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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布奇阵云溪遭败绩


  云溪老人神色自若,只见金老大手捧长剑站在中央,不论如何移动,总是刚好扣住整个阵势。心想擒贼先擒王,明知金老大必是整个阵势的总枢纽,却也不妨一试。
  金老大已朗声道:“云溪老人你只要能破了我们此阵,我们兄弟从此退出江湖!”
  云溪老人长笑道:“就是这么办,老夫来也!”
  人随声起,焕然飞投人阵,一掌拍向金老大。
  金老大仗剑一挥,封住门户。云溪老人微微掠喷一声,心想对方这一招,极似本门秘传手法。
  但他手上丝毫不停,掌势忽收,宽大的长袖却依然向金老大拂去,疾卷敌剑。
  金老大跨步移身,一呼”地一掌封住对方衣袖,右手金龙剑已化为“顺水推舟”之式,从侧面攻过去。
  云溪老人长届轻皱,忖道:“这一招化腐朽为神奇,正是我师门独得的手法,为何他竟使得如此纯熟……”
  当下收袖封住侧面,猛觉身后风声劲烈,便知对方阵势已然发动,从兵器强劲的风力中,可知乃是云老七的状元牌砸到。
  好个云溪老人不愧号称天下第一位高手,只见他从从容容,反掌向身后好半个圈子,跟着左掌又出,向身前扫半个圈子。
  这一刹那间,金龙八方天马阵连连转动,变化奇疾,一共已有四人相继出手,但云溪老人轻描淡写间,仅仅以一招“宇极回环”,便把四样兵器完全迫开。
  阵中之人犹然未觉,在旁边观战的群豪,却听到云溪老人双掌挥扫时呼啸的风声,还有那变幻莫测的剑气刀光,均足以令人目驻神摇,叹为观止。
  要知云溪老人既称天下第一高手,不但武功卓绝,不可一世,便论头脑机智,也须是上乘之选,方能称得上天下第一。
  他明知B己的六纬神功,刚柔兼济,不论攻守,威力绝大。因想对方这个阵法,一同繁复多变,极难在一百数十招间看出端倪而将其破掉。二则这布阵的九人,原本就是武林之雄,这番有备而来,结阵围攻,自然不可当作一人看待。
  于是在瞬息间,他已决定采取以静制动的战略,暂时仍不掣出缅刀。
  观战群豪正在眼花绿乱之际,忽地豁然开朗,一切情形都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云溪老人双足牢牢钉在地面,分寸不移,单凭双掌和那对大柏,护住全身。
  他在核心中既不转动,整个阵势便缓慢下来。
  宇内九雄各朝自己应站的方位转动,一面出手进攻核心中的敌人。
  但见一会儿是金龙剑和指日鞭双双夹攻,一会是状元用和御史笔凌厉扑击,更有那宛如长蛇般的玄丝飞抓,不歇从空中下去,夹攻之势,愈形险恶。
  云溪老人换立如山,以精纯奇绝的神功护身,强封硬架,那金龙八方天马阵连转了七八医,仍然无法奈得云溪老人的何。
  金老大看看时机成熟,立时大喝一声,金龙剑一挥,幻出一片金光,直取云溪老人胸前。
  余下的八人倒有六位撇开,只有成老三和柳老五分站在云溪老人的左右的两翼。
  云溪老人依照老方法挥拍一封,金老大位脱一挫,剑势欲收未收。云溪老人心中微讶,暗想对方这一招如化为“春絮乱飞”之式,则便是本门家数。
  这一刹那间,左右两翼的成老三柳老五齐齐巨喝一声,指日鞭和马刀一齐夹攻而到。
  云溪老人明知只要退后一步,不但左右两翼的敌人招数落空,便对面金老大欲变未变的剑招,也失去大半威力。
  陡然想起对方此举,分明是迫自己后退。可是他们从何而能学到这么奥妙神奇的夹攻手法?而且最绝的是这一下乃是暗中威胁大于明攻。如他不曾记住自己以静制动的原则,这刻早已后退。
  当下运功力,双柏微微向左右拂去,同时之间上身向后微仰,底下已一脚踢出去。
  对面的金老大如化为“柳絮乱飞卯之式,势须往前跨步,则必被云溪老人一脚跟上,左右的两人陡感潜力如山,大类隔山打牛那等奇功真力,不敢怠慢,疾田开去。
  金老大向左边一跨步,剑尖微沉,虚虚指着云溪老人的右胁。就在他移步之时,“刷刷”两声,岳老四手持仙人掌,落在敌人正面,云老七则落在敌人后面。
  金老大凝剑不发,岳、云两人一以仙人掌,一以状元牌,前后猛攻。
  云溪老人暗中哼一声,左掌向前拍出,五指箕张,似抓似拍,右手突然飞出一道很虹,射向身后,“挣回地微响一声,刀尖已点在云老七的状元牌上。
  他之所以微哼一声,便因金老太沉剑指着自己,加上云岳两人的攻击,便又变成另一种极厉害的威肋,一似将他师门“吹澈玉霞”和“横江截斗”两绝招,化在三人兵器上,同时使出来。
  因左侧没有敌人,故此他可以疾退开去。但他最念念不释的,便是这字内九雄并非那天聪卓绝一代的人物,何以会具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法?
  金老大嘿地一声,金龙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然猛攻上来。
  云溪老人缅刀起处,射出一溜银光,绕身一匝,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对方三般兵器均招呼在缅刀上。
  这三位均是一时高手,威力非同小可,云溪老人以绝世功力,硬挡了这一下,身躯一震,移开大半步,头上风声呼啸之声起处,一道乌光电罩而下。
  云溪老人叹口气,左掌虚虚一拍,“呼”地一声,那道乌光快落又起,掣将回去。原来乃是赵老九的独门兵器玄丝飞抓。
  他之所以叹气之故,便因他虽然退了大半步,但如不是这玄丝飞抓来势奇险,他仍可及时移回原位。如今这一来便无法挽回局势。。
  果然念头刚刚掠过,一连几股风力,发袭上身。
  在自外观战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聘出这中间的奥妙。正在替云溪老人设想如何是好时。眼前一花,云溪老人又自身刀合一,化作一道银虹,在诸般兵器中盘旋飞舞。
  金龙八方天马阵登时发挥威力,阵中除了当中的金老大之外,其余八人,全都如飞疾旋,按照练得极熟的方法,边走边发招。
  他们的招数均已预定如何发出,故此不管前面有无敌人,照样要发出去,还须运足内力,备极凌厉地发出去。
  这样看似无用,其实却把云溪老人牵制得一身功夫,只剩下五六成。原来他仗着缅刀护身闯阵,起初尚能追击那一阵之首的金老大。但不到片刻工夫,那金老大已变成阵中的枢纽,发动了整个阵法。他不论以何种身法要到哪个方位,都见到有敌人刚刚凌厉无匹地向那个空位发招,自己如硬要过去,无异于自取其苦。
  他只这么迟疑了一刹那,便已完全陷入被动,因外的人看起来以为他尚能自如,其实他所做所为,全部为了应付绵绵不绝地攻上身来的招数。
  最奇的是金老大在中央转动不快,可是云溪老人却感到每一次最难于应付的,便是那支寒气泛骨的金龙剑。
  云溪老人暗叫一声“罢了”,便做济命之计。
  适好岳老三的仙人掌化一道金光,外抓下来。云溪老人左掌据可劈去,“呼”的一股掌力游憧而出,竟把仙人掌荡开,跟着化为“孤云独飞”之式,斜向身后砸去,恰好把锋利无传的马刀劈开。真是间不容发,死生不过一线而已。
  他右手的缅刀可不闲着,突然一招“天王托塔”,力架迎头砸下的状元牌。
  云老七心中暗喜,臂上加力,意欲把对方的缅刀砸得无法立即变招换式。原来大凡他们这等高手较技,一定要招无虚发,只要一招受制。底下来不及变化,便须血溅当场。
  云老七也知对方名满宇内,断无任得自己的缅刀被人砸出手之理。是以不敢作此打算,只希望以自己的重兵器,仗着势猛力足,能够把对方的缅刀砸得微微一滞,便已成功。
  哪知云溪老人不但伸刀硬架,而且比他砸下之势还要快得多地擦上来。
  当地响处,刀牌相触。云老七叫声不好,状元牌已被敌人在势子力量均未用足时,先一步迎上来,硬生生震起数尺。
  金老大为字内九雄之冠,得到老隐士所传授的也极多,此时大喝一声“龙马精神”,便自挥剑疾攻。
  口令一发,人人一齐转动。
  云溪老人舞刀挥掌,先封左右两翼和身后,剩下前面门户,大大开放。
  金龙剑挟着破风之声,电掣攻到,剑失已到了云溪老人面前不及一尺,眼看云溪老人刀掌俱不能收回,形势危殆时,突然又电掣回去,并不真个攻人去。’”
  云溪老人这一招本是他师门绝艺,称为“开门揖盗”,只要对方攻将人来,挤着受点皮肉之伤,必可把对方击毙。
  如知金老大已明其中奥妙,自知功力相去尚远,挡不住云溪老人这一招。故而以阵法之力,反使云溪老人自食其果。
  说得迟,那时快。金龙剑刚一撤去,啸风之声大作,先是仙人掌、马刀、御史笔这三般兵器,分由左右后三路攻到。
  市一近敌,相伍尚有尺许,便突然全部自动撤退,改走方位。
  另外的指日鞭、烈火旗、白玉带、状元牌这四般奇形兵器,一齐以雷霆万钧之力,递补上刚才三面的虚攻位置,这回却真个攻到云溪老人身上,毫不留情。
  云溪老人功力虽极精纯,无奈全身真力被逼得一发再发,已难运用如意。第一次是诱金老大攻人来时,因对方临时收剑,因而将全身真力,即速收回,尚未完全妥当。第二次仙人掌、马刀御、史笔等的虚招又到。他又运气聚力准备应付时,对方又掀了口去,改换另外四人真正攻到。
  就在这诸般兵器环攻之下,金老太离地双脚一顿,身形直拔上半空。
  观战的群豪们惊讶之情未歇,只见云溪老人突然化作一溜刀光,破空而起。
  金老大恰好下降,两人几乎是贴身交错而过,金老大连发两剑一掌,均已用足全力。
  云溪老人已用尽一身功力,方始从极险中跃起空中。此刻骤然被字内九雄中最强的金老大,用足全力进攻,仗着修为极深,勉强以一招“夕阳西坠”挡住对方一剑和一掌。
  金老大第二剑宛如惊虹掣电般攻到时,云溪老人实在无法,沉刀一架。
  做地一响,一道光华在空中划个环形,飞坠在数丈之外。
  云溪老人飘落地上时,双手空空如也,原来手中那柄缅刀已被金老大一剑磕飞。
  他顿脚长叹一声,心中难过异常。只见自家仍然陷身那金龙八方天马阵中,金老大捧剑屹立在他面前,凝目瞧着他。
  云溪老人道:“老朽今日认输了……”声音朗劲中又含有凄凉之意。
  此言一出,四周彩声四起。金老大命另外八雄去把这些观战的群豪敷衍去,另订庆功日期,大摆筵席款宴他们。
  他自家却走到云溪老人身前,道:“从今以后,这天下便是我们宇内九雄的了,你打算归隐何处?”
  云溪老人拥然走过去把缅刀捡起来、道:“总有一天,我要破掉你们的金龙八方天马阵……我会教出一个好徒弟来……”
  金老大哈哈大笑道:“现在你有什么用了呢?你师门那本可以横行啸行于天下的《六纬神经》,已不复属于你!而我们取得之后,武功只有比你更强…,,
  云溪老人冷冷道:“老朽本无面目再生于人间,但就是为了你们。才含羞忍辱再活数十年……”
  “你再活一百年也没用!”金老大嘲笑道:“你几时把藏宝图交给我们?”
  云溪老人这时正是虎落平阳被大欺,他最不明白的是何以对方九人有本事练成这种奇奥的阵法?又何以好像已了解他师门好些秘传绝招,以致他的真正威力屡次施展不出……
  但这个秘密直到好多年后,他才在无意中晓得。这刻他仍然忍住气,道:“三日以内,你们可再来此处,将藏宝图取去!”
  宇内九雄满意而退,云溪老人便入城找了九块象牙牌,将他师父封封封书之处,绘就一个简单明了的图形,然后刻在九块象牙牌上。这九块象牙牌一凑起来,不但有图,而且在每两块交缝之处,刻着一个字,一共即是有四个字,注明藏宝地点。
  三日之后的黄昏,云溪老人提着一个包袱,又现身于扬州北方的邵伯湖边。
  晚风吹过湖面,绿波粼粼,云溪老人望湖兴叹,暗想自己不但多年威名毁于一旦,而且还要把自己尚未见过的师门秘籍,双手奉送与外人,这种滋味,真是无法描刻。
  远处有人引吭高歌,纷沓而来,似有多人扶醉而至。
  云溪老人这时正是英雄末路,无言地凝望着苍天,忽然想起拔山扛鼎,天下莫敌的楚霸王项羽—…·
  楚霸王垓下兵败,虞姬伏剑自刎。楚霸王奋其余勇,十荡十决,通冠当世。但最后因无面日见江东父老,便在乌江渡口自刎而死。其时有汉将追到,楚霸王校剑时,还豪壮地说把头颅送给他们,…·
  云溪老人长阳一声,他可没有楚霸王的赫赫功业以及悲壮的下场,但他的心情,却大概和那位将自己首级送人的一代之雄相似。
  醉因之声越来越近,云溪老人买然瞥视那边一眼、想道:“我不须无面目返见江东父老,何不设法暗施毒手,将那九个心怀叵测,欲要鱼肉天下的人除掉?”
  正在想时,宇内九雄已随着歌声出现。他们刚刚杨怀国了不少酒,大家都有七分酒意,联管回来。这时站也站不稳,东歪西倒地向湖滨走过来。
  金老大一改平日稳重之态,嚣张地叫道:“哈……哈……云溪老人,我们兄弟教你久等,真个抱歉……但你要知道,除了你之外,别的人想和我们兄弟见见面也不容易呢……”
  另外那人人轰然大笑,云老七和赵老九即如暖暖地唱起来,也不知在唱些什么。
  云溪老人面色铁寒,两个念头在胸口交战……
  他这刻若然出手,便可把守内九雄除掉,往地下一埋,天下无人知悉。
  但他能这样做么?不管有什么理由,说什么为天下生灵着想,可是宇内九雄的确赢了他,而且因他平生重言诺,为人光明正大之故,才敢醉了联管而来赴约!他能够在这时暗算人家么?
  字内九雄散开来拥到他身边,看来他们几乎站不稳。云溪老人突然把手中包袱抛在地上。
  九个醉汉一齐抢着弯腰去拾,转眼间跌倒了八个,只剩下一个金老大,风也似地用开丈许。
  他醉眼一用,大喝道:“云溪老人你敢暗算?”
  云溪老人厉声长笑道:“姓金的,老夫如让你在刀下走上三招,立即跳下邵伯湖淹死……”
  金老大酒已骇醒大半,焕然掣出金龙剑,调元气,立个门户,准备迎敌。
  云溪老人又大喝道:“姓金的小心,老朽可要发招啦……”喝声甫歇,缅刀起处,修然光华乱颤。那柄刀运到金老大面前时,已化为十余柄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金老大功力深厚,在宇内九雄中领袖群伦,此时心虽惊而不乱,使出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疾闪出数只以外。
  但云溪老人把中套招,身法只有更快,金老大脚尖刚挨地面,刀光复又如潮涌至。
  金老大嘿然一喝,横剑撩出。云溪老人正要他如此,缅刀化直戳而成为下所之势。
  “当”地一阵金鸣之声响处,金老大手中金龙剑坠落尘埃。
  金老大张开口,意欲厉声说什么话,哪知云溪老人左手骄指虚虚一戳,已施展出隔空点穴的手法,把他穴道点住。
  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的高手,果然在三招之内,把声名赫赫的宇内九雄的第一把好手击败,不由得仰天长笑。
  笑声从湖面上传出老远,近处求波也被他这等坚实得宛如有形之物的笑声,震得波翻浪涌……
  云溪老人发泻完胸中郁气,便开始在湖滨挖个土坑,大约挖了一丈方圆,半丈深的一个泥坑,陡然中止了挖掘的动作。
  歇了一会儿,他颓然地坐倒在泥地上,望着茫茫湖水,忖道:“老天啊……我能够做出这么卑鄙的行为么?唉……虽然我有很好的理由,可是我早已输了一着,因为在开头时,就不该答应让他们九人联手摆阵。纵然许可他们摆阵,便不该下这等赌注……”
  他默默寻思了半天,深深叹口气,起来把泥坑填回原状,然后过去把那九人逐个解开穴道。
  宇内九华这时可真不敢和他拚命,敢情对方功力果然深厚绝伦,若然九人之中有一个因把握不住时机而失手,九个人都得在顷刻之间完全被杀。
  金老大冷笑道:“承你不曾加害我们,这份情只好等来日报答了!你既不舍把师门秘籍献出来,我们兄弟可不是非要不可……”
  云溪老人拾起地上的包袱,取出九个锦盒,道:“前事休提,这里便是九面象牙脾,只要拚凑在一起,便容容易易,但必须离此三百里路之后,方可取看…”
  宇内九雄一人取了一个锦盒,只见盒上贴着一张白纸条,用楷书端正地写着“天秘牌”三个字。
  云溪老人离开邵伯湖之后,便一直没有音讯。那宇内九雄各人取了一面天秘牌,初时恨不得立刻从锦盒中取出来,排起来查出藏书之处,好赶快去取出练功。
  三百里地虽然不算远,但因他们并非赶路,故此一直走到第三天的晚上,才走了二百五十余里。
  投店时大家已不似以前那么兴高采烈,豪气飞扬的样子。在他们之间,已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矛盾……
  这个晚上,九个人各自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无法人寐。
  翌日早晨,大家都极早起来,盥洗之后,一齐到街上吃些早点,然后默默向前走。
  这五十里不到的路程,他们居然走了一天才走完。这时应该一齐取出天秘牌,拼合起来,便可按图索验,取得载着天下无敌奇功的《六纬神经》。可是他们都没有提及这件事,一齐投店休息。
  第二日起来,大家都像是轻松了许多,尽是储扯一些闲话,脚下却继续向前走。
  大家都不提天秘牌之事,九人联袂一直走了五年之久,把天下都走遍了。
  然后,这九个结义兄弟,各各选择了一个地方卜居,便是后来的四堡五寨分布的地点。
  他们一直到老死之时,尚不曾再见过面。不过他们的一身功夫以及那金龙八方天马阵却悉数传下。
  金大立、成永等人,已是第三代后人,他们反倒有见过面,可是他们之间也从来绝口不提及天秘牌,因此除了四堡五寨的人,外间根本就没有人晓得天秘牌这一段往事……
  何仲容把结局听完之后,心中甚觉迷糊,忍不住道:“玉真,你如不把理由说出来,刚才说的一番话等如白说了……他们为什么不拼合起天科牌,早点把《六纬神经》取到手?”
  成玉真娇笑一声,道:“你呀…这样也想不出来么?唉,要我说出来怪难为情的……但爷爷们是经过起初那三百里路所费的三夜时间,各自想到把《六纬神经》取到手之后的问题……”
  “那有什么问题?”何仲容理直气壮地道:“云溪老人又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
  “唉,你这人真是……他们想了三日三夜之后,便都生出私心啊!须知那本足以无敌天下的秘籍,所载的功夫不比等闲,他们九人虽然一齐学会,可是这等奇功秘技也必须看每一个人的无资悟力如何,才能分出成就的高下。他们每一个都不想有别人高出自己太多,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自知天赋有限,均没有信心认为自己必可练成天下无敌的身手,因此更怕别人能够练得成,自己便太吃亏……”
  何仲容恍然地“哦”了一声,道:“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因知自己可能炼不成功,便怕那《六纬神经》一旦取得,九人之中,必有一人无敌于天下
  “这个计策你说妙不妙,云溪老人的确想得太绝了,仅仅要他们高开三百里以外,而就是这么一段时间,那本秘籍的下落,至今仍然是个谜……”
  何仲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翻眼向天,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喜道:“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可使得!现在你既不敢回成家堡去,我们不如索性遍游天下,设法把九两天秘牌取到手,然后把《六纬神经》找出来……”
  成玉真道:“你这个主意很好,但若然这么一做,我父亲便永不会原谅我,父女之情,永远断绝!”
  何仲容想想也是,便道:“那么我收回那主张,你认为该怎样办,便怎样办。”
  “我想先取了这面象牙牌回去,求他老人家原谅你无心之失!”
  “那么我们这就回成家堡去……”
  “你不能跟我一道走,只要一踏人成家堡周围五百里之内,我父亲便会晓得,因此你纵然不人堡去,我父亲也许仍不肯谅解!”
  “既然如此,我在什么地方等你?”
  “你说吧,时间也得宽限得长一点,以免赶不及与你见面……”
  “我想到扬州走一趟,一来看看周老丈安危如何。二来也得助他了却一家心事…”当下他把老人周工才所说的石坟墓一事告知成玉真。
  成玉真听了,大为摇头,道:“古语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往往因他怀有令人垂涎的宝贝,便招来罪咎。那座石山之内,既有聚宝盆和温玉美人,如被你们攻入,取将出来,就不免为了这两宗宝贝,引起无穷劫祸……”
  何仲容星然道:“你说得不错,我非把这道理告诉周老丈不可……慢着,我记起了什事情?”
  他的面色变得如此严肃,以致成玉真不敢和他开玩笑。她本想笑他哪有自己记起了事情却又问别人自己究竟记起什么的。
  何仲轻摇头道:“不可能吧……除非云溪老人活上两百多岁……”
  “云溪老人?你何以提起他?”成玉真诧讶地问道。
  “大概不可能的。”他对自己下个结论,然后才向成玉真道:“周老丈在你家堡中的石室内,告诉我关于石山的故事时,曾告诉我说,他的师父便是云溪老人。他说云溪老人有两样绝学,一是冠绝天下的六纬神功,一是土木之学。而周老丈他仅仅学到云溪老人的土木之学!照你早先所说云溪老人与及首创四堡五寨九位老人家的往事,从年代推算起来,是不是云溪老人活了两百多岁,才可能做周老丈的师父?”
  成玉真笑道:“这一点无怪你怀疑,昔年在邵伯湖大战时,云溪老人才五句上下,我们九位爷爷方在三旬左右的壮年。他们均已娶妻生子,而我的祖父辈也极年轻便娶妻生子,他们的寿命均不长,故而至今俱已凋丧殆尽。郑周老丈如是二十来岁投师,当是四五十年前的事,那时云溪老人尚未满一百岁呢…”
  “这就是了,云溪老人的六纬神功,既是天下正宗内家功夫,自可延年益寿,活上一百来岁不算希奇!”
  成玉真执着他的手,道:“我们三个月后,在庐州见面吧—…·”
  何仲容想了一下,道:“很好,庐州恰当成家堡和扬州之间,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届时便可以互相寻到……”
  当下约好暗号,成玉真取了那块象牙牌,依依而别。何仲容返身向扬州而去。
  不须多少日,便到了扬州。出了城西,过十二圩,转到周老人新盖的屋子门前。
  何仲容上前叩门,隔了片刻,木门开了,他一看开门的人,不由得为之怔住。
  原来开门的人,乃是暗中痴恋他的女罗刹郁雅,她露出惊喜之色,道:“瞩,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我料你必会回来,因此先来等候,一方面也可尽力保护周老丈……”
  何仲容心中陡然有点不安,要知何仲容人虽老实,却不是木头,郁雅对他有情,他能不知道么?以前还无所谓,但如今已和成玉真有噬臂之盟,别的女人,他在道义上决不可接近。
  两人一同走进厅中,女罗刹郁雅见有使女出来,便吩咐她去请周工才出来,一面问他道:“那天你如何脱身的?那蒙面人是谁呢?你知道么?”
  何仲容含糊地摇摇头,不知如何说才好。郁雅见他神色不定,忽然措猜为何仲容后来探听到成玉真的凶耗,是以至今心情紊乱。虽然有点嫉妒,但也就体谅不说什么话。
  片刻间周工才扶杖出来,满面慈面笑容,宛如听到远游的儿子归来。
  到了晚上,周工才到何仲容房中,谈起设法去探石山之事,何仲容便劝他放弃此念,免得为人间招惹祸劫。
  老人显得有点颓丧,道:“你的话果真有理,但我花了二十年心血、好不容易才想出建造这座四方形石山的秘密,如今可以去探时,你都劝我罢手,这教我死后也难瞑目……”
  何仲容道:“我并非决意不帮助你探那石山,不过希望你想想而已!还有请你告诉我,令师兄申伯贤住在什么地方?”
  “他就住在扬州附近,你想找他么?”
  “正是此意,现在我才知道令师云溪老人武功果然是天下第一!因此假如令师兄肯传授我一点武功,那就太好了……”
  “你不必想了。纵然你见到他,他也决不肯承认懂得武功,我可不敢出面,否则他会严重处罚我……”
  何仲容道:“唉,即使学不到什么,也希望能开开眼界,不知那天下第一的功夫,究是如何神奇……”
  老人周工才道:“有办法,你一到他家里,便借故捣屋打人,那时不由得他不出手制你……”
  何仲容摇头道:“使不得.一则他是位老人家,我怎可无礼撒野?二则他一身武功,定然远在我上,一个弄不好可能便当场送命…”
  正在谈论之时,女罗刹郁雅忽然在房门出现,人未到香风先送。·
  她娇烧的笑道:“哟,你们两位谈些什么呀。我可以听听么?”
  何仲容笑了笑,道:“没有谈什么……”心中却忖想道:“女人总爱大惊小怪,又喜欢串门子东谈西论,郁姑娘虽是巾帼奇人,不比寻常的脂粉,但在这一点上,却也和普通女人—般。”
  周老丈明知郁雅对何仲容有情,因心感郁雅昔日送他来扬州之恩,便打个哈哈,起身道:“老朽还有点事,一去去就来。”
  房中剩下这对青年男女,何仲容当然也知道郁雅的情意,可是他已把全部爱情献给成玉真,只能辜负郁雅一片柔情。
  郁雅在房中坐了一会儿,闲谈了几句,见何仲容直打呵欠,只好怅怅回房安寝。
  次日何仲容洗盥之后,便上街买了数色礼物,写了一张名帖,自个儿溜到东门,按址探询,不一会儿走人一条陋巷中。
  只见陋巷外面只有十余间破屋,内里左边是一块旷地,右边却是一片菜园。
  他走到最末的一家,柴门半掩,十分静寂。
  这位俊美的少年在门外迟疑着,不敢立即叩门。心想听周老丈说,他师兄孤然一身,为人沉默寡言,对世情看得十分淡泊。虽有一身天下不测的武功,但一向以种菜为生。
  当下瞧瞧那片菜园,估量大约有三亩大小,四周俱围植着荆棘,又厚又用,高达寻丈,真是老鼠也钻不进。除了从木屋的门外这一面,棘名当中开了一道门户,因此看得见园中情形之外,不论在哪一边,都不能窥望见园中。
  何仲容微觉好笑,心想以申怕老人的武功,别说这么一个三亩大小的菜园,便是数十里周围,只要地留心,所有人畜经过动静,均可亲知,有如目睹,因此何必弄了这么一道荆棘围墙?难道还怕人偷菜么?
  菜园中除了纵横排列得齐齐整整的菜畦之外,当中有个土丘,树立着一方石碑,似是坟墓。
  墓上青草油绿得异常悦目,在坟墓四周,植立着二十余棵桃树,此时因在深秋,故此技杠秃立在秋风中,显得十分凄冷。
  何仲容看罢,便步到木门前,正要举手去敲,忽听屋内一阵步声出来,连忙退了几步。却见一位大姑娘,蓬松着头发,脸上,片期红,一面整理着衣裳出来。
  何仲容冷不妨这个孤身老人的屋中,会出来这么一个大姑娘,而且又是这般模样,使人想到粮亵事情上头去。
  不由得在惊讶之中,加上几分研判隐情的眼光。
  那位姑娘看来似是小家碧玉,此时乍见有位年轻俊美的公子,直着眼睛看她,不由得脸上一热,心儿直跳,把头一低,扭扭捏捏地走出陋巷。
  何仲容怔怔地站在原处,极力要自己不要想到坏事上面去。可是他为人天生正直,竟无法以袒护的心情,硬替申伯贤老人辩解。
  屋内传出一下吁气之声,甚是苍老,似乎是那老人做了一件令人疲乏的事后,舒服地坐下或卧倒时,发出的吁气声。
  何仲容到然大怒,回身便走,到了巷口,只见一个妇人在屋外晾晒衣服。当下过去,向她点点头,问道:“请问大婶,这巷子最后的一家,可是姓沈的夫妇两人住的?”
  那妇人见是位公子,忙道:“啊,不是,那一家姓申,只有一位老人家,已住了几十年……”
  何仲容谢她一声,便走出巷子,心中忿忿地道:“这个老家伙还能是好人么?他今年可能超过八十岁,但以他练有上乘武功的人,体力自然比常人不同、…哼,居然勾引无知的女孩来来泄欲,怪不得他隐姓埋名,不肯露面江或,敢情这一手比下五门那些淫贼可要高明得多!我如不是无意簿破,只怕还认定他是个德高望重的一代高人哩…”
  他口中发出“嘿嘿”笑声,折出巷子不远,只见屋檐下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长得甚是清秀,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着。
  何仲容望望手中烧着曲四色礼物,余想犹在,却又颇喜这孩子勤奋用功,便停在他面前,柔声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眼光由书本上移到何体客面上,口齿伶俐地应遵:“我姓高,名叫启福!”
  何仲容勉强笑一下,遭:“高小弟,你真用功,我这几包札物送给你吧
  高启福眼珠一活,双手缩到背后,露出拒绝之状。何仲容忙道:“我因访友而找不到地方,故此打算回去,这几包礼物带着没用…”
  说到这里,门内走出一人,何仲容停口举目一瞥,微觉一惊,原来那出来的人,正是早先见到从申伯贤家中出来的大姑娘。
  高启福大声道:“妹姊,他要给我礼物……”
  何仲容真想拔脚走开,这是因为心中厌恶这姑娘之故。可是此时形势却不许他这样做。他必须先解释清楚何以要送这些礼物给高启福,否则一片好心倒变成了诱拐孩子之嫌。
  那姑娘直着眼睛瞪着他,何仲容苦笑一下,道:
  “我本来要拜访一个人,但找不到他住处.买了这些礼物,带回客店也没用,。
  刚刚说到此处,那姑娘嘴角一用,大声道:“小福,回屋子里面去……”
  何仲寒怫然道:“难道姑娘不信,以为我故意编的谎话么?”
  那位高姑娘眼睛一回,白他一眼,道:“我又没说不信,莫不成你的话有不可信之处?”
  何仲容想不到一个小家碧玉,嘴上如此厉害,自己确实无话可说。
  虽然没话可说,却也不能拔脚便走,一时倒僵住在当地。
  高姑娘又白他一眼,露出又怀疑又不屑的神气,并且不肯示弱,仍然站在原地。
  何仲容自觉老大没趣,站了一下,心想拔脚一走,固然不大好。但老是呆站此地,人家却是住在这里的人,自没话说,但自家一个男人,竟呆立着和人家一个大姑娘对耗,更不像话……
  他苦笑一下,自个儿讪汕转身走开,一面想道:“这个大姑娘这么不畏羞,哼,还是什么好人么?”
  刚走了三四步,耳中听到那姑娘嘟囔道:“算你识得进退,不然姑娘非要给你好看不可……”
  何仲容心中一动,突然停步,回头冷冷省一眼那姑娘。
  他的眼光有如闪电一般,明亮锐利之极。加上他那俊美异常的面庞,越发英姿勃勃。
  高姑娘不知如何,芳心一怵,竟然垂低头颅,不敢看他。
  何仲容冷笑一声,心想这位姑娘原来是外强中于的纸老虎,一戳就破。
  高姑娘也在心中叫声“怪”,暗想自己怎会突然不敢和他正视,当下倔强地抬起头来,除视着那俊美公子,失声质问道:“你冷笑什么?”
  何仲容本来不会和女子斗口,但他另有企图,当下故意又冷笑一声。
  高姑娘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何仲容退了一步,道:“咦,你是一位大姑娘,居然也管人家冷笑……你这是要对付我么?”
  她也冷笑一声,道:“对付你?哼,凭你也配。姑娘今日可要教训你这狂徒!早先在中老爹家门口,姑娘已觉得你不是东西……”
  何仲容虽是有意撩拨,但好男不与女斗的观念,到底十分根深蒂固。因此不知不觉中又退了两步,道:“你不得胡说,当时我……*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在申伯贤老人的木门前碰见她时,因她神情可异,果曾用力盯她一眼,但这等活却不便宣之于口,因此只好咽住下面的话。
  她冷笑一声,追将上来,突然间玉掌已到了他援上。
  以何仲容此刻的身法眼力;居然还在对方手掌堪堪沾上自己面颊时,方始发觉。心中不由得一阵骇然,疾忙使个身法,旋将开去。
  饶他闪避得快,但鬓角已被高姑娘指甲挑刮着,掌风拂面而过,劲而不发。
  何仲容更加惊讶,暗忖这姑娘的掌力,分明已练到刚柔兼济,收发自如之境。这等功力,出诸于一个容貌平常的小家碧玉身上.不免令人奇怪。
  高姑娘一掌掴不到他,并无惊奇之色,身形一侧一族,双掌一齐交叉掴出。
  何件容在时大感为难,但觉对方这两掌夹攻上来,真是妙到毫档。自己除了使出重手法,取她胸前大穴之外,别无间运之方。
  这原是刹那间的事,何件容不暇多想,左手压住胸前的“鸠尾穴”,以免被敌人打着时,把真气击散。右手使出一招“推窗望月”,掌上含劲蕴力,蓄而不发,是以只有极微弱的风力,铁掌直向对方左胸击去。
  高姑娘面上微微变色,但其时不但自己双掌已交叉向对方面颊上击到。而对方的铁掌,也只差分寸便触及自己左胸的“膺窗穴”。
  何仲容这一把发出去,非迫对方报掌不可,否则两败俱伤。自己可以不死,对方却非当场毙命不可。是以他的招数有发无收。
  “各啪”脆响一声,何仲容面上一阵热辣辣的,但连牙齿也没动摇。这时他的铁掌也按到对方左脚上,手触处一片柔软中而又蕴有弹性。
  何仲容在这刹那间,暗骂自己一声“该死”,修然奇快地把铁拳撤回来。
  高姑娘的面上泛起红期,转眼间连耳根都红了。她左脚被何件容摸了一下,其实是按了一下,比时尚感到一阵奇异的滋味。
  何仲容骂自己该死的原因,十分简单。只因他在掌力欲吐未吐之时,蓦然醒起以自己目下的功力,击毙一个默默无名的姑娘,不论事情的是非曲直如何,也将遭到江湖闹笑。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对一个姑娘家,居然用这一招把她击毙,明眼人一看便知,更加会被武林不齿。
  高姑娘银牙一咬,沉声道:“好狂徒,你敢仗着练过几子武艺,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姑娘今日非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何仲容一听,敢情这个不起眼的姑娘,语气中倒真有江湖味道,正要道歉陪罪。
  高姑娘又道:“这儿是通行大道,一不便动手。你要是还有点男子气概,可敢跟姑娘到申老爷的菜园中比划一下么?”
  何仲容极快地想了一下,还未想清楚时,一眼省见高姑娘面含鄙视之色,爱时激起执拗之性,朗朗道:“姑娘先请!”
  高姑娘冷笑道:“你先走,我可怕你拉地逃跑!”
  何仲容大为不悦,但此时此地,不便再斗口舌,便爽快地向那陋巷走去。
  转眼间已走到菜园门口,他大踏步进去,回头一瞥,却不见了高姑娘。
  正在讶异间,旁边那间木屋“呀”地开了一道后门,高姑娘自门内走出来。
  何仲容明知这间木屋,便是申怕贤老人所居,心想高姑娘必定已将事情告知申伯贤,便睁大眼睛,等那中伯贤老人出来。
  哪知高姑娘出来之后,那道后门静悄悄的,并无第二个人出现。
  高姑娘先过去把菜园门关好,然后转身厉声道:“大胆狂徒,你既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妇女,想来姑娘不会是第一个被害的人。今日姑娘要替那些被害的姊妹们,尽报仇恨……”
  何仲容忍耐不住,面色一沉,严肃地道:“姑娘你不能含血喷人,适才我发的一招,便是临时醒悟,因此才不发掌力,否则你此刻还能胡乱加罪于何某人么?”
  高姑娘任一下,似乎觉得有理,何仲容又道:“何某可以向姑娘道歉赂罪,但纵使斧钦加身,决不肯承认姑娘所加的罪名……”
  他说得如此慷慨激昂,语气严肃,那姑娘已软了一半。
  何仲容闭口静候她的回答,忽见她头颅微问,似是凝神倾听什么。
  他不禁讶异起来,也自凝神查听,却听不到有什么可疑的声息。
  高姑娘点点头,轻轻道:“我知道了……”何仲容还以为她对自己说的,方在揣想言中之意。又听她大声道:“你的狡辩诚然动人,但姑娘不吃这一套,除非你站着不动,让姑娘掴你几巴掌,或可饶你一次。”
  何仲容心中温怒,便不言语。
  她款款走上来,又道:“一动上手,你的苦头可就吃得大啦!你不信么,看掌!”
  喝声中一掌飘飘拍过来,何作容出手封闭来路。只见她右肩一沉,便知她底下踢出左脚,连忙分一掌封住下盘。
  微风拂处,她另外未动的左手,不知如何已拍到颊边。这时何仲容才知道中计,敢情对方招数奇异奥妙,出手都从意想不到之处攻到。
  百忙中不暇多想,仗着内功湛深,猛可施展出“仰观天象”一招,上半身向后一仰,双掌已连续攻出,狂飓裹起,潜力如山,果然把对方迫住。
  他横跃数尺,然后仰天笑道:“想不到十步之内,竟有芳草。呔,你也接我一招!”双拿一分,欺身扑去,由虚实实地使出实回拍抓四种手法。
  高姑娘左手在面前划个圆囵,右掌疾然从国国中拍出去。
  何仲容收革不迭,退开数步,定定神想道:“她的出手奇奥无匹,轻扬淡写间便把我的辛辣攻势消解。但如她知道我这一出手,连四堡五寨那几个老头也招架维艰,而她却这么从容轻易的话,她一定不会自甘寂寞,没没无闻地住在扬州城中……哎呀,我必需找出她的弱点才行。”
  想得虽不少,但也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高姑娘移宫换位,娇喝一声“狂徒看掌”,右掌一晃,忽地踏人奇门,左掌已堪培掴到他面上。
  她每一出手,全都是掴嘴巴的妙手法。何仲容大大一凛,一招“星移斗转”,身形疾旋开去,他的身法已奇快绝伦,但面上仍然感觉到对方掌风括过,只差一线便吃她纤指刮着。
  当下使出毒龙掌法,左手半招“少阳再引”,攻取对方右臂。右手一招“急流鼓体”,疾取对方中盘。前一招是华山派绝招,后一招是武当派煞手。两招何时使出,威力之大,一时无两。
  何仲容招数出手,据可发觉自己功力大进,对敌时已可不拘法度。这两招同时并使,正是要对付对方那一招怪异手法。而他以往一向不曾练过以左右手分使不同的招数,此时却因时随势,自然而然地便施展出来,由此可见得功力大进。
  高姑娘左手又划个圆圈,右手从圆圈中击出去。这一次左手所划的圆圈较大,威力还异。
  何仲容咦一声,自动收招疾跃开去。
  高姑娘冷笑道:“你就学会跳跳跃跃的本领么?姑娘至今脚下未移动过一下呢…·”
  何仲容无话可答,心中一味寻思破她这一手怪招之法。
  高姑娘忽然遇到纵横排列的菜畦中,冷笑招手道:“狂徒搬过来这边比划么?我们约定不许踏上菜畦如何?”
  何仲容岂甘示弱,纵将过去。那菜过每一行相里不过一尺,因此只能直攻直退。
  她迫上来,左掌一晃,右手已拍到面门。何仲容蓦地悟出对方拿法的奥妙,全在同下。原来当她左手虚晃时,身形忽在无声无息中移前尺许,故此她早已举起欲拍的右掌,忽然已到了他面门。
  当下真气一沉,力聚右脚,身形蓦然向右边们倒。那高姑娘右掌扫空,左手一沉,便已掴到。好个何仲容,内功精纯,提住那口真气,身形修地倒贴地上。
  高姑娘两掌皆落空时,何仲容右手虚虚向地面按下,左掌力劈对方胜骨。高姑娘只好退了一步,何件容已站将起来,朗声大笑道:“这一次姑娘可移动了吧广
  话虽如此,但何仲容心中却十分烦恼,只因对方这个姑娘,打到如今,总是那么两三招,自己却已使出好多种身法和招数,却还未赢得人家……
  这一来他可就想到假使是那个传授她武功的人,亲自出手的话,他如何能吃得消?
  高姑娘一连掴了数次,俱告落空,已有怯战之意。
  何仲容蓦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半空,由空中俯攻下来。
  那姑娘仰面向天,仍然以左手划自,右手从圆目中击出来。
  何仲容但觉无懈可乘,提着那口真气,斜斜飘落左方时过中,脚一沾地,复又腾身而起,极快地从她身边掠过,顺手攻出一招。
  他明知对方只要看得见自己攻到,使出那一下怪异手法,自己便攻不进去。因此一掠即过,身形落在右边用了一道菜鞋的畔塔时,复又疾掠回来。
  转眼间何仲容已化出四五个之多,四面包围急攻,这刻他尽量施展轻功,虽不能落脚在菜鞋上,但莱畦不宽,四方八面尽有畔培可供落脚。
  高姑娘面上失色,一味使出那一式护身奇招。不过目下改为左右手并开,脚下直向菜园中心退去。
  何仲容攻得甚急,有几次他已有取胜之机,但因必需用极霸道的招数,是以纵然胜了,对方也得立毙自己掌下。他是个侠义为怀的人,岂能无端取她性命,只好轻轻把机会放过。
  不觉已过了两丈许,本来都是直着排列的菜过,如今已变为根直相间。
  何仲容奇快地左起右落,每逢贴着对方身形掠过之际,便顺手攻上一招。
  蓦地情势大变,原来他算好落脚之地,临到快要到达时,忽然发觉仍是菜畦。忙不迭仍然就着去势,提气一出。果然飘前数尺,刚好踏在叮咬间。
  这一来攻势为之一挫,只因他一向仗着身形奇快,使得对方应付艰难。目下慢了这一线时间,那幻化出来的人影便立时消灭。
  他也不急急继续攻击,徐徐转身,蓦地讶疑交集,原来高姑娘在这一瞬间,又远在八九丈以外。
  “真是咄咄怪事,以她的脚程,如何能走到那么快?”何仲容想道:“莫非她从申伯贤老人处,只学到那两三招和这奇快的轻功么?”
  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自个儿仍然屹立当地,不肯追赶。
  却见高姑娘回头冷笑,似是笑他毫无法子对付她。何仲容心中虽然不忿.却依然不追。高姑娘转眼间已隐人菜园中心那二十来株树本之后,不复再现出身形。
  何仲容等了一刻,本待径自走出菜园,回心一想,那申伯贤老人武功之高,如今已可窥见一斑,这等当代高人,却不能与之一见,未免是件大大的憾事。这么一想,不知不觉恋恋不舍离开此地,同时觉得菜园中心那块墓地十分可怪,是以动了好奇之心。
  当下举步向那块墓地走去,准备瞧瞧那方墓碑,究竟葬着的是什么人?如能见到高姑娘,设法把过节化解,不要再打。
  晃眼间跃过莱畦,到达墓地边缘。
  只见高姑娘在左面一棵树后,现出身形,严厉地道:“站住,姑娘有话交待!”
  何仲容如言止步,也自沉下脸色,凝视着她。忽然发觉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眉宇间隐泛煞气,那双眸子中,流露出聪慧过人的光芒。这一刹那间,对她的印象大为改变,已不敢过于轻视。
  “姑娘先警告你,第一不得擅自踏入这片蓦地,否则有死无生!”她的话声极为坚决,一听便知绝无通融余地。何仲容正要回答,却听她又坚决地道:“其次你如无法出得此园,而又不敢妄自尊大,侵犯圣地。可跪倒向天立誓,此后不向第二人提及今日之事,便可放你逃生,你听清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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