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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折腾不起的婚姻   采访时间:1997年9月9日 3:40PM   采访地点:北京贵友大厦麦当劳餐厅   姓 名:刘风   性 别:男   年 龄:28岁   大学贸易经济专业本科毕业,先后   就职于两家外贸公司。家应该是一个可   以放松的地方。要不怎么叫做家——人   的一辈子不长,谁能为谁活着——漂亮   的女孩比别人的要求也要多得多——我   希望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只   要我能有办法弄得来——我自己永远充   满了牺牲精神,还自以为是一种崇高的   爱情——我一直相信人和人在一起是要   靠感情而不是靠什么责任或者报答——   一对相爱的人一起生活,无论物质条件   怎么样,心情都会好得不得了——现在   我已经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了——为了一   个女人活着,这个女人最终还不一定归   我。
  应该说我和刘风的一家都是朋友。认识他是通过他的妻子——张辛,她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不在一个系,但在那所以“外地人”为主的大学,我们因为都是北京学生而格外亲近。那时的张辛长得十分清纯,很让一些男生魂牵梦系,关于她的各式各样的传说也比别的女生多很多。我们那个时候毕业,学校已经开始不管分配工作了,大家只有各显其能,这样造成的结果是每个人最终的去向都不一定,在所谓,‘志同道合”的问题上也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因而我们都非常清楚,所有的学院情缘在毕业之后、得到一个好工作之前都是不算数的。那时张辛常常在和人约会之后说:“都是游戏,最后嫁的那个才是真的。”
  毕业以后我们常通电话,说说“又见了一个”或者“又吹了一个”。94年,我已经结婚,张辛带了一个大男孩和一大把鲜花来我的新家,这个人就是刘风,当时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财 务主管。两个人都打扮得很时髦,看上去挺有发了小财的派头。96年底,张辛说她结婚了,就是和这个刘风。
  此后,我几乎每个月都会接到张辛的电话,每一次都是痛骂刘风的“无能、无聊”以及她认为男人应该“有”而偏偏刘风“无”的种种。后来这种痛骂转移为深深的后悔:“我怎么会糊涂到嫁给他呢?”感慨“做女人只有靠自己了”和“女人一生嫁给一个好男人是最重要的”。再后来,就是张辛“出走”到我家,再由刘风接回去,我全部当作他们的新婚磨合来对待。
  1997年9月9日是北京入秋以来第一个比较凉爽的日子。刘风打电话要我“速到贵友大厦麦当劳”。我赶到的时候是下午3:40,10分钟之前,张辛带着一包衣服和随身的日用品挣脱了他,跳上一辆出租车,不知道去哪里了。
  刘风喘着粗气坐下来喝一杯可乐,一边用纸巾擦掉还在流出来的汗水。
  我坚持不让她走,她打车我就跟上去或者跟司机解释说她在赌气,结果她在街上大喊大叫,一连换了三辆出租车,我实在没力气也没脸再追她了。你知道他喊什么?她喊“你这个窝囊废”、“你养不好老婆还不许我走啊”、“我又不是去给你找绿帽子你追我干什么”…人家出租车司机看着又吃惊又可笑,也不敢拉她,她就跟人家急。最后这个司机看见我追上来要停,我听见她跟人家说我“有病”,司机就把车开走了,她还回着头看我呢。
  刘风停下来喝水。我看着这个婚后微微有些发胖、眉目间已全无青春气息的、正在生气的男人,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拎着行李在前面跑、一个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我很难把刘风描述的这个歇斯底里的张辛和当年那个漂亮的女孩联系起来。
  我们结婚不到两年,这是她第四次离家出走。有时候回娘家,有时候去同学家,这回她拿了家里所有的现金,说要去住酒店了。她说她一看见我就生气,看见这个家就觉得没有希望,她从来不分场合,想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她回娘家,我去接,她就跟她妈说:“这种人你也让他进门、当初我鬼迷心窍了你为什么不劝我。”弄得她妈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去同学家接她,她说:“真是不好意思,让这种人给你们添麻烦,我跟着他丢人就够了,还要连累你们……”我也不知道,口口声声“他这种人”,在她眼睛里我究竟算哪一种人?今天她 要走,我就问她去哪里,她说:“这回也不用怕你来接我给别人添恶心,住在酒店什么机会都多。”你知道她这人对我从来不管不顾,哪句话狠她偏挑哪句话说。
  这也是我不曾想到的。在以往的电话中,张辛也曾用十分出乎意料的语言来骂刘风,但终究也不过就是发一些小脾气而已。我很怀疑刘风的叙述,也许是由于他的气愤使他对事实的讲述有失公正。我也相信婚姻会改变人,但我不相信会使入迷失本性。
  我就不明白,她怎么那么挑剔,动不动就说:“你有什么好?我要像你这么一事无成早就一头撞死了。”刚结婚的时候她不这样,那时候我还不如现在挣钱多,可是她说她不要求这些,只要我对她好就行了。才两年的功夫,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开始我觉得她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里有个小脾气也没有什么。她是做业务的,比我做人事  要累,有时候要应酬客户,什么样的人都有,很难缠,外贸业务现在竞争挺激烈的,稍微有一点儿不合适,客户心里不舒服了就会“跳槽”,我们这种公司没有什么优势,我们能做的别的公司都能做,我们不能做的别的公司甚至也有办法做,所以,一般都是客户挑选我们而不是我们挑选客户,我尽管不做业务,但这些还是很知道的,因此也知道张辛他们业务员工作的难度,她不顺利了,回家拿我出出气,我也就不太和她认真。其实你说谁不是这样呢?在外面,别人都和自己是平等的,做人、做事总要讲个和气和分寸,已经够压抑了,家应该是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要不怎么叫做家呢?而且,张辛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干什么都不肯服输,她老是在跟我说,谁谁怎么样成功,谁谁做成了多大的生意,我知道她有压力。像咱们这个岁数的人,都是在拼命的阶段,我很明白我必须支持她。所以我从来不要求她做家里的事,只要我能做的,我就都解决了,尽量不让她操心。可是时间长了,我才发觉,她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刘风喝了一大口可乐。
  我真不夸张,有时候她就跟有病似的。本来两个人一起看电视,她吃零食我抽烟,挺好的,突然就急了,说我不收拾屋子弄得一地烟灰,我分辩了几句,她就喊起来:“我每天辛辛苦 苦在外面挣钱,回来还得伺候你,你配吗?”反正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吧,什么“我瞎了眼找了你”、“下辈子做猪也不跟你结婚”等等,都差不多。她还哭,那叫一个伤心和委屈,真不是装出来的。我现在想想,我们俩吵架几乎没有一次不是她找茬儿,全是小题大做。每次吵完架我都觉得很累,那个激烈的过程我连想都不愿意想。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对不住她。她从来不做饭、不洗衣服;她说她忙,晚上有活动,就不回来吃晚饭;她说她要去健身、做美容,我就得算准了时间去接她回家;甚至于她说她不愿意她在家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就把电话拔了……还怎么样?一方面是我喜欢她,另一方面是我实在折腾不起,哄着她求个太平。她是很自由的。我不像有的男人那样,要求妻子必须以家庭为主,相反我希望她能有一份自己高兴的事情可做。人的一辈子不长,谁能为谁活着呢?
  我还记得当年在我家,与刘风初次相识,他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张辛很自豪地笑着。新婚的张辛也曾不无得意地对我讲述过刘风对她有多么宽容。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给我一片天空让我自由飞舞”。而此刻我想刘风和张辛两个人恐怕都没有料到,自由飞舞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其实我们结婚之前我妈就跟我说过,她觉得我和张辛不合适,我妈觉得她是那种不会照顾人、还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而且她脾气大。我想当妈的可能都会这么说吧,因为怕儿子受苦。我是执意要娶张辛的。我们结婚前就有性关系,她曾经做过两次人工流产。
  刘风的眼光躲开我的注视。
  我还记得第二次,她从手术室出来,脸色特别白,真像一张纸似的,她满脸都是眼泪,人很虚。她靠在我肩膀上我都觉不出分量。当时我就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对她好。
  刘风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喝水。额前的头发掉下来挡住他和我之间彼此的视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是咱们识的时候。那时我是财务主管。她还没有调进外贸公司,就是一个机关的普通职员,收入也就四五百块钱吧。
  刘风的表情忽然之间变得十分惆怅起来,似乎还包含着怨恨。
  这种事情说出来真是丢人,简直就是一种悲哀。那时候张辛挺漂亮的,你知道漂亮的女孩比别人的要求也要多得多。我记得我们一起走在大街上,她用那种眼光看那些打扮得特别时髦的女孩,充满了羡慕和嫉妒,她没给我提过什么明确的要求,就是那么看着别人,看得连话都不想和我说。那种时候我就特别找不着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没有成就感,但是我知道我是这样的。我很爱张辛,我希望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只要我能有办法弄得来。
  刘风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仔细地倾听。我可以猜想,他大体上将会讲出什么。隐隐约约的我记起张辛曾经告诉过我,她的一些很贵也很给她自豪感的衣服和首饰是怎么来的。而且我也记得她说过刘风因此才离开了原来的岗位。我等了大约两分钟,刘风才继续开口说话。
  我们公司的财务一向都很混乱,业务活动费的报销从来都是很宽松的,有时候为了一个项目要请客户吃饭、给客户送礼,小到几百、大到几千,就凭一张发票。我是财务主管,所有的报销都要有我的签字,经理特别信任我,这种事问也不问。
  刘风讲得非常吃力,眼睛凝视着桌子上喝得只剩下冰块的可乐。
  所以我就有机会得到一些额外的收入。比如出去吃饭,让人家在发票上多开一点儿,或者说是给客户买礼物,就给张辛带着买衣服……反正都是钻空子,查账查不出毛病,全都合  乎手续,就是钱花得多。大概这也算是变相的贪污吧。后来开销太大了,经理也觉得蹊跷,就跟我对账,总公司审计的也来了,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票据也都俱全,支出也都合理。那 些客户谁收了什么礼物,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去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经理其实猜到可能跟我有关,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当时我妈是我们总公司的上级单位的一个领导,谁也不能  怎么着我。后来,这事传到我妈耳朵里,她气得哭了一场,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恨死了张辛。她通过关系把我调到现在这家公司管人事,当时她就说:“你早晚毁在这个小妖精手里。”
  在短短的叙述当中,刘风问了我两遍:“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我没法回答。如果从做人的原则和道德上来说,我肯定不会认为贪污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从我采访的角度来说,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对任何一个受访者的思想和行为作出价值判断的。而且,我似乎很理解刘风这样做的原因,当然理解并非意味着认同。
  其实,我的工作变化之后直接受益的人还是张辛。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就像为她活着似的,什么事都以她的利益为最高寿益。我自己永远充满了牺牲精神,还自以为是一种崇高的爱情。爱一个人真的就会爱得没有了自己、没有了是非吗,不过说是说,做是做,只要一见到她,一想到她,我就又不顾自己了。是我把她调到了她现在工作的这个公司。不瞒你说,来外贸公司之前她什么贸易知识都没有,而且她的英文糟糕得一塌糊涂,因为她原来是学日语的,但是日语也就那么回事。因为我的关系和我妈的面子,她一来了就做业务员,什么生意都还没接触过基本工资就比我还高。而且经理对她特别好,谁都明白那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我妈。就是在那段时间,张辛主动说要和我结婚。当时我非常感动。我的工作环境和收入都不如她,本来我也有分手的思想准备。可能你觉得我特别傻,明明是为了她我才混成那样,而且她也明明是靠了我妈才有了好工作,她应该没有理由离开我。但是我真的没那么想。我一直相信人和人在一起是要靠感情而不是靠什么责任或者报答,所以假如当时她认为我们不合适,我不会勉强。我也把这些话都告诉她了。她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那时是96年的春天,我们约在国贸的西餐厅。本来我是想最后好好和她吃一顿饭然后就听天由命。那天的天晴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西餐厅的环境非常好,有点儿感伤又有点儿压抑,就好像专门为了那些准备分离的人准备的一样。可是张辛说的第一句话是:“这里太贵了,你真没有必要。”她点菜很拘谨,好像是存心要为我省钱。那天她再次提出要和我结婚。她说:“我就是因为你对我好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钱。而且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主见,这就有希望。再说,我们都有过两个孩子了,你让我怎么离开你。”我几乎就在当时下了决心结婚,而且越快越好。当天晚上我就给我妈电话,她和我爸正在德国,我知道我妈会反对,我也就是要通知她一声。结果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想这可不能怪我了。第二天,我一早去她家,跟她妈说我们准备结婚。等我爸我妈回来再举行婚礼。她妈一直很喜欢我,也没意见。 那天我们都请了假,我带着她到燕莎商城买了一枚白金戒指,然后我们就去登记结婚了。
  刘风抬起脸来看看我,挺得意地一笑。
  刚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还是各回各家,跟谈恋爱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就盼着我爸我妈快些回来,行过婚礼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不过,今天看起来,可能那是我结婚以后过得最平静的一段时光,每天下了班,我去她的公司接她,或者找个地方随便吃一点东西,或者去她家吃晚饭。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饿着肚子,回到我父母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我们真是难舍难分。
  刘风的目光变得极其温和。
  我们谁都不觉得饿,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做爱。很长时间。那时候她和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想走”。晚上送她回家之后我一个人回来,家里还有她留下来的很淡的香水味。我就躺在我们刚才一起躺过的沙发上,心里特别踏实、那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今天,根本不可能明白当时那种距离感可能恰好是我们心理稳定的最主要的原因。我们都一味地盼着能真正生活在一个屋顶下,能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刘风站起身又去买了一杯可乐。我看着他的背影,肩膀很宽,头发有些长,整个人都显得不精神。他的样子和两年多前大不一样。那时他是一个春风得意、修饰得体的小伙子。如果说婚姻改变人,刘风是很明显被改变的一个。但是张辛却不同。几次见她,都感觉她好像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随着经济条件和工作环境的改变,她身上又多了几分自信或者也可以叫作骄矜。婚姻的印迹在她身上体现得很少,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恐怕就连我也不会认为她是已婚女人。那么婚姻究竟改变了什么呢?这时刘风远远地叫我的名字,问我喝什么。我要了一杯奶昔。刘风端着托盘走回到我们的桌子边上的过程中,我忽然就觉得他的步态都有了几分衰老似的让人打不起精神。婚姻究竟改变了谁的一一什么?我再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刘风无法了解我的想法,也没有这个兴趣,他只想说他自己的事情,让一个我这样的、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不熟悉的己婚女人不置可否地倾听。
  我们的每一天都相思的日子过了大约一个半月,我父母回国了。我妈一听说我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就娶了张辛,气得差一点儿晕过去。她说:“你是真不争气呀!这个女人迟早会害了你,她要钱、要实惠、要名利地位,她不会对你好的,你怎么就是看不出来?”我也跟我妈急了,我说我的妻子好不好要我自己来判断,现在已经这样了,而且我的感觉非常好,就是要她和我爸参加我们的婚礼,这样也是对张辛的父母表示尊重,如果他们坚持不给面子我也没办法,只能以后不走动。我妈特别伤心。我们家就我一个男孩,我姐姐结婚以后在香港定居了,等于就我一个人在父母身边。所以最终还是我妈妥协了。6月8号是张辛的25岁生日,我们在国际饭店举行了婚礼,有双方的父母,还有几个我们要好的朋友。我妈尽管反对,但是事已至此,她还是把我们家一直闲着的一套一居室给了我们,我们从此就算有了一个家。
  刘风停下来喝水。依然不看我。
  我也觉得奇怪,干吗给你讲这些。是不是我太压抑了?你是过来人,你知道有家的感觉最初是很特别的。一对相爱的人一起生活,无论物质条件怎么样,心情都会好得不得了。我就是那样的。而且我们的物质条件也非常好。张辛自己也说过她很知足,和过去的同学相比,我们有自己的房子和加起来一个月六千多块钱的收入,两边的父母都在工作,我们没有任何负担,真的不是所有的同龄人都能有这样的条件的:我经过了在前面那家公司的那些事之后,也变得小心了很多。而且最主要的是张辛对我非常好,她并不要我拼命去成为那种有钱人。这一点在她要嫁给我的时候就是说得很明白的。我相信她也不会希望我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要说收入,她是我的两倍。对于男人来说,这的确挺别扭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人和人的机遇不同。我没法像那些有钱人那样让她随心所欲,但是我们也并不穷呀。她的工作当中经常有各式各样的机会,比如说,有时客户会请她出去,到深圳、香港那样的地方,管吃管住还送衣服、皮包给她,这种客户一般都是想通过她办许可证。她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就是这种“礼物”,包括她现在开的那辆桑塔那2000也是客户“借”给她的。比较起来,我就显得太没本事了,每天坐班,骑一辆自行车来来回回。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忙,我就多管管家里的事。
  可能是我太幼稚了,我一味地以为像我们这样一起走过来的恋人之间根本不会存在由于处境不同造成的隔阂,我也相信张辛不是那种俗气的女孩,要不,她也不会主动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和我结婚。但是,你说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又为什么老是跟我闹、老是找我的茬儿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变了而我还不愿意承认这种变化。不过我还是多少有些感觉的。她回到家里,如果不是累得不想理我,就会给我讲她的女同事的丈夫们一个一个怎么怎么棒,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她不指责我,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能听出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总是能想到那时候她走在街上看别的女孩穿的时髦衣服那种眼光。但是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了。
  刘风的表情里有一丝沮丧使我忽然就觉得在这样一桩婚姻之中他的被动多少有些活该,而且他的沮丧让我觉得他还很幼稚。
  我也曾经问过她,嫌不嫌我不够富有。她说:,‘要钱就不找你了,就是受不了你那个窝囊样儿。”说是这么说,有一回她们公司发饮料,她让我去取,我想不就是一箱饮料嘛,骑自行车去了,她一看我没打车,把箱子往地上一扔,自己抽出两听转身走了,还当着她的同事呢。
  日久天长,我也觉得她可能有些看不起我,这一行里,多有钱的人都有。我也问过她,跟了我后不后悔,她不说话。我能感觉到,有时候她纯粹就是为了折腾我。刚擦完地,她就弄上一片鞋油,我一说,她干脆再挤上一片,说:“你不是会擦地吗,你擦吧!”当时我也生气也跟她吵,可是吵也不解决问题。我就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工作也算出色,她有虚荣心但是到底还算本分。但是她怎么挑剔和伤害起人来就会那么不管不顾呢?再说,她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呀!
  我和刘风在麦当劳坐到他再也喝不下任何一种水,他的BP机一直没有响,尽管他连喝水的时候都把它握在手里。我说也许是因为这里在地下室,有屏蔽,他苦笑着摇摇头:“她从来就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呼过我。”我很明白,一旦她下定决心,我们就只剩下离婚这一条路可走,早晚的事。”
  刘风说他正在争取一个到上海工作的机会,一方面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发展,另一方面也是想换个环境:“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看不起到底不是一件好事,我没有那么大度,能对这些视而不见。但是我真觉得我自己特可怜,这么好几年,就为了一个女人活着,这个女人最终还不一定归我。”
  离开麦当劳时大约已经快7点钟了。回家的路上,张辛呼我,她的留言很短:“别理他,他有病。”亦凡书库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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