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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从这天起,蔼如几乎步门不出,整日只在母亲卧室中盘桓,兴致勃勃地重理针线,准备嫁时衣裳。李婆婆的心境也与前大不相同,不断地在盘算:奇山之南还有一片山坡,约有两顷地,遍种葡萄、梨子,五年之前花了四百两银子置的,每年可以收五六十两银子的租息。她决定在明年初夏,等果子收成以后,卖掉这一笔不动产,作为洪钧万一落第,无法筹措喜事费用的准备。
  日子过得非常恬静。唯一令蔼如不能释怀的是,洪钧的音信甚稀,只在他刚回苏州不久,接过一封,说是行期尚未决定,可能在开年北上。以后一直到过年,都不曾再接到他的信。
  “想来正在路上。”李婆婆也惦念洪钧的行踪,“不然怎么不来信呢?”
  “是的。一定是在路上。”蔼如只好附和母亲的看法,“托人带信不方便。”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到了京里,住在什么地方?”
  “说过。住在会馆里。”蔼如答说,“举子进京考试,都住会馆。”
  “那么。”李婆婆说:“你倒写封信,寄去看看。”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有难处,“不知道他住在哪个会馆?”她说。
  “怎么?苏州人不住苏州会馆?”
  “苏州会馆不止一个。洪三爷说过,要到京里看,哪里空住哪里。”
  李婆婆想了一会,觉得不能每一个苏州举子可住的会馆,都写信去试投,只得叹口气作罢。
  这样到了二月初,信局中送来一封信,是洪钧从京里寄来的。厚甸甸地,蔼如接到手中,便喜在心头。拆开一看,惊喜莫名,却又有些不信其为真,只是乱眨着眼睛。李婆婆不由得大为诧异。
  “怎么回事?”
  “喏!你看!”蔼如将信往母亲面前一递。
  “你这个孩子,越来越不成样子了!知道我不识字,叫我看什么?”
  蔼如只是憨笑,却不开口;眼珠一转,视线又落在信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笑容时放时敛。到最后将三张信叠抱在胸前,两眼望空;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笑意,连李婆婆亦觉得二十年来,难得一见。
  因为如此,越发心急,“到底说些什么呀?”李婆婆皱着眉催问:“什么事让你乐得这个样子?”
  “娘,”蔼如指着信中最后一行字说:“你知道三爷称你什么?”
  “称我什么?”李婆婆更忍不得了,“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说呀!”
  “他,”蔼如凑到母亲面前,未语先笑,以致语不成声,“他管你叫‘岳母大人’!”
  “真的?”李婆婆的两眼睁得好大,“我不信!”
  “你看你!请你自己看,你说不识字;我说了,你又不信。”蔼如嘟起了嘴,仿佛生气了似地。
  “我信,我信!我怎么不信。”李婆婆想起她一开头看信就笑,必是对女儿的称呼也改了,因而又问:“那么,他叫你什么?”
  “这问它干什么?”
  “奇了!我怎么能不问?”
  蔼如仍然不答。李婆婆看女儿双颊染上红晕的脸,知道她害羞不肯出口。然而这是从离开家乡逃难以来,第一件开心的事,不亲耳听个明白,何能甘心?
  于是她固执地,用命令的语气说:“你把开头的称呼,念给我听!一个字,一个字,不准打马虎眼。”
  蔼如实在想告诉母亲,也实在觉得碍口。想了一会,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娘,你先闭上眼睛。”
  李婆婆笑了:“偏有这些鬼花样!”她毕竟还是闭上了双眼。
  “我念给你听,称呼比以前多了两个字。”蔼如在她耳际轻轻念道:“‘蔼如贤妹夫人妆次’。”
  这次多了“夫人”两字,加上最后附笔为“岳母大人”请安,可以确信“夫人”的称呼,绝非一时下笔不检点。李婆婆这一下,真个称心如意,笑得合不拢口了。
  “好了!这是再不会变卦的了!”李婆婆踌躇满志之余,想起多少天来,担心洪钧会反悔婚约而中夜惊醒,辗转反侧的苦况,不由得感慨万端,而归结于短短两字:“好难!”
  蔼如却茫然不解,“什么‘好难’?”她问。
  李婆婆不愿解释,“你好好收着这封信!”她说:“这封信比庚帖还管用。”
  说的是看得很深的实话,而蔼如却觉得有些逆耳。但亦不便多说,只照母亲的话,将洪钧的那封信收入已经空了的首饰盒中。
  “信上说些什么?”
  “是年前到北京的。住在鲤鱼胡同的‘考寓’。”
  “你说住在哪里?”
  “‘考寓’大概是专门收容赶考的——”
  “喔,我懂了,我懂了。”李婆婆反转解释给女儿听:“各省都有贡院。贡院左右前后的住家,每隔三年有一笔买卖好做:拿空出来的房子,赁给举子们住,还有代管伙食的。从前你有个姊姊嫁在济南,每到乡试那年秋天,总要回娘家来住。就为的你那姐夫贪心,连夫妇俩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都赁出去了,不能不把你姊姊送回娘家来。”
  正谈到这里,听得阿翠跟人在外面说话。母女俩侧耳细听,辨出是小王妈的声音,蔼如便即笑道:“稀客来了!”
  原来小王妈在蔼如迁出不久,包了二百两银子一个红包送到李婆婆手里,算作贴补装修、折买家具的费用,就此接管了望海阁,当了鸨儿的别称所谓“本家”。说动了烟台极红的两个姑娘,移筑香巢,补了蔼如与霞初的缺。地灵人杰加上小王妈多方拉客的手段,所以淫业鼎盛,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来探望李婆婆了。
  掀门帘探头进来,蔼如觉得好生刺眼。小王妈抹了极浓的脂粉,时样新髻上插一根黄澄澄极粗的金管;两手上套了四五个戒指,有黄、有白、有红,金玉宝石,一应俱全。当然,春风满脸,得意非凡的神情,不消说得。
  “天天想来看婆婆跟小姐,就是抽不出空。今天一早发个狠,心里在说:哪怕天塌下来也不管,说什么要来一趟。哪知道到底拖到这个时候才能脱得了身。”小王妈停睛看了一会说,“婆婆的气色可大好了,一脸的喜气。”
  “倒是有个喜信儿,回头跟你说。”李婆婆拿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道:“看样子你混得很不错。”
  “托婆婆跟小姐的福,市面好得多了。”李婆婆转脸问蔼如,“三爷那封信呢?”
  小王妈除了简单的数码以外,就只认得一个“王”字,所以蔼如笑道:“要那封信干什么?莫非让小王妈念给你听?”
  “我忘了小王妈跟我一样,是睁眼瞎子。”
  李婆婆一句话未曾完,蔼如已翩然移步;为的知道要谈洪钧信中的称呼,特意避了开去。
  “三爷到京了。这一趟千真万确一点不假了。信上管我叫‘岳母’;管她,”李婆婆向外指一指,“叫‘夫人’。”
  小王妈显然动容,“三爷真的是有良心的!”她说,“必中无疑的了!”
  “怎么呢?””
  “存心厚道啊!这样的人不中,老天爷不长眼睛了。”
  “这话倒也是。”李婆婆停了一下说,“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托你。奇山那两顷果子地,我想把它卖掉。你有户头没有?”
  “婆婆有什么大用场要卖地?”小王妈答说,“如果眼前要用钱,百儿八十的,在我那里先拿就是了。”
  李婆婆还不曾答言,只听蔼如在间壁卧室中高喊:“娘!”
  “干什么?”李婆婆问。
  间壁再无声息。这单摆浮搁的一声“娘”,显得极其突兀,李婆婆还不曾会过意来,小王妈却明白了。蔼如是深怕李婆婆会用她的钱,特意出声拦阻——多年相处,知道蔼如狷介好强,而且一离望海阁,便算跳出火坑,再也不肯用那种来路不清白的钱。这种测度而得的意思,当然使小王妈深感没趣,然而亦只有隐忍。
  李婆婆终于也猜想到了;呶一呶嘴示意离蔼如远些。于是小王妈扶着她由西首走到东壁下,促膝对坐,低声交谈。
  “为什么卖地,你不知道的吗?”
  “不对,不对!”小王妈愕然,“婆婆你自己弄糊涂了。当时的意思是,如果三爷不曾考上,秋天办喜事,倘或筹不出款来,婆婆卖地帮一帮他。现在看来一定可以中了,又何用你老卖地?”
  “就取中了,还不是有许多花费?不说别的,报喜的从京里报到这里,没有三、五十两银子,人家肯答应吗?”
  “怎么?报喜还要报到这里?”
  “怎么不报到这里?”李婆婆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他许了我的,也报苏州,也报烟台。”
  “这样说,倒要预备预备。不过,也用不着卖地。”小王妈很恳切地说,“三爷中了进士,自有人放账给他,不用你老费心。至于报喜的要开销,到底也有限。如果,如果小姐不愿意用我的钱,我替婆婆到银号去借一两百银子,将来由三爷来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话倒也是!”李婆婆想了一下问道:“可是留着那块地干什么?”
  “给小姐陪嫁呀!”
  “就陪嫁一块地?床帐被褥,动用家具,别的嫁妆都不要了?”
  “动用家具,就不必陪嫁了。将来也不知道是在京里住,还是在苏州安家,反正决不会在烟台住。那些笨重家具,莫非还花好大一笔水脚,运到别地方去?照我看,眼前办嫁妆,只是针线上的事。别的都看在哪里安家,就地现办,岂不干净俐落?”
  “这个算计倒也不错。可是这里做衣服、打首饰要钱;到哪里安家,一草一木都要新置,更加要钱。与其跟人伸手,不如自己掏腰包。小王妈,”李婆婆是打定主意了,“你不必管,你只替我找户头卖地就是了。或者,索性就你自己买了;便宜不落外方,岂不更好?”
  小王妈心里一动,但随即警觉,这个便宜贪不得!不然,不只受人批评,落了褒贬,也许还是一笔有瓜葛、了不断的“烦恼产”。
  于是她作一个惶恐的笑容,“婆婆是好意,我可不敢!”她说,“就算我有力量,也不能买这块地。不然,会有人说闲话,说我图谋老东家的产业。这个名声我可担不起。”
  “这有什么?你是帮我的忙。”李婆婆极力想劝她买,故意从反面说:“为了你自己避嫌疑,眼看我为难,你就对得起我了?”
  “婆婆用不着为难,我借钱给婆婆就是。”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说越高;蔼如耳朵尖,虽隔着一层板壁,听得还是很清楚。她觉得小王妈的居心倒还正派,而母亲的强人所难,却大可不必。现在听到小王妈作此表示,深怕母亲会贸然接受,不能不出面了。
  “娘!”话在人先,她隔着门帘便已开口,“这不是什么急的事!”
  “是呀!”小王妈迎着蔼如的面接口,“钱上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急着卖地?”
  “那,那就搁一搁。”李婆婆拗不过女儿的意思,只好暂作罢论,但仍旧加了一句:“户头还是要找。”
  “慢慢找,慢慢找!”小王妈说,“或者托马地保也可以。”
  卖地之事就不再谈了。小王妈又坐了一会,辞回望海阁;将李家的喜讯也带到了望海阁,众口相传,都知道蔼如要做“夫人”了。
  是李家的旧人,当然都为李婆婆母女高兴,而且自觉脸上亦有光采。但新来的一班人,就不是那么想了;尤其是住在楼上的燕春,出语尖酸,拿这件事当作天大的一个笑话。
  “窑姐儿坐花轿、做夫人,你们听说过没有?还好,没有说要替她造贞节牌坊。王三婶也是。”燕春口中的“王三婶”,是小王妈主政望海阁以后所挣得的“官称”。她说,“得着风,便是雨。人家想做官太太想得入迷了,平空瞎编说有那么一封信,王三婶居然就信了。真正‘笑话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于是真有好事的人去问小王妈:“王三婶,你看见了洪三爷的信没有?”
  小王妈不知就里,老实答说:“没有!我又不识字,人家拿信给我看什么?”
  这一来便像证实了燕春的判断无误,李家母女在骗人。“本来嘛!”原来将信将疑的人,也同意燕春的看法了,“人家洪三爷到底是衙门里的老爷,讲身份、讲面子;凭什么管一张条子便唤了来陪酒的姑娘叫‘夫人’?而况洪三爷本就有大太太在苏州的!”
  这些话少不得有李家的旧人去告诉“老东家”,蔼如听了当然很不是味道,而表面还能淡然处之。李婆婆却气得发抖,夜半不曾睡着,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呻吟了。
  蔼如中夜惊醒,急披衣起床,到母亲卧室中来探视。擎灯揭帐,拿手按在李婆婆额上,幸喜并未发烧。只要不是有病,做女儿的便放心了。
  “娘!”蔼如劝慰她说,“理那些冷言冷语干什么?气坏了身子,不正如了那一班人的意?”
  “我不是气,我是急。”
  “急?”蔼如诧异,“急什么?”
  “也不是急,是担心。”李婆婆说,“倘或真的让他们说中了,我们娘儿俩怎么再见人?”
  “不会的!”蔼如极有信心地答说:“三爷不是那种人。如果他要骗娘跟我,早就骗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呀!我想三爷是读书人;而况你待他总算不错的了!人心是肉做的,将心比心,想来决不会恩将仇报。不过,唉!”李婆婆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下将蔼如搞得烦躁了,“娘,”她是微感不耐的语气,“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有话不说出来,闷在心里,自己不舒服,惹得人家也不痛快。”
  “我是这么想,人总不可贪非份之福。凡事来得太容易,大顺利了,每每是靠不住的多。”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瞎疑心。”蔼如突然发觉自己的话欠柔和,因而停了一会,平心静气地说:“娘!你的想法不大对。第一,这也不算非份之福。我们李家的家世,莫非就比不过他们洪家?第二,来得也不是很容易、很顺利。他是老早就在筹划这件事了,经过多少波折,才能成功。若说好事多磨,照我看,也磨够了!娘,有许多情形你不知道。”她想起多少个漫漫长夜,辗转反侧,为相思独受煎熬的苦楚,不由得声音哽咽了,“娘,你知道我吞了多少泪水,才有今天这一天?”
  见此光景,李婆婆大为心疼,“好女儿,好女儿!你不要伤心。”她颤巍巍地伸出枯干的手,按在她腿上说:“怪我不好,真是瞎疑心。”
  “也难怪他们妒忌。”蔼如轻轻将她母亲的手,塞入被窝,“只有不理他们是最聪明的办法。”
  李婆婆点点头,“有件事,我忘了问你。”她说,“你给三爷回了信没有。”
  “没有。”
  “怎么不回信呢?”
  听母亲有嗔怪之意,蔼如便不作解释,只是将顺:“我明天就写。”
  李婆婆想了想问道:“你这会儿倦不倦?”
  “还好。
  “那就索性此刻就写。”李婆婆挣扎着坐起身子,“我有些话,要告诉三爷。”
  蔼如料知这封信如果不写,母亲亦不会睡得着。因而如言照办,将笔砚取了出来,剔亮了灯,又倒两杯热茶,一杯奉母,一杯自饮,听她母亲要跟洪钧说些什么?
  “由我出面,算是我的信。话比较好说些。”
  蔼如微感意外,脱口说了一句:“用娘的名义写?”
  “怎么?”李婆婆愕然,“我不能写给他?”
  “不是,不是!”蔼如急忙答说:“没有什么不能。可是,怎么称呼呢?莫非也称‘三爷’?”
  “‘三爷’是口头的称呼,怎么能写在纸上?”李婆婆很快地说:“亏你还是读书识字的呢!这就把你难倒了?当然是称‘贤婿’。”
  想想不错。现成的称呼,何以竟会成为难题?蔼如自己也好笑了。提起笔来,先写下一句:“文卿贤婿如晤”,然后说道:“娘,你说吧!”
  “你说:来信收到了,高兴得很。一直盼望他的信,没有消息,眼睛都望酸了,所以现在得他这封信,格外觉得宝贵。”
  蔼如一面听,一面打腹稿;暗中不免惊奇,母亲虽说不识字,谁知口述的这番意思,居然颇有章法,只要照实而书,便是很好的一段文字。
  等她写完这一段,李婆婆的第二段话也有了:“婚事是有点高攀,不过彼此认识也快四年了,不比凭媒婆一张嘴两面传话的婚事,两下都只往好的里头去想,到后来看看不是这么回事,只好委委屈屈地迁就——”
  “娘!”蔼如插嘴说道:“这些话,是不是要说呢?”
  “你当是废话?不是!这些话一定要说给他听,让他知道,四年下来,我们的情形他当然完全清楚,觉得可以结这一门婚事,才来求婚的。”
  “也好。”蔼如答说:“娘的意思我懂了。不过,这段话疙里疙瘩,不大好写,等我弄完了你再说。”
  这段话的措词要有力量,但也要含蓄,不宜有怕他抵赖,特意先拿话堵他的嘴的意味。因而蔼如字斟句酌,好半天方始写完,轻松地舒口气说:“行了。”
  “下面要谈他的事了。”李婆婆说:“你把小王妈的话写在上头,他这样子有良心,暗中自有神灵保佑,今科一定高中。你说,我们母女也会天天在菩萨面前烧香——”
  “这话,”蔼如忍不住要说:“不是骗他吗?”
  “谁说骗他?从明天起,我就要请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像回来,早晚一炉香,求菩萨保佑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那还差不多。”蔼如问道:“还有呢?”
  “还有?”李婆婆想一想说:“中了进士就不同了,场面要摆出来,不能显得太寒酸。你说我们这里正在想法子凑钱,能凑成一笔整数,就会给他寄了去。”
  “这——”
  蔼如还在考虑,李婆婆却断然决然地说:“一定要这么办!你写上没错。”
  这固执加重的语气,很明白的透露了李婆婆的想法。诚如小王妈所说,洪钧只要中了进士,就不愁没有人放债给他——进士与举人不同。中举人不过身份高一等,并不具备出仕的资格。必须会试之三科落第,愿意做地方官,方得申请参与“大挑”,十取其五,取中的五个人中,两个派任知县,三个派任州县的学官。而进士则殿试过后立即授职,有官俸可享。所以自有一班称为“放京债”的人登门就教。这些情形,李婆婆也约略知道;而所以作此表示,无非是加意笼络“贤婿”而已。
  在蔼如看,这是不必要的。但母亲的用心甚苦,她实在不忍违拗,因而如言照写。一封信写了五张八行整,搁笔之时,已经大天白亮了。
  “娘,”蔼如问道:“要不要我念一遍给你听听?”
  “要!”
  于是蔼如一面看,一面讲。李婆婆很留心地听完,认为满意。“你呢?”她问,“你不另外写一通吗?”
  “该说的都说了。我不必再写。”
  “至少,你也要附一笔,才是道理。”
  蔼如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写了八个字:“春寒犹劲,千祈珍摄”。下面缀了一个“蔼”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寄到?”
  “今天是花朝。”蔼如答说,“月底总可以到京;在他入闱之前,就可以看到了。”
  “那好。”李婆婆打个呵欠,“你快去睡吧!睡一觉起来,别忘了叫人去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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