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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他一时难以委决,垂头寻思。
  十方大师等了一会,才道:“照理说婚姻之事,自须父母作主,但你经历千辛万苦,渡过无数艰险凶危,可知你已具足了自主能力,即使父母在堂,也不过是禀告一声,无须他们代为作主,何况你身世如此,除非是令师反对,别人都不能左右于你。”
  薛陵左思右想,实是无法决定,他不是不知韦小容文武全才,复又美照人,多日来的交往盘桓,已生出了感情。
  因此,他心中没有一丝一毫不愿意娶她为妻的情绪,而是这件事牵涉太广,他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必将误人误己,遗患无穷。
  忽听十方大师提高声音道:“阿容进来。”
  韦小客掀而入,目光一转,但见薛陵肃立禅榻之前,一时看不出情势如何,芳心中忐忑不已。
  十方大师道:“阿容,为父已经皈依我佛,出家为僧,你也不是一般世俗的儿女,所以为父决定召你进来,好好商量一下。”
  韦小客道:“商量什么呀?”
  十方大师道:“假如为父是薛陵的话,对于这件婚事,一定有许多顾虑,先说拒婚这一方面,则他与咱们韦家非亲非故,而学去了一招剑法,最轻的处置也得断去一臂,这在他来说,还不算是不敢承受的痛苦,最使他顾忌的,恐怕是他若然修习不到绝艺,则将来万恶派之人横行天下,无人能制,金明池亦将取他性命。”
  薛陵和韦小容都默默听着,深觉十方大师之言有道理。
  十方大师又道:“其实拒婚的弊害,倘不止此,例如纵使我韦家放过了他,也让他顺利得到金浮图的武功,但他势必得与齐茵日后在一起勤修苦练,这一来他不但使齐茵失去了机会,蹉跎青春,同时自己也陷溺越深,痛苦倍增。”
  薛陵叹道:“晚辈竟从没想到这一点。”
  十方大师向女儿望了一眼,见她面色不豫,便道:“阿容,情之为物,十分奇妙,千古以来,尚无人能够识透,有人说情尚专一,决不能分心,但亦有人以为不然,因为心灵原无境界,可以广含万物,宇宙虽大,唯有心灵能够测度,因是之故,有人认为若是因缘巧合的话,一心之中,可容两种真情,甚至多于两种。”
  韦小容一怔,道:“一个男人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么?”
  十方大师微微一怔,道:“自然能啦,但其中甘苦,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话声一顿,按着又道:“现在再代薛陵分析下去,他如是存心尽孝之人,定然也得考虑到薛家香火,假如他存心不谈婚娶之事,薛家一服,便自他而断了。”
  这十方大师娓娓道来,分析透辟详尽,许多都是薛陵所不敢想而或者简直是没有想到的薛陵叹一口气道:“晚辈得聆教诲,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十方大师道:“施主好说了,老衲只不过由于是局外之人,得以冷眼旁观,是以看得较为清楚而已,假如老衲尚未出家,仍然以阿容的父亲的身份处理今日之事,只怕不容易如这刻般心平气和了。”
  他话声略顿,按着又道:“假如你前前后后一想,毅然下决心,全心全意的娶了阿容,这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病,只怕你自家还不知道。”
  薛陵讶疑交集,恭容道:“还请大师一并指迷。”
  十方大师道:“以老衲的看法,你是个极为重情尚义之士,那齐茵姑娘对你恩深似海,情重如山,又是你平生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子,这一段情,不但不会随时日而俱逝,反而是时间越久,你就越是怀念,内疚也越深。”
  薛陵大惊道:“晚辈会不会如此,自家实是不知。”
  十方大师道:、“当然会如此啦,除非是齐茵在一年之内,竟然嫁为人妇,换言之,她是在你失踪的一年之内,又尚未与阿容成亲以前,竟已出嫁,则你才不会内疚于心。”
  薛陵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想道:“原来这宗婚事,倘有一年的缓冲时间。”
  精舍内沉寂了片刻,十方大师一声叹息,打破了寂静,他徐徐道:“老衲管完你们这件事,再也不过问尘俗之事了,薛陵贤婿,你耳听老衲说来………”
  薛陵不由自主的恭应一声,韦小容顿时眉开眼笑,却急急低头,不让他们见到这欢喜的表情。
  十方大师道:“阿容从现在起,便算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但期以一年,好让你专心炼功习武,艺业既成,才行礼成亲,但老衲却出一个难题给阿容,那就是她一定要替你解决齐茵的问题,这解决之法,不外两条途径,一是她使你肯娶齐茵为妻,若然如此,齐茵是姊,阿容是,都是你的妻室,无分轩轾,二是她设法促使齐茵出嫁,阿容定须解决了这个大问题,方许嫁给你这个结论,使薛陵、韦小容这封年青人都听得呆了,尤其是韦小容,玉面变得十分苍白,但觉这个难题,简直是故意不让她嫁给薛陵一般。十方大师又道:“现在我们动身回去,且看贤婿你的福缘如何?”
  薛陵全然不明白这位老僧所说的“福缘”,指的是什么事?
  韦小容怯怯道:“爹爹,你出的难题………”
  十方大师霭然一笑道:“孩子,佛家最重因果,你若不解决此因,将自恶果,因此,你必须尽心尽力的去解决,但你的力量有限,容或无法解决,现在你附耳过来,为父传你一策,当可大有碑益。”
  韦小客这才化忧为喜,抱住案亲,十方大师情不自禁的伸手摩挲她的面颊,疼爱之情,流露无余。
  以这位得道高僧,居然也流露出舐犊之情,实在太难得了,薛陵触景伤情,不由得鼻子一酸,连忙移开目光。
  十方大师在女儿耳边轻轻道:“孩子,假如你想不出解决之法,便须用心打听谁是当世之间最聪明多智之人,然后向他请教,以为父的料想,这个难题断然无法解决之理。”
  韦小容听了这话,登时记起了以智名震天下的纪香琼,顿时喜世望外,连连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十方大师又同薛陵道:“在咱们动身之前。老衲还有一些要紧的话告诉你,第一件是你不论将来是否与阿容结为夫妻,老衲亦作主免去你学去韦家剑法之罪。第二件是那金浮图历世百余年之久,也该是开关出世的时候了。”
  韦小容以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爹爹敢是说并不干涉任何人开启那金浮图?”
  十方大师道:“正是此意,这件事与薛陵的福缘大有关系,详情以后再说。”
  他大声叫了缘进室,见过韦小容和薛陵。然后命他收拾一些用物,了缘用一根禅杖为扁担,挑起衣物包袱,一同出寺。
  出得寺门,路边树丛后闪出两条人影,却是家仆阿金和阿张,他们迎上来,拜伏路上。
  十方大师命他们起身,道:“老衲出家多年,已是佛门弟子,你们往后不必如此。”
  阿金、阿张都垂手而应,十方大师转眼向薛陵道:“他们都是咱们家中老仆的后人,老衲瞧着他们长大的。”
  他随即向阿金道:“阿龙呢,可是在家中么?”
  阿金瞧了韦小容一眼,呐呐道:“大少爷他………”
  韦小容接口道:“哥哥他替女儿引开齐茵,恐怕要个把月才能回家。”
  十方大师摇摇头,道:“你们当真是胆大妄为,但望阿龙不曾忘记家训那就好了。”
  薛陵这才知道韦小容果然真有一个哥哥,抽空一问韦小容,方知韦家家训不许儿子踏入江湖中闯名立万。
  阿张急急疾驰而去,不一会,驾了一辆马车,还有几匹长程健马。
  由于薛陵的行踪要保持机密,因此他和韦小容同坐马车,十方大师等人反而骑马上路。
  一路西行,薛陵已知道目的地是打箭炉,由于心中暂时没有挂碍,是以一路纵览景物,胸怀舒畅,竟是多日以来最轻松的时刻。
  西南风光,与内地迥异,沿途所见,除了汉人之外,尚有藏人、番人、苗人、东人、等,服饰各异,甚为有趣。
  饼了雅州,已入康境,汉人渐少,再经泸定,过泸定桥,一日行程,即抵康定。
  薛陵对那些黄衣或红衣的喇嘛,甚感兴趣,听韦小容说,才知道此地盛行喇嘛教,同时又得知韦家一直是宁远土司府的西席先生,在此地身份十分尊贵。
  那十方大师未出家以前,就曾在土司府中教导现任的土司,而近两年她哥哥韦一龙也承袭此位,不时入府教导土司的儿子们。
  因此韦家在打箭炉势力极大,车马所至,路上之人,无不礼敬。
  大夥儿终于驰入一座花园之内,仍然驰行了多时,才抵达韦府门口,大门外已簇拥了一大群人,最前面当中的竟是个中年美妇,容光照人。
  韦小容跃下马车,如乳燕般投入这中年美妇怀中,十方大师反而站定在五六尺外,合什回讯而已。
  许许多多的家人,都纷纷向十方大师行礼,其中有些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或老妇。十方大师一一与他们寒喧说话,热闹非常。
  薛陵和许平在一旁简直完全不受人注意,但忽然那中年美妇分开众人,走到薛陵面前,所有的目光才集中他身上。
  薛陵躬身行了一礼,心想:现下尚不能称为岳母,只好道:“晚辈薛陵,谒见韦夫人。”
  韦夫人那对精明强项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好久,才道:“当真是一表人才,无怪阿容爱上了你。”
  薛陵听了,不觉面上一红,韦夫人已察觉了,笑道:“孩子你别介意,老身在此地居住了三十多年,竟也和本地之人一般的直率无礼了。”
  许平也上前叩见,韦夫人一摆手。道:“孩子起来。”
  许平但觉一股潜力涌到,硬是把他托了起身,心中登时大为佩服。
  这一日摆酒接风,大开盛筵,全庄上下开怀欢宴,热闹之处,不必细表。
  翌日早晨,薛陵在韦小容硬迫之下,换上当地服饰,顿时变了样子,惹得韦小容笑个不停。
  她自家也换上短衣窄袖,足登皮龀,拉了薛陵出屋,挑选两匹快马,并肩出游,时而疾快,时而缓行,韦小容充作向导,介绍本地风光以及民性习俗,整个上午,玩得十分愉快。
  下午,薛陵被召到距庄屋里许远的一座精舍中,见到了十方大师和韦夫人,十方大师吩咐他向韦夫人行过子婿之礼,这才说道:“夫人她已同意老衲的办法,因此将来你和阿容如若不能结为夫妇,她也不会怪你。”
  韦小容轻轻叹息,薛陵只好唯唯以应。
  他晓得十方大师特地说出这话,必有很深的用意。不过一时之间,却是摸不透此举用意何在?
  十方大师又道:“现在要谈你如何习艺之事了,据老衲所知,金浮图内的千百种武功中,尽避有许多是惊世骇俗的奇奥功夫,但细细探究,却没有一宗能强胜过两位祖师合创的三大绝艺。”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这三大绝艺你也知道的,便是”无敌仙剑“、”无敌佛刀“和”无敌神手“,三者之间,不易分出轩轾,恐怕是功力深者,便可得胜。”
  韦夫人接口道:“这几乎已是不易之论了,问题是阿陵的功力,未必见得会比修习其他两种绝艺之人为强,这也勉强不来之事。”
  韦小容忍不住插口道:“爹和娘叫他到这儿来,就只是告诉他这几句话么?”
  十方大师微微而笑,韦夫人道:“急什么,若然只是这几句话,何须到这儿才说呢!”
  韦小容大喜道:“难道说还有别的办法不成,那太好了。”
  韦夫人道:“结果如何,现下只有天晓得,此所以大师说要瞧阿陵的福缘如何,我们尽人力最多做到给他一个机会的地步而已。”
  韦小容忙道:“什么机会呀?”
  韦夫人道:“你爹决定打开石室别府,让阿陵进去碰一碰运气。”
  韦小容睁大双眼,道:“打开石室别府,娘不是说过无法打开的么?”
  韦夫人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道:“阿娘一个人自然无力打开石室别府,定须你爹回来,同心协力,才能打开,唉!这个机会我本想留给龙儿的。”
  薛陵立刻道:“若然如此,小婿泱不敢拜领………”
  韦夫人摆摆手,阻住他再说下去,通:“你如若终能娶阿容为妇,不但是半子之亲,而且阿容终身有托,我这个做娘的也大感欣慰,再说韦家家训不许儿子侧身武林之中,龙儿即使再学到什么绝艺,也是没用。”
  薛陵道:“小婿拚命下苦功修习无敌仙剑,已经大感满足了。”
  韦夫人道:“这一门剑法,你非修习不可,但制胜杀敌还没有把握,必须去碰碰你的运气才行,如果在石室别府内得不到别的奇功绝艺,那就只好回来埋头苦练了。”
  她停歇一下,才又说道:“那石室府之内,是一处天然的奇异地方,在山腹之内,有几十条回环不通的甬道,又有数十间石室,昔年家翁以及一众家人,都居住在这石室别府中,侍奉天痴翁老祖师,你岳父十方大师小时候,日日在里面玩耍,熟得不能再熟。”
  薛陵听到这儿,心知必定有奇怪之事在后面要说出来,不由得凝神端坐,侧耳恭聆。
  韦夫人又道:“到了他十岁左右,迁出别府,三十年后重入别府,却几乎迷了路,敢情那别府内的路径,已和他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了。”
  韦小容讶道:“听说那石室别府深藏山腹之内,无论是甬道房室,俱是天然生成,爹爹第一次几乎迷了路,难道说那些甬道也可以改变的么?”
  薛陵听了这话,才知道敢情连韦小容也未到过那石室别府,甚至仅知概略,未悉其中详情。
  十方大师接口道:“难怪阿容你会迷惑不解了,要知那石室别府之内的甬道,本来就回环往复,有如迷阵道般,当这别府封闭,咱们全家迁出之时,你祖父依照圆树祖师的遗示,堵塞了数处地方,这么一来,别府内的通路立时变成一座出奇深奥的阵图了。”
  韦夫人道:“若是爹爹您懂得这一门学问,自是不愁迷路,但如若全无所知,那就一定走不出来了,对也不对?”
  这话仍然在争辩那十方大师第一次进入别府之时,何以会险险迷路一事。十方大师徐徐道:“问得好,为父自然一早就详熟了别府内阵法的奥妙,但由于你祖父业已去世,你祖母已是八旬以上的老人家,你母亲则修为日浅,功力有限。”
  他略为停歇一下,眼见女儿和薛陵两人全都眼露茫然之色,情知他们想不通此事怎会牵涉到武功上面去,当下又按着道:“要知那石室府,经过圆树祖师带来的天竺僧侣,独运匠心,加上了奇巧的禁制之后,那扇石门,奇重无比,寻常之人,虽有千百之众,也无法推开。”
  他的目光转到韦夫人面上,倏然闭口,似是不想多说话。
  韦夫人立刻接口道:“那别府之内,匿藏两位祖师的金身法体,因是之故,不让寻常之人得以随便进入,但圆树祖师却有遗言说,在他圆寂西归之后,仍然有一段因缘待了,所以又不许封死府门,于是那几位从天竺来的僧侣,设计了这一道石门,暗藏机括,不但推动之时十分沉重吃力,而且每开启过两次之后,便自行封死,要得等到别府门内上方一个水室的冰块,被一块万年温玉完全溶化,这个封门机括才会复原。”
  韦小容讶道:“为何要开启两次之后,才把府门封死?”
  韦夫人道:“因为每进一次,务必连开两次才行,一次是进去,一次是出来,那冰室内的冰,总要十年之久,才能溶化,换言之,这道别府之门,要隔十年左右,才能再付打开。”
  韦小容恍然道:“原来如此…………但女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大明白?”
  韦夫人道:“你的性子就像我一样的急,听完了自然全明白。”
  她略带斥责意味地瞧了女儿一眼,这才转向薛陵道:“那道别府石门每开一次,就加重了不少,更是难开,容儿他爹爹第一次进入别府之时,是由我和婆婆两人在外面接应,等他出来之时,由我们推开石门,放他出来,其时他功力亦尚浅,最初是他独自奋力推开了石门,以致累得头昏眼花,又因为只有十二个时辰的限制,逾时便不得出,所以他不敢休息,勉强深入查看,疲乏匆忙之间,竟迷误了道路,于是只好集中全力找寻出阵之法,便自白把十二个时辰都糟塌了。”
  韦小容又想开口询问,可是记起刚被母亲斥责过,便又赶快闭口,薛陵瞧在眼中,差点儿笑出来。
  韦夫人道:“你们一定想知道何以要容儿的爹起初独力推开石门,那是因为婆婆年老,我又功行太浅,生怕用力之后,十二个时辰内未能恢复,兼且当时还须借此机会,测探出婆婆和我两人之力,能不能推开石门,由于我们两人加起来,可以抵得上容儿爹一个人,是以让他独力去试,假如他推得开,则他出来之时,我们也推得开了,若是开始之时出手助他,只怕到他想要复出之时,才发觉我们力量不够。”
  韦小容大惊道:“假如爹爹被困在别府之内,漫漫十载,只怕绝无生出别府的机会了。”
  十方大师这时才接口道:“这个自然,那别府之内,全无可供里腹之物,只有冰室中的冰块,还可以用来解渴,但十年之久,单是饮水的话,焉有活命,若是携带干粮,无论如何也支持不到一年半载,何况十年之久。”
  韦夫人接口道:“这别府之门,每开过一次,就重似一次,因此之故,到了十年后打算再度入探之时,竟不敢进去。”
  韦小容忍不住讶道:“可是门已打开,却不敢进去?”
  韦夫人道:“不错,你爹和我两人合力推开了府门,然而我知道单凭我个人之力,不足以放他出来,以是之故,放弃了入探之心。”
  她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于是又过了十年,再实现了二度入探的愿望,这一次我独力地无法开门,但由于你爹功力精进,能够在里面以双掌吸门,助我开启,所以这一次他冒险进去了。”
  韦小容道:“那么爹爹已参拜过两位祖师的遗体了?”
  韦夫人道:“如果他已找到这一间密室,还用得着给阿陵碰碰机缘么?”
  她转面向薛陵道:“你一直留心静听,不发一言,可见得耐性过人,现在要说到这机缘到底是什么了,其实我们尚非当真知晓,但从上一辈的口风上,却可以猜测出必是一种深奥绝世的武功,乃是两位祖师融合贯通创出的一种心法,古今罕有伦此,这个密,只要你找得到那间密室,谒见两位祖师的遗体之时,便可以揭晓了。”
  韦小容道:“那第二次入探别府之时,爹爹何以找不到密室,既然连爹爹也找不到,阿陵如何找得到呢?”
  韦夫人道:“这就得瞧他的运气了,上次你爹爹入府之后,耗费了六个时辰打坐练功,以便恢复气力,谁知六个时辰过后,别府内十分昏暗,虽然你爹细细搜索,但时间太短,兼且视力受到限制,终又空手而归。”
  十方大师忽然插口道:“薛陵,你听了以前这些经过,当可知道实是万分危险,假如老衲和你岳母两人合力仍然不能推开石门放你出来,那是必死无疑,又假使你在别府内,陷失于阵法之中,过了时限,我们无从援救,那也是非死不可,因此,你不妨多作考虑,始行决定。”
  薛陵沉吟忖想,没有立刻回答。
  韦小容忽然道:“那么等三日之后才回答吧!”
  十方大师举手作势送客,口中道:“就这么决定,你们多商量一下,反正事情不急在一时,不过一经决定,薛陵就得下十天八天苦功,把别府地形图研审精熟,免得到时迷失在阵中,误了出府时限。”
  薛陵随同韦小容辞出来,回到庄屋,韦小容跟到他房间,恰好许平出去狩猎,没有旁人在侧。
  韦小容道:“你心中可有了决定?”
  薛陵摇摇头,道:“还没有。”
  韦小容道:“我却主张你不必冒险,照我的估计,以你的天聪,苦练上一年时光,应该可以跟金明池决一胜负了,纵使仍然不行,我还可以出手助你。”
  薛陵道:“你觉得入探别府很危险么?”
  韦小容道:“当然危险啦,如若不然,爹娘早就让哥哥去碰运气了。”
  薛陵道:“说不定到时我和你哥哥一齐进去。”
  韦小容突然大喜道:“有了,你不妨碰碰运气,反正我也跟你进去,我们要死就死在一块儿,这样我就不必耽心害怕了。”
  她说得异常诚恳真挚,欢容满面。
  薛陵心中大为感动,想道:“她与我到底会不会当真成为夫妻,还是未知之数,却已甘愿与我同生共死,唉!此情如何能淡然视之?”
  这一天,韦小容不离薛陵半步,谈谈笑笑,过了一天。薛陵可就发现韦小容实在是个天真纯洁的女孩子,而且十分真率,没有许多做作。
  许平一点也不知道这些大人们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在韦家庄结交了几个少年,终日驰马行猎,倒也快活。
  这三日时光,在薛陵感觉中真是过得太快了。
  只因韦小容整日陪着他,曲意承欢,深情款款。使他真有不知人间何世之感,而最近以来,他心灵上的负担太过沉重,一旦暂获解脱,又有玉人相陪,自然只恨时光过得太快。
  第三日的黄昏,薛陵又在精舍中谒见十方大师和韦夫人。
  十方大师问道:“你想妥了没有?”
  薛陵恭容道:“晚辈已想过了,只要别府石门能开,一定不辞危险,进去探看。”
  十方大师露出稀有的笑容,道:“好!有志气,那就这样决定了。”
  韦夫人道:“我早就瞧出他是个铁铮铮的人物,必定不会畏惧艰险。”
  韦小容道:“好教爹娘得知,女儿也决意随阿陵进去。”
  韦夫人神色如常,十方大师叹一口气,道:“那有这么如意的算盘,假如可以同时进去两个人的话,你哥哥便不致于落空了。”
  韦小容讶道…“为什么只容一个人进去?”
  十方大师道:“那别府的石门,沉重万分,我和你母亲合力,也不过推开一线而已,薛陵须得拿捏时间,勉强挤了入去,石门紧接着就关上了,他若是身法不够快,尚有被石门轧扁之险,试问第二个人怎生进去?”
  韦小容顿时楞住,半晌作声不得。
  韦夫人把她拉到身边,展臂搂住她,柔声说道:“孩子,你别傻了,我和你爹难道会拿你终身所托之人来开玩笑么,事实上,他如若不能碰上旷世机缘,一年之后,只怕亦难活命。”
  十方大师道:“正是如此,只因薛陵所学不博,若然要他在一年之内,精通咱们韦家的无敌仙剑,谈何容易,所以我们参详再三,仍然让他冒险碰碰机缘。”
  韦小容十分失望,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十方大师取出两张详图,同薛陵细细解说,韦小容却猛动脑筋,看看怎样替薛陵准备大量的干粮。
  她想到那石门既然稍启即闭,则薛陵自然没有可能运几大袋干粮进去,否则她也可以进去了。
  她想了许久,虽然找不到办法,但却有了主意,当下匆匆出去,向一个老人请教妙计。
  薛陵全心全意参研别府原先的地形和后来摆成的阵法,发觉艰深繁复之极,果然不是三两天就弄得明白的。
  但事情越是艰苦,他就越感兴趣,全神贯注地苦苦参研了七天,总算完全弄通,记得滚瓜烂熟。
  第八天早上,薛陵命许平到精舍随侍十方大师,除非薛陵去找他,否则不许他到庄屋这边来。
  这是为了预防万一出了事,许平不见了薛陵,定必生出误会,是以作此安排,最低限度在一两年之内,不会有事故发生。
  。他们凌晨出发,一共只有四个人,那便是十方大师、韦夫人、韦小容和薛陵,都是轻装徒步上道。
  下午时分,已进入荒漠无人的乱山之中,到了晚上,薛陵发觉已置身在冰雪世界之中,由于地势太高,可以感觉到空气稀薄。
  这一夜他们在一个隐而宽大的山洞中歇息。
  这仙洞甚是宽大,有门户可遮蔽风雪,洞内又有床炊具等各物,乃是百余年来韦家开辟的中站。
  十方大师道:“那别府就在金浮图的下面,但这条通路,千百年来,除了韦家之外,尚无外人经行过,别人前往金浮图,都是从另一条道路。”
  薛陵听了这话,不大明白,但他并不多问,帮着韦小容整理卧具,又生火弄了一点饮食翌日绝早起身,大家在洞内打坐用功,然后不约而同的都先后出洞走动,舒展骨骼筋肉薛陵在洞前的一片斜坡上,踏着落雪,缓缓的走,走了一回,背后传来韦小容的声音,道:“阿陵,做完功夫了没有?”
  他停步回头望去,但见韦小容披着一件墨绿色的大氅,鬓边插着一朵绒做的红花,在雪地之中,色彩特别鲜明,益发显出她的娇丽质。
  他忍不住微笑道:“啊,你真漂亮极了。”
  韦小容颊泛桃花,眼中透出欢悦的柔情,轻俏地走到他面前,轻轻道:“你还是第一次夸赞我呢?”
  薛陵道:“以前并非觉得你不美,而是名份未定,现下总算暂时有了名份,如若这感觉还藏在心中,便对不起你了。”
  韦小容甜甜的笑一下,随即问道:“你冷不冷?”
  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觉得十分温暖,便放心地点点头,又道:“这边来,我带你去瞧瞧一个奇景。”
  两人牵手亲蜜地走去,绕过山坡,转到一座危崖之上。韦小客指住正西方,高声说道:“瞧,那是什么?”
  薛陵放眼望去,但见远处的一座雪山上,隐约闪耀出一片金光。定睛看时,原来是一座金色的宝塔,矗立在山侧一座悬崖的边缘上。
  此时朝墩初露,慢慢的照亮了那一片地方。
  那朝阳的光照在塔身上,反映出万道金霞,在冰天雪地之中,幻化出人寰罕见的富丽奇景。
  他瞧了一会,韦小容道:“那就是百余年来传诵于天下武林中的金浮图了,你可曾发觉这儿望去时,目光竟是从许多白皑皑的山峰之间穿过的么,我们现在走的这条道,全程中只有两处看得见这座金塔,一是此地,另一处是到了迫近那金塔座落的悬崖之前,有一条狭谷。”
  薛陵道:“记得十方大师说过,别府就在金浮图底下,那么咱们竟是从悬崖这一面进去了?”
  韦小容道:“是的,我们可以一直通过幽谷,直抵崖底下,上面的人,由于地势的关系,怎样也瞧不见下面景色,亦无法下得来。我们沿一条险道盘旋登崖,到了距金浮图只有二十丈左右,便有一块凹入的平地,那等如是一座高大宽深的洞府,风雪都不能侵入,甚至温暖。”
  她停顿一下,目光已从远处的金浮图移到薛陵面上,薛陵也收回目光,因为朝阳渐高,光线越强,金塔反射出来的光芒也更为眩目了。
  韦小容又道:“那座极为宽深的石洞,就是石室。别府之门,就在这石室之内。”
  薛陵道:“以前你们全家都住在别府之内,想必十分寂寞,终年既罕见外人,连那日常食用之物,亦十分难得。假如现在要你住在那里,一定难以忍耐。”
  韦小容笑道,“那也不见得,假如和你在一起,住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她话声略顿,又道:“其实那儿也不算远离人烟,因为另一条路到这金浮图来,沿途在向阳背风的地方,尚有人烟。而距那金浮图山脚不过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喇嘛寺,又有村寨,可以买到牲口,食住不成问题。”
  薛陵道:“那么假如武林朋友们广集此地,食住的问题,都得上那村落解决了。”
  韦小容道:“当然啦,莫说他们,连我们以前住在别府之时,也得到那村落购买食物。在那石室之内,有一条道,出口处在山侧,风势最强,是以任何人都不会走到那边去。从出口处下山,绕一点路,就可以抵达喇嘛寺,过了喇嘛寺,再行数里,便是那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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