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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监狱那个黑色森严的大门时,我膝盖发软,差一点栽倒在地。像蜡人一样纹丝不动的守卫喝了声“站好!”又补了一句,“滚蛋,明年见吧。”我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竟然对守卫的恶毒嘲讽没有反应,反而报以讨媚的微笑。我步履蹒跚地跨到大门外。阳光和煦,我可以听到我的紊乱的心跳。南方冬季的树木翠绿葱茏,空气温暖。
  远远我就看见了阔别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我的本田CBR250停在公路边,阿清倚在我的坐骑上朝我招手。一团红色的身影已经从那边扑了过来。小娘脸上隐约可见布满温湿的东西。她双臂一张开,马上就出现在我眼前,并义无返顾一头扎进我瘦骨嶙嶙充满酸馊气味的怀里。这时候我才对守卫的最后一句话反应过来,狠狠骂了一句“我操!”
  那一夜我达到了石破天惊的地步。小娘伏在我被咬得满是红色牙印的胳膊上满足地喘气,小小的指尖仍不老实地在我胸脯上划圆圈,并企图往下划。我拍了一下她,伸手把床头灯调亮了些,于是我们的裸体上弥满了橙黄的光,像上了层橄榄油。小娘点燃根烟,吸一口后放到我嘴里。我问她:“老实说吧我不怪你,我坐监这段时间泡了几个仔?”
  “两打。”
  我哈哈大笑。一用力身体各处旧伤陈痕就作痛,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娘抚摸我凸现的胸骨泪眼汪汪:“老五你是何苦呢?你不但害了你,你还害我你知道吗?每次我去看你回来都要哭几天你知道吗?我不要那种钱,我只要你完完整整一个人。”我将小娘抱在怀里,黯然神伤。在物质社会里钱是什么东西?人与物的竞争,情与仇的纠葛,丑与恶的拔河,是不是全因为金钱这个物化了的概念在作祟?这是我在使人脱胎换骨的监狱中最经常想到的问题——这是一个关于殿堂与厕所的问题,浅显而深刻。
  我环顾了我们的这个客房。这是一个台湾人开的叫做“巴莱”的酒店,房租价格不菲。台湾人在海南岛这个地方像在老家台湾岛一样,许多经营手段肆无忌惮,这得益于海南的优惠政策和他们鼓鼓的腰包。我入狱前上班的“大台东”歌舞厅就是台湾人开的,280万的港币投资竟然有6位股东。其中一个长得像南霸天的弄不清是30岁还是50岁的台湾老总跟我特好,姓朱。朱总来自台湾南部的屏东,全身纹满长龙,多次说我有事就带我从福建偷渡去台。我出事的那阵子曾考虑过是不是找他,但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投案自首。
  “大台东还开不开?”
  “9月份出过一次事,一个台商在KTV包厢被开枪打死,整顿了一阵子。”小娘说,“好像又开了,不过听说朱总回台湾了。忘了告诉你,我有两次在街上遇见他,他都问你的事,说这种事怎么不找他。他还想泡我,约我去他房间玩。”
  “这条国民党老狗。”
  “你不要生气嘛,”小娘又爬上来,亲我,“从今以后你好好待我好吗?你不可以像以前那样花心了好不好?”
  “我怎么会花心呢?你我还吃不消呢!”我装模作样地说,“那些小姐都叫我恶心,在牢里手淫时想都不想一下。”
  小娘的舌头已经失控地在我嘴里乱搅,她咬着我的耳朵语无伦次。
  市场经济下世界变化真快,才一年多的时间,海口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在刚通车不久的南大立交桥上,可以看见金融贸易区鳞次栉比高入云层的摩天大楼,阔大的大厦玻璃外墙反射的阳光刺痛我眼。我入狱前亩大桥正处在紧张的施工阶段,南大桥附近温泉宾馆等昔日显赫一时的时尚消费场所被肮脏的建筑余泥堆塞大门,生意一落千丈。我多次从这段路经过全因为道路泥泞不堪而导致摩托车死火。如今这座立交桥成了海口一景。从跑满宝马奔驰凌志林肯的龙昆南路的角度往北看,简直让人误认为到了香港或东京等城市。
  滨海路两旁摇曳的椰子树和温热的海风才让我想起这就是生我养我了二十几年的属于我的热带城市。透过轰动一时的“万绿园”望去,海还是那样蔚蓝熨帖,点点赛用单帆点缀其中。我日思夜念的海口。泪一下子涌出来。车晃了一下,小娘在后边嚷:“你疯了,开慢点开慢点不许飙车。”
  我骑着CBR250风驰电掣沿着滨海路朝秀英飞去,思绪万千。
  我家在秀英。我原是妈妈眼里一个听话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都是妈妈与邻居闲谈中值得骄傲的话题,如今我却是一个刚获得自由的阶下囚,瘦得不成人形的身体显示出不可掩饰的家庭耻辱。我知道我伤透了妈妈的心。
  上楼的时候我与匆匆往下走的一个人撞个正着。对方张口欲骂的时候愣了,他一把抓住我肩:“老五真是你呀!你他妈的出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啊!”我的单薄的双肩被抓得生疼。我笑了,我把他的手从我肩上拉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属于海南人里那种母亲有可能与北方人偷情而生下来的大个子。我说:“有些事情迟些时候你要向我解释。”我指的是当初他进局子不到一小时就全部招供了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名。“我知道谁都不是公安的对手,但你也太不像话吧。”
  “唉,老五你不能怪我,你知道的,他们打得很凶。”他满是歉意地握我的手。我在拘留期间他去探过我一回,后来还给我妈妈两千元。
  “好了,逗你玩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掏烟给他,发觉忘了带火,陈石乐已经啪地将打着的火机递过来。
  “对了,阿华他们好吧?”我问。
  陈石乐吐口烟说:“还好吧。阿华出差去上海了,他最近发了些财,买了部雅阁2.2跑车。喂你怎么打算?要不与我做白糖生意吧。”
  “再说吧。我对这些生意是有些怕了,你看你看,里边不是人呆的,”我伸出满是伤痕的手给他看,“再说吧,真不行我还唱歌去。”
  我问陈石乐我妈好吗?他说挺好,还说这几天我姐姐都在我家里,于是我的心情一下子坏了。我搂着小娘与陈石乐告别,并预约了后天一起喝茶的时间。
  一推门我就看见姐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胖得我快认不出来了。她的14岁的女儿莹莹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剥花生。莹莹说得一口有异于海南本地孩子的标准普通话,这完全得益于我寄读在她家时兼作她家教的缘故。姐姐看见我和小娘进来,一脸的惊愕一脸的惶恐不安,马上又堆满卑下的假笑想博得我的好感。我头一扭,一声不吭径直拉着小娘走进厨房。妈妈微胖的熟悉的背影一下子就扑入我眼帘,“妈!”我叫了一声,眼眶温热,马上去扳妈妈的肩膀。
  妈妈转过身看到我,惊得手里的精肉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老五你啥时候出来啊?”妈妈笑着抹泪。我赶快将小娘拉过来说:“快叫妈。”
  “妈。”小娘叫了一声,把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放到煤气灶旁,然后把地上的肉拾起来,拉着我和妈妈的手走出了厨房。
  姐姐早已整理好她的表情,大声地对莹莹说:“还不快点叫舅舅。”莹莹胆怯地望着我,嘴巴翕动一下,没叫出声。她知道我疼她,但是她清楚我恨她爸爸妈妈。
  她是替她妈妈胆怯。我朝莹莹笑笑,然后转向妈妈。她贪婪地看我。
  “你怎么出来都不让妈妈知道?我只知道是这个月,我还在等他们的消息呢!”
  妈妈的话一下一下让我跌进一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国土。
  这一年来我的心几乎上了一层锈。我竭力控制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傻笑,尽量扮成像以前的乖样子,温暖可怜母亲的心。我其实非常害怕这种感情,我宁愿一个人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装疯卖傻口出狂言。这也是我前两年很少回家的原因。
  小娘给妈妈掰了个香蕉,又拿香蕉给莹莹。口舌伶俐的小娘变得拘束羞怯。小娘去年来过我家两次,妈妈对她印象不很好,主要是觉得她小不懂事。但是今天我感觉妈妈偷看她一两眼的表情里已经显露出欢喜的神情。一个不到20岁的小女孩能够这样等一个罪犯一年多的时间,我认为在这个人欲横流的社会已相当难得。我甚至为以前对小娘的不忠而颇感悔恨。
  姐姐极不自然的坐相让我难受。我对姐姐厌恶得如同见一个乙肝病人,这种感觉是事出有因的。那时候,爸爸去世后妈妈一病不起,后来去广州大姨家治病,当时我在海口一中读高一。建省前海口与秀英是两个不同概念的地名,两地距离10公里,我于是寄宿在姐姐家里。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姐夫是骨科主治医生,姐姐与她丈夫将葛朗台精神发挥到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地步。每月我的生活费妈妈要从广州寄来,汇款单慢两天到我就得面对两张乌沉得如同墨汁的脸。甚至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因为我吃了莹莹的两块饼干,被褥被姐夫从我住的小屋里扔了出来。后来我甚至怀疑过我与姐姐是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同胞姐弟。自此,我发觉人确实是世界上比较难认识的东西。
  趁姐姐带莹莹出去买酱油的时候,我问妈妈:“她怎么回家来住?”
  “他们旧宿舍楼拆迁,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另外分房,就暂住家里。”妈妈看着我,脸上一股悲伤,“你不要跟她怄气了,怎么讲都是亲生姐弟,她不懂你应该懂的。”
  “我不懂。对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狠狠地把香蕉皮摔到垃圾桶里去。“她最好睡沙发,不要住到我房里去。”
  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我和姐姐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只能无可奈何。她转了话题:“你回家住吧。你单位已经把你开除了,房子不会让你住下去的。”
  “让老五住到我家去,”小娘插嘴,马上又发觉说错了话,忙解释,“这样他找工作上下班什么的都方便,再说我家还有空房。”
  一看见姐姐推门进来,我的恶心又涌上来。我跟妈妈告辞。这是我这几年的回家方式,除了年节很少在家吃饭,连妈妈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今天我感觉到妈妈的失望,连忙暗示这是因为姐姐在的关系。
  临走时妈妈塞给我一叠钱,我不肯要,妈妈一下子变得愠怒了,把钱塞到我的衣服口袋。妈妈退休后在港务局大院里开了个没有营业执照的妇科小诊所,每天可挣百把块钱。
  摩托车开出港务局大门时,蓝蓝的天和海南温暖的阳光一下扑到我怀里。我感到轻松了好多。有时候,亲情是一座山,压迫你使你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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