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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戚之争

作者:文载道[金性尧]

  吕后与戚夫人,既是情敌也是政敌。宫闱间后妃的倾轧,往往有这种双重因素。戚夫人因年轻貌美而得宠,吕后又是好弄权的女强人,所以《史记·吕后本纪》一上来就是写吕戚之争。这是汉初政治生活中一件大事,好多大臣都卷入这一争端中。
  戚夫人生下一子如意,封赵王,吕后所生的太子刘盈,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像他,欲废太子而立如意,常说“如意类我”。戚夫人常随高祖至关东,因而更为娇纵,哭哭啼啼要高祖立如意,高祖废立之意也越来越迫切。大臣争阻,也无效果。
  后来高祖患病,黥布谋反,高祖欲使太子往击黥布,太子客(谋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即商山四皓)为太子划策,吕后便向高祖涕泣而言,才改为由高祖卧于车中,御驾亲征。
  高祖逝世后,吕后被尊为太后,戚夫人的末日也接踵而至。
  太后先将戚夫人囚禁于永巷,剃光她的头发,令她舂米,接着将如意毒死,最后是将戚夫人斩断手脚,“去眼毁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惠帝见了,放声大哭,患病一年余。这是《史记》所记的,假令戚夫人真的遭受这样折磨后,一天也活不成,还能“居数日”么?
  此事根源,全在高祖:吕后是正室,又是患难夫妻,太子之立,早已确定,“仁弱”并非什么过错,而且如意这时只是幼儿,怎能保其日后“类我”?这明明是因戚夫人善于媚惑,爱屋及乌,因而偏爱如意的缘故。吕后对戚夫人母子固然极为残忍,但若易地而处,将如意立为太子,高祖死而如意即位,戚夫人便成为太后,吕后母子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其次,所谓四皓保护太子之说,其事详见于《留侯世家》,前人多有怀疑。四皓都是年过八十,须发皤然的老人,来历不明,连他们的真姓名都不知道,怎能成此大业?《留侯世家》中的《索隐》,引《陈留志》记东园公等四皓姓名,这是后人加上去的,未必是真实姓名。如果高祖必欲废太子,凭四皓几句话就能改变主意了么?正如《通鉴》考异所说:“借使四叟实能危其事,不过污高祖数寸刃耳。”高祖最后所以不废者,实因文武大臣都倾向太子,废太子是动摇国本,大臣岂能任意依从,看一看周昌的结结巴巴冒死力争就可知道。高祖固嫌太子“仁弱”,在大臣或许看作美德。还有一点,若立如意,高祖死后,母壮子幼,猜忌如高祖,岂有不考虑之理?高祖为戚夫人作歌时的“羽翮已就,横极四海”云云,就是指太子已得大臣之心,故而戚夫人听后“唏嘘流涕”。总之,四皓安刘之说不可轻信,《通鉴》考异及明人于慎行《读书漫录》皆有辨析,张良本人暗中倾向吕氏母子是事实,也最为有力,只是他事先不露声色,不去惹动高祖,此即善用黄老之术。子房从容,此亦其一大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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