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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孙大娘慈心救难 刘铁军毒计害人


  诸位!你以为刚才那颗手榴弹是史更新投出去的吗?不是。
  那颗手榴弹是女区长金月波投出去的。她这颗手榴弹的目标也是猫眼司令,她投得还是真准,手榴弹正落在猫眼司令的马肚子底下。手榴弹一开花,马还能不死吗?马一死当然猫眼司令也要从马上栽下来。这老家伙一个倒栽葱,从马身上掉下来就闹了个狗吃屎——嘴啃着地就给趴下了。虽然没有炸死他,把个老家伙可也真给吓蒙了!当时,他没有敢起来,在死马的身旁掩藏着,拔着个细长的脖子,瞪着两只猫眼,在战兢兢地察看,但是,在手榴弹炸起来的飞沙和崩开的烟雾之下,他什么也看不见。按说,他真得感谢这飞沙和烟雾,要不然,丁尚武的战刀绝不能让他的脑袋瓜子还在脖子上长着。
  和金月波的手榴弹爆炸的同时,田耕照着他面前的一串鬼子,花啦……就打了一梭子盒子炮。你可别看田耕那样瘦弱,打仗还是挺能打。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股子猛劲儿,眼睛也睁大了,腿也跑得快了。他的盒子炮一梭子弹,打倒了几个敌人之后,带领着队伍就从打开的96这个缺口,向正北茂密的桑柳丛中跑下去,但是不幸他在这个时候受了伤……。
  丁尚武是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他冲出崩开的这个“人肉大网”的缺口,踏着敌人的尸体,在烟雾中碰上了三个日本兵。他把那把战刀一抡,只听“嚓!嚓!嚓!”几声把敌人的脑袋削掉,他就紧跑着追赶队伍。可是这功夫他发觉史更新不见了,他真想再找一找他,就在这个劲头儿上,保护着林丽的那个助理员牺牲了。丁尚武这才赶紧把林丽在胳肢窝里一夹,飞奔着追赶队伍。
  要说这股子日本兵可也真有个凶野劲儿:虽然看到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人仰马翻,躺倒在地,可是他们还是紧紧地追赶田耕他们这个队伍。
  他们“呀呀”地叫着,趟着乱草,钻着桑柳,拚命地往前赶。刹那之间,鬼子的喊声、马的叫声、枪声、飞机声,乱七八糟厮混在一起了。不过,正象田耕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些军事上的优势这时用处并不大,只好凭着两条腿跑看追。到底他们追上追不上,先不管他。回头来再看看史更新。
  史更新这一次的决心是没有能够实现的,敌人也没有发现他,他虽然也没有能够在这次战斗中打死一个敌人,可是他高兴得甭提。他觉着,不管给敌人的杀伤大小,这是给敌人的又一次打击,让这些两条腿的野兽不能毫无顾忌地发疯。
  他看见敌人倒下去的时候就发着狠地说:“鬼子啊!你的肉网经得住手榴弹吗?兔崽子!嗯……。”可是当他想到田耕、金月波、林丽、丁尚武这些同志的时候,一个一个热情而勇敢的影子在他的心头浮动看。他们是冲出去了,在这样情况之下不敢说没有伤亡,到底谁受了伤呢?到底哪个牺牲了呢?敌人必然要穷追,追上追不上还不敢说,要是追上又将会怎样呢?……他想得挺难过,想得头又晕起来了,他四下里听听看看,没有什么动静,忽然感到自己孤单得可怕。本来嘛,刚才还是一伙同志,亲热地在一块儿,眨眼之间又是孤零零的独身一人了!他觉着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啊!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头顶上有了一片一片黑白色的云彩,啊!千万可别下雨。又一留神:见桑柳尖儿,草叶子沙儿沙儿地向东南方向摇晃,这是起了西北风啊!真要下起大雨来,我可怎么办呢?还能在这儿呆着吗?先挪动挪动吧,看看附近有没有自己的同志,就算是有个伤员俩人在一块儿也好得多啊。他想站起来走,哪里知道,他这两条腿一动就觉着抽筋,腿肚子也转。啊,我还走不了吗?他一着急,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震得伤口胀疼,疼得全身都在抖动,又觉着舌头根子发挺,上膛上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坑儿,眼睛肿得也快睁不开了!
  史更新想:怎么办呢?
  我还能在这儿躺着不动吗?我还能等死吗?这个地方会有人来吗?要是来个老乡看见我,把我弄到家去,把我掩护起来,管我几顿饱饭吃,我把伤养好一点,再去找自己的队伍,那够多好。嗨!瞎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任何东西都不会等来,必须自己寻找。可是上哪儿找去呢?上村里找去,不能走,爬!下了决心,他开始向南爬去。谁也会想到他往前爬是怎样的不容易!可是他爬了一里多路,爬到了大沙洼的边沿,爬进一块禾子地,密丛丛的禾子长了有大腿深,这时太阳剩了一竿子多高,西北风更大了,黑云更多了,史更新爬不动了。他呆下来的这个地方正是一条人行小道的旁边,可是他不知道,他在这儿又半昏半睡了。这时候,西北天角上咕隆隆响了一声沉雷,震得他心里一惊,他又清醒了一些,听着有人说话。他想:真是有老乡走来吗?抬起头来一瞧:是两个特务打扮的人骑着自行车走过去了。史更新幸亏没有冒然地说话。可是,他知道这儿是一条人行道了。他以为既然是道,就能有老乡来,于是他又躺下等着。
  史更新呆了一会儿,又听见有人小声地说话,细听还有“咯儿咯儿”的笑声,声音越来越近,史更新握紧了步枪,又抬起头来,使劲地睁着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啊,看见人了:一个小青年,身量不高,长得倒挺健壮,穿着一身紫花色的土布裤褂儿,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小包,头上蒙着一条白羊肚儿手巾,看这个来头儿不象坏人。青年的身后还有一位老大娘,她在怀里还抱着一只鸡。大概这是娘儿俩。史更新觉着这可遇见亲人了。
  这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他的身旁,他使劲儿坐起来,叫了声:“老大娘啊!”他这一叫,把两个人吓得“啊”的一声,倒退了两步呆住了。史更新这才又急忙说:“老大娘,别害怕,我是咱冀中的子弟兵,我受了伤,你老人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青年急忙走上前来,细看了看,回头叫道:“娘,快来吧,是咱们的战士。”她这一说话,史更新才听出是个姑娘来。老大娘听姑娘一说,紧着走过来:“哟!看你这同志,吓了我下子好的。你哪儿受伤了?
  不能走了吗?”史更新说:“走不动了。”没有等大娘再说话,姑娘忙说:“走不动了,在这儿不行啊!”大娘接着说:“可不是,这是道边儿,要是叫那些个狗特务们看见,那就了不得啦!”史更新一想:也是啊,可又怎么办呢?娘儿俩一看他有点儿为难,大娘就说:
  “俺娘俩扶着你往里走一走吧,离这道远一点也好。”史更新说:“你们扶不动我,我自己往里慢慢地挪一挪吧。”这功夫就见那位姑娘,把蓝布小包往娘怀里一塞:“来,我背你。”
  说着就把史更新的胳膊架起来了。把史更新闹得真不知道怎么好,可是姑娘也真背不起他来。于是就半背半架,把史更新挪到了地里边去,史更新的腿肚子抽筋疼得直咧嘴,又勉强着坐下来。
  大娘坐在史更新的身旁,把那只老母鸡放在他的腿上。她歪着头看史更新的脸:
  “哎哟,我那老天爷!怎么你的脸肿成这样啦!这不是还流血哪!”姑娘也歪着头看了看:娘,快给他擦擦洗洗吧。”娘说了声:“傻丫头,这儿哪有水?先给他擦擦吧。”史更新连说:“别擦了,擦也擦不完,又怪脏的!”
  大娘象没有听见似的,要过姑娘头上的白羊肚儿手巾,就给史更新轻轻地擦,她的老眼恨不能就长到史更新的鼻子尖儿上。史更新从心里一阵热辣辣地激动,滚下来了几滴热泪。这位老大娘服侍伤病还真不外行,手头儿挺俐索,登时把史更新的鼻子、嘴、脸、眼睛都给擦干净了,她还要解开裹腿看史更新的伤口。史更新没有允许,他掉着眼泪对大娘说:“我这伤并不算太重,我是又渴又饿又累,腿肚子抽筋了!”
  老大娘听见史更新说肚子又饥又渴,这才忙说:“志如,我手脏,你快把小包打开,咱不是还有剩下的东西吗?”志如姑她这才赶紧把小蓝布包打开一看:里边还有三张很薄很软的小米面煎饼,一大块咸菜疙瘩,还有两个生鸡蛋。志如就把这东西往史更新眼前一托:“你吃吧,同志。”史更新伸手把煎饼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他虽然不敢用力嚼,可是嗓子眼儿里就象有一只手,煎饼一进嘴就把它揣下去了。大娘见此光景,叹了口气:“同志啊!没有别的啦,这是俺娘儿俩吃剩下的,看这样,这点儿东西不够你塞牙缝的啊!又没有点水喝,你快把这俩鸡蛋喝了吧,这鸡蛋就是它下的,这个鸡可不亏待我,就这么跟着我打游击它还老下蛋,我到哪儿去也不丢下它。”说着她用手扑拉它那酱黄色的羽毛。你说也真有点儿怪:这只老母鸡似乎是也和这位老大娘结下了不解之缘,有了深厚的感情;又好象是它也习惯了游击生活,没有绑着它它也不飞不跑,用手摸它它也不叫。这功夫史更新是顾不得看这些的,他把煎饼吃完了。母女二人又急切地叫他吃鸡蛋,他这才把两个鸡蛋抓过来,连磕也没有磕,往牙上一碰,就喝起来了。
  老大娘看见史更新饿成这个样子,就叹了一口气说:“看把个人饿成什么样子,咳!要不是鬼子汉奸们这么闹,可怎么会受这个罪?”说着她撩起衣襟来擦眼泪。她这一说,史更新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大娘一看史更新流泪,就连忙说:“同志啊!别难过,要是一哭,那伤可更不好!”没有想到,她这一说,史更新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说了声:“大娘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大娘又说:“同志!千万可别这么说,咱们军民是一家。你们不是为了俺们老百姓才这样的吗?”她的话说不下去了,不得不扭过头来捂上眼睛,把个志如闹得也掉下泪来。再看史更新的泪水啊,流得就止不住了。这才是:“热泪交流军民爱,血肉相连同志亲。”
  话不多说。三个人在这儿流了阵子眼泪,呆的功夫已经不小了,看看太阳就要点地。大娘又问了史更新的姓名、哪个部队和他的职务,又说了些安慰他的话,临走之前再三嘱咐他说:“同志啊!这会儿我可没有办法把你弄到家去,再说也不敢让你家去,因为这阵子这么乱腾,咱可不敢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些日子,鬼子的情况也没有准了,别看他们拉着走了,也许一会儿还来,要是叫他们堵到家里可了不得。
  俺娘儿俩先打听着回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叫俺家小子想法藏起你来,俺小子叫孙定邦,你也许听说过,区里县里的可都知道他。俺就是南边这个村,小李庄,村里要是没有敌人,情况要是好一些,你就上俺家去,我把你掩护起来,把你的身子骨服待好了,你再去打那些个死王八羔子去!”史更新一听心里可真高兴,嘴里连连地答应:“嗳嗳,大娘,你老人家快回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着。”这时候大娘抱起她那只老母鸡,领着姑娘走了。刚一迈步,志如姑娘回过头来说:“你可别挪这个地方,看找不见了!”史更新连连答应,眼看着娘儿俩走去。这时候他才留神到这个姑娘为什么总是象笑,原来她的两腮上都长着酒坑儿和一对自来笑的眼睛。
  史更新看着大娘和姑娘走去,不由得连想起自己的娘来了,看年岁和这位大娘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细高身量,脸上的皱纹也是这样慈祥,就是比这位大娘的脸盘儿还宽些,眼睛显得比这位大娘还老些,白头发比这位大娘还多些,最相仿的是说话都带着温暖,可就是不知道现在她老人家有没有这位大娘这样进步,这位老大娘真是可亲可爱啊!就连这位姑娘也真是太好了!看她娘儿俩这个样,孙定邦当然就更错不了,她家不用问也是个堡垒户。这时候太阳落下去了,剩下了一带金黄色的余光,西北风似乎是小了一点,可是头顶上掉下来了几个大雨点,一阵黑云过去了,西北方向还在响雷,说不定,风再一大,也许把黑云吹过来,这儿要下暴雨呢。
  史更新等了半天,也不见孙定邦来,心里焦急得不行。于是他拄着枪站起来了,腿抽筋好了许多,可是走动还不行。他拄着枪站着向南望去,离此地有二里路的地方有一个村子,两旁也都有村庄,道路上一个、两个、仨一群五一伙的人行动,也听见了牲畜的叫声,很明显,这是人们回村的行动。他又转身向后一看,从庄稼地里走过一个人来,走得挺快,似乎是奔他走来,他就又坐下,拔着脖子看着,越来越近,看清了: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个子,穿着一身灰色的干部制服,手里拿着一支柳条儿,又近一点,看见他是个白瘦脸儿,一对小而圆的眼睛,眼珠子挺黑挺亮。啊!这不是刘铁军吗?我们从前的文化教员啊!
  他现在干什么?啊,对了,他因为身体不好从部队转到地方,听说他在这个县的教育科当科员,可是他来干什么呢?连武器也没有,是不是他就在这一带工作?
  要不就是因为突围掉了队?真是想不到碰上他,这可太好了。
  他象是找什么,叫他一声吧。慢着,先别冒失!他从前是国民党员,可是在“反磨擦”的群众大会上,他声明退出了国民党,还大骂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磨擦,还发誓永远跟着共产党。从那以后,人们都说他表现得挺积极,教给我们文化也认真多了,看他这个来头,不会有什么不好。想到这儿,史更新就问了一声:“那不是刘教员吗?”
  刘铁军本来就是找伤病人员的,他听有人叫他,连忙答应着来到史更新面前,一看:“啊!你是谁?我怎么认不得了?”
  “我是史更新,你看不出来了吧?这些日子弄得不象个样啦。”
  “你是史更新同志,哎呀!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噢!受伤了!”
  他说着走到史更新的身边,看伤看病,问长问短,别提多亲热了。于是史更新对他说明了简单的经过,向他问起队伍的消息和政府的情况来。
  他这一问,把刘铁军给问住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也没心回答这些,可是他不得不支支吾吾,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史更新对他起了怀疑,注意一看他,就见他那两只滚圆的眼睛,恨不得把一对黑眼珠子瞪出来,射出阴森的光芒,如同两把锥子,狠狠地盯住史更新身上的武器,史更新提起了警觉,可是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习惯地摸了摸他的枪把。
  史更新问:“刘教员,你不是在县政府当科员了吗?为什么不跟机关走?”刘铁军忙说:“这,我是因为闹病请了几天假,回家休养来了。我就是在这个村——他用手指着西边那个村子——大刘村。你上我家去吧,我给你找医生看看,我家里挺方便,没有多少人,就是我的老婆,还有一个没有结婚的妹妹。”史更新问道:“上你家去,被敌人发觉了怎么办呢?”刘铁军忙说:“嗨,那不要紧,你放心,我可以保你的险!”史更新又追问一句:“你怎么能保我的险呢?”刘铁军又说:“咱不怕日本人。”
  “你怎么的个不怕法?”刘敌军这时候把得意的样子摆出来说:“嘿,遇上这年头,就得凭着个人的手眼高低、能耐大小。”
  史更新越听越不对头,连说:“我不上你家去,我要找队伍哩。”刘铁军一听这话,“嘿……”冷笑了一阵:“老史啊!
  你怎么还糊涂着哪?你简直就象在鼓里睡觉!找队伍?找谁的队伍?八路军的主力全被消灭啦!什么军区啦,行署啦,连晋察冀边区政府、军区司令部也早没有啦!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共产党算是不行了!现在的冀中,除了日本军队就是国民党的地下军,不光是冀中,凡是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都完啦!日本人已经下了决心,非把共产党消灭干净不可。所以在这儿死剩下的干部都到城里自首去啦。
  听说,自首的人一个也没有被杀,要是带着武器去投降还有赏哩。实话对你说吧,我是看你怪可怜的,咱们是老同事了,我叫你到我家去,是为了救你,要不然,你就得死在这儿。这样死了多冤啊!你今年才二十多岁,大概还没有结婚吧?说老话就是:一朵鲜花没有开放!说新话你是:出人头地的有为青年!难道你不为‘远大前途’、‘幸福生活’着想?”
  史更新一听刘铁军说这个早就气得肚子鼓鼓的,大喝一声:“刘铁军!你别胡诌!我把你当个人看,闹了半天你是一条狗!告诉你说:姓史的不能象你这样地吃人饭拉狗屎!没有骨头的孬种!”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你听听看看!我身上长着的是中国人的骨头,碰一下当当响,是打不烂砸不碎的!你想拿圈儿套着我去当叛徒吗?瞎了你的狗眼!”他说着就要站起来,拿刺刀挑了他,这功夫刘铁军可着了急。他往后退了三步,嗤喽,从腰里掏出手枪来,枪口冲着史更新的胸膛,喊了一声:“不许动!动,我就打死你!把你的枪给我拿过来,饶你的活命;你要是敢说个不字儿,我就把你解决了!”
  这一来,当时可真把史更新给闹愣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暗藏着手枪,只知道他看见摆弄枪就眨眼,听见枪响就吓得打哆嗦,今天他却要拿枪打人。他恨自己吃了粗心大意的亏。不过别看他的枪口对着史更新的胸膛,可是史更新打心眼儿里不怕他。当下史更新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稍稍沉静了一下。史更新抬起头来看了看:刘铁军用的是一支三号的“鸡腿儿”撸子;别看他这副嘴脸有几分凶恶,可是露出几分惊惧。史更新一时还想不起怎样对付他才好。这时候刘铁军又紧问:“怎么样?说话,你是要死要活?要死容易,要活就把枪拿过来,跟我走,我刘某准对得起你。怎么样?说。”
  史更新还是没吭声,也没动。刘铁军这时候真想搂火儿,可是他又一转念,我搂火儿要是打不死他怎么办呢?这个史大个子这么厉害,要是容他一还手可就没有我的命啦!我打枪又没有准儿,要是碰上一颗臭子弹那就更他娘的糟了!可是他不缴枪怎么办呢?
  嗳,再拿话打一打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开枪。想到这里他就象火烧了屁股似地叫了一声:“啊!
  史更新,你不怕死吗?
  我开枪啦!”哪里想到,史更新还是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他们俩就这样地在这儿僵起来了。
  要问:
  生死祸福由谁定
  荣辱屈尊各自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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