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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刘五他们也为贺美丽的动作吓住了。
  他们忘了去追赶小飞侠,事实上他们也无从去追。因为贺美丽正守在船舷边,任何人要下船都需先经过她的面前。
  手足情深——
  贺敖海见自己失手,长钩没刺中小飞侠,却刺在贺美丽的腿上,他呆怔了一会便立刻趋前。
  “小妹、小妹,你……你怎么样了?”
  贺美丽痛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但是她却倔强地道:“死不了,你放心。”
  心里一阵刺痛,贺敖海耐着性子道:“你别乱动,我替你拔出来。”
  “用不着。”
  贺美丽用剑柱地上把身体撑起。
  她不起来还没事,这一起来她只得一阵痛澈心扉的感觉,让她站也站不住,于是眼前一阵漆黑,她头一晕,整个人就向后仰去。
  贺敖海眼明手快,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昏迷过去的贺美丽。
  “妈个巴子,刘五你们是死人啊?还不快点去请个伤科大夫来!”
  小飞侠差点把两条腿跑断。
  他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看不见身后市镇里的点点灯火,他才停了下来。
  只略微的喘口气,他就又迈开步子认定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再往前走。
  他不能停下来。
  因为他知道后面随时有人会追了上来。
  他更不敢停下来。
  因为他现在的步伐,只是和个普通人一样。
  小飞侠想不出来贺敖海给自己喂的是什么迷药?为什么人醒了过来,身上的功夫会全失去了?
  小飞侠只能暗自祈祷。
  祈祷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
  要不然在这随时都有仇家出现的情况下,真要碰上了,他可就除了挨揍只剩喊天的份了。
  天快亮的时候,小飞侠已经沿着官道跑了几十里的路程。
  他松了一口气,认为应该已脱离了危险的距离。所以他找了一棵离路旁不远的大树,就在树下休息起来。
  虽是休息,但他却不敢阖眼。
  毕竟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另外他想拦拦看有没有顺风的便车可搭,人究竟只有两条腿,不管干什么总是四个腿的跑得快。
  这么早,路上的行人鬼影也不见一个,更别说马车了。
  小飞侠困极、累极、也饿极地强撑着眼皮,他知道等到天一亮,这条官道就会热闹起来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阵辘辘的车声远远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跳了起来,立刻冲到路边。
  他敢确定这绝不是追兵,因为追兵不可能乘坐马车,而且从车速并不是很快来判断,驾车或坐车的人似乎并不是很赶时间。
  近了。
  晨曦中,小飞侠已看到了那辆单辔马车,在一个看来猥琐的汉子操纵下,逐渐地接近自己。
  他急忙地往路中一站。同时连摇着双手。
  驾车的人一直到马蹄快踩到人家,才呦喝一声双手使劲地拉住卸口,让马车停了下来。
  “干什么?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不客气的口气!
  小飞侠堆着笑,强忍着气,上前道:“老兄,行个方使,搭个车可好?”
  车夫一听,便发火道:“去去去,这车已让人给包了,你哪边凉快就闪到哪边,别挡着路。”
  有求于人,小飞侠再度拱手道:“帮个忙,你老兄帮我问问车里的客人,车资我愿替他出个一半如何?”
  一瞪眼,车夫叫道:“你这个人是个聋子不成?滚到一边去,再不识相,莫怪我拿车撞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飞侠脾气再好,修养再强,此刻也怒火烧到了眉毛。
  他冷冷道:“你这车夫还真蛮横,我好言相求,你也用不着出口伤人。怎样?你是吃了火药是不?”
  “小******……”
  车夫刚骂完一句,正欲挽起袖子下车——
  “赶车的,你让外面的朋友上车吧。”—个威猛大汉从车厢里探头道。
  好一付震人的长相!
  小飞快一看到那人,心中不由暗赞道。
  “大爷,这……这不太好吧!”车夫皱眉道。
  “有什么不太好,车子是我包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不会少了你半分银子。”
  车夫狠狠瞪了小飞侠一眼,他不情不愿道:“上车吧,话说在前头,一到市集,你小子就立刻给我下车。”
  小飞侠理也不理他,他绕到车后,从踏板进入了车里。
  先对那威猛大汉笑了笑,小飞侠才拱手道:“谢了,这位大哥。”
  那威猛大汉也笑了笑,把身旁的一个包袱枕到后背,道:“谢什么,顺水推舟的事。”
  人威猛,说的话却客气得很。
  小飞侠不由得对这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好感。
  他还想开口搭讪,那大汉却闭上了眼睛。不是无趣之人,小飞侠也只好忍住说话的冲动,学着人家把眼睛闭上。
  单调的辘辘车声,加上轻微的颠跛,累了一个晚上的小飞侠很快地就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小飞侠在睡梦里仿佛听到几声哼叫!
  他一惊,立刻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幕难以相信的事,只见他对面的大汉正全身蜷缩成一堆,口角吐着白沫,双眼上翻,四肢不停地抽搐。
  而那猥琐的车夫却在车里,—手提着单刀,一手拼命去扯那大汉背后的包袱。
  这是什么世界?
  光天化日下竟有这种谋财劫货的人?
  小飞侠怒气填膺。
  他大叫一声:“干什么?”
  用力一扯,那车夫已把大汉背后的包袱给扯到手中。
  他回头一瞪眼道:“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是硬要顶着脑袋往里面挤,我可提出了警告了,到了阎王爷那可不要怪我!”
  话一说完,那车夫已一刀劈了下来。
  心头大骇!
  小飞挟拼命地挪身,险极一时地躲过了这一刀。
  “你敢杀人?”
  小飞侠想不到一个车夫竟有如此残狠的心肠。
  冷笑一声,那车夫道:“连他****‘猛狮’齐铁山的红货老子都敢抢了,杀人又算什么?”
  小飞侠不只吓了一跳!
  他望着那形状怕人的大汉道:“他……他是齐铁山?”
  那车夫露出凶狠的眼光,道:“好教你做一个明白鬼,不错,他就是齐铁山。”
  摇着头,小飞侠不信道:“‘猛狮’齐铁山是何许人,他怎么可能让你任意摆布?”
  哈哈一笑,车夫道:“齐铁山又怎么样?”
  小飞侠道:“他可是全国一十三省镖局公推出来‘大风会’的会主!”
  “哼!你知道的还不少,不错,他是‘大风会’的会主,可是却有着外人不得而知的隐疾。”
  小飞侠望了‘猛狮’齐铁山一眼,道:“你是说他有‘羊癫疯’?既是隐疾,你又怎么知道的?”
  车夫嘿嘿笑道:“问得好,只因为以前我恰好是他乡下父亲的邻居,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患有‘羊癫疯’,做儿子的岂有没有之理?”
  好聪明的一个人。
  小飞侠叹道:“那么你又怎么得知他身上带有红货呢?又为什么等到了现在才动手?”
  车夫贼笑着道:“什么叫天意?齐铁山好死不死坐了我的车,注定我要发财,这就是天意。所谓人要走运,真的是连门板都挡不住。”
  “怎么说?”
  “你想齐铁山一向是前呼后拥的一帮之主,为什么会一个人搭车赶路?当然是他身上带了别人托镖的红货,他这么做虽然可掩人耳目,嘿嘿,却不幸碰上了我。”
  这车夫眉飞色舞地愈说愈来劲。
  他仿佛要在小飞侠面前表现自己的聪明。
  “因此这一路来,我就不停的祈祷老天爷,希望能让他发病一次,那么我就有了发财的机会,没想到终于给我盼着了,‘猛狮’固然可怕,但一头病狮连动都动不了,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小飞侠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
  他也不禁为“猛狮”齐铁山叫屈。
  毕竟像他这样的一个大人物,若不明不白的栽在这么一个下九流的毛贼手上,就算死了,他恐怕也难以闭上眼睛。
  叹了一口气!他不禁也为自己的运气嗟叹!
  什么人的车不好搭,偏偏坐上这辆车。什么时候身上的功夫不好消失,又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碰上这档子事。
  苦笑着,小飞侠心想:若在平时自己两手伸在裤裆里,就凭两支脚就能把这不开眼的混蛋给踢到十八层地狱里。
  然而现在他不但手无缚鸡之力,人家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刀。
  这种局面,他想都不敢想了。
  “小******。你全搞清楚了?”
  车夫口沫横飞说完后,就阴笑着瞪着小飞侠。
  小飞侠道:“搞清楚了。”
  “了”字还在口中打转,小飞侠已经从座位出弹起。他在对方毫无防备下,一头拱了过去。
  车厢甚窄,而且亦不容易闪躲。
  那车夫想都想不到小飞侠这个瘟生,居然会有困兽之斗的举动。他一个没留神,已让小飞侠撞倒。
  冲了过去,小飞侠骑在对方的身上,他拼命地抡起拳头猛干。
  可是他实在太没力了。
  那车夫一个翻身已反过来把小飞侠压在下面。
  他嘿嘿笑道:“就凭你那两下子,回去给你娘捶背还差不多,你去死吧!”
  手中单刀一舞,车夫阴狠地把刀刃对准小飞侠的脑袋劈了下去。
  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小飞侠突地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于是双方在一阵较力后,那把刀距离小飞侠的面门已愈来愈近。
  冷汗已流了出来。
  小飞侠望着刀尖,就仿佛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他挤了命抵挡着。
  然而他知道他已经力尽,要也抵挡不了几次眨眼的时间。
  小飞侠闭上了眼。
  他实在有太多的不甘心。
  不甘心方获得的亲情,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就死。
  不甘心对蔷薇的诺言半点也没兑现就死。
  不甘心壮志未酬,没杀了张百万与虎爷就死。
  他更不甘今默默本闻地死在这个让人恶心的人手中。
  他力尽之后松了手。
  只当是死之前的一刻全是这般的寂静漫长。
  在错怔一会后,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那车夫骑坐在自己身上,姿势虽然没变,但是他的表情却变了。
  小飞侠看多了死人,也做多了把活人变成死人的事;他只一眼就明白,一个活人是不可能有这车夫脸上现在的表情。
  他倏地一推,那车夫的身体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翻身,小飞侠爬了起来。
  当他看到“猛狮”齐铁山手里正拿着车夫的刀,含着微笑望着自己时,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好吧?”
  “猛狮”齐铁山除了衣服领子上有着唾沫的痕迹外,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那种发病的样子。
  小飞侠苦笑道:“还……还好,若不是你及时好了过来,我恐怕就不好了。”
  哈哈一笑,“猛狮”齐铁山道:“若不是你胆识过人,以一个文弱身体去拼命抵挡,给了我时间,恐怕我们两人现在都跟他—样,连气也没有了。”
  小飞侠觉得这个人还挺有亲和力的。
  他扯了扯身上衣服的皱摆。
  小飞侠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我总不能束手让人宰割吧!”
  “猛狮”齐铁山把车夫的尸体抱了出去。
  小飞侠看到他走到路旁树林里,知道他是去掩埋,心中更是对这个人生出好感。
  凭良心说,他自己知道自己度量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个性,那车夫死了本是应该,尸体更应该拿去喂狗都不为过。
  “猛狮”齐铁山很快的就从树林里回来。
  他跳上车辕,拉起绢绳,呦喝一声便驾着车朝前行去。
  他一面驾车,一面回头道:“小伙子,你是干那行的?准备往哪去呀?”
  想起“大风会”里的一些人,小飞侠不得不隐瞒身份。
  其实以他现在这种样子,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是“血轮回”,一个令人听到名字就不由发抖的杀手。
  “我叫小飞侠,一个……一个江湖小角色,混混的小角色。”
  “猛狮”齐铁山笑道:“好一个小飞侠,名字是挺别致的,人也有着那么几分机伶,可是你那鬼打架的本领,简直连‘花拳绣腿’都称不上,我真怀疑你拿什么跑江湖,又凭什么混世面?”
  小飞侠由车厢爬到了车辕。
  他坐在“猛狮”齐铁山身旁道:“我准备到杭州,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天性就是喜欢学学江湖人的豪迈之慨、爽朗之风。”
  “你知道我是谁吗?”
  “猛狮”齐铁山还真把小飞快当成了一个混混,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口吻。
  小飞侠也能装。
  他故意夸张的道:“当然知道,刚才听那痞子说你是‘猛狮’齐铁山,‘大风会’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当家。在江湖中跑过两天的人,若说不知道皇帝姓姓什么,我会相信,要不知道你大名的,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相信。”
  干穿万穿,马屁不穿。
  “猛狮”齐铁山纵然是一方霸主,这时候却也颇为受用。
  他显得有点晕陶道:“老弟,你还真会说话。呵呵!我看你的江湖,就凭这张嘴就有得混了。”
  由小伙子变成老弟。
  虽是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学问可大着呢!
  毕竟在这世上能让“猛狮”齐铁山叫“老弟”的人不是没有。
  但是像小飞侠现在这种身份的人,要“猛狮”齐铁山称他“老弟”,传了开来也足以轰动江湖,铁定是大新闻一件。
  小飞侠笑在心里!
  他摸摸鼻子道:“齐大当家的,你这番独自一人上路,是否真的如那痞子所说,身上带了票红货,掩人耳自?”
  “猛狮”齐铁山道:“怎么?你信他的?还是准备也来个谋财害命?”
  连连摇手,小飞侠道:“我哪有这个胆?我只是好奇罢了。”
  齐铁山笑了笑道:“那个家伙还真是倒霉,财迷心窍,异想天开,什么都自以为是,结果白白送了性命。”
  小飞侠一怔道:“难道他弄错了?”
  “老弟,我可是“大风会”的瓢把子,这走镖保货的事,我早八百年就不干了。”
  “那……那么你那包袱里是……”
  “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碎银,一点随身的物件而已。”
  小飞侠真的为那车夫喊冤了。
  一个人若连状况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的跑到阎王爷那应卯,真不敢想像阎王爷会不会把那家伙一脚踢到阴沟里去。
  “那么你风尘仆仆的又为了什么?”
  “猛狮”齐铁山环眼闪出精光,他淡淡道:“你可听说楚烈这个名字?”
  差点从车辕上摔了下来。
  小飞侠结舌道:“听……听过,好像是什么御前侍卫,奉了密旨在江湖上查探民风、民隐、民情的一个人物。”
  “我才不管他什么御前侍卫不御前侍卫的。”齐铁山突然口气一变道:“怎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置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苦哈哈于死地?”
  心中一跳,小飞侠道:“他……他开罪了大当家?”
  齐铁山冷哼一声道:“他挑了我青州‘龙虎镖局’,杀了二人,又干掉了几名我派去查事的外场巡堂。”
  “有这种事?会不会贵会里被杀的人本来就是不肖之徒?我听说这楚烈一向秉公办事,风评极佳呢!”
  小飞侠能不帮自己大哥说话?
  齐铁山望了他一眼,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他缓缓道:“不错,他是个正直之人,我也听说了。然而他既然隐身江湖,就该一切依江湖规矩行事。我‘大风会’里的人无论犯了什么案子,他都应该知会我这当家的一声才对。这可好,他事前没通知,事后屁也没一个,显然没把我看在眼里,存心让江湖朋友看我的笑话。你说,换成你是我,这口鸟气是咽不咽得下?”
  老哥呀,看来你又多了一号可怕的敌人了。
  小飞侠心里哺咕着,嘴上却不得不顺着对方。
  “咽不下,当然咽不下。可是……说不定那楚烈身负重任,忘了这个规矩也说不定,更何况他生长在官家,这些江湖规矩他本不懂也有可能。”
  一瞪眼,齐铁山道:“总不成我就没有反应任人耻笑吧?”
  “那当然不成,不过事情总有个解决之道,更何况民不与官斗,大当家的可得三思三思啊!”
  冷笑一声,齐铁山道:“事情都发生了,我还三思个屁。我这次独自一人出来,就是要找到他,准备与他‘标一标’,我就不信对一个豁了出去的人,谁还理什么民不与官斗。”
  小飞侠知道想要一下子扭转一个人的观念,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他不再赘言,转变话题道:“大当家的可有他的消息,准备上哪儿找他?”
  齐铁山发了一顿牢骚,气显然顺了许多。
  他缓缓道:“有消息说他在岳阳,又有消息说他为了‘财神’张百万谋反的事,已顺江而下,我此番沿江打听,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其实哪碰上了哪算,找一个人有时候也不是简单的事。”
  从对方的口气中,小飞侠发现齐铁山要找楚烈是三分无奈,七分被迫的。
  在他想要化解这一段恩怨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只要有一方态度和缓,采取一下低姿态,应该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江湖人,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许多难以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就是为了一口气。
  怨气、怒气、不平之气,不管什么气,只要气不顺,纷争就永远不断。
  纵然是同一个方向。
  纵然小飞侠对“猛狮”齐铁山,有着说不出来的好感。
  但是到了市集,他还是不得不与对方分手。
  没别的原因。
  只为了小飞侠身负要事,更明白和齐铁山在一起早晚会暴露了身份。
  所以在依依不舍里,小飞侠差些没把对方气炸,买了一匹快马,就挥鞭急驰而去。
  眼中两旁景物飞逝。
  耳里风声不断。
  骑在马上的小飞侠己化妆成另一个年轻人。
  他最讨厌易容,更讨厌戴着面具对人。
  然而他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已失去他赖以生存在江湖中的武功。
  尤其在他的仇人比朋友多的情况下,他可不敢再如以前那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地南征北伐。
  正午——
  路旁一家野店。
  野店里四张桌子,两张桌子坐的有人。
  靠门边坐的是一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穿着短衫、短裤,脚登草鞋,脖子后头挂着顶斗笠。
  另外两支竹篓子,上面盖着盖子,一根扁担就放在他的脚旁边。
  而靠里摆着酒缸子的一张桌子,一个中年人正低头吃着一碗面。
  从他身旁的货架子看来,他是一个在各处村落里摇着拨浪鼓,卖些胭脂女红的货鼓郎。
  掌柜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显然只有两个客人,他该做的事已做完,正靠在椅子上打盹。
  小飞侠来往过这条路上好几回。所以他很清楚这家野店,更怀念掌柜的特制风鸡及腊味山羌。
  因此他故意错过市集里的饭馆,为的就是赶快来这里再品尝令人垂涎的美味。
  大老远的就看到这家野店的酒招。
  小飞侠策马加鞭,眨眼的工夫已来到门口。
  他抛镫下马,一面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一面迫不及待地进了店。
  没理会村夫和货鼓郎的异样眼光,小飞侠一直来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醒醒,醒醒!客人上门喽!”
  小飞侠心情愉快地摇着低着头打盹的掌柜。
  当他看清揉着睡眼惺松醒来的掌柜后,他有些讶异。
  “客官,您……您要点什么?”
  “一份风鸡,半支山羌,四两小麦酒,还有一碗大泸面。”
  点完了要的东西,小飞侠盯着掌柜的猛瞧。
  直瞧得掌柜的瞪起眼睛,他才笑道:“这家店的原来老板呢?”
  “原来的老板?”怔了一下,掌柜的连忙道:“噢!他进城里了,有个孝顺儿子享清福去喽。”
  “哦”了一声,小飞侠便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
  从他微蹙着眉头看来,他显然心中有着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
  这个时候野店外面又进来了一个老太婆。
  这老太婆一头白发,满脸皱纹,拘偻着腰,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包。
  瞧她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好像那布包包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生怕人家抢似的,连落了座都还舍不得把它放下。
  小飞侠一直为着一件事担心着。
  可是当这老太婆进门以后,他微理的眉头已松了开。同时脸上淡淡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居然吹起了口哨。
  老太婆仿佛也感染到小飞侠轻松愉快的口哨声,她咧着嘴对他笑了笑。
  好一口白牙。
  年纪这么大的人,还有这么整齐的一口白牙,还真是少见。
  酒菜来了。
  小飞侠却连筷也没动一下。
  掌柜的有点奇怪。
  他等了一会,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小飞侠面前,停了下来道:“客官,你怎么不吃呢?这些全是你要的啊!”
  笑了笑,小飞侠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坐,咱们聊聊。”
  掌柜的摇着头道:“我……我有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好,是不是这些不合你的口味?要不要我再去弄几道卤味过来?”
  伸出食指摇着,小飞侠道:“别麻烦了,无论你换什么来,我也不敢动筷子。”
  脸色一变,掌柜的道:“你……你这是什么话?”
  “唐伯虎的古画(话)!”
  小飞侠冷哼一声,接着道:“你自己说,你的东西能吃吗?”
  掌柜的后退二步,道:“什么……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里加了一些不该加的东西,只怕我若吃了,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你是说我这是黑店?是说我下了药?”
  掌柜的蓦然吼了起来,一付无辜状。
  “是不是黑店,我就不得而知,不过这东西里确实下了药倒是不假。”
  “你……你血口喷人!”
  掌柜的一直退到柜台边,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最好的证据就是你把这些东西吃了。”
  掌柜的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阵,脸上立刻换上一付狠毒之色。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飞侠!”
  小飞侠不答反问道:“你又怎么能知道我会打这儿过?又怎么知道我就是小飞侠?”
  从柜台边抽出了一把刀,掌柜的道:“自从你从‘翻天蛟’贺敖海的手里脱逃后,旱路就此一条南下,至于怎么会看出你来,那更是一点学问也没有,因为你的化妆术实在太烂,另外你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可是脚上的鞋子却没换,还沾着船舱里的一些黑桐油。”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小飞侠对别人说他化妆术太烂,他没有意见。
  但是从没换鞋子而让人发现破绽,他可就连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其实他没有想到这点。
  只是新鞋绝对没有旧鞋穿得舒服和合脚,所以他认为这种小地方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可怕。
  可怕到连这么细小的微节都能注意到,使得小飞侠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掌柜的。
  小飞侠望了对方一会,道:“彼此,彼此。我能望穿你,也一点学问都没有。只不过恰好我知道这以前的老板根本没结婚,是个老光棍,他那孝顺的儿子难不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听完了小飞侠的话,掌柜的谲笑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看来我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慢点!”
  小飞侠突然发声喝止。
  掌柜的本欲上前,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小飞侠。
  “看你不赖,问问你到底是谁?”
  英雄也好,枭雄也罢。
  就是街上的混混瘪三也都很在意给人“尊重”的感觉。
  掌柜的笑道:“承你‘血轮回’看得起,不才之名号与你比起来,恐怕是萤火皓月!”
  “说说何妨?”
  “曲金发。”
  曲金发三个字让小飞侠的确大吃一惊!
  因为在杀手这行里,“曲金发”可以说是“亨”字辈的人物。
  只不过在一次暗杀行动中,曲金发负伤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算算日子少说也有十五、六年之久。
  小飞侠傻了眼。
  他有意无意地瞄了眼邻桌的老太婆。
  曲金发的刀已举了起来。
  小飞侠的脚步却一直在退。
  “拔你的剑!”曲金发道。
  同是杀手,曲金发这么说也表示了他对小飞侠的“尊重”。
  不得不说实话,小飞侠道:“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中了毒,手无挥剑之力。”
  曲金发一怔!
  他想了一想道:“我听说这种毒的药效只有三天,你中毒到现在多久了?”
  算了一算,小飞侠道:“刚好第三天。”
  曲金发放下举起的刀,他道:“好,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就在这等,等你的药效过去。”
  英雄重英雄!
  一个像曲金发这样磊落的杀手,对上小飞侠,是否也可用上“英雄重英雄”这句话?
  小飞侠没想本来人家准备用毒来对付自己的,到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他还能说什么?
  除了露出钦佩之意,坐在原位等药效过了外,他也只有不停地运着气,期冀着快一点恢复功力。
  突然——
  二道白光分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在毫无微兆下直袭小飞侠。
  心头大骇!
  小飞侠一抬眼,当他看到那两道白光竟是两把薄刀后,他连闪躲的意念都没了。
  攻击的人是看来憨厚的村夫,及低头吃面的货鼓郎。
  这种突变完全在瞬息之间发生,他们两人的动作一致,默契十足。若非经过多年的合作和无数次的排练,是不可能有这样“完美”的整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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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飞雪、第一王朝等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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