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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扮狐仙 志敏戏掴松林怪 打擂台 信儿勇胜震天雷


  说到罗凤英,戴文玉和秦浣霞三人,由卫家庄回到客栈,打开房门一看,猛然见一个身影,罗凤英一声尖叫,立刻打了一劈空掌。
  照理说,这个距离又近,罗凤英的掌力又重,就是老虎也会被她打死,可是,罗凤英这一掌打去,那人霍地一个转身,吃吃地笑道:“姐姐!你好狠!”仍然文风不动地屹立着。
  罗凤英一听那人的声音,喜得扑向前去,一把抱着,一连问道:“原来是你!打伤了没有?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你那个志敏怎么没有来?”
  戴文玉跟在后面,听到罗凤英这些问话,已知道房里面是谁了,连忙打燃了火镰,点起灯来,望着那人笑道:“王女侠!你真会捉弄人啦,只有你那敏哥才是对手!”
  王紫霜粉脸一红,就势滚到她的怀里,仰着脸,睁开秀目问道:“戴姐姐!你今天心里疼不疼?”
  戴文玉一怔道:“我心疼什么?”
  王紫霜道:“人家把你那燕儿打伤了,不心疼?”
  话一说完,立刻跳了起来,躲到罗凤英身后吃吃地笑。罗凤英也拍掌笑道:“好啊!这回我才见到师姐……”
  话没有说,被戴文玉啐一声“该死!”追过来要打,三人笑成一团,却把秦浣霞怔怔地站在房门里面发呆。她们乱了一阵,戴文玉才记起还有一个秦浣霞,忙喊道:“浣霞妹妹,怎的还不进来?”
  话声刚毕,就听到浣霞笑道:“我老早就进来了哩!”
  各人听了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戴文玉忙招呼浣霞过来道:“过来吧!这位就是我们常常提起的梅花女侠王紫霜妹妹!有了她来,什么都用不着怕啦!”
  王紫霜笑道:“我被你这么一捧,可真要替你卖命了!”
  戴文玉不经意地笑了一笑,给她引儿了秦浣霞之后,才问道:“敏弟为什么不和你一同来?”
  王紫霜道:“来倒是来了,他现在还在卫家庄,因为原士道那边今夜又到了几个高手,我俩恐怕你们人手不够,而且明天又是最后一天的擂台,那些奸贼可能要施行偷袭,所以我们才分开来。”
  罗凤笑道:“原士道那边来了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我从来就不和江湖人来往,谁知道他们叫些什么阿狗阿猫,反正都是老而不死的废物!”
  “这回他们遇上你们两个,总是要死了吗?”
  “这倒不一定,因为要留一两个引出隐藏多年的凶徒哩!”王紫霜停了一停,又说:“而且,我们都还不准备正式露面和那些人交手?”
  戴文玉诧道:“为什么?”
  “人怕出名猪怕肥,给人多认识了,做事很不方便哩!”
  “那么你该连梅花女侠的封号也不要!”
  王紫霜笑道:“谁希罕什么女侠不女侠,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我就是那个我呀!”停了一停,又笑道:“你们赶紧去把恐怕贼人暗袭的事,告诉那两位老人家准备,我一个人怕招呼不过来。”
  戴文玉应了一声又道:“和你一齐过去!”
  王紫霜摇摇头道:“现在我还要往原士道那边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没有时间哩!”
  罗凤笑道:“你认得路?”
  王紫霜笑道:“我们住在他的家十天,睡得好吃得好,一个钱不花,还要谢谢他哩!”
  罗凤英大愕道:“你这话怎讲?”
  王紫霜笑道:“他们自己搞鬼,又自己惊慌,现在拿我们当做狐仙供奉,那还不好?”
  戴文玉听她这样说,“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王紫霜又笑道:“现在我要走了,省得他供奉的东西被耗子仙吃了去,如果有好东西,我给你们带一点来。”立刻一堆窗门,身形一幌,只起微微的轻风,灯影轻摇了一下,人已不知去向。
  罗凤英把窗子关好,叹了一口气道:“侥幸!如果不是他两个都赶来这里,到了明天我们不知在那里了!”
  秦浣霞道:“姐姐们常说她人美武功强,当初我还有点不信,到了今夜看来,好像姐姐们还没有说完她的好处哩!”
  罗凤英还要答话,戴文玉拖着她两人道:“我们先过去告诉师伯准备才好!”
  戴文玉等三人来到师伯所住的房间,敲了门进去,文亮诧异道:“你们不睡,还要闹什么!”
  他看到她们脸上都孕着笑容,以为她们顽皮来告什么状了。
  戴文玉正容道:“今夜事情不大顺利,师伯和秦伯伯还要准备才好!”
  接着就把王紫霜来说的话,告诉了文亮。
  文亮、秦平和文信儿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半喜半惊。信儿知道戴文玉所说的人,就是自己所要找的师父,一路来没有一天不想念着那未来的师父,可是,到了现在就快见面了,又担心师父不收,尤其是恐怕师父一瞥即逝,所以顷刻之间,小脸上变化万千,连到爷爷和姑姑们商量如何应敌的事也没听到半句。
  罗凤英看到信儿脸上的表情,闪烁不定,不由得笑道:“小鬼头一下子就拜两位师父,还要担心什么?”
  信儿小脸一红,却没有做声。
  各人商议了一阵,都认为有了王紫霜在暗中照应,大体不致于出什么乱子,唯一可担心的,是王紫霜只得一人,万一被漏进来一二位强敌,伤害了别人,不得不各自准备着。
  戴罗三女侠又在文亮那边议定了方针,也就辞别回房,在床上静静地打坐,低头瞑目,各自用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窗门一响,一条小白影已经穿窗而入。
  戴罗各人同时惊醒,睁目一看,已经认出来人是谁,急忙跳下床来,罗凤英低声问道:“来了敌人么?”
  王紫霜摇头笑道:“那些笨东西,被我吓破了胆,那还敢来?我还带来不少吃的哩!”
  这时,各人才注意到她左手提着一个大袋子。
  王紫霜笑嘻嘻地从那袋子里掏出几色冰藏水果,几块熟的鹿脯,三四十个肥鹅掌,两只肥鸡,一只肥鹅,一小坛酒,和八付杯筷,最后还提出一个拜盒。
  罗凤英打开那拜盒一看,里面装满了炒的,炖的,煎的,不由得笑道:“这下子原士道可损失惨重了!”
  王紫霜笑道:“可恨他对我的供奉过于悭吝,今夜却用这么好的东西来招待那几个糟老头,气他不过就席卷了他一桌,让我们姐妹好享受一番。”
  秦浣霞笑道:“王女侠带来八付杯筷,我们只得四人,要不要请师伯和我爷爷过来?”
  王紫霜想了一想笑道:“也罢!在房里吃把人家闹醒不好,不把人家闹醒又吃得不舒服,今晚还有点月色,我们就搬上房顶的晒台去吃,人多了也热闹些。”
  秦浣霞见她不反对,一跳一蹦地往文亮那边说了。
  戴文玉、罗凤英帮忙王紫霜把菜肴搬上晒台,布置完毕,文亮、秦平、信儿,已随着秦浣霞上来。信儿事先已得到指示,一上来看到台上站着一位披着银白色披风的少女,知道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立刻走到王紫霜的面前,扑通跪下,喊声“师父”,叩头不已。
  王紫霜见到文亮等人上来之后,秦浣霞还没有引见,就有一个小孩子来到自己面前,原以为是那小孩好奇,也不在意,那知忽然被人家把自己叫成“师父”,在这一愕之间,那小孩已叩了十几个响头,闹得她连连跌脚道:“这是什么一回事?”
  罗凤英忙替她介绍各人姓名,渊源,然后把信儿的亲仇略略说了,接着就代信儿请求收纳。
  王紫霜沉吟之间,文亮泪流满面一躬到地道:“王女侠,可怜可怜这孩子的身世吧!”
  王紫霜急忙还礼,正容道:“老前辈不必过谦,因为晚辈奉师命在最近这几年,需要在江湖上行走,漂泊不定,没有时间,而且练功必需要静的地方,所以万难承命,只好指点他内功口诀,由老前辈亲自督率他练习如何?”
  文亮想了一想,知道王紫霜所说的确是实情,虽然得不到王紫霜亲自教导,但是,融通了口诀之后,进步也是很快,忙道:“能够如此,老朽也同时获益了!”
  又怜悯地对信儿道:“快谢谢师父!”
  王紫霜忙道:“免了,还不快点起来!明天事完了我再替你引见另一个人。”
  文亮听王紫霜这样说,已知道她所要替引见的是谁,心里大喜,不断地称谢。
  这时,各人心事一完,就在晒台上吃喝了起来。
  罗凤英拿起一只鹅腿递给信儿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师父弄来的,将来你学会本事,也可要照样搞几份来才好!”
  信儿接过鹅腿笑道:“师父怎么弄得来的,我还不知道哩!师父肯不肯教这套功夫给信儿,待信儿也弄来给姑姑们吃?”
  王紫霜嗔道:“我不要你叫什么师父师母的,明天见了那个人,你要叫他做师父,可当心他打你!”
  罗凤英把话听了一半,就已笑不可仰,王紫霜回头一想,知道口快失言,不由羞得粉脸通红,一伸手就把罗凤英擒过来就拧,嗔道:“都是你,还要笑哩!”
  罗凤英边笑边嚷道:“好不害羞!那点点年纪就要做师母,也不怕徒弟笑你!”
  王紫霜把手一松,站起来恨道:“都不是好人,我要走了!”
  信儿听说师父要走,忙跪下道:“徒儿不敢笑!师父你别走!”
  更惹得各人大笑不已。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句:“你要躲起来吃,不让我有份可不行!”
  各人微微一愕,已听到王紫霜接口道:“不让你有份,你待怎的?”
  话音一停,又听到嘻嘻一声长笑,席上那只肥鹅,竟凭空飞去。文亮诸人见了,不禁大惊。
  王紫霜嗔道:“你敢捣鬼,看我可再理你!”
  这时又听到叽叽的笑声,各人辨那音源分明是在那边楼角,可是笑声还未停下来,已看见王紫霜身边多了一位少年,他把那肥鹅朝王紫霜手里一塞笑道:“看你一个人可吃得下去?”
  罗凤英忙笑道:“敏弟也来了,让我做个鲁仲连,替你们这对欢喜冤……”
  话没说完,就被王紫霜一捶,打得她“唷——”了一声,又惹起了大笑。
  到头来还是罗凤英替于志敏引见了。各人坐定之后,王紫霜侧着头问于志敏道:“你要不要收徒弟?”
  “我收什么徒弟?”
  “你在滕王阁答应教人家剑法?”
  “那算是什么徒弟?你别尽问这些,让我吃点好东西好不好?”
  “我偏要你说明白了,才准吃!”
  王紫霜把于志敏将要送入嘴里那块鸡腿抢了过来。于志敏皱一皱眉道:“放着东西不吃,缠什么?”
  王紫霜笑道:“你到底收不收徒弟?说!”
  把手上那块鸡腿朝他面前一扬倏又收回。于志敏忙道:“收!收!”就伸手出去问王紫霜要回鸡腿。
  王紫霜嘻嘻一笑道:“且慢!你说话可是算数?”
  于志敏道:“怎么不算?”
  “好!”王紫霜望着信儿道:“还不快点拜见!”
  信儿连忙即席拜倒,于志敏被她这一闹,知道上当,但是于志敏到底胸有成竹,也不惊不慌,立刻把信儿拉起来道:“拜师的事暂且慢提,过一会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你敢不敢去?”
  信儿也是心机乖巧,时来运至,那肯放过机会,连忙答道:“只要师父敢去,徒儿也敢去!”
  “我要是不去呢?”
  信儿忙道:“只要师父叫徒儿去,徒儿就敢去!”
  “那么你就先去把毛水西的脑袋拿来吧!”
  信儿料不到于志敏会这样,不禁大愕,答不出话来。
  王紫霜嗔道:“你到底教不教这孩子?”
  于志敏笑道:“你怎知道我不教?”
  “为什么要出离题给他做?”王紫霜瞪着秀目。
  于志敏被王紫霜的眼光摄住了,陪笑道:“要吃饱了才教啊!”
  “那怕你不教!”王紫霜恨了一句,才把鸡腿递回给于志敏。
  于志敏边吃边笑,笑得王紫霜恨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
  “你这个人,连到笑都不给笑?”
  “就不给你笑,要说出埋由来,才准你笑!”
  于志敏反问道:“你怎样把原士道这些酒菜拿来的?”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说!”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还不是用我刚才夺鹅的那种手法?不过,你差一点点,要闯出祸来!”
  “你胡说八道!我闯什么祸?”
  “你以为那几个老头怕事么?他们才不哩!你把他们的菜偷了,当时固然乱成一团,可是后来那松林老怪就要去搜我们住的地方,还是由我来收他的尾巴!”说完又是大笑。
  各人听于王两个尽在拌嘴,说得藏头露尾的,都个个心急,罗凤英忍不住道:“敏弟上你就一古脑儿说出来罢,人家心都听得烦了。”
  于志敏先看看王紫霜的脸色,见她微微地点头,才敢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王紫霜回到原士道庄上的时候,于志敏也正巧到达,他看到王紫霜偷听厅上松林老怪和原士道的谈话,知道老怪刘大正对于偷袭,主张最力,他的理由是,为了取得明天擂台的绝对胜利,先用偷袭消灭卫家庄一部份实力,同时,在偷袭时候,还可以抢夺一批小孩子,以供炼剑之用。
  王紫霜听到那些话之后,又见到那些庄汉端上热腾腾的菜出来,她立刻退到后面四处乱找,于志敏仍然用“纳芥藏身”的功夫,把自己缩得像一只蝙蝠,贴在走廊上的黑影里,两眼却注视着厅里。
  过了一会,厅上已摆下了五桌酒席,原士道请那些凶徒入席坐定,那松林老怪就坐在居中一桌的上座,正待举箸夹那块肥鹅的时候,忽然那肥鹅无缘无故地来一个大翻身,“呼-——”一声飞出门外,把那老怪吓得“哎呀!”叫了起来。
  于志敏知道是王紫霜使用“虚空接引”的功夫,和那群贼人捣蛋,不由得暗暗好笑,接着就看到鸡啦、鹿脯啦,都一件接一件地往外飞。
  松林老怪把脸都气青了,恨恨道:“这是怎么一同事?”
  原士道忙道:“老前辈不知,敝处近来出了狐仙,而且正住在舍下的水阁上,今夜可能是鸡肉烧得太香了,惊动了狐仙来开这个玩笑哩!”
  于志敏在墙上听原士道这几句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松林老怪道:“有这个事?你这里的狐仙,住多久了?”
  “没有多久,大概是十天的光景,我们都不敢走到水阁的桥上,只好在桥前供上一点水果、清酒,以求他不来干扰。”原士道据实回答。
  这时,不但酒菜飞走,连到碗筷也统统飞走。桌上已是和初时一样,半点东西也没有了,松林老怪往桌面上望了一会,忽然怒容满面,站起来喝道:“好一个小辈,敢到老夫面前来耍玄虚!”
  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双足微微一动,已扑上对面的房顶,可是,他四周看一会,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异象,只好颓然回到厅上。
  原士道陪笑道:“老前辈不要发恼,原来那些酒菜既已被狐仙要去,料道他也吃不了那么多,等晚辈再叫做好的来!”
  松林老怪道:“我就不信真有狐鬼的事,近来我已收到南昌那边传递站传递来的飞鸽传书,知道新近出现几个高手,年纪都是小小的,在大庾岭、分水坳行凶的是他们,毁霸王庄,破绳金寺的也是他们;听说其中有一个叫做龙卷风的,更是了不起,就拿近几个月来江湖上传说的梅花女侠来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现在贵宅不先不后在对敌的时候,出现狐仙,可别是这几个小捣蛋来耍的玄虚,还是我们一起往水阁看看才是。”
  于志敏听到松林老怪这个主张,也暗暗心惊,这时看到他们都已站了起来,就要前往水阁,如果让他们进了水阁,则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要被他拆穿了,于是,更不犹疑,先一步走到书房,写了两张纸条,拿了一块红绫,在半路上等候着。
  松林老怪一行三十多人,由原士道带路,看看就要到达通上水阁的小桥,忽然对面吹来一阵狂风,风沙扬尘,扑面打到。
  松林老怪自恃功力深厚,大喝一声,冲上小桥,忽然对面一阵劲风吹到,自己立脚不稳,竟被吹落小桥,跌进鱼池的水里,走在后面的群贼一声喊,狼狈逃去不少,原士道跪在桥前,不断的磕头,高喊:“大仙饶命!”
  松林老怪好容易爬得上岸,却又见小阁里刮起一阵狂风,一朵红云升上半空约有二十多丈,红云上站着一个小孩吃吃地笑道:“今天我们大人都不在家,居停主人免见罢!”
  松林老怪始终认为是人捣鬼,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倒也跳起十五六丈,可是,云里一声长笑,那小孩子却跳出云端,手掌轻轻一吐,又把松林老怪打落尘埃,说时迟,那时快,松林老怪身形还没有落到地上,那小孩子已追了下来,“拍!拍!”两声,两个耳刮子,打得松林老怪如醉如痴,眼看着那小孩穿上了红云,只一个转身,带着红云飞进了水阁。
  群贼看那小孩子不过是身高二尺,最多也不过是周岁的孩子,竟能把上百年功力的老怪打得毫无抵抗,这时心胆俱碎,就是老怪也嗒然若丧,再也没有胆量进入水阁了。但是,松林老怪回到厅上,觉得脸颊上有点黏绷绷的,急忙用手一抓,却在脸上抓下两张小纸条来,忙就灯下一看,原来那两张小纸条分别写着:“入阁者死”,“偷袭者亡”八个字,更把他吓得心里发毛,那还敢抗命?
  于志敏在水阁上看到松林老怪等贼人退去,知道他们不敢再来水阁,可是,自己也得把那付枕褥藏到山洞里,送还那张红绫,又检查了一遍,如是没有什么东西遗落,才到城里,却远远听到这方面有人说话,特意来到一看,果然遇上了。
  文亮听了笑道:“小友这一手玩得真好!”
  王紫霜噘起小嘴道:“还说好哩!他就懂得欺负人!”
  于志敏诧异道:“我欺负你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却让我做错了?”
  于志敏见她强辩夺理,只好望着她傻笑了一下,和各人搭讪起来。
  文亮和秦平各人经过这一阵子,知道于王两人除了有绝世的武艺之外,其馀一切都和小孩一样,胸中没有城府,也不知道忌讳为何物,所以也不客气,老少一群,天南地北乱谈,吃得满晒台都是残肴废骨。
  于志敏拍拍身上,对王紫霜笑道:“你今夜回不回去?”
  王紫霜道:“你自己回去吧!”
  于志敏笑道:“照我看,还是回去以逸待劳的好,只要他们一动,我们立刻知道,截在他们的前面,倒比这样分开来好得多。”
  王紫霜嗔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现在说也不迟呀!”
  “现在我不高兴回去哩!”
  于志敏无可奈何,只好对文亮各人道别,拖着信儿道:“现在就跟我去罢!”
  双肩微微一耸,带着信儿破空而去。
  王紫霜看了笑道:“他不知道带信儿到什么鬼地方闯祸了?”
  罗凤英笑道:“难道他不回水阁去?”
  王紫霜道:“他走的那个方向,分明是走阴风洞!”
  文亮听说于志敏把信儿带往阴风洞,骨肉情深,微微一愕,可是,王紫霜已经看出来,也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尽管放心,他比鬼还要灵些,绝不会出毛病,阴风洞虽然险恶,但不能挡得住我们,而且那地方正是练武的好地方,他一定是带信儿经历去了。”
  文亮听她这样说才稍微放心,其实文亮并不是不知道于志敏不会出岔子,但是两代一身,形单影只,有点挂念而已。
  第二天罗凤英醒了起来,却不见了睡在身边的王紫霜,虽然知道她必定是走了,可是,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如果万一遇上像王紫霜这样高手,在自己的身边做了手脚还不知道,岂不是要吃大亏?所以从这一天起,一遇有机会,也就依照玉山樵者给她那木“内功诀要”苦练起来。
  当天各人梳洗完毕,吃了早点,正待前往打擂的地点,却见文信儿徐徐而来,各人不禁大愕,文亮把他搂过来问道:“你不是跟着师父去了?怎么一个人回来?”
  信儿吃吃一笑道:“师父不要我了!”
  各人看他那种神情,知道他是故意顽皮,个个眉头皱了一皱。罗凤英笑骂道:“小鬼头去了一个晚上,本事没有学会,倒学会了你师父那古怪的名堂了!”
  信儿也不甘示弱地,笑笑道:“我师父有什么古怪?他还说你们古怪哩!”
  戴文玉望着罗凤英笑道:“昨夜王紫霜说的话,一点也不错,果然是功夫和利嘴都学到了。”
  文亮奇道:“玉女侠和你们说什么?”
  戴文玉笑道:“她说,志敏要教一个人的功夫是很快进步的,他有一套速成的办法,并且带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以增加受教者的功力,可是,也同时学到他那不让人的利嘴。大半个晚上,真不知道志敏编排我们什么了。”
  文亮闻言大喜,把信儿搂得紧紧地,问道:“你师父教了什么给你了?告诉爷爷喜欢喜欢啊!”
  信儿笑道:“他教我睡觉!”
  秦平笑道:“睡觉有什么好教的?”
  信儿笑道:“睡觉的奥妙才大哩!他把我带往一个大大的深谷里头,拿三颗很香的药丸给我吃了,就要我平睡在一张石凳上,把我周身的衣服脱光,然后在我身上抚摩着,只觉得他那掌心的热气灌进我的身上,烧得那骨头似乎要酥了,后来又觉得周身甜畅舒适,我才沉沉地睡去。可是,并不是睡,而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那梦里似乎有三年的时间我自己练了六套剑术,十八套拳术,学会了旋风舞絮和七十二种的点穴法,学到这里,就听到一声雷震,把我震醒,却见师父仍然在我身边微笑。这时,他把衣服给我穿好,然后立刻把梦里的招式练上两遍,果然我全部记得,他满意的笑了,就叫我回来,我不肯走,他说我没学会他的个性,就不是他的徒弟,硬要赶我回来,不容分说,把我一抓,凌空而起,出了那个深谷之后,人就不见了……”
  “啊呀!”文亮惊叫了起来问道:“你怎么识路回来呢?”
  信儿笑道:“我在那谷口静静地打坐,想着师父有什么个性?想了很久,才想到他有一个不让人的嘴巴,和爱开玩笑,正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王师父远远地走来,我忙喊她一声:‘师母’却被她重重地打了一掌……”
  罗凤英噗哧一笑道:“该打!”
  “倒不是白打!她这一掌打后,我自己感到浊气下降,一连放了几个响屁,霎时身体也轻飘飘地,要想拜谢,她人已经走了,这时,却听到师父在我的耳边说:‘从现在起,你算是我的徒弟了,回去吧!’我周围寻找,却不见人影,此时,天已大亮,我认清了这里的方向,就赶着回来。”信儿笑嘻嘻地说。
  文亮笑道:“信儿!你的缘份不小,自己再苦练几年,必定能够报仇了。你要好好地仗义行侠,报答师父的恩情罢!”
  秦平惊奇地问:“文大哥!你可知道志敏用的是什么方法教人?这种在梦里受教的事,从来没有听说过。”
  文亮正容答道:“于小侠这种方法是天竺瑜迦教里‘心灵交感’,可以把教者的意念,灌输进受教者的心灵,把数十年的时间,缩为一瞬;把数万里的空间,缩为一粟,所以受教者虽然是在短短的时间,也可以得到长时间学习的功夫,信儿虽然是做了一梦,而这个梦里的时间是三年,那么就等于他随师父三年了。”
  罗凤英听完接着道:“师伯说的全对。听说志敏还会一套‘瑜迦剑法’,可以把宝剑离手搏刺。”
  各人听了,更加惊讶,赞叹不已。
  各人到达擂台的地点,已是日近晌午,因为是最后一天决战,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山人海,可是,文亮一行人却不愁没有地方坐,一直迳走到西棚。这时,双方的人都还没有到来,棚里仅有几个打杂的壮汉,他们已经认出文亮等人是昨天到过庄上的人,连忙招呼坐下,倒茶倒水。不久,双方都也来到,卫千里一眼看到文亮各人坐在棚里,急忙趋前几步,文亮也率领各人起立相迎,寒暄之后,戴文玉急忙问飞云燕的消息。
  卫千里望了她一眼,才含笑道:“飞云燕已经能够走动了,他还托老朽问候戴女侠哩!”
  戴文玉闻言芳心大慰,嘴里客气几句,忽又问道:“昨夜贵庄上发现奇事吗?”
  卫千里一愕道:“女侠怎知道?”
  罗凤英笑道:“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贵庄打扰了?”
  卫千里又望了她一眼,才笑道:“没见到什么少年来庄上,只是在各位走后不久,从外面飘进来一张短笺,要庄上注意防敌偷袭……”
  这时,居中那高台上一声大喝:“卫家庄的狗子快上来领死!”
  西棚各人忙往台上一望,原来那台的前面已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武威非常,双目凶光四射。坐在卫千里旁边的趸尾针万波平告诉各人道:“那人是瞿塘渔夫的大弟子铁钓竿史丹,手下倒有几招毒招……”
  话没说完,各人身后忽然起了一个小小旋风,一条小黑影已越过头顶,扑上高台,罗凤英“呀!”一声叫了起来,文亮更是大惊失色。
  各人定睛一看,原来上台的小黑影,正是文亮的惟一孙儿文信,同时都感到意外,尤其是文亮的心情,更是沉重。但是,台上那铁钓竿史丹惊讶的程度,更不亚于西棚各人,原来他正在台前发威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小黑影当胸扑到,史丹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那小黑影已抢上高台,停了身法。
  这时,铁钓竿史丹才发觉,一个周身穿着黑衣裤,年约十一二岁的蓬头童,笑嘻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史丹枉自练了三十年的功夫,却看不出人家用的是什么身法,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文信儿见史丹怔怔地发獃,笑骂道:“大个子!你犯了什么离魂症!”
  史丹这时才如梦初醒,喝道:“你家大人不来,却要你来送死!”
  文信儿嘻嘻道:“不见得理!一定是你先死!”
  史丹大怒喝道:“你找死!”
  右掌往前一探,“金龙现爪”向文信儿头上抓到。信儿的小身子滴溜溜一转,却转到史丹的身后,小拳头“咚!”一声,捶在史丹背上,台下的观众雷轰似的喝起采来。
  史丹的武技虽然不算太高,但也是长江上游的一霸,因为过于轻敌,头一招就被文信儿打个正着,自然气往上冲,大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反扑了过去,双拳由外向内合击,“钟鼓齐鸣”又朝着信儿的太阳穴打来。文信儿看着史丹那对斗大的拳头将要打到的时候,猛然把头往后一仰,史丹的拳头来势太猛,不及收回,“澎!”一声,左右两拳同时越过了信儿的门面,对打起来。本来信儿这时如果起一招“无影飞脚”,很容易就制对方死命,可是,他并不那样做,反而抽身后退一步,嘻嘻笑道:“大个子!打痛了么?”
  惹得观众一阵大笑。
  罗凤英皱一皱眉道:“才是半个夜晚,居然就变成了志敏的影子!”
  戴文玉也道:“真是哩!前几天在大巴山还要给藏在山洞里,而且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那知被志敏教了半夜,就教出这高的武艺,同时还会作耍人。”
  秦浣霞笑道:“在大巴山的晚上,我问他的武艺,知道比不上我,可是现在变成我望尘莫及了!”
  西棚里各人不明就里,都交声赞誉文亮教得高明,信儿那么小的年纪,居然就练到了上乘的轻功。文亮脸孔红红地谦道:“信儿虽随老朽学过几年,但老朽这点能耐也不过如此,那能教出什么好的轻功?”
  趸尾针万波平笑道:“文大侠过于谦虚了,谁不知道你的轻功水功是黄盖湖的二绝?”
  文亮苦笑道:“万兄太过于捧我了,老朽这点能耐算得什么?说起来也许你不相信,事实上我这个小孙儿另有他的师父。”
  卫千里忙问道:“他的师父是谁?”
  秦平笑道:“就是罗姑娘问你的那个少年啊!”
  卫千里“哦——声。又望了罗凤英一眼。罗凤英这时精神都贯注在台上,也不理会。秦平知道卫千里和西棚各人都有点误解,心里暗笑,也不再加以解释。
  但是,罗凤英在这时候,却“呀!”一声叫起来,接着滴姑着:“小鬼头好大胆!”
  文亮更是睁着铜铃似的眼睛,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棚外移去。
  因为那史丹连连失招之后,竟不顾道义,也不怕惹人耻笑,霍地拔出明晃晃的宝剑来,喝道:“小鬼快取兵器,免得说我史丹欺你!”
  信儿嘻嘻笑道:“对付你这个大萝卜头,那用得着兵器?快点过来待小爷收拾你!”
  史丹气得满脸通红,杀机透顶,大喝道:“现在我有兵器,你没兵刃,就先让你三招吧!省得说我欺你!”
  信儿还是嘻嘻地笑道:“慢说三招,就是一招你也受不了,还是你先进招罢,省得说我欺你大萝萄。”
  史丹也是一个成名人物,那吃得下这一口气,横竖受辱已够了,一不做二不休,惟有寄望在这只宝剑上能找回多少面子,大喝一声“看招!”白光一闪,“长亭送别”斜着剑锋直削信儿的腰肢。
  信儿年纪既小,又缺乏对敌经验,忽然遇上这种怪招,也吃了一惊,幸亏他学会旋风舞絮的身法,举止飘忽,对方不易捉摸,这时,看到对方的宝剑,倏然一转身躯,已绕到史丹的后面,喝声“打!”右手一扬,却是虚招。
  史丹眼看自己的剑尖快刺上对方,忽然眼前一花,对方已失了踪影,就知道不好,这时听到“打”声自起背面,急忙跳前一步。宝剑往后一撇“回光反照”身形跟着一转,原来那“回光反照”的剑势“就变成了“秋风扫叶”,剑光如环,护住了自己的中盘。
  信儿看到史丹这种剑式,知道他有点心怯,更加嘻笑道:“你专顾中盘有屁用,看小节拧下你的头来!”
  身形一拔,喝声“照打!”趁势扑往史丹的头上。
  史丹因为先就听到信儿调拧下他的头。已暗暗准备着,现在看到他真个身形纵起,扑向自己头上,心里大喜,大喝一声,剑锋往上一撩“举火撩天”,以为对方非死即伤。文亮更是“哎呀!”一声,急得几乎栽倒,就是连到戴文玉也以为信儿难逃一剑之危。
  那知信儿原是存心戏耍史丹,使他当众丢更大的脸,所以,他这一扑并不是向史丹的头上进招,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饿虎扑食”,而事实上是“玉燕归巢”,势急如箭;当史丹的剑锋往上一撩的时候,信儿的整个身子已越过了史丹的头上,从史丹的背上滑了下来,两手刚刚到达台上,立刻双脚往后一踢,“黔驴戏虎”正正踢在史丹的屁股上,“蓬!”一声,把史丹踢个踉跄几步,惹得台下轰然大笑,观众的叫好声,竟掩没了台上的紧张场面。
  秦浣霞更笑得弯腰喘气,罗凤英边笑边说:“他的功力还不见怎么样,但是招式刁钻,就和他那师父一样,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了!”
  文亮本来提心吊胆地恐怕信儿失招,经过了这阵子之后,知道信儿已经大非昔比,大大地放心,也就退回棚里坐下。
  台上的史丹受了一踢之后,知道这小孩子确不易与,也就剑招一变,施展起苦练三十多年的“万花剑法”,一团白光护着自身,一味只守不攻,想以逸待劳,消耗对方的体力,果然,这一个计划颇为收效,信儿一连攻了几次,都无法攻进,身法也渐渐缓慢下来,而文亮的心情又渐渐地紧张起来,惟有罗凤英看出信儿绝不会落败。
  五十招之后,信儿的身法更是迟滞。史丹的心中大喜。暗道:“看你这小鬼还凶得起来不?我不出百招,就要你送命!”
  可是,信儿却胸有成竹,并不理会,一面施展他那旋风式的轻功,绕在剑光的外面,嘴里却不断地嘲笑道:“大萝卜!你可是跟师娘学的功夫?为什么半招都不中用?”
  这话一出,史丹的心里可真有点着急了,因为他那“万花剑法”只有八十一招,现在已经用出大半,还是仅能够保卫自己,为了要拖延时间,只好把剑式缓缓地施展,那知道这么一来,居然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子,上了文信儿的大当。
  文信儿一见对方的招式缓了下来,立刻双脚一蹬,身直如箭,抢入了对方的洪门。史丹想不到对方的身法那样奇快,而且居然凭着双手,抢进自己的洪门,一时大意,收招回救已经来不及,只得往后一退。右手剑横着往前一推,“拦江截斗”挡上一着,再行打算。那知信儿的旋风舞,飘忽到不可捉摸,倏地一个转身,又已绕出外门,左掌朝着史丹的面门一照,忽又收回。史丹看见信儿的右掌朝着面门打来,本能地把剑一起,却没有防备信儿左手一伸,正点中他的“曲池穴”,史丹感到右臂一麻,“噹榔!”一声,一只长剑已经落在台上。这时史丹亡魂直冒,急忙往左一跳,逃到台下,向着东棚一拱手,说句:“兄弟丢脸回去,他日有缘再见了!”
  说毕,头也不回,走出场外。
  文信儿捡起史丹跌在台上那只长剑,正待要走,忽然东棚里喝声“且慢”,又跃出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到了台上。
  西棚各人一儿那老头子上台,就是一怔,文亮急忙唤道:“信儿下来!”
  本来信儿已经赢了一场,下台换人上去,在武林的规矩上是可以的,尤其是他的年纪小,对方更不应该采取车轮战。
  罗凤英看到西棚各人紧张的样子,和文亮师伯惊叫的声音,虽然她不认识那老头子,也知道那老头子绝非易与,急忙轻身一纵,飞跳到中央擂台上,叫道:“信儿!你打胜一场了,就下去罢!”
  文信儿那肯答应,反而嘻嘻笑道:“姑姑让这一场给我罢!等我打乏了,你再来好吗?”
  这时,那老头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沉声大喝道:“到底你们两个是谁上来领死?”
  罗凤英还没有答话,就被文信儿抢着说:“糟老头别吹破了,待小节教训你!”
  冲过罗凤英的面前就是一掌朝着那老头子面门打去。
  那老头子的功夫确是不弱,见信儿的手掌打来,肩膀微微一幌,人已离开三尺,喝道:“谁教出你这野杂种,连规矩都不懂!”
  信儿唯恐别人抢了他的生意似的,急忙接着道:“糟老头,要打就来,不打就滚!”
  他那知道面前这个老头子却是三湘七泽草湖英雄中,坐稳第二把交椅的震天雷徐严谷。
  提起徐严谷这个名声,在湖广四川这一路上,不论是侠义道,绿林道,无不让他三分,岂肯受黄毛孺子的戏弄?
  果然,震天雷徐严谷听到信儿无情的嘲笑之后,眉藏杀气,面罩寒霜,反而仰天大笑道:“我震天雷徐严谷也遇上了对手了,不过这个对手却是个无知的孩子,他的长辈是谁?请出来答话!”
  震天雷这几句话,是用内功的真气从丹田里迫出来的,在场观众不论远近,都听得异常清晰,罗凤英和文信儿从他那宏亮的音调里,也知道这人有精湛的内功,实在不可轻视,都不禁微微一怔。
  可是,信儿小时就受爷爷几年的熏陶,再加上梦里三年的名师指点,所谓初生犊儿不畏虎,管他是震天雷震地雷,还不是按照敌人来办理,当时又朗笑一声道:“凭你也配问我?我也不管你是震天雷,轰地炮,尽在说那么多废话怎的?”
  信儿这话一出,东西两棚的人物,连带观众,都不由得一震,个个暗叫:“这小鬼好大胆!”
  文亮心里一急,飞身出去喝道:“信儿不得无礼!”
  震天雷徐严谷看到文亮出面,双眉往上一竖,冷冷道:“哦——我当是谁教出来的小辈,原来是黄盖三杰大阿哥的传人,怪不得有这么骄横,可是,黄盖三杰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放屁!你敢轻视我爷爷!”
  信儿两肩一幌,人随声至,一扬右掌,五指如钩,一招“寒鹤寻鱼”拍向震天雷的左颊。
  震天雷一看文信儿居然使出“鹰爪力”的家数,到底他的功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年纪小小,一出手就是毒招,也不敢轻视,急忙左手一翻“金丝缠腕”,企图倒扣信儿的寸关尺。
  信儿的功力虽不如人,但是小身躯却像风车一样,看到对方并不回避,反而要抓自己的腕臂,立刻趁势“曲脉三折”右掌往后一收:“合浦还珠”肘向前击,冲向对力的掌心,同时身子一侧,左掌“闭门谢客”,掌沿切向对方的脖子。
  震天雷想不到这小孩子竟会用出这种怪招,当下如果不收招退避,则左掌必然被他撞中,虽然不见得就会被打折,可是也要丢个大脸,搞得不好要是被他切上脖子,更无异牺牲了江湖上的生命。所以,迫得又往后一跳,避过来招。
  信儿见到自己已抢到主动,更不怠慢,双掌就像蝴蝶似地上下翻飞,忽而“轻舟搏浪”,忽而“西子浣纱”,忽而“范蠡游湖”,忽而“葵花向日”,虽然震天雷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可是,看到信儿所使用的招式,忽然是三寸门,忽而是八卦门,忽然又转入五行门,不论是少林、武当、崆峒、昆仑,样样都有;明明看到他右掌是实招,立刻加以化开、那知自己的招式刚刚发出,对方的招式已经化为虚招,接着下一个招式,又冲向自己身上另一个部位。
  震天雷一个大意,竟吃信儿在他的背上连拍了两掌,虽然因为自己的功力深厚,没有伤到内脏,可是以一个成名的人物,连打一个小孩子就打不过,那不羞得老脸发红,无奈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身手确也太快,招式确也太怪,由得震天雷小心应战,发出十足的功力,也不过是扯得一个平手。
  信儿也觉得震天雷这个老头子,确是与众不同,连捱了自己两掌,不但招式不乱,而且功力似乎又增强得多,所以也就小心翼翼,沉着应付,打成惊心动魄,东西两棚诸位英雄都暗暗惊服。
  三四百招过去了,棚里各人还没有看出胜负,可是,信儿却嘻嘻笑道:“糟老头,你要败了,快拿兵器!”
  震天雷徐严谷闻言,心头上微微一震,大喝道:“就凭我双掌毁你——”话音未断,信儿吃吃一笑,身形一起竟扑了过来,右手一伸“双龙抢珠”指向震天雷的双目,右掌反推向上“猴子偷桃”暗藏着“金刚掌法”冲击震天雷的小腹。震天雷看到信儿来势汹汹,知道必有所恃而动,急性坐定马步,身形一侧,左掌“天王托塔”,右掌“武松擒虎”,先把来势化开,然后续用“狮子抛球”将信儿击退回去。
  本来震天雷采用这种招式应战,是绝对正确,台下各人无不以为信儿是劳而无功,尤其是文亮更担心信儿身体悬空,万一被人家运用劈空掌力反击过来,岂不被打落台下?那知信儿老早就看出对方的弱点,所以掌似屏风,拳如骤雨,打得对方无暇运用劈空掌力,这时看到对方居然应招,小身子凌空一挺“懒虎伸腰”轻轻一扭,已闪往震天宙的身后。
  震天雷左右两手同时出招,突然眼前人影一幌,信儿已落往身后,自己就知道上当,急忙身形一挫,沉肘托掌,左腿猛然一扫,把整个身躯凭藉腿力转往后面;这一招“金龙绕柱”虽然用得不差,但是信儿更为贼滑,他那小身子一到震天雷的后面,立刻一跺脚,凌空跃起一丈多高,此时,震天雷只顾到前后左右,上面完全空着,等到发觉信儿不在身后的时候,“汰!”一声断喝,信儿已经当头落下,左掌一招“苍鹰喙食”夺去震天雷的头巾,那斑白的头发散披了下来,右拳就势一抓,把震天雷的头发抓紧,趁着身躯落下的时候,双脚又往震天雷的膝弯一点,右手往后一捽,就把震天雷摔倒在台上。
  信儿这几招不过是瞬间的事,震天雷一倒,台下的观众和西棚的英雄,都震天价地叫起好来,把东棚的群贼气得脸色大变,就在这个乱鬨鬨的时候,忽然东棚里飞出一片淡淡的轻烟,飞往正中的擂台,信儿不知就里,微微一怔,看看就要被那股轻烟罩上。
  可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台下却吹上一股劲风,把那轻烟吹上了棚顶,同时,西棚里也一声娇喝:“信儿快退!”
  人随声至,台上又多站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郎,东棚各人一见这人现身,都窃窃私议起来。
  那女郎一上台,立刻喝了信兄回去,一双凤目往台下一扫,怒容满面,朝着东棚喝道:“那一位是施放‘瘴烟’暗算的朋友,有胆的就出来过两招!”
  这时,东棚那边一位三十五六岁的汉子出得棚来,轻轻一纵,就飞身上台。戴文玉看来人头戴英雄巾,身披大氅,背上斜插一只长剑,生得眉长入鬓,秀目含春,美貌之中,眼角眉梢都隐含荡意。
  这个汉子上台之后,立刻向着戴文玉拱一拱手道:“女侠何人?为什么也要来淌这淌浑水?”
  戴文玉一听那人的口音很熟,想了一想,知是头一天晚上在客栈外面被不知名前辈骂跑的那位狡贼,料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冷冷地说:“你还要问我么?本来我并不上来淌这浑水,可是,就恨你们这些施暗算的狡贼,有胆的就报上名来,让本姑娘打发你回去!”
  那汉子吃这几句话一激,也就怒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芙蓉女侠不成?既然你要找死,就等我采花蜂送你回去,要不然就陪老子玩玩也好!”
  说完立刻取下宝剑,沉着气,注视着戴文玉。
  戴文玉听到来人自称为“采花蜂”,也就知道是荆山孟良臣老侠的徒弟,想不到却在这里遇上,当下冷笑道:“原来你就是背师叛道的温嘉烈,好!好!让我来替孟老英雄清理门户!”
  立刻也拔出宝剑,喝道:“淫贼!进招罢!”
  采花蜂孟嘉烈见戴文玉居然知道他的师承,也暗地一惊,答声“好!”身躯猛然一转,剑走轻灵,一招“游龙戏凤”当胸点来。
  戴文玉见他一出招就是轻薄,心里大怒,但是对方招式轻巧,倒也不敢大意,立刻横移玉步,避开正面,玉腕一翻,掌中剑就如游龙般刺了过去。
  孟嘉烈想不到戴文玉的剑招恁般精熟,急忙把宝剑往怀里一吞,接着一沉腕,剑尖反向上挑,身躯同时一转,“天魔舞杵”竟图一招就把戴文玉的宝剑击落。那知戴文玉也恐怕自己的腕力不济,如果自己的剑给他碰上,弄得好落个两败,弄不好是自己的宝剑被击落,犯不着和他拚硬,所以宝剑往怀里一带,接着再往前一吐,直指孟嘉烈的后心,喝声:“着!”
  掌中剑已像闪电般发出。
  孟嘉烈一招“天魔舞杵”没有碰上对方的兵刃,已知危险,这时忽听身后一声断喝,急忙往前一纵,却料不到戴文玉身随剑走,已扑到他的背后,又喝道:“着!”孟嘉烈这时真个吓得惊魂出窍,连到应招的机会都没有,凌空一个翻身,飞落台下,惹起观众一阵鬨笑。
  戴文玉见采花蜂已逃下台去,自己不便追着下去,立刻收回宝剑,站在台口盈盈一笑道:“想不到好一个成名的人物,原来只会脚下抹油……”
  话声未毕,一股淡淡的轻烟,随着一股烈风飞上台来。
  戴文玉双肩一沉,正待运用劈空掌力,把这股“瘴烟”倒撞回去,这时,侧面一声娇叱,一股烈风把那“瘴烟”吹向空中,接着东棚里“哎呀!”一声,一位五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老年人,倒在地上,东棚的群凶也一阵鸟乱。
  戴文玉微微一愕之间,东棚里又哈哈一声长笑,一条人影抢上台来,戴文玉一听那笑声,就知那人的内功精湛,这时见到人影扑到,急忙往侧方一退,眼前一花,来人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台上,身法之快,是前所未见。
  戴文玉定睛一看,来的这个人年纪约有六七十岁,高约七八尺,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唯有双目露出两股凶恶的光芒,碧篮篮地令人可怕。戴文玉连忙拱一拱手道:“这位前辈何人,为何助纣为虐?”
  那瘦老人双眼一翻,仰天大笑一阵,才又阴恻恻地望了戴文玉一眼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找那施暗算的人上来说话!”
  戴文玉听了,不由得气往上冲,秀眉往上一扬,星目含嗔喝道:“我尊你一句前辈,不过是见你那么老的年纪,好意叫你退去罢了,难道还怕你不成?既然不肯通姓名,就请进招罢!”
  那瘦老人又杰杰一笑,才又冷冷地说:“你这娃儿真不知道厉害,要知道我赤发灵官说一是一,二是二,从来就不准违拗的,不过,姑念你无知,就此准你退去,饶你活命!”
  戴文玉听到瘦老人说出名头,不禁就是一怔,暗喊句惭愧,仔细地往老人的头上一看,果然见判官帽下面的鬓脚,隐约透出赤光,自己在江湖上行道,也曾经听说过此老的名头,却不知道在这时候遇上,但是,自己也不便示弱,就在这一沉吟之间,赤发灵官又冷冷道:“怎么样?还不快点退下去,难道要找死?”
  这时,戴文玉再也忍不住了,也就拱一拱手,冷笑道:“既然老前辈一定要淌这浑水,那么晚辈也只有领教几招!”
  此话一出,赤发灵官登时须目俱张,沉声喝道:“算你有胆!进招罢!”
  戴文玉陪笑道:“既是这样,就请老前辈亮出兵刃,好待晚辈进招!”
  赤发灵官更加大怒道:“老夫三十年来,不用兵刃,就凭这双肉掌打发你!”
  戴文玉还是陪笑道:“既然老前辈不用兵刃,晚辈也只好收起兵刃了!”
  果然一挽剑花,“噹!”一声,把剑纳回鞘里;这一下反而把东西两棚的成名人物吓了一跳。文亮和秦平都相对地看了一眼道:“这孩子好大胆!”
  文亮更轻轻地推着罗凤英道:“这个赤发老贼辣手得很哩!你去照顾照顾,必要时助你师姐一臂!”
  罗凤英微笑着,点一点头,缓步离开西棚,原来这赤发灵官的功力确非常人可比,尤其他练的完全是阴柔掌劲,和劈空掌劲是殊途而同归,劈空掌打出是一路的劲风,而阴柔掌击出只是一团的柔气,要到达跟前,才能够发觉,因此,也使对方最不容易躲开。
  自从赤发灵官练成这套掌法之后,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不知被他毁去多少,可是,作恶多端,必然身毙。正当他练阴柔掌到达极顶的时候,不知在何处一个墓窟里得来半部道书,又说明练阴柔掌之后必须练僵尸功,否则必然丧生在自己掌力反弹之下。
  赤发灵官当然将信将疑,立刻找到一株大树来试验自己的掌力,那知掌力发出之后,那棵树仍然纹风不动,而自己的身上却起了反应,幸亏他有很好的轻功,一个“筋斗翻云”倒纵了回来,可是下半截已经受了重伤,调养一年多,仍然不能复原,阴柔掌也未能到达造极的阶段,僵尸功也只能练个两三成,于是,懊悔不迭。尤其奇怪的是:他那阴柔掌劲发出石也为穿,可是朝着树上打击,却不伤毫末,屡试不爽,这才悟出道理来,原来阴柔掌是纯柔之力,所以能够制刚,但遇上柳树,却是至柔之物,而阴柔掌反为所制。
  这时懊悔已迟,仔细想了又想,反而疑心到有仇敌故意遗书害他,因此藏慝多年,苦练白骨掌的绝技,杂入阴劲,到了最近才来到酆都,却被松林老怪网罗了进丢,戴文玉虽久闻其名,但那知他真个厉害?
  赤发灵官一见戴文玉收起宝剑,气得他老脸都红了起来,喝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戴文玉微笑道:“老前辈!看招!”
  双掌往外一分,然后往里一合,掌心微微朝前面一推,一股劲风,已扑往赤发灵官的胸口。
  赤发灵官原已知道戴文玉剑法精奇,只须两招就把采花蜂迫落了擂台,后来苗疆毒瘴的门人曹岳风发出一把“瘴烟”,却被旁边一女子的劈空掌力震散,连带曹岳风也被人家不知用什么东西打瞎双目,自己才出来叫阵,却不知道戴文玉头一招就用起劈空掌力,但是,仍以为这一女子能有多少内劲,于是,袍袖一扬,也用出三四成掌劲,推往前,双方掌风一触,只听到“绷!”一声过处,台板阁阁作响,三丈多高的席棚,也被这一阵风刮得沙沙作响,这时,双方都惊觉到对方厉害,不敢轻视。
  赤发灵官一时大意,接了戴文玉这一掌,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也觉到真气受了震荡,这时更不容戴文玉进招,双掌一错,就势往前一推,发出一股柔劲。
  戴文玉见赤发灵官双掌推出,分明是用内功进招,可是却没有感到什么拳风,知道对方用的是柔劲,急忙娇躯一挺,平地拔起五六尺,然后双脚往上一跷,倒扑了下来,两臂往外一扬,再往里一圈,“寒塘鹤渡”挟着强烈无比的掌风,罩到赤发灵官的头上。
  赤发灵官见到自己的掌劲发出,对方已跃开原地,急忙纵身往后,蓄势以待,这时忽见劲风起自头上,知道对方用的鹤形掌,凌空击下,方圆两丈之内都已被掌风笼罩,万难逃避,只得一沉身躯,双掌往上一翻,用足了功力反托向上,这时,忽听到“照呀!”一声,接着“蓬!蓬!”两声巨响,各人眼睛一花,戴文玉已经像断线风筝,轻悠悠地飘出台外四五丈远,可是赤发灵官却瘫在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台侧一声娇喝,飞过一条身影,直冲往戴文玉那边,一伸手,把戴文玉抱在怀里,接连两纵,进入了西棚,急忙从身上取出几粒丹药,纳入戴文玉的口中,顺便度一口气,把那灵药灌进戴文玉的肚里,然后把戴文玉平放在一张长椅上,拿了斗蓬给她盖好,才望着文亮笑道:“好险!”
  文亮笑了一笑道:“你这一手做得很好,可是,恐怕那些贼人会胡赖哩!”
  秦平忙问道:“罗姑娘!是你做的手脚?为什么我都看不出来?”
  西棚各人都同时注视着罗凤英等着她答覆。
  罗凤英摇一摇头道笑道:“我只是叫了一声吧!”
  秦浣霞笑了起来道:“姐姐!你的嘴可是有毒?”
  罗凤英怔一怔道:“你这话怎么讲?”
  “如果不是嘴里有毒,为什么叫了一声,那赤发灵官就被你叫死了?”
  罗凤英瞋了她一眼,才笑道:“你这个笨虫,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秦浣霞被罗凤英说得粉脸通红,低下头去,罗凤英见了又怜恤地说:“你这个人哪!”
  秦浣霞抬头一望。罗凤英又笑道:“你听到我刚才喊一声是什么?”
  秦浣霞想了一想道:“是不是照呀?”
  罗凤英点一点头道:“你听的对了,可是你能猜到赤发灵官听到的是什么?”
  秦浣霞顺口说:“还不是听到‘照呀!’”罗凤英笑着摇头道:“你错了,赤发老怪必然听到一声‘照打’!”
  秦浣霞奇道:“这是为什么?”
  罗凤笑道:“譬如两个人在面对面相打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喊声‘照’,你说他这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秦浣霞道:“当然恐防暗算呀!”
  “所以他就会把‘呀’字听成了‘打’字!”
  罗凤英这话一出,西棚各人除文亮早就雪亮,秦平也已经明白之外,自卫千里以下,全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卫千里望了东棚一眼,回头笑道:“赤发老怪料想难活了,但戴女侠也已受伤,我们还是得不偿失……”
  罗凤英接口道:“卫庄主放心,我师姐决不妨事,而赤发老怪断难活命,因为他是被我师姐的掌力直接击中的呢!”
  东棚那边经了这一阵混乱之后,忽地又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一停,居中那台上已站了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罗凤英定睛一看,认得是昨天戴文玉指给她看的那个白额巴蛇万世仇,正待飞身出场,却是信儿跑过来笑道:“罗姑姑,你要招呼戴姑姑,这场让给我吧!”
  也不待罗凤英答话,两臂一扬,旋风陡起,拥着小身子又飞上台去。
  万世仇见旋风飒飒,一个蓬头童已到了台上,认得又是打伤震天雷的那个小孩子,立刻大喝一声:“小鬼嫌命长了,又来找死么?”
  信儿笑嘻嘻道:“小爷和你有万世仇,却要抓条蛇儿耍耍。”
  万世仇见信儿把他的名号拆开来取笑,须眉一展,右手往腰里一探,抽出一条长约四尺的奇形短鞭来,漫看他这条鞭长仅四尺,却是两头都带有三寸多长的暗舌,而且一端藏有毒汁,一端藏有毒针,如果功力不敌人家的时候,就一手执定中段,一按暗钮,毒汁就射向对方的头面,毒针就射向对方的身上。万世仇几十年也就仗这一条“毒龙鞭”而成名,差不多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都知道他这条鞭的歹毒。
  文亮在西棚里一看万世仇亮出兵刃,也知道厉害,急忙喝道:“信儿小心,鞭上有毒!”
  信儿先应了一句:“知道了!”
  又对着万世仇嘻嘻笑道:“听说你这鞭上还会放毒,就先放出来吧,省得过一会来不及了!”
  说完也不进招,就站在万世仇的面前,昂着小脑袋,打量着万世仇,一脸蔑视的表情。
  万世仇被信儿惹得他心头火起,也不顾什么道义不道义,大喝一声,手中鞭“迅雷轰顶”当头打下。
  信儿在起先已连胜了两人,那把这条白额巴蛇放在心上,等到鞭梢将到头上,小身子立刻往下一坐,抢入万世仇的洪门,就要进招。那知万世仇的“青龙鞭法”确是非凡,而且因为鞭身很短,使用起来更是灵活,他一见信儿欺身一招,心里暗叫:“你找死!”
  右手一抖,鞭梢倒卷了回来。“澜江撒网”拦在信儿的前面。如果信儿不是收招的快,那么,双手都要被他打断。
  信儿吃了这一下子小亏,再也不敢轻视,立刻施展起“旋风舞絮”的身法,绕着白额巴蛇乱转。说到这种“旋风舞絮”的身法,确是不同凡响,施展起来只见尘沙滚滚夹着一条小身影在转,而这条小身影也变成了一堵矮墙把白领巴蛇围在中心,本来和“鹄鶿夺蝮”是同源的身法,因为信儿是在梦中学艺,所以没有练成劈空掌力,以致不能尽量发出它的功力,由他这样也把这条老巴蛇围困起来,一时也冲不出去。
  白额巴蛇虽然不懂得信儿用的是什么功夫,但是当信儿空手夺下史丹的长剑,摔倒震天雷徐严谷的时候,已经赏识了这种身法,这时,看到信儿又施展起这种身法,倒也识得厉害,立刻鞭梢一转,握紧了中段,两端就像两个毒蛇头,伸伸缩缩,尽朝着信儿的身影,迫得信儿进不了招。渐渐,信儿的身法越来越快,白领已蛇的鞭法也越来越紧,两棚的英雄和台下的观众,除了少数的几名高手之外,都只看到两团影子在台上打转,分不是谁是信儿,谁是巴蛇。
  文亮和秦平看得紧张起来,都走出西棚到了台前,东棚里的黑玄坛宋东明、翻江犀宋一波也都走出棚外,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就要变作群殴的时候,文亮似乎听到身旁有一个苍老的口音道:“那小孩不致落败,你紧张什么?”
  声音清晰异常,可是,回头一看,那有什么老人,其馀的观众个个都凝神望着台上,文亮知是高人指点,心里也稍觉安慰,转眼之间,台上又是百几十招过去了,双方仍然是无法进招,直打得惊魂落魄,台前的观众不用说也是个个盼望信儿得胜。
  忽然看到外围的圈子骤然一紧,一个灰白的影子被抛落台下,文亮和秦平紧张过度竟“哎呀!”喊出声来,但是,却听到台上“吃吃!”在嘻笑。
  文亮急忙定睛一看,原来是信儿满头大汗,仍然屹立在台上,手里还拿着白额巴蛇的毒龙鞭,这时,观众已经一阵欢呼,但是文亮却喜得一声也响不出来,反而是流下几滴惶然的清泪。
  就在这个时候,东棚一声大喝,飞上一个像铁塔般的老人,刚一到台上,立刻运剑如风,往信儿当头就劈,信儿连忙一闪身躯,避过一招,正待发话,秦平已经怒不及待,双脚微微一顿,飞身上台,一挺手中剑拦在信儿的前面,朝着宋东明喝道:“你们以老欺少还不够,又想用车轮战么?”
  朱东明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横来架梁?”
  秦平冷冷地笑道:“你瞎了眼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得你是在玄武庙守门的那只畜生!”
  这话说完,台前又是一阵鬨笑。
  宋东明那能再听下去,左臂往后一分,右肩一侧,剑走偏锋,拦腰削到。秦平看见敌招已发,立刻一沉右腕,剑尖斜斜往上,“拨雾看天”化开了来势,同时剑锋顺着对方的剑身往前一削。
  宋东明见对方用此奇门险招,知道如果不急把宝剑收回,势必被削断手腕,可是,此时自己的剑已被人家黏紧,要想收回已是不易,只得双脚往前一挺,使一个“金鲤穿波”的身法,全身抽退。
  秦平没有防到他会来这样一着,身躯被迫得往前一顿,幌了两幌,几乎失招,心里暗骂一句:“狡贼!”
  宋东明看到秦平身形幌了一幌,急忙稳下自己的身形,上体往前一探,右手剑“乳燕寻巢”直点秦平丹田。秦平这时身形未定,一见寒霜耀目,敌剑已到,只好把手中剑往台板上一点,使出一个“倒卷珠帘”的身法,把身形翻上空中,轻轻巧巧地落到宋东明的身后,趁势一提宝剑,“抽刀断水”反由下向上划切宋东明的前胸。
  这一招乃是秦平的救命绝招之一,不用则已,一用了出来,对方非死必伤,尤其是这时的黑玄坛宋东明距离又近,更是万无幸理,可是,就在秦平快要得手的瞬间,东棚里飞出两枝“流云梭”,不偏不倚正射在秦平的剑身,“噹!噹!”两声,秦平的宝剑竟被击偏了一尺多,震得手腕发麻,几乎连剑也拿不稳。
  宋东明检回了性命,更不打话,“回风扫叶”一剑又朝着身后撇出,秦平的身形刚刚落回台上,尚未站稳,只得一点脚尖,退后丈馀躲过这一招。
  这时,激怒了台前观战的文亮,大喝一声,飞身上台,朝着东棚喝道:“朋友!有胆就出台来罢,躲在里面暗算人家,是什么好汉?”
  话声未毕,东棚里一声长啸,夹着一条身形飞到,同时一阵劲风,竟把秦平、文亮,双双推落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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