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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1

  期末成绩下来了。雨菲拿到了试卷一看就傻了眼。她只考了六十五分。
  燕铃宽慰她道:“雨菲,别难过,我也不高,七十三。唉!回去等着挨我妈打吧。”
  雨菲说:“唉!怎么这么惨哪!考卷一发下来,我头都大了。”
  燕铃问:“晚上家长会,你准备叫谁来?”
  雨菲说:“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我可不敢叫我爸来,他要知道我考得这么差,这个假期就甭想玩游戏了。”
  燕铃想了想:“那就叫你后妈。”
  雨菲说:“她来了,回去跟我爸一汇报,那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哪咋办呀?”
  “看来,只有找我亲妈了。我亲妈现在是尹老师的姐姐,让她跟尹老师求求情,给我改改分数,我不就可以过关了吗?”
  燕铃想了想,点点头:“嗯,我看这个办法行!”

         ※        ※         ※

  她们在一家麦当劳店相见了。若兰为她们要了两客冷饮,问:“啥事啊?”
  雨菲看看燕铃,扭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还是燕铃替她说道:“阿姨,是这样……今天晚上尹老师要开家长会,雨菲想……雨菲想……”
  若兰问雨菲:“想让妈妈去参加是么?”
  雨菲说:“不是去参加,我是想让你……让你……”
  “什么?”
  雨菲欲言又止。
  若兰急了:“说嘛!”
  燕铃在一旁说了话:“阿姨,实话说了吧。雨菲这次考试成绩不好。她想让你跟尹老师说说,把她的分数提一点儿。她怕她爸打她。”
  若兰一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雨菲:“考了多少分?”
  雨菲低下了头:“六……六十五……”
  若兰一听就急了:“六十五?怎么才考这么点?我在家的时候你哪回不考个九十、一百的,啊?怎么一下子成绩下降这么多?啊?你说!是不是你后妈不管你?光顾自己?”
  雨菲也急了:“这能怪我吗?谁叫你们离婚的?你说她不管我,那你呢?你为啥不回家管管我?……”
  雨菲说着说着哭了。若兰又有些心疼:“好了,雨菲,你别哭了,我现在就去给尹红打电话,让她给你加点分行了吧?其实,就是不加分,你爸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若兰说罢就打电话给尹红。把雨菲的意思说了说。尹红一听就断然拒绝了:“姐,你怎么糊涂了?你这么做不是害了雨菲了吗?我已经通知杜大夫了,晚上她来。我看你最好也来,我觉得你和她在对待雨菲的问题上,都陷入了一种误区。大家坐在一起,就雨菲的事一块儿商量个办法,好吗?”
  若兰拿话筒想了想:“好吧!晚上几点?”
  “七点半。”

         ※        ※         ※

  晚上七点半,家长们三三俩俩地走进校门。杜鹃骑着自行车也来到这里。
  这种家长会,过去她也开过,但那都是以原梦的母亲身份来参加的,而这次却是以雨菲母亲的身份来参加,这使她每走一步,都陷入了一种对过去的回忆中……
  耳畔飘来原梦的叫声和欢笑声,每回他都是这样喊着,催着:“妈妈!妈妈,你倒是快点啊,我们的家长会都开始啦!”
  每到这时,杜鹃便刮他的鼻子一下说:“你考了多少分呀就敢让我去开家长会?小心你爸爸回来熊你——”原梦便喊:“我啊!告诉你吧:双百分!我才不怕家长会呢!”杜鹃则佯装惊讶道:“是吗?我的儿子真有出息!”原梦就挺起胸脯得意地道:“那是当然!……”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可今天,已是物是人非,自己成了另一个孩子的母亲;而自己的孩子,可能此时正在海的那一边,把另一个不相识的人叫妈妈……
  想到这里,杜鹃不禁一阵心酸。
  她随众家长们走进教室,坐到雨菲坐的椅子上。尹红走上讲台,轻咳了两声,家长会便开始了,
  尹红先把这个学期总的情况大致地介绍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学生的成绩:“……从成绩上看,班上有几个学生的学习出现了滑坡,需要家长同志们引起注意……这几个同学是:吴刚、刘玉新、蒋燕铃、肖雨菲……”
  教室外,偷听家长会的雨菲和燕铃垂头丧气,雨菲说:“唉!果然咱们上了黑名单,这个尹老师,一点面子也不给!”
  燕铃问:“哎,你妈呢?怎么没见你妈呀?她不是说好了今晚要来的吗?”
  雨菲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说着,便听身后若兰喊:“宝贝,别急,我来了。”
  雨菲和燕铃回头一看,若兰正一路小跑赶来。雨菲不高兴地说:“妈,你怎么不早点呀?这不,我已经上了黑名单了!丢死人了!你是怎么跟尹老师说的嘛?”
  “对不起,我有点事,耽搁了……”若兰一边解释,一边小跑着进了教室,坐在了杜鹃旁边。
  一个个同学的家长讲完了,尹红说:“下面,请肖雨菲同学的家长谈一谈她在家里的情况。”
  若兰和杜鹃一时都有些发愣,不知道是自己说还是让对方说好。关键时刻,尹红点了将:“杜大夫,你说吧!”杜鹃站了起来。
  教室外,雨菲捅捅燕铃:“哎,你说她会不会告我的状?”
  燕铃说:“会!当然会!”
  雨菲听了有些沮丧,支愣起耳朵仔细听着杜鹃都说些什么:
  “听说肖雨菲的成绩有所下降,我心里很难过……她这次考试只考了六十多分,真是让人感到吃惊……我是她的后妈,这次她的成绩下降,可以说,责任全部在我!……
  这结局可是跟燕铃猜得相左。雨菲看燕铃一眼,燕铃吐吐舌头。
  屋里,杜鹃继续说着:“这个学期,雨菲遇上了一场变故。就像大家看到的,”她一指若兰,“这位,是雨菲的亲妈,而我,是她的后妈,雨菲的父母,由于感情不和,离婚了。但这并不是导致雨菲成绩下滑的根本原因!原因在于,在于……这个学期末,雨菲疯狂地迷上了电脑游戏,常常是一放学就坐在电脑旁,一打就是几个小时……”
  若兰有些着急地说:“那你怎么不制止她?”
  杜鹃点点头:“是的。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所以我刚才说责任应全部由我来负……我始终觉得,后妈不好当,前夫的孩子对我肯定有一种本能的抵抗情绪,她讨厌我这个新加入到家庭中的陌生人。她总在拿我同她的亲生母亲做比较,而且又常常是带着挑剔的眼光。一旦认为我这个当继母的不如自己的亲妈妈好,那么就可能会变得桀骜不驯起来,顶撞,不听话,使我这当后妈的十分为难。这样的情况在我再婚以后经常发生。从内心讲,我不希望家庭生活中总是充满这种不和睦、不安稳、不安定的因素,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把矛盾消灭在最初的萌芽状态。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什么事都顺着雨菲,在教育、抚养、照料等方面都尽量让她满意,让她觉得和她亲妈妈在时没什么两样。就拿雨菲打游戏来说吧,我当时的心理就是:如果我要管她,她就会对我产生抵触情绪。刚刚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来的融洽关系可能因此就会遭到破坏,尤其是管得严厉了,别人还可能说我是在虐待孩子,想来想去,就没有有效地制止……”
  众家长听了,都十分感动。尹红说:“我觉得肖雨菲同学的情况在我们班上有一定的典型性,这也正是我把这两位家长叫到这里来现身说法的原因。随着社会上离婚率的增高,我们班上的单亲家庭也越来越多了,这些单亲家庭肯定还会组成再婚家庭,怎样正确对待再婚家庭里的孩子的生活和学习,这个问题在今天提出来有很重要的意义……下午的时候,雨菲的亲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希望能把雨菲的分数给她往上提一提,这是雨菲向你提的要求吧?若兰姐?”
  若兰点头。尹红说:“这么一个原则性的问题你轻易就答应了她。可见你离婚后对孩子的溺爱有多深……”
  若兰说:“我总觉得这次离婚,太对不起孩子,所以,总想着要给孩子以补偿,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没觉得过分……”
  “所以我才说,你和雨菲的后妈在这个问题上都陷入了一种误区,你做为离婚家庭非抚养的一方,总是想用物质或其他手段来弥补平日不能给孩子的爱,对待孩子太溺爱;杜大夫做为再婚的一方,因怕与非亲生子女产生矛盾或生怕留下虐待的名声就不敢管教。结果导致孩子放任自流,甚至有的还产生了父母离婚也不错的心理……这种事在我们班上还没有发现。但兄弟班就有这么一个孩子,隔一段时间就拿出一些小礼品向同学们炫耀,平时零花钱也不断,同学们问他,他居然说:谁叫你爸妈没离婚呢?……我觉得上述心态都是不正确的。大家说我说得对吗?”
  众人纷纷点头,议论起来。尹红看看大家接着道:“当然了,最好的结局还是这个孩子自己有约束力,不用爸爸妈妈多操心。”
  教室外面,雨菲听着尹红的话。若有所思。


  杜鹃和雨菲都去开家长会,书君一个人在家写起了东西。自打《克隆人的故事》初战告捷,书君就对写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这也是利的驱使。
  屋子里十分清静,书君才思也如泉涌一般,短短的时间里,就写了万把字。
  电话响了,传来了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声音:“你好,先生,我找我妈妈。”
  “打错了!”书君想都没想便放了电话。可很快,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男孩,还是要找他妈妈。书君明白了,便问:“你这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吧?”
  “是的。请问先生,我妈妈是这个电话吗?”
  “嗯,不过,她现在不在。”
  “那,等她回来,请她给我来电话好吗?我的电话是:“
  书君打断了他:“哦,你不用说了,我想她知道。就这样吧。回头让她给你打过去,好吗?”书君放了电话,自言自语,“打过去,你掏钱?”
  电话又响了。书君拿起电话:“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是肖书君先生吗?我是电影厂的,我姓李,李长江。肖先生,这么晚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
  电影厂的?李长江?书君想,我不认识这个人啊:“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李长江说:“肖先生,是这样,我们厂想把您的那本《克隆人的故事》拍成一部电影……”
  书君一听,惊喜万分:“是吗?”
  “肖先生,这件事电话里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请您吃饭,餐桌上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书君满口答应:“好,好的。”
  然后他们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书君放下电话,高兴地转了两个圈。正好这时杜鹃和雨菲进了家门,书君迎上来:“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个家长会开了这么长时间?雨菲,该不是老师批评你了吧?”
  杜鹃和雨菲不说话。书君说:“哦,我明白了,看来老师还真得批评你了,对不对?怎么,考得不好?”
  杜鹃说:“书君,你听我说,这事不能全怪雨菲,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一段我对雨菲管教得太稀松,从我内心来讲,我还不能做到完全把雨菲当我的亲生女儿,所以,所以,有时候雨菲不学习,我没有去严厉阻止……”
  书君对杜鹃道:“哎呀呀!该说你还得说嘛!这事要放在她妈妈身上,处理得可好了,该说就说,该骂就骂。该打则打,你呀,是不行。”
  杜鹃听这话生气了,她低声道:“那你还找她妈去吧!”说罢转身去了卧室。书君跟进来说:“咳!我这不是说说而已么?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杜鹃气得不理他,自己拿着一本托福书在看。书君晃了晃她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杜鹃抬起头来:“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
  杜鹃不耐烦地说:“我猜不到,你说不说?不说拉倒!”
  “我告诉你啊!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电影导演打来的,他说啊,他们看上了我的那本书,想把它搬上银幕!”
  “拍电影?”杜鹃一听愣了。
  “嗯!怎么样?算不算好消息?我啊,这回也算是触电了。你不知道,影视界的人挣钱海了去了,写一集电视剧稿费就一万块钱。我这要是搞成电影,怎么着也得要他十万块钱!我啊,明天谈判的时候,先照着二十万开价,不行再慢慢降……”
  杜鹃打断了他的话:“书君!你怎么张口闭口钱啊钱的,像是掉到钱罐子里了似地……”
  书君听了大不以为然:“没钱?你和我吃什么喝什么?不要太清高,好象一谈钱就俗到哪去了似地,现在这个社会你干什么不需要钱?买衣服,你得花钱;打的,你得花钱;看病,你得花钱;你往美国打电话几分钟,就花掉了我两个月的工资钱……”
  杜鹃一听有些上火:“怎么叫你的工资钱?我每个月就不开工资了?”
  书君说:“你那点破工资跟我这一段的收入比起来算个鸟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杜鹃生气地喊了一声:“书君——”
  书君不为所察地接着说道:“我这一段挣了有多少?你算算:基础稿费加版税挣了八千多,第二次印刷加上签名挣了五万……不对,三万块,这就快四万块了。明天我要是谈成了,再给他们要上十万块,咱们就提前进入中等阶层,甚至可以买辆车了。哎,现在的车是真便宜啊……”
  杜鹃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书君,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不让我认识了。”
  书君说:“那是你越来越跟不上我的思路了。”
  杜鹃说:“我是跟不上你的思路。你现在除了钱再没有别的,你就不能再和我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文学,谈谈历史吗?要是我们还象谈恋爱时那样,该有多好……”
  书君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了好吗?我写了一晚上,现在有些饿了,你给我做点夜宵去吃吧。”
  杜鹃冷冷地说:“我要看书,要吃,你自己去做吧!”
  “看书?看什么书?”
  “专业书。”
  书君听了大呼小叫:“哎呀,咱们家有我在事业上发达就行了,你呀相夫教子就足够了!”
  杜鹃撇撇嘴说:“真是典型的封建理论。”
  书君道:“封建不封建吧,反正中国的大多数家庭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看看你的书……托福?什么意思?”他瞪起了眼睛。
  杜鹃从他手里把书要回来:“什么什么意思?我们单位有几个公派到美国留学深造的名额,我想试着考一考。”
  “考那个干什么?该不是你想到美国和前夫重温旧梦吧?”
  杜鹃急了,她猛地站起来:“肖书君——你要尊重我的人格!”
  书君并不示弱,他不依不饶地道:“难怪你儿子今天打电话来,原来你们总是在联系着……”
  杜鹃一愣:“原梦今天往这儿打电话了?”
  书君不置可否。杜鹃问:“他说了些什么?”
  书君说:“没说什么。”
  杜鹃不理他,径直拿起电话就往美国拨号码。可是,没想到话筒里却传来“您是无权用户”的声音。杜鹃问:“书君,这是怎么回事?”
  书君装傻:“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电话打不了国际长途?”
  书君轻描淡写地说:“唔,没怎么,往美国打电话,费用太高,我们负担不起。我就申请取消了这项功能!再说,我也不想让你和他们联系!毕竟,你现在已经和他离婚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杜鹃说:“可我总是原梦的妈妈吧?!”
  书君纠正道:“应该说,你现在是雨菲的妈妈。”
  杜鹃气坏了:“肖书君!我真没想到你——你会这么自私!”
  书君耸耸肩,没有说话。杜鹃猛地将他推出门,倒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雨菲问书君:“爸爸,她怎么啦?”
  书君故做轻松地笑笑:“没事。雨菲,快睡觉吧,明天就不用起早了。”
  这一夜,书君是在沙发上睡的。


  中午,书君和李长江准时在约好的饭店见面了,陪李长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演员。书君还是第一次和这么美的女人坐在一起,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李长江举起酒杯:“肖先生,今天请你来,主要是谈谈购买你的小说改编权的问题。你的小说我是一口气读完的,看完以后真是被彻底折服了。这要是改编拍成一部科幻电影,那不夸张地讲,就算赶不上好莱坞的一些大片,也至少能在国内赢得很高的票房,而且,它将是国内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科幻片啊!”
  书君说:“你们厂是个大厂,李导演也是年轻有为。我很愿意同您合作。”
  李长江说:“那太好了。很久以来我就一直想拍一部真正意义的科幻片,苦于没有资金,也没有好本子。中国的科幻片历史为什么一直是一个空白?可以说就这两方面的原因。当然了,这跟创作者的艺术思维和水准也有很大的关系。你比如说,搞科幻片得有想象力,对于创作人员来说,这可是个硬指标。这类电影把时间放到了未来,摆脱了现实的束缚,看似给编导以自由发挥的空间,其实是很严重的考验。缺少科学知识,没有想象力,当然出不了科幻片。”
  书君点头称是:“您说得很对!”
  “现在好了,您的这部小说把一部科幻片和情节剧所需的各种作料具备齐了,科幻上有克隆人,有火星病毒,哲学上有深刻的人文伦理观念,情节上有追逐,有追杀,有美女,有爱情,总之,这盘菜炒出来,比这桌上的任何一盘都要香得多啊!我是很有信心,也是跃跃欲试地想当这个厨师啊!”
  书君喝了一口酒说:“说来说去,中国之所以出不了科幻片的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一个钱字!没有钱,搞不出大制作的效果,没有科幻的味道,观众当然不买你的帐!我很想问一下李导演,您这次拍这个片子有钱吗?”
  女演员在一旁插了话:“有,有一家企业和我们合搞,他们准备投巨资。要超过投一亿元的《大闹天宫》。”
  书君一听就觉得心里有谱了,他高兴地说:“是吗?那就好。”
  李长江说:“言归正传,肖先生,你看这改编权……”
  书君说:“可以给你们。不过吗……这费用……”
  李长江说:“您先说个数吧。”
  书君点点头:“李导演很痛快,我也是个直性子,就不客气了。我说:二十万,而且得是税后。”
  李长江差一点没把嘴里的饭吐出来:“多……多少?”
  书君伸出俩个指头说:“二十万。”
  李长江和那个女演员互望了一眼,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女演员道:“肖先生,拍这种片子您是知道的,每一秒钟都可能造进多少万人民币,虽然这次预算在一个亿以上,但每一笔都要节约着花。在剧本上的开价,您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书君说:“不算高吧,我听说有人写了一个剧本,要价是一百万呢。”
  李长江说:“对不起肖先生,这次有限的钱可能都会用在特技制作上。真正发到咱们创作人员手上的劳务和酬金,都不会太高,您要的这个数离我们预算差得太远,您再降点行吗?”
  书君不情愿地说:“那就十五万。”
  李长江和那个女演员摇摇头。书君说:“还高?那好吧,我可以再让一下,但最低不能低于十二万。低于这个数我们就不要再谈了。”
  李长江和那个女演员不再说话。书君默默地等着,也不说话。俩边都在较量,就看谁是最后的赢家了。
  终于,李长江说话了:“肖先生,我们预算是五万,您这个价,我们还得回去和制片人商量,要不,今天先到这儿?我们回头再联系?”
  书君说:“可以,可以。我随时恭候……不过,这小说可不一定恭候……”
  李长江一愣:“怎么?”
  书君说:“哦,没怎么,事实上,在你们来找我谈改编权之前,已经有几家国营的和民营的影视单位找我要过这个小说的改编权了……”
  李长江一听就急了:“肖先生!千万别!我一看完小说就拍了板,而且,找你找得也够及时吧?”
  书君说:“是,当然,你们有实力,能给你们还是要给你们,关键是价格,现在是市场经济,我这样做也有我的道理,对吧?要还是不要,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肖先生,我们一定。”


  若兰临产期越来越近,铁蛋感到了威胁,他终于抢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        ※         ※

  若兰从商场回到家,把采购的一些婴儿用品放在沙发上,高兴地看着,浑身上下充满了要当妈妈的喜悦。
  她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杜大夫吗?我是张若兰,你知不知道再过几天是雨菲的生日?……知道?那太好了,我有一个要求,我想她生日这一天能不能这样?白天呢让她在你们那儿,晚上到我这儿来,你看行吗?……什么?可以?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好的,那就这样,再见!”
  门铃响了。若兰把门打开,几个妇女站在门口。若兰不认识她们,便奇怪地问:“你们找谁?”
  她们中一个长相十分凶狠的妇女开口问道:“你是张若兰?”
  若兰点点头。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妇女出示了证件:“我们是计生委的,可以进去说话吗?”
  若兰一愣,还没有表示可不可以进来,那帮妇女已是鱼贯而入。还是那个长相极凶的妇女先开了口:“张若兰同志,你怀的小孩儿几个月了?”
  若兰一惊,明白了她们来的目的和意思,她奇怪风声是怎么透露出去的,这个楼里的居家十分松散,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到计生委告状呢?
  正想着,那个妇女不耐烦地问:“咳!问你话呢!”
  若兰有些生气,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了,索性坦白,看她们能把自己怎么样?
  “七个月,怎么?”
  刚才那个出示证件的妇女点点头说:“你是再婚,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叫肖雨菲,对吗?”
  “……”
  “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你属于计划外超生,应该引产,请你跟我们走好吗?”
  “不,不,我不跟你们走,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们谁也管不了我,这是我的权利——”
  她喊了起来。然而,这帮妇女哪里容她分说,上去几个,又架胳膊又抬腿,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弄到了外面早已等候的车上。当车一发动,若兰明白,完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        ※         ※

  一听到若兰被强制引产消息,王冬梅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她被送到了医院,大夫检查完了后说:“急性心脏病发作,住院吧。谁去办一下手续?”
  若凡和尹建国几乎是同时地道:“我来。”
  李英暗地里拉了尹建国一下。尹建国生气地将她的手甩开,拉住若凡:“若凡,你……你在这儿看着妈,我去。”
  说着,尹建国已大步走出了抢救室的大门。李英想了想,跟了过去。

         ※        ※         ※

  住院得先交两千元押金。尹建国从口袋里往外掏钱,凑了半天却只有二百元。正好这时李英走来,尹建国道:“快!快给我钱!”
  李英问:“要多少?”
  “两千!”
  李英一听就急了:“多少?两千?!没有!”
  尹建国说:“哎呀,你快点好不好?妈还等着输液呢!”
  李英啧啧地道:“耶耶耶,还跟真事似的。她是你妈吗?你妈早死了!我告诉你啊!要是你爸住院,这钱我掏,这老太太,有儿有女,让他们掏!”
  尹建国瞪起了眼:“李英!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李英也把眼一瞪:“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事情明摆着,这老年人一病,钱就得可着劲地往里面扔!你前面出了一千,后面有可能还得出一万!我告诉你啊,我可不当这冤大头!”
  尹建国吃惊地望着她:“好啊,李英,我看你这一段对爸妈还可以,以为你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哪里想得到你内骨子里还是一点没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今天掏不掏钱?”
  “不掏!”
  “不掏?好,我叫你不掏……”尹建国气愤地举起拳头。李英一见,冷笑一声:“干吗?又想和我打架?来!往这儿打!老娘一点也不怕你!”
  众人围了上来。尹建国气得一跺脚:“我——不用你掏钱!你——你给我走开!”说罢,他快步向病房走去。李英狐疑地跟在他身后。

         ※        ※         ※

  柳茵正在为病人治病。尹建国冒出头来:“柳茵。出来一下好吗?”
  柳茵跟他来到楼梯口:“怎么啦?你脸色这么不好?”
  “我妈心脏病犯了,要马上住院,你先借我两千块钱好吗?”
  柳茵点头:“你等一下。”说罢,柳茵回办公室去了,尹建国焦急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柳茵拿钱走来:“建国,走,我和你一起去。”
  “走?往哪儿走?”
  俩人刚要向急救室走,李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住了他们。柳茵一愣。她马上猜到了这人是谁,短兵相接,她一时有些惊惶失措。李英却是有备而来,她拖长了音问尹建国:“建国啊,这位是谁啊?”
  尹建国多少有些不自然:“唔?李英,我给你介绍,这是柳茵。柳茵,这是李英。”
  李英说:“你怎么没说我是你爱人呢?”
  尹建国强压怒火对柳茵道:“柳茵,她是我爱人。”
  柳茵向她伸出手去:“你好。”李英却不理她,继续对尹建国道:“我和你的关系说了,你和她的关系还没告诉我呢!”
  “我们……我们是高中同学,还在一起下过乡插过队。”
  “恐怕不那么简单吧?”李英马上来了一句。看尹建国和柳茵愣愣地看着她,她啪地亮出了一张尹建国和柳茵在蒙古包前的照片:“你们还曾经是一对恋人对不对?”
  尹建国上去便夺:“柳茵,这照片你从哪儿拿的?”
  “从哪儿拿的?这你别管!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交待就行了。”
  “李英,妈还要住院,你少在这儿胡闹!走开!”
  “走开?没门!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你们俩谁也不许走!”
  “既然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我知道?我不知道!你们瞒着我干的好事我怎么会知道?”李英转对柳茵吼道,“说!你给我如实招来:你勾引我老公有多久了?”
  柳茵冷笑了一下:“请你放尊重一点,我有我的人格。”
  李英大喊起来:“狗屁人格!你勾引我老公,担当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幸福家庭!你该不该认罪?走!咱们找你们领导去!怎么?你不敢走是吧?找你们领导你害怕了是吧?那你当初就不该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尹建国气愤地说:“李英!你再闹!我……”
  “你什么?你个陈世美还有理了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尹建国!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柳茵倒明白了自己亲爱的人在家里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这样的婚姻就是破坏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也许,因为她的破坏,倒有可能将一个老实的好人从灾难中解救出来,何乐而不为?想到这儿,柳茵开口道:“建国,以前我反对你离婚,现在,你离吧!”
  尹建国听了这话,不相信地看了柳茵一眼,当他从柳茵的眼神中读出支持的内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居然像个孩子般高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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