瘫在车边的梦琦,测着她额头上的温度,俐妍不觉惊叫道:“我的天啊!这么热!”不理会文旭,俐妍扶起了梦琦,挽着她往她的车子走去。
  “你要干么?”快步地跟上俐妍,文旭慌张地追着问道。
  “笨蛋!你不会看啊!”当然是到医院挂急诊,这还有问!“你可以走了,我们自己有车子,不劳你费心。”
  看着俐妍将梦琦给扶进车里,文旭只能心急地干瞪眼,他是可以不用管了,可是,他就是放心不下。目送着车子迅速地离去,文旭久久无法平息,为什么对她,他竟有一种抛不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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