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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喜获良师 老尼谈隐士 轻趋绝地 小侠戏群凶


  上文说到王仲甫、王大伯、丁世成等,和夜袭向涛村的群贼搏斗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双方都以为自己这方面来了能手,精神大振,便各自奋勇攻迫对方,这时,啸声越来越近,王仲甫各人脸色上,更是显得兴奋,但是贼众的脸上却泛起惊疑不乏的表情。
  虽然那啸声给王仲甫,王大伯,丁世成等人带来了坚定沉着与勇气,可是双方的实力确是相差太远;王仲甫是以寡敌众,丁世成和王大伯是以弱敌强,所以三五招之后,又恢复到原先的不利状态。这时王大伯看出贼人的刀法一分,以为是敌人分心失招,大喜过望,急一紧手中鞭,朝贼人身上打去。那知贼人移身换步,让过王大伯一鞭,趁机反手一刀,向王大伯的腰部横扫过来。王大伯急忙向后一倒,不料脚下一滑,竟真个跌倒瓦面上,贼人见了这个好机会,那肯放过?正欺身急进想斫下首级。在这千钧一发的险况中,头顶上一声断喝,闪电似的白光巳扑到贼人的面前,那贼人连来人的身形都未看清,只见一缕寒光分心刺到,“哟”一声未喊出口,就已尸横瓦面。
  加入战团的白影身法,确是快得出奇,白色的光团里喊声“爷,等我来!”人随声到,围攻王仲甫的四个贼人,看看自己人快要得手,心里正是大乐,那知从天上降下一条白影,只一招就把自己人杀死,这时又感到一股劲风,从身后袭到,那持双斧的陈明远本能地转过身躯,想用手上一对利斧来挡一下,那知陈明远身形虽快,人家比他更快,陈明远还没有转到正面,一缕寒光已从他的右胁刺了进去,而且穿过了左胁,双斧“噹”一声落在瓦面上。剩下那四个残贼,看到自己这方面的高手,不过是一招半式就被毁了性命,吓得亡魂直冒那敢还手,喊了一声“扯活”抛下睡在瓦面上的三个尸体不顾,立刻就纵出圈外,四面逃散。
  王仲甫对于今夜来袭的强盗,不顾道义,以多欺少,以强欺弱,早已一肚子的怒气,这时见他们想跑,那里肯轻轻放过?回头招呼王述先一声“追!”身形一起,一个“乳莺出谷”追了过去。
  但是王述先,王仲甫只得两人,而敌人却有四个,并且是分头逃跑,那容易悉数歼灭?
  王述先看到这种情形,反而一声大喊:“留下命来”!这一声就像晴天霹雳,那跑出四五丈外的敌人不禁一怔,就在这个一怔的时间,王述先已经扑到身后,横扫一剑,把那用双拐的敌人连人带拐扫成六段。
  王述先把使用双柺的敌人杀死之后,身法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横身一跳,截住另一个敌人的去路,喊道:“朋友!来过两招!”不容分说,一招“野祭孤魂”身随剑转,欺入贼人的洪门,那贼人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小孩子会用这种奇招,正待举剑相迎,已被述先一个“铁牛犁地”左腿一起,踢在胯下,不由得一跛倒下,王述先手起剑落斩成两段。
  这时王仲甫已经追上一个敌人,单鞭单剑在那边狠狠地搏斗,王述先看到爷爷以一对一,料定必能取胜,而另一个贼人已逃出二三十丈开外,却不能放他逃脱,一连两纵已经追上三四丈,大喝一声“小爷要让你逃出村外,就要从头学艺了……”身形一起就扑了过去,那知身形像箭般直射的时候,侧面一声“只怕未必”!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竟把王述先吹出一丈开外。
  王述先定下了身形,向左边一望,却见一个瘦长的老道,目露凶光站立在三丈外,原先那贼人在老道的旁边哭诉道:“你老人家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全都给这小狗毁了!……”“我就要叫他拿命出来就是了,你到那边帮郭师哥毁那老狗去……”其实这个老道人早就来到了向涛村外,却被一个不知名的隐形人戏弄个够,所以来得慢了,这一耽搁,却把白阳七恶几乎全葬在向涛村,现在被徒弟一阵诉苦,而自己有苦说不出,只好吩附几句,装装门面。
  那贼人听老道叫他去帮和王仲甫对招的贼人,应了一声立刻要走,王述先看在眼里,那容得他这样目中无人地骄横下去,喝了一声“没有那么容易”,右肩一耸,身体竟横移四五丈,截住敌人的去路,把那贼人吓丁一跳。老道看到这种上乘的身法,也不由得暗暗震惊,一耸身挡着王述先喝道:“你找死!”一记劈空掌,向王述先的胸前打来,好个王述先那等到他打着?双脚一蹬,身形拔起七八丈,那劈空掌的掌风从述先的脚下打过,只刮起几十张瓦片,声势倒也惊人。
  王述先躲过老道一掌之后,在空中哈哈大笑道:“贼老道!我包你这回没命!”一个“饿鹰搏免”身随剑走,扑到老道的面前,老道急忙又是一掌,打得王述先在空中连翻筋斗可是王述先身形一定,又扑了过来,老道连发了十几次劈空掌,仍然奈何述先不得,不禁大为焦燥,而且演这劈空掌最耗真力,时间一久难保不致落败,就是王述先也自感到贼道的掌力,没有初时的凌厉,所以不但不畏缩,反而越攻越近,一面还百般讥讽,千般侮辱,气得老道目口翕张,看看又过了十几招。那老道虽然功力深厚,占据莲花山上,横行无忌,而且在西南几省的绿林道唯我独尊,不过和他对招的人都是脚踏实地来比划的,那里见过这种在空中的打法?知道自己真力一懈,敌人就要乘虚而入,祗好运起苦练几十年的真气,双掌齐发,勉强支持,在这个紧要关头,王仲甫那边传来一声惨呼,王述先身形往后一退道声“等一会再要你的命”!一个“燕子纵云”飞身过去,忽然又扑身过来道:“牛鼻子!贼老道!这回你真个没命了”。那知贼道两手一扬,十几道碧丝绿的寒光,向王述先的身上袭来,王游先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正待舞剑去挡,忽听到侧方喝一声“要不得”,一股劲风把那些碧光全打歪了五六丈落到地上,“轰”一声,把地面炸成十几个窟窿,王述先不禁暗喊声“惭愧”!正待攻向前去,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年纪七八十岁的老尼姑现身在自己的面前,向贼道发话道:“你这个杂毛的牛鼻子,刚才在林里难道还不够受,又仗你那些鬼火来欺负人家的孩子,还不好好地滚,难道等待我拧下你的头来不成”?这时,那老道的凶焰尽佥,但仍不服输地喊道:“原来是你这贼尼两次坏我的好事,现在暂且让你逞强,水远山长,五年后再来要你狗命”!话刚一完,立刻携着站在身边的小贼喝声“走”,两条身影拔上树顶,王述先喝道“要走么!”身形一起,将待追去,那老尼把袍袖向上一拂,竟把王述先倒撞了回来,并且说:“孩子,让他去吧!”一脸慈祥的气氛,把个王述先怔在屋面上,不知所措。
  还是老尼打破这尴尬的场面,笑对述先道:“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这时王仲甫,王人伯,丁世成等都已过来,王述先指着王仲甫对老尼道:“这是我爷,我叫做王述先,师父?……我没有师父!”王仲甫先向老尼一揖道:“今夜多仗老师太解围,使这孩子不遭贼道毒手,此恩此德永不敢忘,尚望示知法号,以便朝夕诵拜,至于小老儿和这孩子,都有一段难言的身世,并不是一言可尽,请老师太到书斋里暂憩,待老朽清除这几具凶物之后,再行叩见细谈如何”?老尼笑笑道:“这几件废料,待老衲替你打发了,再一起下去吧!”立刻朝空中喊声:“蝉儿!”。这时,忽听到一株凤凰木上应声“来了!”从树上飘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老尼面前嘻嘻憨笑道:“恭喜师父,又收个好师弟了”!老尼笑着叱道:“讨打!还不赶快收拾那些废料去”?那女孩子瞟了王述先一眼,咕噜咕噜道:“偏是你会杀,倒累我来替你收拾!”她虽是这么说,到底也飞纵过去,给每一个贼人的尸体,弹上一点药粉,然后回到老尼身边,一双剪水明眸,尽在王述先的身上溜个不停,老尼这才携着那女孩的手,对王仲甫等人说:“居士领先下去吧”!
  几条身形,先后飘落院子里。
  王仲甫肃容入座,把王大伯,丁世成与及自己的姓名都对老尼介绍了,老尼一一稽首问讯,自称法名“明因”,庵址就在铜鼓岭,不过,为避尘扰,很少下山,由老尼口中知道:今晚使用火弹用道人,是林少英的师父昙幻真人,这次率领所谓“白阳七义”来到琼州,主要目的是替徒弟马惟果,林少英两人报仇,前天已派了两人来向涛村踩探,刚巧遇上老尼和蝉儿在城里的旅馆中窃听到恶道的计划,可是,不知道向涛村隐居有什么人物,坐落何方?
  为什么会和这个道人结仇,只好向城里人踩探,才知道半个月前向涛村歼盗的经过,蝉儿一听说村里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孩子,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同时自己也知道昙幻恶道的本领高强,尤其是他那“青燐烈火弹”威力更是厉害,如果不知道底细,贸然用刀剑去架挡,被它爆炸开来非要死伤不可,所以也就暗中援着来踩盘子的贼,来到向涛村待机臂助。前天上贼晚人离开向涛村之后,自己和蝉儿还在暗处窥探述先所练的功夫,却发现他所练的是上乘内功“引气归元”的心法,这种内功如果练到绝顶,就可以延年益寿。
  在中原也不过有五六位老前辈练过这种内功,可是居然在这偏僻的渔村里,倒有几位在慇懃地锻链,而且这小孩子练得更好,看样子已经有了六成的火候,如果不是贼人高手颇多,而且恶道还有独步江湖的青燐烈火弹,则向涛村绝不致于落败;正因为这样,自己才和蝉儿隐藏在村外等待着,果然到了今夜,就见白阳七恶先行到达,恶道却在后面远远跟随着,一到村边,恶道就被自己和蝉儿戏弄,狼狈逃去。
  这时忽听到远处传来啸声,还以为是贼人来了帮手,正待再度戏弄,可是这啸声过后,一条白影一瞥而过,才看出是这个孩子,又引起蝉儿的好奇心跟过来看,忽然又见恶道折回来,并且在最后一出手就发出十几颗青燐烈火弹,被自己把他吓走……。王大伯等一听,连忙道谢了。这时村外又听到人声吵杂,王大伯知道必然是邻村闻警来援,此时虽然贼人已经退去,但是人家这份情意可不能不领,连忙和丁世成向老尼告辞之后,立刻赶出村口。
  老尼见王大伯,丁世成都走了,又向王仲甫问起述先的师承来,王仲甫道:“这孩子生来苦命,那有什历师父?下过是仗着一点奇缘罢了,不瞒老师太说,他的确没有师承,只是小老儿闲时指点他的功夫,其馀全靠他兄弟的悟性……”老尼听了摇摇头道:“本来老衲是出家人,不便打听别人的秘密,但是居士似乎有言不得的苦衷,尤其说到师承这方面,不是老衲小觑你居士,事实上这孩子必然另有师父,可能你也不知道哩,单以‘引气归元’这门内功来说,老衲走遍中原也小过是在正派之中,发现两人是此中能手,另外有一位住在藏边的贡葛山顶,还有一人就是老衲,不过老衲数十年的功力,也仅能达到七八成而已,天下武术,万法朝宗,有何讲不得?”
  王仲甫聪了老尼这一席话之后,不禁一阵为难,过去一心一意替王述先兄弟寻找良师,而现在良帅巳在眼前,又怕并不可靠,沉吟良久,蓦然想起王述明在蒙天岭说的:“到时不要错过机会才好“那句话,当即如醍醐灌顶,立刻面展笑容,先向老尼一躬到地,然后源源本本把王述先的身世和自己如何带两小兄弟来海南避祸访师,与及他俩兄弟屡遇奇缘的事说了,并恳求老尼收述先做徒弟,学习武功,报仇救世。这时老尼才呵呵大笑道:“怪道哩!也只有忠臣羲士才配有这样好资质的后人,在今夜他们交手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这孩子仅有上乘的轻功,而没有上乘的拳法,可是昙幻恶道的‘夺命追魂掌’也伤不了他,原来就是这几颗银果和鳗皮衣服作怪!不过他这“引气归元’又是谁教的,你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哩?”
  王仲甫还没有开口,就被述先抢看答道:“不是爷爷不肯说,而是你老人冢问得太快了!”接着就把海盗寻仇到蚺头失踪的经过,很详细说出来,然后跪倒喊声“师父!”恳求收留为徒。
  老尼怔怔地想了一会,忽然惊叫道:“我怎会把这人忘记了!”然后满面笑容,迅速扶起述先道:“我收你!我收你!”王仲甫,王述先两人看到老尼在片刻之间,时惊时喜,都觉得异常奇怪。
  老尼是何等人物,那有不明白他们心意之理,此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而述明这孩子真得到这个人做他的师父,那真是旷世仙缘了”!述先惊叫道:“师父认得他”?
  老尼很庄容道:“我那里配认识他?不过曾听我师祖说过紫虚上人的法号,并且说他可能隐居在五指山而已,听说他是南宋时代的人,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了,但是他已得了驻颜仙术,看上去就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他的武功,已是运气成剑,飞空蹈虚的仙侠之流,我们这些俗人那能望其项背?最近百年来,虽然有人知道他的名头,可是也没有人真正见过他,我因为你们说蒙天岭的情形,而且述明又是从书本上学到‘引气归元’的内功,再而这个岛上的奇人异侠,我畿乎全部认识,就不认识也会知道他的名头和隐居的方向,可是没有一个是焘居在蒙天岭那绝地的,所以才猜到上人的身上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大伯,丁世成和几个陌生的中年人,已走进书斋,王述先一看连忙站起来喊声“林伯伯”,接着王大伯把进来各人向明因老师太介绍了,同时,把明因帅太今夜到来破了昙幻恶道青燐烈火弹的事,向各人重复一番,各人塞暄客气一阵然后入座。这时,王大伯满脸焦急对王仲甫道:“乾玉不见了!”“怎么不见?你且慢着急,先把情形说清楚。”王仲甫心里虽然着急,可是更急于知道详情。
  王大伯连忙对林逸夫道:“你说吧!”林逸夫才急急地说出所见的情形来,各人听了也觉得任乾玉可能漕遇危险,王述先更是盈盈欲泪。
  原来任乾玉骑看快马离开邦加村之后,林逸夫兄弟也带了村里的壮汉随后赶来,可是马匹先行,人那里赶得上,想不到来到距离向涛村不及三里的地方,却见乾玉的马伤倒在路上,而乾玉则踪迹不见,林逸夫立刻指挥邦加村的壮汉,在附近展开搜索,搜索将近一个更次,也没有可寻的蛛丝马迹,只好带了村众来向涛村,一方面是查看情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信。本来请各村来援,是邦加得讯最早,中途却因为乾玉的事,反而到达最迟,林逸夫一面说,一面在脸上现出愧色……。
  明因师太静静地听完了林逸夫的陈述之后,气愤偾道:“又是昙幻这恶道捣的鬼,真悔不该放了他,虽然他走得远了,但是他那徒弟却走得不够快,还可以找到他的”立刻招呼蝉儿,述先两人道:“徒儿随我走!”正待纵起身形,忽然殿角的屋脊上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一句:“有屁用!”各人不禁大愕。
  王述先身形较快,叱了一声,扑上殿角,挥剑就斫。明因帅太忙喊“不要鲁莽”,立刻瓢身上瓦,只听到远处哈哈大笑道:“老尼姑!你收了个好徒弟,却留了一个伤患的给我,改日再和你算账!”
  明因师太随声追上瓦面,只听到哈哈笑声,一个模糊的背影,被黑暗所吞没。王述先却怔在殿角发獃,明因师太过去拍拍他的肩背:“孩子,我们下去吧!”王述先无可奈何地收剑入鞘,随明因师太回到书斋。
  虽然不过是片刻的事,可是屋里的各人已等待得着急,一见明因帅太回来,立即拥上去询问来人是谁?蝉儿看到跟在明因师太后面的述先,面色铁青,咬紧了嘴唇皮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样子,暗暗好笑。这时明因师太对各人道:“各位檀越已用不着耽心了,你们那位朋友已经给我一位老朋友救去,几年后,江湖侠义道上又要多一位杰出的人才了”。各人听明因师太这么说,真个放心,而且各自为乾玉庆幸。
  这时,王述先的脸上也展露一丝笑容道:“师父!他的身法好快!”“难道只准你快不成?”蝉儿站在师太的后面顶了一句,述先的嫩脸上倒给她迫红了,只好辩道:“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看到那位老前辈的身法,就想起明弟来,他们两人都差不多哩!”蝉儿听了更加不服,哼了一声道:“差不多?祗要有一天我看到你那宝贝的明弟,要是他跑不快,我不好好捶他一顿才怪!”一片天真的娇态,流露在脸上。“你打他不到”!“我偏……”
  明因师太轻叱一声:“不准拌嘴!”把蝉儿未出口的话禁住了,蹩得蝉儿瞪眼鼓腮望著述先,王述先却给她扮个鬼脸,又惹得几个大人一阵好笑。
  林逸夫兄弟虽然不懂武术,可是胸怀豁达,大有丈夫气概;几年前,也曾请了一位本地名武师雷公明来家里教虎诚兄弟,不料克诚兄弟武艺虽然不高,而骄气却相当不弱,林逸夫闷在心里,好容易等到三年期满,备了一席酒菜,把雷公明饯行了。但雷公明走后,克诚兄弟年纪虽小,却会欺压别人,幸得遇上王述先把他俩制得服服贴贴,煞一煞他俩的骄气。现在,林逸夫兄弟遇着世外高人,蓦然想起克功兄弟的前途,那肯放过这个机曾,他料到明因师太小会马上就走,遂藉口说是遣回村众,走出去秘密吩附村人回去,快点把克功兄弟带来依照明因师太的本意,就想要述先立刻收拾起程,但是王大伯,王仲甫,那肯就放走?
  明因师太禁不住主人殷情,只得答应留下。王仲甫立刻吩附述先去打扫客室,请师太过去休息,各人也趁机散去,只剩有王仲甫,王大伯,丁世成,和林家兄弟留在书斋里,畅谈今夜的凶险。
  王述先送明因师太到客室之后,本来就要退出,却被师太留住,更详细地问他到蒙天岭的经过,述先毫不隐瞒地说了。师太听他说到七弓三奇与蚺头有关的话,立刻叫他回房取那面竹牌,王述先应了一声,走了,但回来的时候,除了竹牌之外,还有一包软绵绵的东西交给明因师太,笑吟吟道:“这点小东西,就请师父给了师姊吧……”明因帅太打开小包一看,原来是薄如蝉翼五色斑斓的鳗皮衣靠。明因师太忙道:“这件衣服给了师姊,你拿什么来用……?”王述先忙道:“我还有一件比较厚的水靠和背心,尽够用了,如果将来学得像师父的本事,可不是也用不着了?”
  明因师太知道他说的真话,顺手把鳗皮衣给了蝉儿收了,拿起小竹牌仔细端详起来。王述先怔怔地望看师父的脸色,忽然问:“师父!事情很严重吗?”明因师太一愕道:“虽然不见得严重,但是我们总要往七弓岭走一趟了”,王述先听到明因说事情不严重,可是要上七弓岭,以他这孩子心性来说;上七弓岭他是高兴的,不过帅父的意思,却叫他摸不着头脑,一双星目,注视在师父的脸上。
  明因师太察言观色,岂不明白述先的意思,当下笑问道:“你很怀疑我的意思,是小是?”王述先点点头,师太道:“这也难怪!你要知道,七弓三奇是琼南的一霸,兄弟三人,武艺倒也不恶,尤其他的师父仲霄剑客在五十年前,凭一枝仲霄剑,阴魂掌,和九巧连环独门暗器,就震撼了东南七省,后来误入歧途,包庇几个无恶不作的大盗,被我的师父联合了几位前辈剑客,找到福建仙霞岭,挑了他的老巢,一时作恶的门徒,死伤殆尽,但是仲霄剑客本领确也高强,在那么多成名剑客的重围中,不但自己逃脱了性命,同时还掩护四个本领高强的门徒,夺命逃去,过了二十年,才听说他在七弓岭的黎峒里收了三个门徒之后,不知所终,而这三个门徒也是欺压善良无恶不作的凶手,我倒不是怕七弓三凶的武艺,也不是怕他师父来出头,主要的是耽心他蛊惑黎峒里无知的黎人,和我们汉族为难,造成滔天无比的大判!”慈祥的面孔笼上一层愁云。
  王述先皱皱眉道:“要是这样说,我们不问他们要蚺头,让他一次,可不就行了”明因师太看他一眼,怜恤地说:“孩子!你心存忠厚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因为他这块小牌,在江湖道上叫做‘追魂令’拿到竹牌的人,必须在一百天内到七弓岭和他了断,否则他尽其千方百计也要找到失落竹牌的地方,而找别人的麻烦,我们虽然不怕他,可是我们不能害了这一带无辜的村民!”王述先听了也觉得心惊,默默不语。
  这时,蝉儿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了?”“这就是我们要往七弓岭的原因,如果我们在限期内到了七弓岭,再约他们定期决胜,他们当然不能再找别人麻烦,那末这一带村子也就能够保存了”“那末,师父还愁什么哩?”蝉儿这一问,却把明因师太问得莞尔而笑。
  明因帅徒这样谈着谈着,不觉就是雄鸡报晓的时刻,各自盘膝用功,不久东方大白,师太和蝉儿梳洗完毕,王仲甫和王大伯两人已经过来招呼,可是述先仍然瞑目枯坐,王仲甫是见过述先经常这样用功,明因师太也是过来人当然都不以为奇,唯有蝉儿年轻淘气,他喊了两声“师弟”见述先不答应她,便走上向前探探鼻息,还想把述先摇醒过来,被明因师太一眼瞥见连忙喝止了,可是这时蝉儿手指颤抖,一脸惊慌指看述先道:“师弟的鼻孔没有气了!”师太喝声“胡说!”但也不由得多瞥述先一眼,点点头道:“难得……”接着用庄严的口吻对蟠儿道:“你师弟的功夫,已做到道冢所谓‘龟息’的阶段了,修道人没有三四十年的时间,也链不到这样的火候哩!”一面说一面和王仲甫步出门外,顺手把门反扣了,不让别人打扰述先的调息。
  明因师太一进入书斋,就见林逸夫兄弟带了四个灵慧孩子近上来,师太微微一愕果然落座寒暄之后,林逸夫就替克功兄弟和燕云姊姝提起拜师学艺的事,师太推辞再四,只答应收燕云姊姝,而且要待到七弓岭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才带她们到山上去,蝉儿凭空得了两位师妹,喜得口笑眉开,拉着燕云姊妹往外面唧唧哝哝去了。唯有克功兄弟闷然不乐,后来听到明因帅太说起给他们俩引到另一位奇侠门下,这才破涕为笑,皆大欢喜。
  早膳后,明因师太带了蝉儿,述先两小起程回山,林逸夫等都送到村外殷殷而别,并留下克功,克诚,一方面是和仲甫作伴,一方面顺便学点武功不表。
  且说明因师太带了述先回到铜鼓岭碧霞庵,替他引见同门的师姐,从第二天起就指点他学习内家拳剑,和轻功的各种招术。王述先本来已经打好了上乘轻功和内功的底子,练习起来进步神速,所以到了第二个月和二师姐罗凤英过招的时候,罗凤英只能在拳术和内功上稍占便宜,而剑术则每次走下风,至于轻功方面,罗凤英更是望尘莫及。不过,王述先为人忠厚,每次对招都是守多攻少,不令师姐难堪,日常见面更是姐姐长,姐姐短,喊得罗凤英眉开目笑,明因师太见得徒如此,也是老怀大慰。
  这是腊尽春回,春光明媚的上午,王大伯,王仲甫,丁世成和几泣村里的父老,正在祠堂前面闲话桑麻,忽然间村口门楼下走进几个人来,王仲甫还来小及细看,已听到:“爷!大伯,世成哥!……”一阵乱喊,王仲甫等连忙迎上去,却是明因师太带了述先,蝉儿回来,后面还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眉目之间,隐含英气。两月不见,王述先似乎又高了许多,王仲甫和师太招呼过了,携著述先的手,竟是喜欢得流下泪来;王大伯连忙请明因师太一行四众,进入书斋,落坐之后,师太首先说明往七弓岭的事,为了避免路上耽搁,并且隐避形迹起见,请派出一艘小舟送往新村港,王大伯连声答应了,一面吩附弄饮菜,师太也把罗凤英给大家介绍认识了,谈了一会,酒菜已经拿了进来,师太在席上说起要赶在三天内到达七弓,不能再耽搁时间误了大事,各人问起有什么要事,师太简略地说了,各人心里也是着急万分,因为此举有关全村的安危,那能够不耽心呢?
  王大伯忙离席出去吩附准备一艘中型的帆船,并且充分备些柴米水酒,匆匆吃饭之后,由王大伯,王仲甫,丁世成,扮作船夫,老少七人扬帆出海,第二天的黄昏已经泊碇在新村港。明因师太问明了七弓岭的方向,立刻就要带罗凤英,蝉儿,王述先出发,虽然王仲甫也想一同前往,可是想起自己的脚程不快,去了反而碍事,所以也就算了。
  明因师徒走了之后,王仲甫,王大伯,丁世成三人,几乎没有一个时候不谈到他们此行的得失,尤其是到了第三天,天刚刚发亮,各人就轮换着望着山境的小路,好容易在黄昏的时分,才见到山境那边现出四条大小不一的人影,各人连忙互相招呼一声,迎了上去,老远就听到王述先和蝉儿嘻嘻哈哈拌嘴的声音,各人心里大乐。不消片刻已经会合在一起,才见到王述先和蝉儿用一倏竹杆抬看一个布包,幌荡着,笑闹着;一看他们这付样子,就知道此行不虚,忙向师太道劳,并询问此行的经过。师大笑笑道:“说来话长哩,先上船了再谈吧!”
  原来,那一个晚上,明因师徒别了各人,进入山垣之后,天色已黑,师徒四人就依着王大伯所述的方向,施展陆地飞行的轻功,在那山间小道转了又转,当中虽然经过三几个疏落的村庄,但是为了省得招意意外的麻烦,也都绕道而过了,到了雄鸡报晓的时分,已经看到几座高耸入云的大岭,绵亘不绝地拦在前面的路上,看样子也不过是十来里远近了,可是看那蜿蜒不断的山脉,那怕没有百多里的长度,纵然前面的大山就是七弓岭,而“三奇”的巢穴又在什么地方呢?明因师太想到这个问题,脚程不觉一慢,正待吩附停步,忽然听到走在前面的述先“哗”一声喊,接着就是“呼”一声,劲风起在前面。
  明因师太连忙纵身过去,却听到述先在树顶上喊道:“师父小心”!师太仔细往地面查看,原来是土人用一种山竹弯成的打兽弓,给王述先踏上了它的枢纽,所以直弹过来,它这一弹的力,至少也有千斤以上,如果不是王述先身形拔得快,那怕不被打得两脚齐折。
  明因师太原以为王述先受了贼人奇袭,到来一看却是这样的东西,心里倒也好笑,可是,在这荒山绝岭当中却卸有人布下这种东西,可见附近必有人家住宅,也许就是三奇故意布下这些埋伏,所以也不能太过大意。
  明因师太想了一会决定不在这时候惊动,立刻招呼凤英,婵儿,身形一起,直登树上,四人就在树上纵跳如飞,半顿饭的时光,已经到达山脚。
  这时,王述先皱起眉头对明因师太道:“师父!这山那么大,到那里找贼人去?”明因师太见述先身形一停,正待问什么原因,那知被述先这样一问,师太一时也答不出话来,又见述先接着道:“我有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蝉儿奇道:“别吹牛,你有什么办法?”一开口就要拌嘴。
  “你小信?”述先反问一句,才说:“我只要把鳗珠亮出来,跑到山顶上舞一回剑,包他们这些贼子贼孙要出来了!”明因师太本来知道述先有那些发光的鳗珠,可是一心想寻找三奇的踪迹,倒把这至宝忘记了,经述先这样一说,觉得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也有危险,因为贼人在暗处,而自己在明处,就是要加倍防备奇袭,可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施,师徒商议了一阵,决定把鳗珠分成四份,每人携带三颗,王述先轻功较高,当前诱敌,其馀各人就以王述先为中心,分别藏在离开述先百来丈远的地方。除了王述先诱敌时,用两个鳗珠,发规敌踪,用一颗鳗珠之外;馀人发现敌人则用一颗鳗珠,遇险则用两颗,约定了记兢,王述先立刻挂起两颗鳗珠,把附近十几丈以内的林木映得通红,轻轻说声:“我去了!”一道光华已脱出二十多丈,明因师太急忙领着凤英,蝉儿两人,避开珠光,随后跟来,那知王述先今夜是尽量施展,脚程飞快,明因帅太倒不觉得怎样,可是凤英和蝉儿两人却远远落在后面,害得帅太走一程等一程,不到半刻,已被王述先脱出二三百丈开外王述先夹着两道珠光,履空蹈虚,飞树渡涧,真是其疾如风,其速如电,明因师太看在眼里,心中也暗暗赞叹。可是,王述先到了半山,身法一停,就见那珠光滚来滚去,当中还夹着一道银光,珠光受到银光的反射,光芒万道,蔚成奇观,师太正奇怪他为什么不再上去,及至抬头一望,原来述先的位置已经和岭云相接,再上去则珠光不会被下面的人看见了,更赞叹他的心思灵巧,连忙分配凤英、蝉儿,一右一左向王述先两翼抄了过去。
  王述先舞了一会,一声长啸,身形向左一纵,一道光华又向左方飞驰,害得各人又跟在他后面急追,转眼之间,又离开了十几里,王述先身形一顿,又舞起剑来,这回他是一面舞,一面啸,那啸声在四周的山峰震得呼呼乱向。
  明因师太知道他别有用意,也不去喝止,不久东方已现鱼肚白,可是珠光仍然有它独特的光辉,并没有弱下多少,这时述先的左边忽然一声娇呼,一颗鳗珠滟滟地发光。显然地,蝉儿已经发现了敌人了,王述先忙收起珠光,那消两纵,就在蝉儿旁边五六十丈的地方监视着;明因师太和罗凤英也偷偷从两旁掩过来。
  这时,王述先也看清了来人的身影;是一个黑色的身影,看样子约莫是二三十岁的汉子,脸上勾着很有规则的花斑,手上拿着一枝长约一丈的标枪,飞步进入珠光,满脸惊奇地向蝉儿跪拜,口里还嘟噜嘟噜地,不知说些什么,再看那蝉儿也是满脸惊疑,朝那个勾脸的黎人怔怔地望着。
  可是这样的和平气氛,并不会久,那黎人嘟噜了几句之后,忽然一个虎跳站起身躯,一道银光,标枪竟脱手飞出,蝉儿学艺五六年,虽然不能说是神化,可是也到了上乘的境界,那就容他刺上,她看到面前这个半野人的标枪飞来,身形微微一闪,让过标枪,一道光华已扑到野人的身旁,接着就听到“咚”一声,一个庞大的身躯已经倒在地上。
  王述先正待上前,却听到那边一声大喝:“那里来的野丫头,到这里逞能,难道嫌命长了不成?”这几句是用当地的土话骂出,各人全都听懂了。
  蝉儿自从懂得人事以来,那里受过别人这样辱骂?不由气往上冲,叱道:“本姑娘要打你这贱嘴!”声随人至,恰遇着那汉子飞身扑来,“拍!”一声,果然响得又清又脆,王述先虽然距离在几十丈外,也清晰可闻,忍不住“噗吓”笑出声来。
  那汉子捱了这一巴掌,岂肯甘休,尤其是在这一带地方,他狗仗人势,附近汉黎各族都怕了“三凶”,连到他手下的奴仆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个汉子原是三凶手下的一等头目,平日趾气高扬,谁知一上来就捱了一个耳刮子,那得不气,他也不自量到底能不能打过人家,立刻把刀一拔,跳上前来,一个“独劈华山”朝着蝉儿的头顶劈下。蝉儿艺高人胆人,那把他放在心上?她空手进招,左手一个“悬空立柱”正斫上那汉子的右腕,“铛!”一声,一柄钢刀被她打落,一翻玉腕,“拍!”一声,又是一个耳刮子,一阵巴掌,打得那汉子哇哇乱叫,笑得述先捧着肚皮。
  这时,蝉儿也发觉王述先在笑,转过头来骂:“笑什么?等会儿我也叫你试试巴掌的味道!”“别拌嘴胡闹,等我来问他”一阵轻风,明因师太巳站在蝉儿的面前。
  那汉子也是穷凶恶极的人,而且山居粗野,又被蝉儿一阵耳刮打得气在头上,忽然眼睛一花,一个鹤飨慈颜的老尼姑,已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没有多加考虑,“黑虎出洞”右手一拳直捣明因帅太的心窝,师太微微一笑,袍袖轻拂,那汉子竟攒眉怒目,前弓后箭,连同打出来的右手,一式不换,怔在地上,惟有两只圆眼仍然能够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明因师太把那汉子制服之后,解开他上半身的穴道,面露慈容道:“你是打不过我们的,我们也并不是要故意和你打架,不过你刚巧撞上吧,你是那里人,住在什么地方,和七弓三奇有什么关系,三奇兄弟住在什么地方?你能够把这些问题详尽地答覆,我就放你走。”
  这时那汉子上半身虽然能够自由动作,而脚底下却是半步莫移,凶焰尽佥,那里还敢强横,对于师太所问的要点,都一一答覆了,并且说:“你老人家,不知道要找符兴茂符大爷有什么事,要是符大爷的朋友,我倒可以带你老人家去……”。
  明因师太见他这么一说,灵机一动就诚心冤他道:“你们的符大爷有个朋友,在几个月前在外面和我们遇上了,托我们带点小东西给大爷,可是他只说符大爷住在七弓岭,匆匆地就走了,却没有说到底符大爷住七弓岭的什么地方,害得我们昨晚上,就在这个山里迷了路,现在遇上你倒可以省了我们摸索了”一面解开这汉子的穴道,又叮蝉儿把躺着那黎人的穴道解开,由那汉子带路,一步一步朝着松林堡走去。
  在路上,间起三奇的武功,那汉子不知就里,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各人才知道三奇的名字:老大符兴茂,老二符永茂,老三符昌茂,本来就是兄弟三人,跟了仲宵剑客学艺十二年,端的练到纵跳如飞,内掌碎石的地步,老三更为出色,可以飞攫禽鸟,力搏疯牛,他的掌风在七步之内就能把人打翻,心肝迸裂而死。“别胡吹!”蝉儿见他尽吹三弓武功的精奇忍不住喝了一声。那汉子望了蝉儿一眼道:“小姑娘的功夫倒是很好哪,可是我也不是替符三爷胡吹,好在你们都是朋友,等一会见面了要他表演两手给你们开开眼界也好。”其实符昌茂的七步劈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点功力蝉儿也可以做得到,不过女孩子原是小心眼,气不过挪汉子尽捧敌人,乃娇叱一声而已,现在听那汉子也捧她几句,心头上也舒舒服服,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天已大亮,各人走走谈谈已来到一个谷口,正待进入夹谷的时候,呼一声从树顶上跳落一个劲装的中年人,挡在前面喝道:“符奇!你身后的是什么人?”“大爷的朋友,从远路赶来的,昨晚上在林子里迷了路,遇上我带回来”那带路的汉子这样回答。
  “朋友?”劲装的中年人表示怀疑地,又接着说:“大爷将近十年没有出山,而且从来没有听说他们有朋友。符奇!我看你是被人家骗了”。明因师太一看那位劲装的中年人,一脸凶悍之色,而且词锋棱利,已把符奇问定住了,只得挺身出来打个问讯道:“施主请了,这位施主的台甫何名,能否见告”,那劲装中年人打量来人是一个老年的尼姑,容貌慈详,神态宁静,倒也不敢怠慢,连忙道:“我叫做符亨一,听说老师父要找我们的大爷,但是我们大爷在外面确是没有朋友,恐怕老师父找错了人了,不知道老师父带有什么信物没有?”
  眄因师太听说他索取信物,微微一笑道:“信物倒是有,不过要见到你们的堡主才可以交付,既然施主要看,就此给施主过目也好”说完之后,从袖里取出一面小竹牌来。
  符亨一见到那面竹牌,面色陡然惨变,一瞬间又恢复。
  “哦!”一声接下去道:“原来是大爷约来拜山的朋友,这倒失敬了!”说完了对符奇道:“符奇回去吧!不要再放人进来,大爷要会会朋友哩!”符奇应了一声,带那勾花脸的黎人退下去。
  符亨一等待符奇走后,正对看明因师太道:“老师父应约而来,本应领着老师父入山才是,不过我们各人有各人的职司,只好把路径告知,由老师父率领同来的人,自己进山,好在沿途都有本山的兄弟关照,不会出什么岔子,老师父以为如何?”符亨一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明因师太那有不明白之理,不过,艺高人胆大,除了初出师门的十年?因为经验尚浅,功候不足,有过三两次落入下风之外,五十年来从未落败,黑道上说起雷霆剑明因师太,无不闻名丧胆,这次来到七弓岭,虽然明知三奇的师父是一个难惹的家伙,可是岂甘就这样罢手,而让向涛村几千人口给恶魔屠榖?所以闻言不再考虑,立刻答道:“多谢施主指点了,施主既然不能离开,老衲也不敢烦施主,只望把进堡的路径告知,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符亨一听了明因师太这样说,立刻指指点点把进山的路径说了一遍,明因师太道声“扰了!”就率领罗凤英,蝉儿,王述先三人进了夹谷,人踏脚步向里面走去。
  明因师太进入夹谷之后,仔细打量那夹谷的形势确也可惊,一条仅容两人行走的小路,蜿蜒在半山腰上,左临绝壑,右傍绝壁,而那绝壁竟有几百丈高,这时刚巧有一群觅食的老鹰,也不过飞在绝顶的下面。左边这个谷底最少也有百来丈深,而谷底又傍着一条水流湍急的山涧,那山涧的宽度也有五六十丈,对面也是一块很高的削壁,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罗凤英看到这夹谷的形势,心里一阵嘀咕,对明因师太道:“师父,我们被那个什么符亨一骗了,要是贼人把两头的谷口堵了起来,我们真不容易冲出去哩!”明因师太沉着声音道:“我并不是不知道这夹谷的凶险,但是我们这次是公开来拜山,在未遇到主人以前,相信他们不会有什么动作,到遇到主人之后,难道我们不能要他们送客么?再退一步来说,假使我们不能要主人送客,我们也不一定要经过这夹谷回来,虽然七弓岭的山势险峻,可是我们的轻功也是不弱,徒儿的顾虑也有道理,不过是要我们沉着应付,绝对可以离开七弓岭,也许还会和三魔大斗一场哩!”
  明因师太边走边谈,虽说是不把敌人放在心上,可是每人都计划着如何作战的方略,这时她们顺着曲径约莫走了五六里远近,忽闻身后的笛声渐来渐近,一条白色的小影掠空而过,而且还带着啸声,各人抬头一望,原来是一只白鸽,述先笑道:“怎么这只鸽子在飞的时候还会叫?”明因师太解释道:“这是贼人的报信鸽子,在胸前拴上风笛,飞起来就会响了,这只鸽子飞过之后,贼人必然要特别紧张起来了,也许在两边崖上已埋伏了不少的……”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述先“咦……”一声,打断了师太的谈话,蝉儿正是兴冲仲地听着师父那风笛拴在鸽子身上,自己也想怎样找到一只鸽子,照样拴上风笛玩玩,被述先一声“咦”把它的思潮打断了,心里没有好气,瞋道:“你大惊小怪胰什么,再不快点说,可当心我捶你!”
  原来述先的眼力最尖,他一面走一面听师父说话,但也一面留神崖上的情况,当明因师太说到两边崖上已埋伏了小少贼人的时候,他确见到远处的崖上,有一个人影一闪,可是,人家一闪而逝,这时候被蝉儿问起来,他到那里再找一条人影来证明呢?不过,明因师太知道述先必有所见,所以微笑道:“那些埋伏原在我意料之中,不足为奇,你尽管走你的就是!”
  这条夹谷湾湾曲曲,少说也有十里开外,明因师徒虽然有一身轻功,在这个时候,也不愿炫露以免使贼人有所戒备,甚至于把贼人吓跑了,更是不值得,祗好照平常的步法,稍为加快一点,所以虽然不过十来里长的夹谷,却走了半个时辰以上,好容易走到了夹谷的尽头,明因师太一看,由你经验再丰富,武功再纯熟,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也要哆叩。
  原来这夹谷的尽头,是一个高削的山峰,山上有疏落的杂树,和一个黑压压的树林。左边那条涧水,却是从山脚下一个大洞穴里流出来,势如奔马,呼呼有声。看这个样子,这个夹谷竟然是个死谷,如果不由水洞里钻,就必须有绝顶的轻功,登上山崖,从树顶上过去。
  这时,忽听崖顶上高喊道:“拜山的朋友听着:这个地方就是七弓岭的地奇,现在你们可开眼界了,如果不能上来,就此回去吧!我们绝不难为你,或者我们放下绳子拉你们上来也行!”说完了哈哈人笑。
  明因师徒那肯受这种奚落,尤其婵儿的性情又急,不住骂道:“好贼听着:原来你们第一奇葬在这里么?二奇三奇为什么还不来……”明因师太忙拦看她的话,深恐在这绝地里再引出意外的纠纷来,然后向山崖上喊道:“朋友听了:我们已见到你们的一奇了,还有两奇在那里,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你们只要上来就可以看到了,不过,恐怕你们没有这个福气,祗看一奇就完了,你们先看看你们脚底下罢!”明因师徒果然往左边一望,“呀”原来有几百个坎墓,沿那涧边排列着,有些已被涧水冲去表土,露出才搀的白骨,不由气往上冲,大喝一声:“我来见识!”双袖一扬,就像一个人鹤把身形拔起十多丈,巅巍巍地立在一株树顶上,崖上贼人也轰然叫起好来。
  王述先估计一下,自己上这块崖顶倒是易如反掌,可是就耽心蝉儿上小去,他低声问道:“师姐!你上得去上不去?”“不要你菅!”叱得王述先一吐舌头,罗凤英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也道:“你们先上去吧,我来断后”王述先也要抢着断后,罗凤英只好道:“师弟,你的轻功比我们高些,而且有那口宝剑,先上来也好帮忙师父啊!有你们在前面走,我护着师妹,绝小会出什么岔子!”王述先听她这样说,知道是实话,而且师父已纵上三四十丈了,如果不赶快追上去,万一给贼人暗算,就要遗恨终天,所以不再坚持,答声“好!”双脚一顿,小身躯竟轻悠悠地拔起十多丈,双脚一接触树顶,又一弹,小身躯就像箭一般直射,又上了十多丈,喊声“师父等一等,徒儿来开路!”立刻施展起王述明那晚上在椰林演技的身法,手脚并用,一路斛斗,竟赶过了前面。罗凤英在下面看得呆了,低头对蝉儿道:“师弟这一套轻功真高,我们万万赶不哩!”“听说他那宝贝的明弟还要好哩!还不都是靠那些草木禽兽蛇虫之类?”蝉儿硬是不服,“那也是人家的缘法啊!你还不是要靠那条蛇筋索,不过我们只要加倍地练,也许可以到他们现在的地步呢”罗凤英。说到这里,蝉儿好笑道:“师姐真会抓人家的痛脚,不过,如果没有这蛇筋索,我真不敢冒险上去……哟,赶快走!”
  原来她俩这一耽搁,王述先已经上了百多丈,蝉儿心里一急,连忙解下蛇筋索,向上一抖,那条索竟搭在距地二十多丈的树上,双手用力一拉,身形一起,借着树枝的弹力,竟把她的身躯弹上了树顶。罗凤英在底下看到蝉儿这种美妙的身法,他拍掌叫好,这时那敢怠慢,连忙施展轻功,拔起身形,在后面跟上去。
  罗凤英跟在蝉儿的后面,利用横伸出削壁外面的树杆作为踏脚点上去,还没有上得一小半就听到述先在上面大喝道:“朋友,要暗算么?……小爷不毁了你这些狗头就不……”又听到师父大喝“先儿小心!”罗凤英和蝉儿急抬头一看,也吓得心惊胆战。
  原来飞蝗似的羽箭,竟集中朝着一个小白点乱射,并且还从崖顶上滚下无数的大石,那大石冲击削壁发出隆隆隆的声音,显然地师徒都被贼人集中攻击了,而师弟更是贼人唯一的狙击目漂。此时师父又一声大喝:“徒儿快抢那黑森林!”罗凤英纵目一看,果见自己站的右上方百来丈远,就是一个黑树林,进了树林就可以在树顶上施展轻功往上赶,虽然这个树林上不了崖顶,可也安全得多,而且树林的顶端距离崖顶不过是百来丈,只要休息一会,待体力恢复,就可以一鼓作气,冲上崖顶去。
  时间也小容许她俩人加以考虑,眼看到崖顶上落下一块磨盘大的山石,就要临到头顶,两姐姝同时向右一纵,刚好立在十来丈远的另一株树上,“吧!”一声大响,原藉为立足点的那株树,已被山石击断,跌下几百丈的深谷,两姐妹不由得暗喊一声“危险!”。
  明因师太虽然喝令凤英,蝉儿,抢进树林,但是她本人却施展起绝顶的轻功,朝述先所站的地方扑去。凤英,蝉儿两人一进入树林,就听到述先叫骂道:“好崽子!你们那些废铜烂铁有多少,尽管放过来吧!看小爷怕不怕你!”这时各人才记起述先穿的鳗皮衣,绝不怕那些刀剑和暗器,听到他这样招拨贼人,倒也好笑起来,反而忘记了身在战场,远以为是在看热闹来了。又听到崖上的贼人哗道:“现在叫你们看二奇吧!这是物奇,你这不知死活的小鬼!我们会好好招呼你!”说时迟那时快,话一说完,两道暗红的长练,朝著述先的身上射到。
  凤英,蝉儿,还没有到树林顶端,距离述先较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师父叫声“先儿用剑”,王述先身形一拔,银光一闪,那两道红练巳斩成四段,跌落到深谷去了,述先又落回原来那株树上,连喊:“两条飞蛇儿,不奇!不奇!”这时明因师太也已站到述先的那株树上,述先又喊道:“还有没有?小爷上去,你就该下来了!”长啸一声拔上崖顶,同时两条黑影向深谷投下,崖上一阵大哗;又见两条黑影投向深谷,还听到述先在崖顶上大喊:“你该先下去……你又该下去……轮到你了……”一连就踢了十几个贼人下谷底,惹得凤英,蝉儿一阵大笑。
  明因师太虽然也恨贼人手段毒辣,乘自己这方面身履险地的时候猛下毒手,可是到底是慈悲为怀,不愿述先过份杀戮,忙纵身上崖喝止了。虽恭师太的身形奇快,但上得崖来,敌人那边已被述先投下二十多个,其馀的贼众都跪成一团,那敢再动?
  贼众对凤英,蝉儿弱人的威胁一解除,她俩也就像一阵风似的上了崖顶,只见明因师太慈祥地对跪在地上的群贼道:“你们所谓七弓三奇,大概就是地奇,物奇和人奇了,刚才我们已领教过你们的地和物,虽然你们那两条火练蛇是稀有之物,可是在我们看来也是平平无奇,究竟你们的奇人在什么地方,赶快带我们去,否则……”“就都摔你们下崖去!”王述先抢着喝一句。
  这时群贼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起来说道:“我们蒙了老师父的慈悲,沐了再生之德,本该引带师父下去,可是我们不敢擅离职司,老师父要杀就杀,小的们绝对不敢反抗……”看不出这群凶顽的贼人说到这里竟是呜呜地痛哭,各人看到群贼这种情景,知道积于三凶淫威之下,连到反抗求生的本能都消失,可见贼人洗脑的功夫厉害,想起来也各自黯然。
  明因师太缄默了一会,满脸悲愤之色,对群贼道:“有老衲在此,你们不必怕符氏三凶,只要你们选出一人带我们去,或是指明路线,我们也可以找到他们,难道你们就只怕三凶,在三凶的手里是一条命,在我们的手里就不是命?”停一停,又道:“老衲包定七弓三凶不敢再为难你们就是了!”
  群贼听明因师太说完了,起了一阵窃窃私议,才推出两个中年的壮汉来,那两位壮汉就包括了先前站起说话的一位,他们走到明因师人的面前,自动报出“符明栋”,“王隆三”两个名字之后,垂手侍立,听候吩附。明因师太先把群贼遣散了,才问起三凶的情形,那知他俩又说出一番惊人的事实,使明因师人对这蛮山瘴水,另有新的估价;使各人怒发冲冠,恨恨不已。
  原来三凶原是汉人,艺成之后,就霸占七弓岭这块地方,首先把邻近的各峒黎人降服了,然后在深谷的反面一块小盆地,建筑松林堡。建堡的时候,已经尽驱黎人为他服役,建堡之后,还要抽调黎峒壮丁,为他们警卫外围,并且征粮纳税,俨然成为一个土皇帝,黎人虽不愿意,可是慑于淫威,稍不如意立刻就被处死,尤其他利用各峒的青年男女,随意配给结成夫妇,实则彼此监视,混淆他们的血统,以遂予取携的目的;因此,事无论巨细,只要对于三凶稍有不利,三凶很快就能知道,立刻把这“犯人”拿到松林堡去,胫过百般侮辱,干样苦刑之后,又带到广场上强迫各峒黎人到来“公审”处死,说起三凶的罪恶,真是罄竹难书。各峒有志气的黎人,也曾经密商对策,可是都因为联系不够,实力单溥,三凶的武艺确也太强,所以每次起义都陷于失败,反连累多人丧命,以致再说到起义就没有人胆敢向应。
  近五年来,三凶又广收徒弟,作为羽翼,在他徒众里算“七弓八侠”的武艺最高,经常住在松林堡,有时也被派出山,次一等的徒众有二三十之多,都派充各哨卡的头目,其馀的峒黎连同次一等的凶贼在内,没有“八侠”携带是不能擅自出山的,甚至小孩子也不例外。
  他这松林堡虽然比不上皇宫内院那样富丽堂皇,可是埋伏重重,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这个地方隐秘异常,三凶又狡滑多窟,所以被他盘据十多年,也没人干预,看他近年的作为,料必还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尚未爆发哩。
  明因劭人听了符明栋,王隆三的诉说之后,又问道:“这些险阻的地方,为什三凶不派那些一等徒弟来把守?”王隆三惨笑道:“那里没有?不过那八侠没有来罢了,因为八侠只负……”“什么八侠不八侠,不过是八贼罢了,你再叫八侠我就拧下你的头来!”蝉儿娇叱了一句,王隆三吓得连声“是……是八侠……”一想又不对连忙改口道:“八贼……”蝉儿见他急得那样,也轩渠不禁。
  明因师太轻叱道:“蝉儿别打岔,让他说下去!”王隆三又继续道:“八贼只管巡山的任务,下面这个夹谷叫毒龙谷,各位来时已经看到了,因为涧水从山洞里喷出来,而且水量又多,所以成为七弓岭的一奇,至于刚才那两条飞蛇,不是一般飞蛇可比,不但蕴有奇毒,而且能够呼唤人名,追踪而至,遇上必无幸免,听说还是三凶到大角潭他那师父处借来守山的,因为这种蛇?往来如飞,又受人豢养,呼之即至,所以成为七弓的二奇。”顿一顿望着王述先道:“可是这位小哥的武功却高得出奇,一举手就把这两条赤练飞蛇斩成四段,倒替这一带的居民除害了!三凶认为这边有二奇的险阻,同时又有六个本领高强的头目把守,倒也安心享福,但是六个头目却都被小哥摔到谷底,这也是三凶意料不到的事哩!”
  明因师太暗叫一声“惭愧”,如果这个绝地的崖上有几个高手主持着,今天真无法登崖,说不定还要把一世英名丧葬在这里。这时,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资料了,就叫符明栋,王隆三两人领头带路,叫王述先走在最后,师徒四众就跟着收服的贼人,顺看山径蜿蜒下山,转过两个山地,就看到果然有五六里方圆的小盆地,盆地的中央竹楼高耸,屋宇栉比,各人正度量形势的时候,忽然在右方百来丈的草丛里,咭咭两声冲起一只鸽子朝松林堡飞去,就在各人一愕的时间里,草丛中骨起一条花斑斑的人影,朝着明因师徒飞奔过来,符明栋,王隆三,一见来人吓得全身发抖,连连倒退。
  各人一见符王两人的情形,也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了,正待叫符王两人不必害怕,来人已经到达面前,明因师太迎了上去。那知来人先不理会明因师太,倒向符王两人大喝道:“为什么离开卡子,想找死不成?”这一来无异是对各人一个侮辱,蝉儿叱了一声,正待飞身过去,被明因师太一拦道:“徒儿且慢!”只得停下身形,蹩得小脸绯红,鼓腮作气,明因师太挡着蝉儿之后,转过身来对来人打个问讯道:“这位料是七弓八侠之一了,老衲明因这次带了小徒三人从铜鼓岭专程来访符老堡主,迭经惊险,只得请这两位带路,尚望施主代为转报老堡主,彼此面谈如何?”这席话不亢不卑,正是得体,可是八贼骄横成性,那肯卖这个闲账?嘿嘿一阵冷笑,接着喝道:“我不管你是铜鼓岭铁鼓岭来的,想找老堡主倒也容易,只要赢得我手中刀,便放你周去,否则把命留在这里!”明因师太微微笑道:“难道老堡主约来的人,也不给见么?”即时拿出那小竹牌向他面前一晃,来人不禁一怔,转了口风道:“原来是追魂令请来的朋友,倒是得罪了,老师父随我来!”立刻掉头走,明因师徒只得随后跟去。
  各人由那汉子领引,弯弯曲曲经过了无数的阡陌,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堵竹织的围墙,顺着围墙绕到庄院的门楼下,那汉子回头只说一声:“等候通报!”还没有等待答覆,就捷步进入门里,他这种骄横无理的态度,真把罗凤英,蝉儿,述先三人粉脸都气红了,罗凤笑怒道:“好大的架子,难道我们跟不进去不成?”作势举步,就要跟进,明因师太忙道:“不要造次,我们就忍耐一时也不要紧,横竖看这样子不会善休,等一会见了三凶,还要忍气为高,须知练功的人,最忌的就是动了真气,以致心浮躁进,只要我们能够忍,总要把气忍下来,到了不能忍的时候,就要以雷霆万钧控制全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这样做法胜了固然好,就是败了也不会败得太惨。今天的情形,我们不一定会败,可是身入重围,地形不熟,还是小心点为好……”各人只好点头应了。
  这时,符明栋走过来,轻轻地对明因师太道:“我们要走了,不然堡主出来我就没命!”明因师太虽知道他恐惧,可是又没有地方安排,只得说:“不要怕,等一会你和王隆三就走在我们师太的当中,包管伤不到你们。”蝉儿一瞪眼道:“我们都死了难道你还赔不上一条命?”符明栋惨笑道:“不是信不过老师父,但是我们自己技不如人,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既然这样说,小人拼上两条命也要和恶魔的手下搏斗了。”“你这几句倒有点像人话!”蝉儿似讽刺也似赞美地回了一句。
  各人在门外等了很久的时间,才听到里面大喝“开寨门引进!”述先嘟噜一句:“强盗的威风!”这时挡在大门里面的塞门,已经打开,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向明因师太道:“老师父请进,我们的堡主已在厅上拱候了!”明因师太应了一声,一面跟看壮汉,一面打量四周的情势,符明栋,王隆三两人紧紧的跟在师太后面,罗凤英,蝉儿,王述先走在最后,不消多久,已到达客厅的阶前,阶上前面列着三位五十来岁的老人,个个乩筋显露,目光四射,后面排列七位中年的壮汉,包括先前带路的那汉子前排居中的老人见到明因师徒来到阶前,说声老师太远来辛苦,”抱拳一拱,一股劲风当胸扑到,明因师太连忙合十当胸,微笑道:“不敢当!”在这一瞬间,两人当中的阶上尘土,就像被一阵卷风,把它扬起来。各家对招雄然不过一招半式,可是强弱已判,在师太来说,不过是用了五成的功力,以保护自身,而在三凶那方面来说,已经用出八成的功力,仍然讨不到便宜,这时岂敢轻视。
  但是三凶到底是阴险毒辣的人物,雄然看到这种形势,知道对方武功高强,不易讨好,不过自恃人多地险,必要时群起而攻,只要把来人全毁在七弓松林堡,又有谁敢泄漏说自己以多欺寡?所以,反而呵呵大笑道:“老师太毕竟不凡,请进厅用茶!”明因师太也不再和他客气,拔步登阶,各人鱼贯上去,轮到符明栋上阶的时候,左边那位老人喝声:“你不能算!人”右掌一伸,一股烈风向符明栋身上打来,罗凤英老早就注意到三凶的神色?一看那老人眉毛一竖,就知道他要下毒手,所以暗蓄真力,待机而发。
  这时,看到老人的掌风快要打到符明栋身上的时候,罗凤英突然用足劲力,双掌齐吐,“砰!”一声,老人竟被罗凤英的掌风震退了一步,身形连幌几幌,三凶一见这种情形,不禁大愕。那老人正待再度进招,明因师太叫声:“堡主且慢!先听老衲一言如何?”居中那老人也喊声:“三弟不可无礼!”然后明因师太说出请符明楝,王隆三带路的原因,并请求不要在这个时候难为他俩,居中那老人大笑道:“这些小事何必挂意,我们答应师太便了”。
  各人落坐交换引见完毕,从屏风后面转出一对浓眉大目年约十三四岁的黎女,给各人献茶,和在每人面前摆上一口槟榔,就退了回去。明因师太不欲多事延搁,立刻取出竹牌,双手捧到符兴茂的面前道:“这次老衲来骚扰宝山,并非无故……”接着把王述先在蒙天岭杀死蚺龙,蚺头失踪,荒亭上绘有黑骷髅,船上遇敌无心过招,后来在船上得到这块竹牌,乃来七弓岭请求发还蚺头,彼此握手言欢等情,除了隐起王述明在蒙天岭学艺,和说蚺身取回船上之外,句句真实,以为三凶必然接衲好意,那知三凶听了个个皱眉,背后的八恶,个个攒目,符永茂狞笑道:“老师太错了,那个蚺头确实在我们这里,可是有什么办法证明是这位小哥杀的呢?我们这位徒儿……”把手向后面指着一个瘦骨棱棱的高个子,又说“在蒙天岭的荒亭里看见这蚺头的时候,曾经四面查看,那里见一个鬼影?后来六徒儿发觉有一艘海盗船停泊在北鳌,问起来知道停了几天,才引起他的注意,乘夜去探,被你们以多欺少,他不得不退回来,恐怕你们没有地方找,才发出追魂令,果然你们按时来到,不能不说你们遵守本堡的规章,可是你要想取回蚺头,首先就要证明蚺龙是你们杀的,否则,无主之物人人可以取去,谁捷足谁就先登,你能怪得谁来?”
  本来他们的赖账,原在明因师太意料之中,可是以为他会推说没有看到蚺,却不防他承认蚺头在堡土,而要自己这方面提出证明来,一时倒无话可答,还好王述先的心机慧敏,立刻站起来道:“假如能够证明是我杀的呢?”“那就另行再议!”
  王述先见凶贼这样狡猾,几乎气得打抖,可是蚺头不知被凶贼藏在什么地方,光是气有什么用?心里一急,灵机一动,强按着怒气,咬一咬牙根道:“好!另行再议就另行再议,你把蚺头拿出来,我证明给你看!”三凶是欺他年小,能有什么本领杀那庞大的蚺龙,同时看他师徒四人,除了明因师太和罗凤英背着长剑之外,王述先两手空空,拿什么去杀那蚺龙而且三凶得到蚺头之后,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够动它毫末,本拟送往天角潭给师父,又恐防路上被夺,如果自己倾巢护送,又怕敌人来到寻仇,只好暂存在堡里,这时听述先说拿蚺头来证明,就以为是大话吓人,那里放在心上,也不加以考虑,立刻吩咐一声:“郑一虎,到聚宝楼去把蚺头拿来!”那个郑一虎应了一声迳自去了。不多时提了一个黄包袱回来“咚”一声搁在当中的方桌上,把包袱打开,果然是栩栩如生的蚺头,茶碗大的双目仍然放出精光,王述先正待走向前去,师太忽然喊声“且慢!”立刻向三凶道:“贤昆仲都是成名的英雄了,所说的话自然不能不算数,依照贤昆仲刚才的说法,这蚺龙绝对不是贤昆仲或是贵门下所杀了?”三凶只好点点头,师太又接着道:“如果小徒能够证明他是亲手杀死蚺龙的人,那么也必然是蚺头的主人了?”“那又另当别论!不过,如果证实蚺龙是令徒所杀,我们也有可商量了!”
  明因师太见三凶一味胡赖,心里也十分震怒,但是面上却一点都不显露出来,同时,想到此行的目的并不尽在蚺头,不过藉蚺头现身,把三凶的目标引到铜鼓岭去,解救向涛村灭村的横祸,所以也处之泰然,微笑对述先道:“徒儿就演你那天诛龙的情形给老前辈看看吧!”
  述先应了一声,又皱起眉头来道:“老头子,你们想想,没有宝剑宝刀,是割小动蚺头,杀不死蚺龙,是不是?”三凶只得又点点头,述先又说:“老头子,你这客厅太小了,是不是?”三凶连听他喊两次老头子,已经有点气愤,又见他嫌客厅太小,那得不气,符昌茂气在头上,大喝一声道:“你这小鬼胡络什么?”述先倒不慌不忙嘻嘻地笑道:“老头子越老越糊涂了,你想想看,这蚺龙长二十多丈,力量何止万斤,如果在你这客厅滚动起来岂不是屋毁人亡?死绝灭绝?”这几句话给各人听了,三凶是气破了肚皮,蝉儿是孝绉了肠子;三凶尽管是气,可是,述先说的确有道理,也不由得不佩服这小孩的心机灵巧,只好道:“依你的又要怎么样?”
  述先笑笑道:“把蚺头拿到广场上去,广场的当中安上了一张桌子,把蚺头放在桌上,你们都站得远远地,就可以参观我杀龙的手段了,因为当天我是一个人把这条龙杀掉的啊!”三凶倒也想著述先当日诛龙的情况,并且测探述先的功力,毫不犹豫,叫人把桌子和蚺头搬到广场放好,述先看到准备妥当之后,向各人拱拱手道:“杀龙有僭了!”霍一声,从衣衿底下,抽出一把耀目生寒的宝剑来,三凶眼前一亮,不禁暗呼“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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