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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夕本想赌气不去理她,可是转念一想,暗忖真是是饿死在这里,那才划不来呢!
  想着,很不好意思地把那篮子由绳上解了下来,金五姑不禁咯咯笑了起来,一面道:
  “对啦!这才听话!你还要什么不要了?”
  照夕这时又羞又气,猛然抬起头,狠狠地用眼睛看着她,却又一时不知骂她什么好。
  金五姑眨着眼,笑道:
  “我问你呢!等会儿爹爹来看见了……”
  照夕笑笑道:“那老头儿不来就罢了,来了我还要痛骂他一顿呢!你还不走,在这里罗嗦些什么呀?”
  金五姑哪知照夕对她根本没有丝毫情意,闻言仍在哧哧地笑着。照夕不禁十分厌恶,当时一阵火起,飞起一腿,把身前那个盛饭的竹篮,踢得撞在了石墙上,哗啦一声,内中盘碗全碎。
  他愤愤地倒在石床之上,再也不去看她一眼,金五姑不由怔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声,失意地道:
  “你又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呢?莫非你肚子不饿么?”
  照夕猛然回过身来叱道:
  “我饿死活该,你就不要管了!哼……”
  金五姑一时真是说不尽的伤心,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抖声道:
  “好……我走就是了!”
  说着就把那石窗关上了,洞室之中,又变成了漆黑的一团,照夕这时不禁又有些后悔,暗忖自己似乎不该对她发这么大脾气。
  固然她为人可耻,可是对自己,却是一番好心。
  想着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失望和懊丧,他愕愕地坐在那冰冷的石块之上,盘算着即将面临的命运,他决心不再向命运低头了。
  时间就如此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反正他此刻肚子饿得很厉害!
  石室之中,本是黑得伸手不辨五指,可是由于在里面停留了太长的时间,目光也能适应了,现在他可清晰地看清这石洞里任何一个角落。可是并没有一个可供出入的门户,他不由长叹了一声,暗忖,看来自己真要饿死在这里了。
  想着不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恨与沮丧,他实在忍不住肚子内的饥饿,偏巧金五姑送来食篮,虽然是被自己踢翻了,可是一阵阵香味,却由篮中透出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走过去,把那打翻的篮子拿起来,打开看了看,篮内怀盘狼籍,菜肴更是溅翻得满篮都是,还有一把银质的小壶。照夕提起壶来,觉得沉沉的,内中竟还有大半壶酒,酒香四溢。
  他不由一时大喜,当时嘴对嘴的喝了几口,觉得肚内较以前暖和多了。
  再看篮内,尚有几个包子,虽然浸在菜汁里,可是仍可食用。
  到了此时他可顾不得再赌气了,因为不知不觉他已在这里关了两昼夜。虽说是内功纯厚,可是初次绝食,亦不由饿得发慌。
  他小心地把四个包子由破碎的盘碗菜汁之中,捡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立刻精力大增。这时却听见顶上似有嗤嗤的石块移动之声,空中洒落下来不少的碎石粉末。
  照夕忙纵身到石块之上,盘膝坐定,却见一线天光自上穿入。
  他本来以为,定又是那金五姑来了,如果她再送食物来,自己就是饿死,也不能留下。可笑一分钟之前,他还在狼吞虎咽着她送来的东西,此刻却又硬起来了。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却连头抬也没抬,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顶上嘿嘿一阵冷笑之声。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才知来人不是金五姑,当时忙抬头一看,却见洞口出现一个老人的头。他仔细认了认,竟是那一天在花园中所见的老人。现在他已知道,这老人也就是江湖上盛传的九天旗金福老,当时不由剑眉一挑,正要喝骂,金福老却先嘻嘻笑道:
  “怎么样小伙子?还挺得住么?”
  照夕冷笑道:“好一个无耻的老东西,竟用这种卑下的手段来对付我!哼!”
  九天旗金福老哈哈大笑了两声,那两道雪白的眉毛,倏地往两下一分,照夕仍然看不出他的喜怒,只见他连连点着头道:
  “你戏侮我女儿,又杀我门下多人,我这么做,已很算对得住你了。我近年来,火性不如以往大了,否则,嘿嘿……小伙子,你还会有命在么?”
  照夕当时气得热血上冲,闻言后厉声叱道:
  “老头儿,你说话可要清楚些,你女儿自己行为放荡,你却反倒说起我来了。”
  说着突然觉得,自己不便说这些话,稍停了停,忍不住冷笑了几声,道:
  “你最好去管管你的女儿吧!”
  九天旗被这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他一阵怪笑,倏地一探掌,却又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道:
  “好!算你有胆量,这十几年来,敢在我九天旗面前这么说话的,大概只有你一人。”随又沉声道:“小子,我知道你有几手厉害功夫,可是此刻你却是使不开,你乖乖呆在这里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哼!”
  他说着收回了头,隐隐听他对外面人叱道:
  “把石头封上,加上锁,以后任何人不许来,我要活活饿死他。”
  遂听到另一个人答应着,那石块遂又封了起来。照夕不由大吼了一声,拼命击出一掌,只听见轰的一声暴响,那巨石也被这股暴力冲得跳到了一边,一时石末纷飞,余音震耳,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那奉命封石之人,也不由大吃一惊,吓得在外大叫道:
  “姓管的,你可要放清楚一点,你要是再这么胡闹,老爷可要给你苦头吃了。”
  九天旗本已回身而去,此时见状也不禁心内吃惊,他冷笑了一声,大声道:
  “小子,你有本事开山,你就试试吧,看看你能出来不能?”
  照夕在洞内听到了这句话,一颗心算是死定了,当时气得真想哭,暗忖完了,这原来是一个山洞啊,我就是有天大本事,只怕也出不去了。
  他想着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那个石窗,即便是能为自己掌力震开,却也只有小小一个洞口,想出去也是不可能!虽然这顶上另有门户,只是自己找不着,即使找到了,也定是万斤大石封口,亦是枉然!
  照夕一个人,这么伤心愤恨了一阵,最后也只好把一切都付之命运了。
  他重新盘膝于大石之上,往日运习坐功,多是在蒲团或棉垫之上;如今这冰硬的石床,使他感到很不习惯。费半天功夫,才勉强把心定了下来,他想以吐纳坐禅的工夫,来抵制今后长期的饥饿。虽然他功力离着辟谷尚远,可是短日之内,起码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时辰之后,他已气贯周天,但觉三花盖顶,五气朝元,同时由丹田之中,散布出一片无比的热气,令他全身十分通畅。
  到了这个时候,也正是坐功一个紧要的关头,往日洗又寒曾传他下手采药的功夫,所以到了这一刻,正是紧要关头。
  忽觉一点真阳,前激生死窍,此时即应抛开一切杂念,下手采药,不可受任何外音干扰。
  谁知也就在此时,忽闻一阵琴弦鸣声,不知从何而出,声调极为老涩,闻之不禁心神一动,那真阳亦随之涣散而开,前功尽弃。
  照夕不禁十分懊丧,本想重新再来一遍,待真阳聚齐,再行收采。
  可是忽然一个念头,令他大大吃了一惊,他不由张开了眸子,心想:“这琴弦之声,从何而来呢?”
  想着不由观望了一阵,细心听了听,哪有什么外音,照夕这一刻不禁发起呆来,暗忖方才自己在要紧关头,明明为一阵冷涩的弦声而惊扰,此刻怎会又闻不到了呢?再说这阴冷的地洞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哪又会来的琴弦之音呢?
  他想了半天,却是愈想愈糊涂,最后认为定是幻觉。因念及师父所说,行功到了某一时刻,定会有心魔幻境来干扰,可恨自己一时无察,竟自把半日苦心聚集的真炁又分散了。一时却无心再定下来,只觉得腹中甚为饥饿。
  入定初醒之后,倍觉眼明耳聪,同时腹中又感到了饥饿。他跳下石床,开始在这阴窄冷森的地洞中徘徊着,觉得阵阵的冷风,由两边丝丝浸进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洞顶有十数个拳头大的洞口,那冷风,即由这些洞口,向洞内吹进来。
  心想这些洞穴,一定是七扭八拐的曲折着,否则怎会没有光现出来呢?
  他不由觉得这一猜测合理,心想这九天旗金老头子,设计此洞,也颇费了些心血,定是用来禁强敌之用,否则何致于如此精细呢!
  他意会到初秋的日子的炎热,可是这洞中却是阴冷得怕人,当可想知这是一个开凿得十分深的石质地洞了。
  人在无聊的时刻,常会想得很多、很乱,管照夕这一刻也是如此。他脑中尽力地分析着这些琐碎的念头,却也只好心平气和了。
  他又想到了申屠雷和那书僮青砚,也不知如何了,也许他们都已经饿死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十分心寒,腹中忍不住咕咕又叫了几声。他长叹了一声,只好又走到石床上,暂时把心收起,想运一会儿功夫,抵御腹中的饥饿。
  忽然,他听到顶上一阵轻微的锁链声响,过了一会儿,似见石块移开了些,只是不见天光外泄。照夕抬头看了看,似见一个恍惚的影子,原来外面天又黑了,那小洞窗外,可窥见闪烁在天空中的星星。
  照夕不由低叱了声:
  “是谁?”
  那黑影以手按唇,嗤了一声,遂小声道:
  “管大哥!是我……”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道:
  “你……你是谁?”
  那人似乎哭了,一边小声道: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你!唉!你的魔难,怎会这么多……这一次,我可真没法子救你了。”
  照夕这时又惊又喜,不由一翻身站起,抬头道:
  “你是丁裳不是?”
  那姑娘又叹了一声,照夕不由顿时忘了此刻的处境,高兴道:
  “姑娘……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原来你一直都跟着我呀!”
  这姑娘果真就是那个痴情的丁裳,她一面流着泪,一面嗔道:
  “谁跟了你一路,我只是凑巧和你走顺了路。”
  照夕不由忙道:“是!是……我说错了。”
  丁裳红着脸道:“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问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这外面虽然有门,可是我没有办法开,再说人很多,就在这附近,只要有一点响声,他们就会发觉。”
  照夕叹了一声道:“姑娘你走吧!你不要管我了,你已经对我太好了,我不能再连累你。”
  丁裳抖声道:“我一定要救你,只是你不要急。”
  照夕叹道:“你是没有办法救我的,再说这金老头子父女,都很厉害,姑娘只一个人。”
  丁裳怔了一会儿道:“你是说我打不过他们?”
  照夕见她仍还是一副天真,不由又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笑,却想到这可不是笑的时候,方自收起笑容,却听丁裳道:
  “你为什么还笑呢?”
  照夕不由脸一红道:
  “没有呀!我怎么会笑呢?”
  丁裳哼了一声道:“你不要骗我,我都看见了,反正你一向是把我当一个小孩子。”
  照夕不由暗吃一惊,心想这么黑的地洞里,她居然连我表情都看得这么清楚,这倒是奇了。
  想着朝着她仔细看了看,虽借着外面星月之光,亦只可微微辨出她面部轮廓,不由十分惭愧,当时颇为尴尬道:
  “姑娘原来能暗中视物,这就难怪了!”
  丁裳吸了一下鼻子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从小就和师父在山洞里练功夫,比这再黑一点,我也能看见。”
  照夕点了点头,颇感到难以回答她的话;而自己确也不知为什么,总似把她当成一个很小的女孩一般。只要见了她就想笑,也许是从前和她逗闹惯了。
  丁裳这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
  “你才吃过饭么?”
  照夕皱了一下眉,苦着脸道:
  “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丁裳口中啊了一声,遂奇怪地问道:
  “那你旁边,怎么放着菜篮子呢,怎么盘子碗全都碎了?”
  照夕心中一动,暗忖:
  “这小姑娘脾气可是坏得很,如果对她实说,弄不好又把她气走了,那可是冤枉。”
  想着苦笑了一下道:
  “这是他们送来的,我情愿饿死,也不能吃呀!所以我生气,把它摔了。”
  丁裳点了点头,遂道:
  “哦!所以他们才要饿死你是不是?”
  照夕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丁裳很快地掏出了一包东西,一边道:
  “我真猜对了,我知道他们一定要饿你,所以带了吃的东西来,你接着,这是馒头,够你吃的。”
  照夕不由大喜,遂见一物当头落下,忙伸双手接住,只觉热热的,估量着可吃几顿,顿时就放心了。却又听丁裳道:
  “还有。”
  照夕吓得忙一抬手,丁裳被他这样子,逗得也笑了,一面道:
  “是一袋水,你不要怕嘛!”
  照夕尴尬地笑了笑,遂见一个袋子丢了下来,忙就手接着,丁裳又走到洞口,她眯着眼睛笑道:
  “以后每夜我来看你,给你送东西吃好吗?”
  照夕这时一面吃着东西,一面点着头,丁裳遂用着轻松愉快的样子,支着头,细细的欣赏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她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安慰。
  她反而觉得,这种情况之下,才是充满着新奇刺激和真美的感情交流。
  照夕这时只顾得吃着馒头,丁裳笑了一声道:
  “你看你饿的样子,纸包里面,还有好多东西呢!”
  照夕对着她窘笑了笑,遂伸手到纸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只烧鸡,忍不住咬了一口道:“嗯……真香!”
  丁裳支着头,竟自咯咯地笑了起来,照夕不由一惊,忙抬头道:
  “轻点……等会儿给人家听见了。”
  丁裳忙用手捂着嘴,一双眸子向两边瞟了瞟,照夕匆匆吃下了一个馒头和半只鸡,这才擦了擦手,丁裳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皱着眉毛道:
  “你怎么在衣服上擦呀!多脏!明儿个我给你带一条手巾和一个脸盆来。”
  照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叹了一声道:
  “我的小姐!你是要我长住下去是不是?”
  丁裳道:“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呢?”
  这问题不由照夕一怔,遂叹息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丁裳细细地注视着他,她那张小嘴,就像是崩豆似的,一会儿也不停。总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照夕给她谈了半天,反而却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一时却也其乐融融。
  二人谈了一会儿,惟恐被人发现,照夕催她快走,丁裳却还有些依依不舍,照夕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由急道:
  “丁裳!我还有一个朋友和一个书僮,他不知被关在哪里了,你最好能见着他们。如果他们也是饿着的,就送点东西给他们吃。”
  丁裳在上面皱着眉毛道:
  “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现在这么晚了。”
  照夕不由急道:“无论如何,你要设法找到他们,姑娘……他是我一个结拜兄弟……”
  丁裳叹了一声,懒洋洋地道:
  “好吧!他叫什么名字呢?”
  照夕道:“他叫申屠雷,你记好了。”
  丁裳轻声念了一遍,忽然她低叱了声:
  “不好!人来了。”
  她说着话,双手猛地往回一按,左脚把那大石往洞一勾,人已若飞燕似的窜了出去!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忙把丁裳丢下的食物和水囊,藏在身后,耳中听到洞顶一个粗嗓子叱道:“谁!是谁?”
  紧接着那块封石被推了开来,探出了一个人头,厉声向下叱道:
  “刚才是谁来了?”
  照夕冷笑了一声,忽见黄光一闪,一道黄澄澄的光华,自洞顶射了进来,原来这人手中还持有一盏孔明灯,那道光华转了一圈,却照在照夕身上不动了。
  照夕不由怒道:“你干什么?”
  那人大声吼道:
  “干什么?小子!刚才谁来看你了?你说!”
  照夕想了想,不由冷笑了一声道:
  “你去问你们小姐去吧!”
  那人闻言怔了半天,才把灯收了回来,口中轻轻骂了一句道:
  “这不是成心找我麻烦吗?”
  说着重重地把石块封上了,还听见铁链子穿锁的声音。照夕乐得笑了笑;不过他马上又皱上了眉毛,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上了锁了。
  好在此刻有食物和水,他就不怕了。他把那个纸包打开,数了数,把它平分成四份,预算着,即使丁裳不来他也可支持一段相当的日子。反正急也没用,不如趁这段日子把师父的“内转三本”功夫,好好过习一番,说不定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管照夕脑中这么想着,不由心平气和,暂时把烦恼抛置一边,遂又盘膝石上,打起坐来了。
  他耳中听到洞顶有人来回走着的脚步之声,心知他们是加强了戒备,如此看来,丁裳是不可能再来看自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运过了一阵功夫,觉得浑身上下极为通畅温适,这是内炁充满的好现象。知道练功时候已到,遂默念师父心法,自鼻内一吸气,心意由生死窍一升,鼻内一呼出声,心意由顶降至生死窍,即是转法轮。
  照夕紧拉着二气妙用,一起一伏,此刻已到了真正无念境地,心气已由生死窍升到了真炁穴,又一呼,气由绛宫降到了真炁穴。如此数次,外阳自回,正自紧要关心,忽又闻得一阵冰瑟琴弦之声,奏的却是三音寒调,音虽浊,却能深深慑人心神。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心念一动,那甫将归穴的一滴真炁,遂自散开,又化为千缕热气,散游周身。
  照夕不由打了个冷颤,当时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心神用“小周天”法归回本位,这才睁开了眸子,细心听了听,那琴弦之声,亦不再发。
  他这一次可是吃惊非小,暗忖:
  “怪了,我往日即使是在万人叫吵声中,一样可以静心采药,怎么此刻如此安静,反倒不行了呢?”
  尤其奇怪的是,自己耳中明明听到似有人弄琴之声,怎么一等开目,反倒又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呢?
  他想了半天,又沿着四壁走了一转,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因而又想到,可能那琴弦之声,是自洞顶上传来的。
  可是这一假设,立刻又为他否定了。因为他绝不相信,那微微琴声,能穿透山石。
  想着他咬紧了牙,暗忖:
  “管他呢!这定是幻觉,我且不要多心,何妨再运一次看看!”
  想着二次运气,舌顶上颚“天池穴”,双手互点“龙”、“虎”二穴,这次以无比定力,势要采下一点真炁,不久遂自心定。
  这时隐隐觉得由尾闾上升起一阵热气,过夹骨,经玉枕,到泥丸,再降下,由玄膺过重楼,到“绛宫”,入真炁穴,各为一周天。
  照夕二次用功,以无比定力,定必不使心魔入侵,所以双手互以中指各点“龙”、“虎”二穴,为恐真炁外游。至此,那琴弦之声,如九天抛竹也似的,又隔壁穿了过来。
  照夕紧咬着牙关,强自提着心神,不使外散,耳闻那冰弦之声,竟愈奏愈响,几乎令他由石上倒了下来,这次他已觉出,这种声音,绝非是自己心魔的幻境,定是人为之音了。
  他紧紧咬着牙,真气上通“泥丸”下抵“涌泉”,决心不为弦音所动。
  可是此刻,要想下手采药,却是不可。
  耳闻得那冰弦之声,却在有石壁中,一声声如金石裂帛也似的传了过来。
  一曲甫毕,照夕已不禁汗下如雨,暗忖:
  “好冤家!我和你又有什么仇?你却要如此害我?你这是何苦?”
  他脑中只这么想了想,心神已自大为动荡了一下,所幸他马上又自定了心,元神归位,抱元守一,那弦声变幻万千,却是理也不去理睬。
  似如此心方自定,弦声忽止,照夕也不由心神为之一轻,却听见一声极为苍老的叹息之声。
  照夕心虽惊异,却再也不敢动神,略定片刻,这才伸出一指下点“生死窍”,正预备运功采药,这时忽闻一种极刺耳难听的声音,由石壁传出,接着似有人以手击玉之声,铮锵之声,如雷贯耳。
  照夕甫闻此音,不由心神大震,暗叫了声:“不好!”
  当时并口,将口中玉液咕噜一声,吞入腹中,经“任”脉自入“炁穴”,化为万千暖红。心神由是大定,可是他却不敢再运功采药了。
  当时睁开了双目,细听那铮锵之声兀自由石壁传入,每三四拍后,必有一种刺耳怪啸,随拍传入,令人闻之心寒胆战。
  照夕这一惊,不由吓了个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原来这石壁中间,果真有人。
  他惊愕了一会儿,方想开口问一问,可是转念一想,不知对方是友是敌,冒昧传语,祸福不定,想着把到口的话不由忍住了。
  他心中又惊又怒,当时下了石床,轻轻走到隧道根,当时伏耳壁上,细细听了一会儿,愈觉那击节之声,十分清楚。
  先前闻得的怪啸之声,此时却改成了低声吟哦,照夕细听了半天,却也不知他口中念些什么,总似反复地叨念着一串八字音节。
  到了此时,那声音非但不觉刺耳,反倒愈发觉得悦耳,同时声音也愈来愈低了。
  照夕不由更是惊异不已,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最后那低声的吟哦,却化为了一声叹息。
  那声音,真像是一个待死的老囚也似,叹息之声,充满了绝望和寒意。
  再后面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照夕听了一会儿,听不见什么声音,方感不解,却听见耳边一声极为苍老的“嗡嗡”之音道:“娃娃!你莫惊奇,还不定神用你的功去?待时辰过后,巽风回临,你就练不成了。”
  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声。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当时忙道:
  “你是谁?”
  可是一连问了两声,对方却没有回音,忽然想起,隔着这么厚的山石,他自然是听不到了,想在忙自提了一口气再叫大声一点。却听见耳前,嗡嗡之声又起道:
  “娃娃!你不要费力了,你的话我早已听到了,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眼中。”
  照夕大吃了惊,战战兢兢道:
  “可是……老人家你是谁呢?”
  那声音哼道:“我自然是我了……我们是邻居,不过还是有些距离。”
  照夕忙用手敲着墙道:
  “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你呢,你在什么地方?”
  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了阴森的一笑,遂叹道:
  “你叫什么名字?”
  照夕照实说了,那人又问道:
  “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照夕不由叹了一声,咬着牙道:
  “是他们用药酒把我灌醉了。”
  那声音又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和你同行的还有谁?”
  照夕忙道:“还有一个是我拜弟及他的书僮。”
  那苍老的声音嘻嘻笑了笑道:
  “这就难怪了……他二人和你一样,只是离你远一点儿罢了!”
  照夕不由大喜,一面惊异道:
  “老先生……我可以见你么?”
  那声音由石壁内传出,嗡嗡道:
  “不行,我已经有五年不见生人了。”
  照夕大为好奇,当时哀求道:
  “老先生……我绝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能面见你一下,和你谈谈。”
  隔石传来一声冰寒的冷笑道:
  “自然,我是不怕你对我有什么恶意的。”
  管照夕忙道:“老先生,你也是和我一样被人囚禁在这里么?”
  老人发出一声冷笑道:
  “谁?谁有这么大胆子能把我关起来……娃娃!你不要胡说。”
  照夕先前对这古怪的声音,尚心存畏惧,谁知这么一谈,反倒觉得这声音十分通情,并没有什么可怕地方。当时闻言忙道:
  “可是,你老人家,怎会在地下呢?”
  才说到此那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尖锐,厉叱道:
  “不要多问了,我不是说过了,叫你不要多问么?”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忙道:
  “是……是……我不问……”
  可是他心中充满着疑惑,脑中转念道:
  “这人真是个怪人啊!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呢?他又不许我多问!”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正想找些什么话对这怪人旁敲侧击一下,却听见那声音,发出了一声长叹,令人闻之心寒,随后道:
  “我是自己把自己关进来的……娃娃,你明白了么?”
  照夕怔了一下道:“自己关起来,为什么?”
  他又忘了对方的嘱咐,可是这一次,那声音并没有再发怒了,他只长长叹息了一声。
  现在照夕,对他这种叹息之声,已经非常的熟悉了,因为他已听到了很多次了。
  他已猜知,这石洞内的老人,本身定有一段离奇的隐秘,只是他不便多问。
  过了一会儿,那嗡嗡如蜂鸣的声音又道:
  “这么隔着墙说话太不方便了。”
  照夕忙答道:“是啊……可是怎么办呢?”
  那声音冷冷的笑了笑,遂又道: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天下有很多最聪明的人,却会被愚人们所玩弄。”
  照夕脸红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可是他内心感到一种未有的惊喜和紧张。因为他认为,即将就可以见到这个地洞之中的古怪老人了。
  虽然他没有看到这个人,可是由那苍老的声音里,他已辨别出那一定是一个苍老的人。
  果然,他的希望实现了,那声音,真如同是一只回旋飞着的大蜜蜂,嗡嗡振耳地道:
  “娃娃!你可以仔细地看清你那间石洞中的一切么?”
  照夕点头道:“可以……差不多可以。”
  那声音停了一下,才道:
  “很好,你往你身右下方看,可发现了什么吗?”
  照夕依言仔细看去,不由摇了摇头道:
  “没有……没有什么呀!”
  “没有看到一些很乱的藤草么?”
  “没有……啊,有点像。”
  “娃娃!你的眼力太差了,我是说你夜中视物的能力,太差了。”
  照夕不由脸红道:“是的……我暗中视物的能力是差一点儿。”
  那声音微微笑了笑道:“岂止是一点儿……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一种叫做‘望云角’的功夫吗?”
  照夕傻傻地摇了摇头道:
  “什么叫……望云角?”
  那人又像以前一样,发出了一声苍老而冷涩的长叹,遂道:
  “你师父真是误人子弟。”
  照夕不由感到十分惭愧,因为人家骂自己师父不行,也就等于骂自己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愿谈这些,他马上抬着前面话题道:
  “这些藤草有什么用呢?我是说,我已经看见它们了。”
  那声音哼道:“很好,那么现在你可以爬上去,把最上边的一团藤子拉开……记住,声音要小,要是惊动了上面的人,就糟了。”
  照夕不由又惊又喜,当时道:
  “你老人家,莫非也怕他们么?”
  那人冷笑了一道:“包括金老头子在内,他们都不值我一掌,我又怎会怕他们?只是,这其中有个原因,唉……你就不要多问了。”
  照夕忙道:“是是……我马上就来了。”
  他说着,走近壁边,全身后贴,运用出“壁虎游墙”的功夫,活像是一只大守宫似的,不一刻已爬到了右上首地方,他已看清了,果然生着不少野藤,都是从石缝里穿出来的。
  那怪异的声音,就像是个幽灵似的,始终随着他的身子,此刻又似嘉奖地在他耳边笑道:
  “你的轻功很好,足见你以前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只是切记,壁虎游墙的功夫,上胸和小腹之间,要保持很平的姿态,譬如你,就挺得太高了一点。”
  照夕喘着气,心中暗忖:“你也管得太多了。”
  可是这人的话,不得不令他钦佩,尤其是自己的行动,居一丝一毫全在他的眼中,这简直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莫非他竟能看穿山石么?
  这么想着,照夕几乎吓傻了,这时那声音又催促他道:
  “嘿!你不要休息太久了,再有一个时辰,天可就快亮了。”
  照夕忙点头道:“是……是……我是在想你老人家,怎会能看见我呢?”
  那声音道:“我始终在看着你,可是我已经很累了,你不要让我太累了……唉!我是不该要你过来的。”
  然后又隔了一会儿,才又道:
  “你动作要快,知道吗?”
  照夕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藤子又如何呢?”
  “你真是一个很笨的年轻人,你难道不知道,用手去拉一下吗?我是说小心而且用力地去拉。”
  照夕被他骂得心中很不服,可是也不敢得罪,只好依言,分出一手,拉着那团藤草,摸到了其中一根较粗的藤子,还没有拉,那声音又道:
  “小心呀!不要太大声了!”
  照夕也没有理他,遂力贯单臂,向外一提一拉,觉得手上拉的那根藤子,竟自连着一块极大极重的青石。似乎为自己这种力量,已拉得微微摇动起来了,照夕不由暗自戒备着,所幸双足此刻都打好了稳固的立处;否则,定会为这沉重的浊力,把他身子震下去的。
  他二次凝神运力,向外一提,微听见一阵响声,遂被他把这块有三尺见方,二尺多厚的一块大青石,提了出来。
  他吃力地把这块石头慢慢提着,一面下来,轻轻地把它放在了地下,已禁不住有些喘了。他低头看着这块巨石,估量它的重量,当在两千斤以上,若非自己自幼内力惊人,要是换一个人来,像这么大石头,不要说运气提下不出一点声音,恐怕能提得动,已是不容易了。因此他意料到,那怪人定会赞扬他几句。
  谁知,并没有,只是频频地催促他道:
  “不要再歇息了,快点吧!”
  他作了个苦笑,抬头看了看,那大石移开处,现出了一个黑窟窿,不由十分兴奋的,又用壁虎游墙的功夫,游了上去,那声音却赞许道:
  “对了,这一次姿式很正确,你这娃娃很可爱。”
  照夕被这暗中人,骂一句夸一句,弄得气笑不得。尤其是自己已是二十好几人了,竟为他一口一个娃娃地叫着,显得很别扭。
  他爬到那黑黑的洞口,本以为往里面一钻,也就到了隔壁了。
  谁知再一细看,竟是黑黝黝的,一眼看不见底,尤其是开口虽大,内中却是一个极小的曲折石孔,自己是否能钻进去,都很成问题。
  当时不由一阵心寒道:“是要我钻进去么?”
  那人已不耐道:“当然要钻罗!难道还叫我钻不成?”
  照夕此刻为新的喜悦好奇所代替,闻言只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老人家不要发脾气呀!我这不是往里面钻了吗?”说着低头缩肩,遂向那阴沉沉的地道之中钻了进去,只觉蛛丝网面,寒冷浸肌。他也顾不了这些,就像一条蛇似的,直直地向前爬着。
  这条空道可是愈来愈窄了,不小心头和身上已碰了好几下。
  尤其令他吃惊的是,竟会有这么长一段路,他这么爬着,少说有七八丈距离,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同时去路亦愈发得窄了。
  他伏在地上喘上歇着,忽然那声音叹道:
  “唉……你真是笨啊……我只闭了一会儿眼,你又走错了。”
  照夕不由急道:“怎么走错了呢?只有这一条路啊!”
  那声音嘻嘻一笑道:“谁说一条,你往后退吧!”
  照夕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只以为这怪人,是成心拿自己开心。
  当时也没有办法,只好依言往后退着,退可比进难多了,稍一不小心,不是碰着腿,就是刮着衣服了;而且地道之内,竟是由冷而转热。想是空气不通的关系,照夕身上,竟热得淌了一身汗来。
  他一面后退着,一面道:
  “老人家,你指点我一下,不要叫我又走错了。”
  那人嘻嘻笑着道:“这座山,我一共开了二十八条地道,有的成了,有的只通了一半,可是每一条路都能接上。”
  照夕听到这里,不由吓一大跳,心想:
  “妈呀!他开了二十八条,我怎会知道是哪一条呢,这么转着,恐怕到了明年,也出不去啊!”
  想着不由大为着急,一面连连叫道:
  “老人家,你倒是说话呀!”
  那声音冷冷地笑道:“好了,往右转。”
  照夕马上依言转向右,却见并无去路,他灵机一动,遂用手推了推,移了移,敢情和自己洞中一样,又有一块封石堵着。
  费了半工夫,才把石头移开,这才转入新道,爬了十数尺,那声音又道:
  “再左转。”
  他又依言左转,仍是封石堵路,似如此右右左左,差不多七八次,才算进了一条平坦宽畅的地道之中,他身上已为汗水浸湿透了。尤其是头发上,更被蛛网缠得密密麻麻,都成了灰白色了。
  他实在累坏了,不等到头,就倒下了,可是那声音已笑道:
  “好了,到了。”
  他拖着疲乏的身子,又向前爬了数尺,果然眼前似有些光明。
  不过,那光线绝非是白昼的光,只是黄昏昏的灯光闪烁着。
  他一口气,往前又爬了六六尺,果然他眼中,又现出了一间阴暗的地室,同时眼前似有人笑道:
  “到了,你可以顺梯子下来了。”
  照夕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当时再向前爬了一点,已把头伸出来了。
  立刻,他就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住了。
  他眼前所现出的,是一个昏暗但颇为整洁的石室,四壁虽一样是青石,可是却打磨得十分光亮,以致于灯光映在壁上,竟会反射出光来。
  这间不大不小的石洞里,放着一个和自己那边一样的石床,只是似乎已经过人的整理,而显得十分光亮。
  石床之上,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之上,盘漆坐着一个黑发披肩,但是面相十分清癯的老人,看他样子却是非僧非道,身上是一件极为宽大的绸长衫。
  这人眼睛微微闭着,并不去看照夕一眼。
  石床旁边,有一个石案,案上有一个形式特别的七弦琴,琴座却也是用青石作成的,七根琴弦,却磨擦的闪闪夺目。
  石案一头,另有两盏高腿古灯盘,也是用青石所制,盘内都盛满了一种青色的油液,各有灯芯一根,正自燃着,微微散出些清芬的香味,并不见有一些油烟上升,光虽不强,却很清亮。
  石案之后,有两把石椅,也是经人工雕凿而成的,光滑洁净。
  照夕一时不由把身子的疲累全忘了,他伏在洞口,抖声道:
  “老……前辈,我可以下来么?”
  那坐在石床蒲团之上的人,随即张开了眸子,他眸子里,散发出两道惊人的光。
  照夕面对这样一个怪人,不禁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当老人这种目光看着他时,他竟显得有些怆惶失态。
  所幸老人只笑了笑,点头道:
  “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下来。”
  照夕答应了一声,这才身子又向前移动了一些,见洞口竟有经人工凿就的石梯,他不敢放肆,只好一级级攀沿而下。
  他走下到了室中,只觉得四周空气极为舒爽,先前的闷热,竟自立刻消失。
  同样是囚人的地洞,可是这一间,却比自己被囚的那一间强多了。
  他匆匆地看了一周,然后目光才又落在怪人的身上,他心中奇怪的是,由这老人脸上看来,这人岁数已到了耄耄之年,只是他又怎会生着满头黑发呢?
  尤其是他的发式很怪,仍然是前朝的式样,并没有结辫子,很长,差不多已可挨到他坐着的石床上了。
  他那灰白的眉毛,深凹的眸子,清瘦的面颊,像是一个有道的高僧。
  可是,他不是和尚,也不是道人,因为他服装绝不同僧道一般。
  照夕心中惊疑不已,不由往地上一跪,对着这老人深深拜了一拜道:
  “弟子拜见老前辈,请老前辈赐告大名,以便称呼。”
  老人启口一笑,原来他竟生着一口细白的牙齿,这也不同于一般的老人。
  他笑了笑道:“娃娃!你起来。”
  照夕忙站了起来,就见这人一双深凹的眸子,上下地在自己身上打量着,半天才点了点头道:“老夫自来此,每日练功以期成功,差不多已十八九年,没见过生人了。”
  他又笑了笑道:“你坐下,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照夕本来想好了许多话,想问这人的,也不知为何,此刻见了,反倒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他依言坐在石椅上,老人这才伸出双腿,下了石床。
  当他站起来时,照夕发现,他身材十分高,但是很瘦,腿很长。
  他向前踱了两步,伸出一只手,用那长有两寸的指甲,在一盏灯里,把灯芯向上挑了挑,灯光随着亮了许多;然后他就空弹指甲,发出“嗤!嗤!”的声音。
  照夕此刻脑中,对这个古怪、新奇、陌生的老人,充满了极度的兴趣,他讷讷道:
  “老前辈……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呢!”
  老人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已几十年,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你也不必要知道。”
  照夕正想着再问些什么,这老人已带着微笑道:
  “娃娃!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囚禁在这阴森的地洞之中,是不是?”
  照夕点了点头,老人不由笑了,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石盘一下道:
  “里面有我新采的桃子,你可以吃,然后我再告诉一些事情。”
  照夕不由惊异地顺其手指处一看,果见石案之上有一石钵,有盖子盖着。
  他本已觉得口渴难耐,听了老人的话,更是忍不住了,当时道了声谢,遂走到桌前,打开石钵,果见钵中盛着七八个红大的鲜桃。
  他拿了一个就口啃着,心中突然吃了一惊,一时回过头来看着老人,讷讷道:
  “老前辈说这桃子是……”
  老人嘻嘻一笑接下去道:
  “是我自己采来的。”
  照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张着嘴,半天才讷讷道:
  “你老人家身在洞中,又如何能出去采桃子呢?”
  老人忽然笑了,他点了点头道:
  “这是我数十年来的成就,娃娃,我告诉你,我住在这里,是没有任何人勉强我的。尤其是现在,我本可离开这里了,可是我却为了守一项诺言。”
  照夕仍不能全部理解他的话,不同惊异得张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这个神秘的老人。
  这瘦高的老人,在室中走了一转,回过身来,他脸上带出了一种痛苦的表情,这种表情,似乎只有在追忆着一项以往的痛苦经历时才会具有的。
  随着他又微微一笑才道:
  “我如果说出来,我为什么会来这洞中,你一定不会相信,即便是相信,也会说我是世上一个最傻而最愚笨的人。”
  照夕讷讷道:“怎么会呢?老前辈,你是为什么呢?”
  老人这才仰头叹息了一声道:
  “五十年以前,我同一个人打赌,结果我输了,于是就遵守诺言,来到这里……”
  他简单的这么说了几句,照夕更是感到惊奇不已,不由插口问道:
  “啊……你们是打一个什么赌呢?”
  老人长叹了一声,而这声叹息之中,似乎已道出了无比的辛酸和委屈。
  照夕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奇异的老人,从他口中即将道出的是一篇类似神话的故事,他静静地听着。老人又走回他蒲团之上,趺坐道:
  “五十年以前,我是一派的掌门人,我的武功已是当时一般人很少能敌的了。”
  他又叹了两声,他似乎已对叹气有了特别的嗜好,以至于酿成了习惯。
  他叹息了这两声之后,才摇了摇头道:
  可是我却由于新掌一派,不免趾高气扬,江湖上败在我掌下的人,真是不知凡几。”
  他眨动了一下眸子,目光闪烁不定,遂回忆着道:
  “像当时成名的朱砂异叟,淮上三子,以及血魔夫妇,都是我掌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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