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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欢乐英雄何妨


——网路访李寻欢

吴过

  同李寻欢相遇是在网路上。听说西安有个名为269茶秀的BBS,人气很旺,慕名而去,在其中一块叫做“文学芳草地”的地盘上顺手打铁——贴了张贴子:《从王蒙等人打官司说起》。贴子贴过之后,再细看“文学芳草地”的版面,斑竹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李寻欢。当时心中窃想,这儿也搞点名人效应呢!这个李寻欢斑竹的名头恐怕是虚设的吧?大凡爱好文学的网虫都知道,在网络文学中,李寻欢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我私下里把邢育森、宁财神和李寻欢比做眼下网络文学中活跃的“三驾马车”。
  谁知道我却想错了。这个叫李寻欢的斑竹并非虚设,他一直在认真地履行着斑竹的义务。举我那个贴子为例,后边有几份跟贴,其中就有李寻欢贴的《我的一点看法》:“1,关于王蒙等人诉北京在线案,我对作家表示失望。他们看来并不了解网络的游戏规则,至少在目前,网络对其作品的转载是非赢利目的的,也不会对其经济利益造成实质性的损害。2,纯粹意义上的网络写作,我认为应该具有非功利,自由化,个人化等特征,当然,应以网络为唯一或主要传播途径,并凸显网络文化的特征。3,网络文学活动(创作,讨论区,个人站点等)选择最新并将在未来占主流的沟通方式,为日益萎靡的文学活动构筑了新的生存空间,这其中包含的巨大价值理应得到尊重和弘扬。4,文学的内涵也许并非与技巧有关,而是和客观存在本身有关,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真正的高手可能在民间。这其中的‘表达障碍’只在于:非作家没有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放弃了开掘内在文学潜能的努力。而我上面说网络文学存在方式的划时代性就在这里。5,网络文学创作目前仍然停留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这与它的发展时间过短有关,也与其方式有关……网络文化的快节奏与过度的交互性某种程度上防碍了严肃创作。6,随着对网络文学存在的关注,对网络本身价值的反思,应该会有严格意义上网络文学的大发展。而它首先可能的突破口,还在于个人性与社会性的统一,以及对网络价值和网络生活方式价值的深刻反思与总结。信手涂来,恐辞不达意。谨以此欢迎新友光临。李寻欢/99.7.6”。说是一点看法,写出来却是六点看法,其宽阔的思路让我大开眼界,看来李斑竹一直在认真思考着网络文学方面的问题。
  后来到269茶秀的次数多了,我才慢慢弄清楚,李寻欢其实是个很负责的斑竹,不仅自己在那儿辛勤打铁(贴贴子),而且经常跟贴,回答网友的各种问题,有时候还突发奇招,搞个“文学芳草地本周颁奖”之类的活动,写篇点评文章,极尽幽默调侃之能事,又不乏正儿八经的“点评”文字,这样一来,更是激活了芳草地的人气,269茶秀经常在线的有三百来号人,这其中应包括李寻欢的努力在内,如同俗话说的: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
  当然,当斑竹只是李寻欢在网络中尽的义务之一,他在网络中所尽的另一义务是打铁——把胸中的一腔炉火烧得旺旺的,锻打各种各样的铁块:小说、散文、随笔、体育评论、时事杂感、谈古(古龙)说金(金庸),等等等等。这些经他打造出的铁块,一出炉便很抢手。
  李寻欢是个青春才子型的写手,他出手快,范围广,涉足的领域杂,但是依我看来,他所打的“铁块”中还是以小说为最佳。李寻欢在网络中写作的第一部小说恐怕是《迷失在网路与现实之间的爱情》,小说中的故事网虫们并不陌生,从网络聊天室侃足球写起,写到“我”(乔峰)认识了风影,“一台计算机,上网。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幸福和欢乐讲给我们的朋友,让全世界所有看到我们名字的人,都分享我们的欢乐,都祝福我们……”可是风影是个命中注定要飘泊的女孩子,他们之间在经历了急风暴雨般的爱情后,风影给乔峰留下一封催人泪下的信,然后从那座城市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小说写了三张网,一是网络,二是情网,三是生活之网,前两张网时刻被后一张更大的网笼罩着,“它一点都不虚拟,一点都不浪漫”。这部小说因袭的是从网上亲密接触到现实生活中亲密接触的一种套路,但文中有作者的许多思考,语言充满激情,可读性很强。
  后来他写作《边缘游戏》,视野似乎开阔了许多,作品不再仅仅只局限于网络,而是有了更多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小说叙述的也一个网虫的生活,网虫名叫“飞刀”,是一家报社的记者编辑,“飞刀”的生活圈子周围,有老是半夜三更到城楼上去吹埙的画家,有网路上熟悉的自称为刘志丹战友的老MM,有报社的事不过一主任,有同在一家报社供职的人人公认是乖妹妹的同事刘佳,有在生意场上赚了钱后要学上网的老候,总而言之,小说是在向更广阔的社会范畴拓展。
  在最近李寻欢与恩雅联手创作的那部《飞天霓裳》中,小说除了增加现实生活的容量外,还明显多了些象征意味,应该说这种探索性的写作是一种有益的试验——虽然这种试验是冒着失掉一部分读者为代价的。从眼下的网络文学现状看,这类试验还太少,那么李寻欢、恩雅联手的试验才更显得有意义。
  随着网络在中国的普及,一批网络写手运应而生,他们既是网络文化的参与者,也是积极的建设者。从眼前的情景来看,这批网络写手多半还处于自生自灭的萌芽状态,但是也应该看到,其中有的网络写手已将网络写作当作自觉的行动,也就是说他们已将网络写作同自己的生存方式联系在一起了。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网络文学要发展,离不开一批自觉的参与者,而且终会在众多参与者中诞生优秀的网络写手。
  吴:《迷失在网路与现实之间的爱情》中,有一段文字写到了三张网的比喻,一张是网络,一张是情网,另一张是生活之网,而无形的生活之网始终笼罩着前两张网,“它一点都不虚拟,一点都不浪漫”。这个比喻不仅有新意,而且很能够引人思考。
  网虫们都说,网络是虚拟的,想想那些深夜两三点钟仍在聊天室卿卿我我的虚拟爱情,现实生活中何处去寻找?说网络虚拟,是因为人类精神空间最边缘的某个地方,住着一个叫孤独的东西,人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倾听,需要能同另一个叫做人的动物勾通和交流。网络聊天室恰恰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这一愿望。
  很多网虫都是从聊天室开始其网络生涯的,从你的《迷失》中也能看出,你当初也曾是聊天室里的常客。一般而言,网络写手的三步曲是“聊天室——BBS——书屋书库”,你现在已是书屋书库中的“名人”,请说说当年你在聊天室、BBS中的“英雄业绩”,以及小说《迷失》创作前后的情况好吗?
  李:其实《迷失》的写作是非常偶然的。在我早期的网络“码字”生涯中,一直都在体育类论坛或者时政论坛,似乎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写小说。在98年最后的几天里,我正好有些日子挺闲,于是决定写一个“长帖子”,就开始在线连载写作了。写的很快,总共五六万的文字是在十天之内连载结束的。写完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写的算什么,也不知道好坏,后来才看到《迷失》被转贴到了很多地方,成了我所谓的“成名作”。其实写了《迷失》之后,我还是继续写些乱七八糟的足球评论或者随笔之类的东东,所以说我之于文学,纯粹是误打误撞,是自发的,不是自觉的。
  吴:李寻欢这个名字,自然让人想起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古龙笔下那个“小李飞刀”李寻欢,是个疲倦和寂寞的英雄,《多情剑客无情剑》一开头写到李寻欢的寂寞是这样落笔的:“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古龙笔下的李寻欢经常有种“独孤求败”的感受,而网络写手李寻欢,我不知道同古龙小说中的李寻欢有哪些相似之处?又有哪些不同?换言之,自我介绍一下怎么样?
  李:起李寻欢这个网名也是偶然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因为当时是刚混BBS,回一个武侠方面的帖子,就用了一个感觉比较酷的古龙小说中的人物的名字,而也许是因为那个帖子还行吧,就被别人记住了这个名字,于是就接着用,一直到现在,还是“主打”网名。名字只是一个识别,能让人知道是谁。现在既然我的朋友都认了这个名字,那么也只好继续当李寻欢。我本人跟小说里的李寻欢可能相似之处也很少,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物,至少不会象他那样把林诗音那么大气的送人:),我也不是一个疲倦和寂寞的人,偶尔有的话,也没有他那么酷,呵呵。如果硬说对他有什么景仰的,就是实在很羡慕他的例不虚发的飞刀。:)
  吴:网友都知道小说《飞天霓裳》是和恩雅联手写作的,但是小说创作是极富个性化的一种写作,要联手写作有一定难度。尤其是在网络上联手,作者间连面都不容易见到,难度更大。想请你说说当初是如何萌生这一念头的?另外,我觉得这部小说有一些新的特点,如前所述,小说中明显多了些象征意味,但是同你以前那几部小说相比,可读性似乎差一些。在这部联手之作中,你是否有意在做写作上的试验?
  李:不,我不为写作上的试验而写,是为讲这个故事而写。事实上我总是愿意把写小说换一种说法,叫讲故事。那么这个联手创作,可以理解为从不同角度对同一个故事的叙述,这样可以回避很多关于创作的纯文学问题。具体讲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们反复地讨论和沟通,最后小说的样子,在整体的构思,结构和意象上采用了我的意见,而具体的细节和文字则长的比较象恩雅:)关于这篇小说,我事后回避了很多超出文字范围本身的问题,我至多只能概括地说:那是一次难忘的合作。
  吴:目前你总共写了四部网络爱情小说,你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一部?你对它们分别有什么评价?
  李:这四部小说,耗时最长的是《边缘游戏》,因为现实中事务的干扰等竟然断断续续写了两个月,而最快的是《一线情缘》,只写了一个通宵,五个小时。大致地看,《迷失》感情上更真挚些,《边缘》内容上宽厚些,《飞天霓裳》文字最好,《一线情缘》构思最奇。
  但是如果说总体的价值以及偏好性判断,那我只能说:我对这些文字没有评价,因为它们对我的意义在于写作过程本身,而不在于最后文字的存在形式。我在《迷失》的后记中说:我体会不到写作的痛苦,我只感到表达的快意。其实这可以针对我的任何写作活动而言。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对我的价值都是一样的。
  吴:除了写小说外,你还写了其他多种体裁的作品,有体育评论、时事杂感、幽默搞笑等等。我读了《茶苑名记TNT采访李寻欢实录》、《李寻欢戏评各国政要》等篇后,觉得很是好玩,这世界随意鄙薄别人不合适,但鄙夷自己,总不至于有人打官司告状。
  关于幽默调侃,我认为应分作两种,一种是露出讨好的笑脸,插诨打科,只为图点实惠的好处,这一类以街头戏班人物最典型,文学作品中如《金瓶梅》里的应伯爵也是一例;另一种的幽默调侃则是寒冷透骨的笑,是让人流泪的笑,是对假恶丑的彻底否定,如鲁迅的杂文、马克吐温的小说、卓别林的电影等。
  因此,我不喜欢那些单纯为搞笑而幽默调侃的东西。从你几篇搞笑的杂文随笔中,我读到的不仅仅是让人傻笑,而是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也就是说那些幽默调侃是能够让人思考的。但是这种幽默调侃,在你的小说中似乎还不多见。
  后现代写作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戏仿反讽,让人在荒谬滑稽的场景中看出生存的某些不合理性。在西方许多国家,后现代不仅仅只作为一种写作方式存在,而是作为生存方式存在着。当然这里并不是说写手必学后现代,只是要说明后现代既然作为一种生存方法,应该会有妙趣。不知你对我以上那些拙见有何意见?在你今后的小说写作中,你会在这方面作些有益的探索吗?
  李:是,幽默不仅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一种思考方式。从文学角度看,对这种表达方式的使用是种很高深的艺术。大家总的感觉中国人似乎是比较缺乏幽默感的,而我发现在网络上情况似乎要乐观的多。我写过很多搞笑的帖子,但是作为写作方式而言似乎还谈不上,这跟文章涉及的主题有关。可以这样说吧,我的幽默仍然不是为了文学,而只是为了让读到我的文字的朋友们感到快乐。
  吴:能说说你的爱好和兴趣吗?
  李:有句话叫文如其人,那么对网络上的业余作者而言,这话就更加贴切了。我的帖子基本都是写自己喜欢或熟悉的事情,那么通过帖子对我的了解应该说是比较准确的。我的爱好,象体育,旅游,音乐等等,当然还有网络,不过,可能令人惊奇的是,不包括文学:)我的确不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我的教育背景和职业也和文学没有任何关系。从这一点上看,网络的价值在于,它作为一个工具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空间,激活了许多人潜在的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能。
  吴:随着网络的进一步普及,加入到网络写手行列中的人越来越多,网上每天都能读到大量写手们创作出来的文字。但是不可否认,网络写手素质参差不齐,他们所写下的文字,既有精妙网文又有文字垃圾。作为一名网络写手,你对其他网友的创作怎么看?请谈谈你对网络文学现状的看法。
  李:1,粹意义上的网络写作,我认为应该具有非功利,自由化,个人化等特征,当然,应以网络为唯一或主要传播途径,并凸显网络文化的特征。2,网络文学活动(创作,讨论区,个人站点等)选择最新并将在未来占主流的沟通方式,为日益萎靡的文学活动构筑了新的生存空间,这其中包含的巨大价值理应得到尊重和弘扬。3,文学的内涵也许并非与技巧有关,而是和客观存在本身有关,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真正的高手可能在民间。这其中的‘表达障碍’只在于:非作家没有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放弃了开掘内在文学潜能的努力。而我上面说网络文学存在方式的划时代性就在这里。4,网络文学创作目前仍然停留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这与它的发展时间过短有关,也与其方式有关--文化的快节奏与过度的交互性某种程度上防碍了严肃创作。6,随着对网络文学存在的关注,对网络本身价值的反思,应该会有严格意义上网络文学的大发展。而它首先可能的突破口,还在于个人性与社会性的统一,以及对网络价值和网络生活方式价值的深刻反思与总结。
  吴:269茶秀是块人气特旺的风水宝地,你在其中的“文学芳草地”中兼任斑竹,在这块草地上,有不少热爱文学的网友,经常能读到他们的一些很不错的贴子。很想听你介绍一下草地的情况,包括那些也在网上打铁(贴贴子)的网友们的情况。
  李:草地算是我的老窝吧,我网上的主要活动是在那里的,也有很多很好的朋友。草地是269茶秀里比较突出的版面,通常每天上贴量在100左右,人气很旺。那里有很多热爱文学的网友,出现了很多在网上流传相当广泛的网文佳作,小说,散文,诗词,杂文,评论,都有不少高手。而且草地有很好的氛围,大家以文会友,营造了一个相当温馨的网上家园。我很希望能看到更多的朋友光临我们的文学草地。
  吴:从目前的现状看,网络文学中要真正大量优秀的作品,要获得网络内外文学爱好者的共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一方面需要网络中现有的民间写手静下心来,认真打磨点东西(但网络又是以快捷方式为其优势的,真正要静下心来,显然有难度);另一方面,也期待传统媒体中那些作家——尤其是中青年作家的加入,这对网络文学和作家本人双方都有益(对网络文学有益是作品质量的提高,对作家有益则是他们能换个角度看世界,能在写作中保持民间的立场)。那么,你对网络文学的前途怎么看?
  李:关于网络文学的前途,请允许我用政治领袖的那句话代为回答:“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需要很多人的努力,包括网络写手、文学网站的建设者以及其他方面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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