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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好朋友

  档案六:
  ●姓名:李X和
  ●年龄:16岁
  ●罪名:涉嫌杀人
  ●事由(本人陈述):
  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
  我本来在溪湖读中学,乡下那种烂学校你也知道,根本考不上什么屁高中,所以联考完我就到台中来补习。
  补习班里都是一些痞子,大部分是台中市人,身上都穿名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很了不起就对了,然后不是骑名流就是追风,后面载一管骚马子,他们当然看我这个乡下土包子不顺眼,也没有人甩我,只有陈铭辉和我比较有话讲。
  阿辉是南投鹿谷来的,大概我们都是农家子弟吧,而且他和我一样,在乡下考不上学校只好来都市里混,可能有点同病相怜,我蛮喜欢和他耗的,没事两个人就在一起,只有一点我受不了他,他老是笑我长得丑,暴牙又戴眼镜,好像电视里那个七先生,妈的,自己长得正也不用这样模人嘛!为这我和他吵了好几次,每次他都抱歉说下次不敢了,没过几天又是老样子,真受不了!
  大概昨天下午四点半吧,我去他住的地方,看到一个马子刚走!这家伙很罩,老是有马子跟他,而且换来换去。我叫他帮我介绍一个,他居然笑得翻到床下,好半天才爬起来说凭我这个长相,他只能介绍阿匹婆给我,他妈的简直欺人太甚嘛!好朋友也不能这样,这次非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行!
  我掉头就走,越想越不甘心,七点半我又回来找他,想跟他摊牌,没想到他睡着了,旁边的笔记本上还写着“七先生想找阿匹婆”,竟然还这样糟蹋我,我真是大怒了。看见桌上一把刀,想也没想就拿起来往他头上戳。他醒过来了,大声的鬼叫,伸手来抢我刀子,他头上流着血,眼睛瞪得好大,我怕死了,就拿着刀子乱砍乱刺,我也不知道刺了几刀,反正他最后就倒下去不会动了,满身都是血,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好像还在看着我,还在笑我,笑我长得丑,呜……
  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真的!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朋友,可是他为什么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他如果不笑我,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现在他死了,我唯一的好朋友被我杀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得罪“主人翁”

  档案七:
  ●姓名:陈X林
  ●年龄:十五岁
  ●罪名:涉嫌伤害、毁损
  ●事由(告诉人黄欣家陈述):
  什么?这个学生的家长要告我?开玩笑!我告他还来不及啊!他有验伤单?我也有啊!我还要加告他一条毁损,把我的门窗都砸烂了,竟然恶人先告状,真可恶!
  大概是上个月吧……十一号吧,下午五点多,在我们员林客运的庆港站嘛,人家别的小孩都能乖乖排队,他偏偏不排,坐在那个栏杆上喝可乐,等车子来了他就跳下来插队,像什么话?还读省立的咧!我当然要管,我就过去叫他不要这样,他还给我脸色看,问我凭什么管他,我说我是站长,他还说别人对他插队都没意见,关我什么事?反正现在小孩一个个伶牙俐嘴,我也说不过他,只好把他学号记下来。他起初还不让我看,后来我记到他又想抢回去,好在他们学校有派纠察学生在那里,我就赶快交给他们,他不敢追过来,只远远指着我叫骂,要给我好看!怕他?爱说笑,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以前还当过宪兵,会怕一个毛头小子?
  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可怕,来了一大群就不是闹着玩的了。第二天礼拜六,中午放了学他一下子带了二十几个同学来站里,还真够凶的!我从楼上房间的门口一看,不得了,想溜也来不及,再说我这个站长也不能擅离职守。眼看他带了两个学生上来,劈哩啪拉就把房间的窗户砸烂,门也踢坏了,那种穷凶恶极的样子比《英雄本色》里的流氓还厉害。然后三个人围上来就要揍我,我没办法啦,捡起一根棍子就跟他们打,到底还是小鬼,另外两个很快就被我打跑了,我想打他两下给他一点教训,他倒是很精,一下子就溜出去往楼下跑,结果大概太慌,摔了一跤就坐楼梯上滚下去了,没有没有!我根本还没打到他!那是他自己摔伤的,不干我的事。
  可是被人家告总不是好事,而且台湾的法院很难讲,万一判我有罪怎么办?为了一个小鬼头去坐牢太划不来了。所以我在警察局就给他妈妈讲要和解,结果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我赔三万块医药费,开玩笑!那我这个月不是白做了!我给她杀一半说赔一万五她不肯,竟然坚持要告我,告就告,我也来告他儿子!谁怕谁?
  万一输了怎么办?事到如今,真的输了也只有认了,谁叫我会去得罪“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呢?
   
“有利”机车

  档案八:
  ●姓名:赵X桥、陈X当、卢X国、廖X明
  ●年龄:十一~十四岁
  ●罪名:涉嫌窃盗
  ●事由(廖X明陈述):
  我叫廖X明,有盗窃前科,对,现在还在保护管束中,旁边这是我爸爸,陪我来投案的。
  我那个前科哦?就是偷人家的摩托车嘛,本来都是偷一些“名流”、“追风”的去飆车,反正路过这看到新的、拉风的就偷,很容易啊!一把万能钥匙,两三下就开了。
  偷来以后骑一骑,没有油或是坏掉了就随便往路边一丢,有一次刚好没有钱花,就牵去一家“有利”机车行问他们要不要中古车,那个老板很厉害,他一看就知道我的车是偷来的,他也不说破,就出五千块给我买,叫我把车放着,第二天来拿钱。
  第二天早上我去他店里的时候,我那辆车,我是说我去偷来的那辆车还在,不过车牌换了,引擎号码也变造过了,摆了一个“托售”的压克力牌子在上面,不知会不会有人买,也不知道他卖多少钱,反正我赚这个钱太容易了,可以再接……再接再厉吧!是不是这样讲?后来我才知道不只我一个,像陈X堂他们三个都是啊,专门替这种老板偷车子,只要八九成新的大概都可以卖到四五千块,如果车太旧了他就会叫他们丢掉,骑回原处?开玩笑,万一被抓到不就坏了,反正另外再偷新的也不费力嘛,至于被偷的人,那也只好自认倒霉呗!
  他们当然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可是这种钱太好赚了!如果去打工那要赚多久呀!而且老板还常常拿我的例子来鼓励他们。他说我上次被抓了,因为是少年犯也没怎么样关,只不过是吃点小苦头而已,像现在偶尔缺钱用的时候我还是会“客串”一下,大概是感谢我上次被抓没有把他招出来吧!他买我的车的价钱都比较高一点。
  这次是因为昨天偷了一辆“领导”要卖他,结果“有利”没有开门,我先骑回家的时候被我爸爸看见了,当然啦,先修理一顿,然后就跟他来投案了。也不是怕他打啦,在少年队的时候还不是打,痛过就算了,而是我想了一下:像那些小鬼、当然,我也是啦,那些小鬼这样傻傻地替人家偷车让人家赚钱,自己却一步一步的从小偷变成大偷,也许将来杀人放火也说不定,除非能够把这个带头教唆的大坏蛋抓起来,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步我的后尘。我这样来投案,算不算是“牺牲小我”?
   
鸳鸯小盗

  档案九:
  ●姓名:赖X男、郑X龄
  ●年龄:十六岁、十五岁
  ●罪名:涉嫌抢夺
  ●事由(郑女之母陈述):
  气死人!真正气死人!这个女儿这样不听话,我打死你,打死你好啦!
  你叫我怎么不气?其实我这个女儿本来是很好,就是交到坏朋友啦,就是那个姓赖的,两个人小学的时候同班,也没怎么样;到中学念不一样的学校,反而好起来,我讲她也没有用,后来我去和姓赖的他家里讲,你猜他们怎么说?竟然说我女儿去纠缠他们儿子,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父母?真正是不要脸!
  我女儿哦,上个月就没有去上学,我不知道啊,看她每天背书包好好的出门,怎么知道会没有去?哎呀我很忙啦,她爸爸是船员很少回来,我忙着拉保险,免不了有一些应酬交际嘛,我想女儿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谁知道竟然就没有回来!
  我着急啊,到处找,我是猜她一定是和那个姓赖的在一起,去他们家问,他那个不要脸的父母竟然说没有,还说他儿子和朋友去露营。什么好人家?结果也是跟我一样,小孩拐了人家女儿出去同居都不知道。
  两个小孩在一起又不会赚钱,吃什么?结果竟然给他们想到去抢钱,夭寿唷!都是电视上看来的啦!也不知道是什么节目。还真的抢得到呢,一共四次啦,我那个女儿很精明,衣服上装了假袖子,有两次被人家抓到,一用力,袖子就断了,人家只抓到袖了而已,他们两个骑机车,“忽”一下子就跑了,这个头脑有够好,这一点是很像我……没有啦没有啦,我哪里有教她这样?我只是拼命赚钱,也有教她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钱,有钱人家就看得起我们,可是我没有教她抢呀!
  这个死丫头,被警察抓到还嘴硬,什么都不肯讲,问她为什么抢钱她竟然说“去问我妈妈”,倒好像是我在背后怎样呢,真是!养这种女儿!给她吃给她穿,什么也没欠她,最多是比较少照顾她,那是因为我忙着做生意,在外交几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好啦好啦!反正最可恶的就是那个姓赖的,我要找他父母算帐,明明是他儿子拐我女儿,还反咬口说我女儿拐他儿子,笑死人!天下还有这一条理吗?来!你们大家来评看看……
  哭?哭什么哭?有胆抢钱就不要哭?死丫头!
   
赚钱很难的

  档案十:
  ●姓名:江X女、萨X倩
  ●年龄:十四岁、十五岁
  ●罪名:涉嫌妨害风化
  ●事由(江女陈述):
  我姓江,十四岁;雅风初中三年级。
  我爸?公务员。没什么钱,还可以,反正他省吃俭用,我要什么都给。
  萨X倩?同班的,初二就一起去跳舞、溜冰啦,交朋友嘛,干,后来被一票人设计,就是给我吃粉红色的嘛,被“炒”了,没办法,命嘛。
  什么时候开始?暑假,我和小萨去台北玩,家长?就说去同学家,参加自强活动啦,乱扯,反正是我爸也不会查。到台北住在后车站的小旅馆,玩两天没钱啦,女中说要介绍朋友给我们,一次两千,她拿八百,不错!
  丢脸?丢什么?该丢早就丢了,这么好赚的钱不要多可惜,我们就这样……嘿,说出来你会笑,小萨说这是“半工半读”,自食其力,台北都玩遍了,什么KISS、星际总部啦,都玩遍了,没钱,行吗?
  回台中以后我就自己去找嘛。报上都有,咖啡屋征服务生,月收入十万,干,除了那种事那能月收入十万?一万也搞不到。
  当然有人要!你不知道,男人贱,就是喜欢学生,有的还要看学生证咧!真他妈够贱。有没有十万?差不多,台中行情差一点,一次可以拿一千,一天三、四千总有。
  家里?怎么老问家里?烦不烦?不知道啊,我每天背书包出门,我爸还以为我去学校咧,学校也不管我们,反正义务教育嘛,总是要毕业的。退学,那不行,如果不是学生,价钱就差了,为什么?我怎么知道,男人贱嘛!
  今天也是倒霉,竟然来临检,条子我们是不怕,上咖啡屋又不是犯法,不过那个主管很厉害,看我们穿便服又拿着雅风中学的书包,就被他逮到了。怕?怕什么?反正未成年,关一关,休息几天,不又出来了。
  我爸?来啦,在那边跳脚的不是?我也懒得跟他说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不过他还不错啦,小萨他爸根本不来,刚才条子打电话去,他好像说“没有这个女儿”,够绝的!
  什么感想?不敢想。将来还做不做?嗯……很难讲,你知道现在赚钱很难的。
   
女孩傻瓜

  档案十一:
  ●姓名:游X新
  ●年龄:十七岁
  ●罪名:涉嫌妨害家庭
  ●事由(告诉人颜姓少女之父陈述):
  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傻瓜,给人家“玩假的”!
  我这个女儿,中学毕业以后就到工厂去做事,每天上班下班,看起来也很好嘛,就是有一阵子喜欢穿宽宽大大的衣服,我骂她作怪,她说是流行,我也管不了,连我们这种小镇都这样了,大都市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后来我看她越来越胖,简直不象话了,才知道是怀孕了。有够夭寿!被人家玩不敢讲,被玩大了肚子也不敢讲,等到发现了,想拿掉也来不及了。真想狠狠打她一顿,又怕伤了胎儿,毕竟我也做了外公。
  做了外公才去找女婿,原来是她工厂的同事,一个姓“谢”的,两个人都才十六岁就“偷吃”,偷吃又不会擦嘴。我实在很气,就骂她,说小孩生下来我不管。没想到她脾气比我还硬,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也没有说去那里,你看看,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女儿!
  后来好不容易打听到她跑到台北去了,和那个姓谢的住在一起,我只好跑去把她带回来,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不忍心她在外面受苦,唉!总以为自己女儿很乖,怎样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事,早知道叫她妈妈多教她两步,也不会落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下场。
  这个男的也够狠,我带女儿回来他就算了,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我要不是硬把女儿关在家里,她恐怕早就跑去找他了。这种男人怎么能要?
  问题是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就在今年五月十日,母亲节,生了一个女儿,十七岁的小孩自己也做妈妈了。可是生下来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想一想算了,既然他们年轻人喜欢在一起,都已经这样了我这位老人家也管不了,就答应他们结婚吧,小孩也好报户口。
  谁知道!谁知道我找到这个姓谢的,他居然又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而且又把人家弄大肚子,再两个月就要生了。奇怪现在的女孩子是不是都不太正常?就这样随随便便跟人家……你看吧!现在谢家根本就不认这个帐,不要说结婚了,连户口都没办法报,我不但要养女儿,恐怕连这个外孙女都要养她们一辈子。
  到底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够教教她们不要这么傻?
   
不一样的妈妈

  档案十二:
  ●姓名:张X之
  ●年龄:十二岁
  ●罪名:涉嫌连续行窃
  ●事由(爱心辅导员陈述):
  我是“张姊姊爱心儿童营”的辅导员,台大心理系毕业,张小弟是我到这以后负责辅导的第一个案件。
  他是今年三月初,由两个传教士带来我们营里的,问他住那里,他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他从小和外祖母住,外祖母死了以后他就在街头流浪,靠一些卖小吃的摊贩给他一点剩菜维生,有时候饿极了,也会到垃圾堆去翻东西来吃,说起来也是蛮辛酸的,所以我下了决心要好好照顾他。
  可是他大概野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好几次都偷我们辅导员的钱,第一次偷五十块,后来又有几次,最多的一次偷了我五百块。其实营里面有吃有穿,问他偷钱干什么,他说怕没东西吃的时候可以用,不管我怎么跟他讲在这里一定有得吃,他还是不听,还是断断续续的偷,他大概真的饿怕了。
  没办法!营里面只好报警,把他送进少年法庭。本来推事勒令责付的,但也找不到他爸妈,只好先关在少年观护所,我去看过他,他连理都不理我,唉,他一定很恨我这个没有爱心的“张姊姊”吧。
  昨天开庭,她妈妈总算出现了,我正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小孩这样沦落。起先推事问张小弟想不想家,他哭着说要回家;推事问他家住那里,他却说不知道,因为他妈妈又搬走了。这种妈妈!出庭的时候竟然说我们爱心营请了大学生来替她儿子辅导,怎么没有教好?说来说去,就怪我们没管教好她儿子,听得我都快气炸了,推事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后来推事要她把孩子带口去,她竟然不肯!她说就把她儿子关起来好了。这下连推事也生气了,说她如果不好好管教而再犯的话,要依据少年事件处理法处置父母,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办手续。可是张小弟却又哭又闹,不肯跟妈妈出去,他叫着说回去一定会被打,拉拉扯扯了一阵子,被他从法院旁的小巷跑掉了,他妈妈当然不去追,我也不去追,这样的家他不回去也罢!
  现在怎么样了?回来啦,昨天晚上他就回到我们爱心营,他说肚子好饿,我们能不管吗?既然妈妈一点爱心也没有,只好接受我们“张姊姊”的爱心了,唉!
   
祖传秘方

  档案十三:
  ●姓名:林X芬
  ●年龄:十六岁
  ●罪名:涉嫌妨害秩序及欺诈
  ●事由(本人陈述):
  我叫林X芬,彰化市人,大佛高中二年级。
  我家里开的是“祖传命相馆”,我爸爸帮人家算命,他以前是老师,后来不教书了就改行算命。他没有学过,自己看书的,反正他讲得像真的一样,偏偏就有人深信不疑,有什么办法?我常常躲在后面偷听,有一次连续三个女的来算命,他跟她们讲的话都一模一样,我听了都忍不住笑,可是她们三个异口同声都说很准,你说妙不妙?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爱算命,有做木工的,也有大老板;有风尘女郎,也有富婆。每个都是一副茫茫然的样子,我爸爸怎么说他们都相信,有时候叫他们拿好几千块出来解运,他们也毫不犹豫,真好笑!如果他那么厉害了,自己早就发了,还须要靠算命维生吗?
  最近我爸爸生病住院了,命相馆的生意却越来越好,而且都是问“明牌”的,我看这个钱不赚可惜,就代替我爸上场,反正我平常看多了,就学他的动作装模作样的卜卦一番,随便写几组号码去给人家,很容易嘛!奇怪的是来问的人也不看我年纪那么轻,留个学生头,竟然也相信我乱写的号码。起先我还不敢收太多,一个人只拿一百块,后来竟然有人中了“大家乐”,送我一个大红包,我就涨到一个三百块,生意还是那么好,一天起码收入四、五千块,你想这世界上还有比这好赚的钱吗?你叫我不赚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夜路走多了碰到鬼,早上来了两个人,我以为也是问明牌的,没想到我写号码给别人的时候,他们就上来表明身分是便衣警察,把我抓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我只是预测爱国奖券的号码而已,爱国奖券可是政府合法发行的呀!我猜猜号码怎么能算是妨害秩序的?到我这里来的人都是乖乖排队、乖乖领号码、乖乖缴钱,秩序很好呀!
  要是说欺诈那就更可笑了,我当然不知道会开出什么号码,我也没说我知道,只不过猜猜而已,他们非要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这叫欺诈,那天下所有算命的都是欺诈、都应该抓起来了,为什么警察不去抓强盗小偷,偏要找我一个小女生的麻烦呢?而那些情愿花钱来让我“欺诈”的人,他们是不是也有罪呢?
   
时代不同了

  档案十四:
  ●姓名:陈X珠、庄X芬
  ●年龄:十三岁、十四岁
  ●罪名:涉嫌伤害、妨害自由、恐吓取财
  ●事由(承办警员陈述):
  从前是大人犯案,现在小孩子犯案的更多;从前都是男孩子犯案,现在女孩子也犯案,而且更凶。
  这个陈X珠和庄X芬,两个都还在读初中,前天中午在学校侧门遇到另一位姓陈的女同学,就用塑胶棒打人家的头和肚子。怎么会有塑胶棒我也不知道,听说每天都装在书包里带着上学,真恐怖!
  然后还强迫人家在手腕上带白布条,念十遍“全家人全部死光”,那个陈同学不肯念,又被两个人打了顿,还恐吓说如果想逃跑的话,走一步算一下。真厉害!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碰过多少流氓,好像还没像这两个女孩那么凶的!
  打到一点放那个陈同学回家,到了下午两点多,在学校遇到另一位姓洪的女生,把人家叫到学校后门,抢走她的脚踏车钥匙,又打了一顿,对啊,当然还是用塑胶棒。
  这样还不够,竟然还强迫人家到厕所去脱衣服,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又不是男的,脱人家衣服干什么!简直太变态了嘛!这个洪同学当然不肯脱,结果她们就把她拉到外面来,硬是光天化日之下脱掉她的上衣,又拿走她两百块,然后才把脚踏车钥匙还给她。
  可怜这个女生,钱被抢了衣服也被脱了,根本不敢口家、躲在墙角下哭了半天,才被校工发现通知她家里人来。家人当然火了,连同先前被打的陈同学的家长,一起就告到我们警察局来。
  我真不敢相信,这种凶狠、恶毒的案子会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生干的,这是什么时代哦?最不可思议的是,问她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不是跟被害人有什么恩怨,她们竟然说“没有,只是看不顺眼。”“好玩嘛!又不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伤害的部分双方家长是和解了。可是妨害自由和恐吓取财可是公诉罪,不能不移送少年法庭,等到判刑确定被关起来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厉害了。那时候就不知道谁会被看不顺眼、谁会被人家“好玩”了。
  时代真的是不同了,办这种案子办得我的心都凉了,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挨女孩子的塑胶棒呢,天知道。
   
杀父杀母

  档案十五:
  ●姓名:赵X南
  ●年龄:十六岁
  ●罪名:涉嫌杀人
  ●事由(凶手陈述):
  是我杀的!那个人,不是我爸爸!他只是我妈妈的丈夫,我继父。
  我当然不承认他是我爸爸,他对我根本就不好,有事没事就打我,他知道我看他不顺眼,老是找我麻烦,他算什么!把我家当旅社,几天来一次,吃饱睡够了就走。
  前天他又来了,我妈妈不在,我就不开门让他进来,结果他从阳台爬进来,抓住我就痛打一顿,我还了几手,他竟然跑到厨房拿菜刀来要杀我!
  我怕他真的动手,就去叫醒阿丁,他刚好在我家过夜。阿丁冲上去抱住他,我把菜刀抢下来,砍他乎臂,他还乱挥乱动,我就砍他的头,血喷得我满脸都是,他居然还会反抗,我就拿起水果刀刺他,一直刺一直刺……
  死啦!他死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还不满十八岁,大概不会判死刑吧?会不会?
  ●姓名:简X舜
  ●年龄:十五岁
  ●罪名:涉嫌杀人
  ●事由(凶手陈述):
  是我杀的!是我妈妈,她不是普通的妈妈,她有神经病,真的!她在高雄疗养院住过八年。
  我书读不好,她一天到晚骂我,还常常威胁要把我打死,眼睛露出凶光的样子,好可怕!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杀掉,真的,免得我老是作噩梦。
  前天我在游乐场跟小洪说,他才十三岁,可是真勇敢!他自告奋勇要帮我忙,带了绳子和刀到我家,说要帮我把妈杀掉,我想他是开玩笑的。
  我妈在看电视,小洪拿起绳子就勒住她脖子,大概力气不够,我妈一直挣扎,他叫我帮忙拉住绳子另一头,我实在下不了手,叫他算了,可是他怎么也不肯放手,一直用力、用力……他眼睛都红了,我不敢阻止他。
  死啦!我妈死啦!我不是真的有意要杀她,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办?我会不会被判死刑?
   
三人强盗团

  档案十六:
  ●姓名:郑X雍、林X纲、陈X铃
  ●年龄:十七岁、十七岁、十五岁
  ●罪名:结伙抢劫
  ●事由(办案警员陈述):
  够厉害!
  才几岁你看看!这个姓郑的,有窃盗和收藏赃物前科,还在保护管束中;姓林的有窃盗前科,被裁定假日辅导,统统没有用!像前几天法院办荣誉观座谈会,两个保护管束的少年就在会场干起来啦!我看这个十八岁以下少年犯的规定要改一改了,不到十八岁他照样会杀人、放火啊,他自己知道不会判太重,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你看现在犯案的少年越来越多,常常比大人还狠咧!
  像这几个家伙,还会去祖车,又是雪铁龙又是飞羚的,害我们的老爷侦防车差点追不到。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未满十八岁没有驾照,还是有人租车子给他们,你看现在的人是不是除了钱什么都不认?
  他们就在市郊到处晃啊,看到一个人骑机车的就假装上前问路,然后刀子亮出就抢钱啦,多的有抢到一万多,少的也有四百块的,一共干了九票吧!至少他们承认的有这么多,至于还有没有等一下要再条理一下才知道,不动手?不动手这些家伙哪里会讲,你没看被我们逮到那样子,一点也不知道羞耻,一副我们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样子,爱说笑!不想想我刑事干了多少年了,几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那我还混什么?
  比较怕的是他们的父母,有一种是根本不管自己小孩死活的。像这个姓郑的十几天没回家,他家里也不清楚,我们打电话去,他们还说昨天还看到,看到个鬼!今天看报纸,就真的看到了啦!像这种父母最好把他名字都登出来,让他丢人现眼,看小孩会不会管好一点。还有一种是把小孩当宝贝的,一接到电话马上跑来,还带了大包小包以为我们会把他小孩饿死,一下子问有没有挨打,一下子问住得习不习惯,干!又不是住饭店还问习不习惯,就是这种溺爱小孩的父母,才会让小孩一遍又一遍跑来这里。
  这个女孩更傻,说是他们约她出来玩的,她只在车上看没有帮忙抢,还不是一样!结果抢劫没有主犯从犯,统统一样的啦!还好是少年犯哩,要不然统统枪毙……唉,统统枪毙有什么用?杀了那么多,犯案的也没有减少半个,这叫什么?前仆后继是不是?唉……
   
犯罪小学生

  档案十七:
  ●姓名:陈X榜
  ●年龄:十二岁
  ●罪名:涉嫌恐吓勒索
  ●事由(被害人黄X萍之母陈述):
  哎呀!胖肚短命哟,现在是什么时代,哪有小小的孩子就会恐吓勒索人家的,真夭寿哟!
  我这个女孩,今年小学四年级,平常都很乖,功课也很好啊,有时候感冒叫她不要去读书,她还非要去不可,说是不去会跟不上。结果这两天早上都不肯去上学,问也说是身体不舒服啊,也讲不清楚,一下说是肚子痛一下又说头痛,没办法,带她去看医生,医生左敲右敲,也看不出毛病来,我骂她小孩子说谎,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是打死也不肯去学校,实在没奈何!
  后来她老师打电话来问,我也照实跟老师讲,还是老师比较厉害,来我家三问两问就给她问出来了。原来是这个傻女孩,前几天考试作弊……也不算作弊,就是偷瞄旁边的人几眼而已嘛,小孩子求好心切也是难免的,结果被旁边的男生,对啦,就是这个陈X榜的看见,下课的时候就恐吓她:每天要给他二十元,不然就告诉老师!
  我这个女儿也是憨大呆,竟然就真的怕老师知道会被处罚,就真的乖乖每天把二十块零用钱给那个男生,夭寿哦!那是我给她吃早饭的咧,统统给人家那还吃什么?莫怪一张脸饿得青笋笋,也不晓得这个小女孩年纪小小,为什么看分数那么重,竟然考试会想偷看人家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老师,被人家打个小报告也可以不承认啊,就算是也不会怎样严重嘛,除非……没有啦没有啦,这个老师很好的,管学生很有一套,这一班每样比赛都是得第一名,总是小孩自己不聪明才会被人家唬倒。
  就不知道这个男生哪里学得这么坏?大概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每天跟我女儿收钱,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咧,后来好像是昨天我女儿花掉了五块钱,只给他十五块,他不高兴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啊,一吵架他竟然发狠了,要我女儿给他五百万,夭寿小孩!他知道五百万是多大?随便讲一讲就把我女儿吓得要死,就这样不敢去上学了,你看你看,这象什么话?这是什么时代?
  你们不要看这是小事情,这一点也不好笑,要知道“小汉偷摘瓜,大汉偷牵牛”,这样的小孩长大以后会去做什么坏事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去绑票人家的小孩,大家要注意,要多多注意呀……

   
看我不顺眼?

  有许多教师讨厌,不,应该说是痛恨我。
  有的教师对学生说我人品不佳、生性风流(奇怪?难道她是“受害者”?)有的则直指我是台独或台独同路人(同走一条“高速公路”?)大多数则告诫学生我的思想偏激,要他们少看我的书以免“中毒”——难怪我过去服务的学校,会因怕太多学生受“污染”,而尽量减低我的授课时数,甚且禁止我到其他班级讲课。
  他们当然可以不顾我的《青春档案》系列发行量已达三十余版的事实;他们也不知道我每天要回五到十封读者(多数是学生)来信,而迄今也只能回复到五月份的来函;更不清楚有不少他们心目中的“好学生”,会在大考前一天跷课跑来听我演讲……他们只觉得:“苦苓”是一个给老师制造麻烦的家伙,就像所有关于教育的兴革大计都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他们多希望除了薪水与年岁俱增之外,凡是校园中的一切都一直是这个样子,永远是这个样子。
  如果说台湾四十几年来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是略有长进的话,那么最僵固不变的则非教育莫属了,请看看在“解严、解除党禁、报禁、国会全面改选、经济自由化”等匆匆的变革声中,教育上有什么重大的改革?除了一个本来就“莫须有”、如今仍然要解不解的“发禁”,一切仍然是萧规曹随,当年我们求学时所受的痛苦,如今仍然照样的加倍的加在这一代学生身上。
  任何变革都必须由内而外、由下而上,而教育界的广大基层——教师,却可能是今日台湾最顽固、最保守、最反对的一群。最明显的例子:当反对势力风起云涌的今天,各种职业团体民意代表的选举里,唯独,唯独教育团体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非执政党的当选人,包括非党提名的优秀人才一样遭到惨败。全国的教师仍然坚持一贯地扮演“永远的乖乖牌”,永远照党的指示投票,继续告诉学生“不要投票给民进党坏人”,有机会仍然在为党做票以示“效忠”……就连台北市教育局有意让高中男女合校这种“微小”的、理所当然的计划,竟也遭到许多女校教师的激烈反对,我们还能期望什么?又能期望他们把下一代教成什么样子?
  这种坐享既得利益(工作稳定、待遇不差,又有寒暑假及不少“外快”)而无条件拥戴既成体制的心态,其实就是阻碍教育大计、乃至整个社会进步的最大力量。
  说这些“重话”,不在我批评之列的教师当然不以为意,其至还会频频点头同意;而为此文勃然大怒者,请扪心自省:你没有违反禁令体罚学生吗?你没有为学生补习(美其名曰“课业辅导”)赚取额外收入吗?你没有接受家长的馈赠而徇私吗?你没有关心股票的涨跌甚于关心学生的品行吗?……就算都没有,你不也是这个不良教育体制的“帮凶”之一吗?你可曾为学生权益、为教育理想而发出过一点微弱的呐喊、做一点小小的抗争呢?
  我有一个梦想:如果有一百名老师来写《青春档案》,如果有一千名老师坚持“站在学生这一边”,如果有一万名老师对日益恶劣的教育体制发出怒吼,如果……这样的明天,是不是会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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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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