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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绝艺震骷髅 蚺头有迹 深霄拒仇敌 寇盗无功


  王仲甫领看各人寻遍了荒亭内外,但是对于蚺头的去向,仍然渺然无迹,只有王述先回到崖顶,举目四望,除了白云悠悠,海天茫茫,渔舟点缀着浩瀚的海洋,鸥鹭翱翔在辽阔的天空之外;目力将尽的峰顶上,似乎有一个小白点,但是一闪即逝,也不知是人还是鸟兽之类,估计距离,起码也有十几里的路程,纵然是人,也奈何他不得,只好垂头丧气,回到荒亭。
  各人在亭子里讨论了一会,王仲甫认为盗蛊头这个贼人,必然不是正派的人,可能是身凄绝技的黑道中人,其原因就在用骷髅作为标志这一点上。但是,王述先听了,却是不明白,急问道:“为什么凭一个骷髅头的标志,就可以断定不是好人呢?”两只眼睛焦急地等待答案。
  王仲甫先看了各人一眼,然后沉着声音对王述先道:“孩子,你没有踏上江湖,难怪你不知道江湖人的习性,不过,凭着想像,也应该知道多少:如果是正派人士,他们所用的绰号无非是:‘雁’,‘鹤’,‘蛟’,‘龙’,或是用他们的兵器为绰号,也许用他们的嗜好为别名。固然也有邪魔外道,自称为什么雁鹤蛟龙;但正派侠士绝对不屑用什么豺狼蛇鬼来做别号,尤其是骷髅,白骨,这一类阴邪,残酷,凶险的东西,更不会为正派人士所乐用,因此,我们就可以断定盗去蚺头的贼,必然不是善类,还说不定是正派人土中的大敌哩”。
  这一个见解说得各人不断地点头,王述先见说蚺龙的头骨可能落到邪魔外道的手里,心里更加着急,愁眉苦脸几乎要哭起来,大家缄默了一会,王述先似乎想起一件事忽然又笑道:“蚺头虽已失去,但是那贼人也许要空欢喜一场吧?明弟不是说过没有宝刀宝剑,虽然得到蚺头,也无法取出蚺珠,更无法分解蚺骨做成暗器妈?”各人被他这样提醒,都在面上现出一线的笑容,王仲甫口角动了几下,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再看到各人的笑容,倒也不便再说了。各人商议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下山取道回向涛村之后,再慢慢设法寻找,王述先仍想回蒙天岭约述明上来,会同各人在附近搜一搜,也被王仲甫拦住了,只好默默地跟看各人下山。
  在路上,各人大谈特谈述明的奇遇,渐渐地又说到蚺龙,由蚺龙又说到蚺头失踪的可惜,王仲甫忍不住道:“不是我故意要打断各位的兴头,事实上,在刚才我已经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了!”
  各人听说是严重的问题,不禁吓了一跳,王大伯忙问道:“老哥想到了什么?”王述先更是焦急地望看他的爷爷。王仲甫也深悔失言,害得各人着急,只好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严重,我不过想到那贼人既然胆敢来此荒山,当然有过人的武艺,我曾经在石桌旁边细心寻找,竟找不到半点脚印来,这就可以证明贼人有很高的轻功了,如果在打斗的时候,或是在施展某一种武技的时候,因为提气的关系,没有脚印不足为奇,但是,一个人如果在平时生活中,走路不带脚印,做事不带脚印,就不简单了,盗宝的贼人在桌上画了骷髅,他的双脚当然要站立在地上,如果不是提气用功,则必会留下脚印,如果不提气用功,而能够不留脚印,那么他的轻功已经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纵然合我们几人的力量,也不见得是他的敌手。退一步来说,那贼人如果在画骷髅的时候,是提气用功,那么他的机警奸诈,也不是常人所及,所以,在这一回合上,我们已经是垮到家了。贼人既然有这样的功力,难保他没有好的宝刀宝剑,去拆取那蚺头的藏珠,不过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怎样重视;现在所要耽心的,倒是恐怕他会到蒙失岭去,万一遇上述明那孩子争斗起来,却不知鹿死谁手哩!”说完之后,连连叹息不已。
  各人被他这么一说,个个都觉得事态严重,而为述明耽起心来,王大伯矍然说:“老哥刚才在亭子里为什么不说,好得我们再上蒙天岭帮忙述明一臂之力?”顿了一顿,又道:“我们现在就转回岭上去……”王仲甫连忙拦着,同时道:“这就是刚才我不肯说的缘因,因为述明功力之高,已超过我们不知多少倍,而且又有鳗衣护身,手上那枝绿虹剑更是人间至宝,如果不是仙侠之流,相信他万无败理,在我们未能确定贼人是否上蒙天岭之前,我们先去岂不是替鬼带路?再说起述明藏身的那个深窟,如果不是服食过仙草仙药,或是功力达到飞仙剑侠的人物,休想跳得下去,依我看来,贼人武艺虽高,也绝对没有达到仙侠的地步,如果述明打不过他,只要朝深窟一跳,贼人还有什么办法去追?等到他回去打好长绳子再来的时候,已是过了一个时期,在那段时间里,述明可能已练好了师门的十二字剑术,敌人又怎样能够打得周他?我刚才所说耽心的是恐怕述明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不遵守仙狮的训示,而在外面惹出麻烦来罢了”。
  王述先听到爷爷说恐怕述明到处乱跑,不禁依璞哧一笑道:“他才不会哩!”
  “你怎么道他不会?”王大伯关心地再问。
  “他在昨晚上我们练功的时候对我说的,他告诉我要好好地念着口诀练那‘引气归元’的内功,将来练什么功夫都要容易得多,并且说他在五年之内绝不离开深窟一步。”
  王大伯道:“怎么我坐在你的身边,都没有听到”?“何止大伯没有听到,我坐的地方就紧靠看述明,也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任乾玉一面说,一面笑问王仲甫道:“师父是练功的人,耳朵此较我们灵得多,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王仲甫呵呵大笑道:“世兄真是难为老朽了!试想你坐那么近都听不到,我坐在对面怎能听得到”?“我以为明弟说的话,你们都可以听得到啊!他说的是那么大声!”王述先说。“这是弄什么玄虚”?任乾玉更是诧异。
  王仲甫笑道:“这不是玄虚,而是一种最高的‘传音入密’功夫,需要内功登峰造极的人才可以做得到,他是把发出的声音,运用内功配合气功把声音迫成一线,向单方面传播,别人休想听到,如果练到神化的地步,就可以做到‘千里传音’,把声音超越过在同一方向的空间,而传到某一人的耳鼓里,想不到述明在一夜之间,不但轻功登峰造极,而内功也登峰造极,我们再也不必为他耽心了!走吧!”
  各人听王仲甫说到述明的内功那样玄妙,都给怔住了,听到“走吧!”一句,才如大梦初醒,嘻嘻哈哈走出了山口,他们回到船上,已是暮色苍茫的时候,船上的人等了三天,不见王仲甫等人回来,又由兴隆墟带路人的口中,知道王仲甫一行六人去了蒙天岭,王述明兄弟上了削壁之后,就没有下来。船上的人都是向涛村人,都蒙受到王述先兄弟的恩惠,那能不着急万分?好容易看他们回来,都等不到他们上船,就一窝蜂似的迎上去,七口八舌地问。当他们看到王仲甫等六人已少了一个王述明的时候,有些竟禁不住流下泪来。
  王大伯看到这种情形,忙告诉他们不要紧,挥挥手大家一起鱼贯上船,坐定之后,王大伯才把此行的经过,约略的说出来,不过说到述明失踪时,却是遇看仙狮救去深山学艺了,向涛村人都是朴实无华的渔民,那会疑心到述明就在蒙天岭上,大家兴高采烈地弄起酒菜来,王仲甫虽然有点悬挂看述明,但知道他处处都有机缘,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同时又记起述明说的话,知道任乾玉,王述先两人机缘不久就到,虽然有惊无险,可是又要长别几年,也有点黯然,所以,船人摆上酒菜之后,就和王大伯,任乾玉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地斗起酒来虽然王述明说过任乾玉和王述先的机缘,一个是顺理成章。一个是要经过凶险,却没有说出谁该经过凶险,王仲甫对于这个问题,是异常纳闷,很后悔当时没有问明白,到现在却无人可问,心里一烦,不觉多喝了几斤,竟是酩酊大醉,由王述先和丁世成扶回舱里。
  平时王大伯和王仲甫对酒,总是王大伯先醉的时候居多,这回他见王仲甫先已醉倒,反而呵呵大笑,拉着任乾玉多喝几碗,结果也是昏昏沉沉,被抬进舱里。
  任乾玉虽然已是半醺,可是头脑倒还清醒,他吩附船夫值更,并且命令把船移离岸边三几十丈才下碇停泊,为了确保安全,自己和王述先、丁世成,就在舱面上轮流戒备,谨防那盗蚺头的贼人,或一些不知名的海盗偷袭,照任乾玉这朴小心分配布置,也可以算是安全了,所以除了舱面上轮值两人外,馀人都安心地睡了。
  那知兴隆墟那边清晰地传来四更的鼓响还没有好久,任乾玉、丁世成和船上各人,就听到舱面上王述先叱一声“好贼!”接着船身就是一震,同时也就听到兵器相击的声音,任乾玉连忙摇醒王仲甫,立即拔出鳗骨鞭,窜出了船舱,已看到两团白光在船面上狠狠地搏斗。
  任乾玉那知厉害,才喊一声“王兄弟休慌!”鳗骨鞭一举,“泰山压顶”竟向正在和述先交手的那个中年汉子的头上鞭了下去。但是,那敌人的武功倒也不弱,他一挺手中剑,一个“毒蛇出洞”把王述先迫退一步,连环进步,让过了任乾玉的鳗骨鞭。
  任乾玉一时收不了招,那鳗骨鞭竟顺着贼人的背脊溜落下来,打在船面上,“吧”一声,把船板打裂了两块,那贼人看到任乾玉失招,立刻一场右手剑一招“击楫渡江”挡住了王述先的“巴山夜雨”,左手“逐浪兴波”平伸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任乾玉的左肩,把任乾玉打得踉跄倒退,如果不是王仲甫刚巧走出舱门,将任乾玉一把捞住,真个会原封不动摔回舱里。
  王仲甫虽然扶住了任乾玉,不让他跌倒,但也感到贼人劲力之大,不由得心里暗暗吃惊,这时更耽心王述先的安全,连忙放松任乾玉,大喝一声“住手!”
  那贼人看到舱里又出来一个老人,同时听到他一喝之声竟是震耳欲聋,知道这老人的内劲不弱,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虽然只过了五六招,但已知对方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这老头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可是既然胆敢露脸,而且口气又是那样迫人,俨然以前辈自居,料知也非好相与,久战下去难免不落败。那贼人原是奸滑异常,他仗看一枝风魔剑十年来凭着剑术不俗,加以机智奸巧,看风转舵从未落个明败,那愿意就此毁了他的名气,所以乘王仲甫一喝之后,喊声“改日再会”!两脚一顿,一个“金鲤倒穿波”身形竟拔起二丈多高,在空中施展一个“野鹜翻云”,那么大的身驱竟轻轻巧巧地落在七八丈远的一艘小舢板上,呵呵大笑……。
  王述先见贼人要走了,叱了一声,正待追过去,却被王仲甫喝上了,鼓起小腮尽是不乐。就在这一霎间,贼人的舢板已经又去了十多丈,要追也追不及了,而且船上还有任乾玉受伤,更不能再追了。
  王仲甫叫过任乾玉脱开衣服一看,只看那伤处很清晰地印上一个掌印,而且是黑中透紫,知道是受了敌人内功掌法所伤,谅所伤不轻,幸有王述明留下的“七宝除毒丹”正好派上用场,连忙倒出三粒,交任乾玉依法服用了,然后叹一口气道:“老朽也在军马之中老过四十年了,但是,这样强的敌人还是初次看到,如果他不是先和述先交手,则我也不能吓退他,可是,他胆子也太小了,我们能够把他吓退已是侥幸,真个打起来,我们几个人虽不见得落败,但要想得到便宜是绝对不成了,尤其在这个地方,我们人单势孤,万一再引来强手,我们非全军覆没不可。……”
  王述先刚才被仲甫喝止,不准追赶敌人,已经蹩了一肚子气,现在又听到爷爷尽是称赞敌人,心里更是不服,忍不住道:“才不哩!贼人那剑术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爷爷把他吓跑了,我不剁掉他双脚才怪,就说起他那轻功,也不过吓唬人吧,也不见得高明,……”
  他滔滔不绝地还是说下去,却给王仲甫一声“胡说”!把他的话头挡了同去。
  王述先被他这一喝,心里蹩看的气,一时无处发泄,眼泪却簌簌地滴下来,王仲甫看到这样情形,也禁不住心里一阵难过,王大伯也觉王仲甫对述先管得太过份了,他俩兄弟正是童年的时代,武功又高,孩子们那个不是活活泼泼的,如果管得孩子一点都没有个性,将来那能够单独去应付龈难的事件?所以,看到王述先这痛苦的情形,立刻对仲甫道:“老哥也不必责骂这孩子了,述先所说的倒都是真话,他的内功有没有成就,不是我这外行的人能看得出来,但是,在轻功方面最少也比今夜来的敌人好上一倍,而且还可以假借蹑空草的功力,把身体停在七八丈高的空中,待机下击,敌人刚才表演那一手轻功,不过能跃起二三丈,怎么能和我们的述先相比?……”王仲甫确也在急忙中管教孩子,却忘记了述先服用过蹑空草和蚺肉,并且经王述明传授了“引气归元”的内功入门之后,连到过去所吃的银果和鳗血等功能,都已运行四肢,内力充沛,一切武功已大非昔此,这时被王大伯提醒,才记得起来,自己也觉到脸上有点发热;不过,终是好强成性,仍然微微笑道:“老弟!我不是不知道述先这孩子的轻功,已非昔此,不过敌人确也不可轻视,而且武功这一门,一山还有一山高,也许某一个敌人明明是武功很低,但是他另有毒着取胜,一个不小心,就会上他的大当,甚至于无可挽救,就是剑侠飞仙之流,也会有功力深浅之分,一点都大意不得,述先现在年纪不大,可是,不要养成了骄气才好!”说到这里又回过来对述先道:“孩子,你听到了吗?……”
  王述先听到爷爷的口风缓和多了,也收起眼泪点头答应了一声。
  王大伯见到王述先的情绪已恢复正常,才问起发现敌人的经过,这时任乾玉伤处痛苦大喊,也和丁世成与及船夫在一旁静听看。
  原来当晚任乾玉和丁世成睡前曾嘱附王述先到了三更,就把轮值的任务交给任乾玉,到四更再由任乾玉交给丁世成,他们所以这样分配,就是因为恐怕王述先捱不了夜,而把王述先轮值的时间排在上半夜里,那知王述先等到各入睡后,自己就在舱面上盘膝打坐,依照述明嘱咐的方法,练起“引气归元”的内功,只感到周身血脉流阳,筋骨里咯咯作响,比起在蒙天岭那晚上还要舒适数倍,因此虽然是打了三更,他那肯放下正在紧要关头的功夫去找任乾玉?而且“引气归元”的功夫,真是奇异无此,越练则精神越好,精神越好越舍不得睡,曾几何时,又听到打了四更。这时述先正高高兴兴地练功,除了海涛冲击在船身发出呼呼的声音外,真是万籁俱寂,连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能够很清楚地听得出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述先又听到有很轻微的“咿呀,咿呀”的声音,最初还以为是练到心地空明而发生的幻觉,可是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趟响,王述先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一望,却见约莫在六七丈远近的水面上,似乎是有一团黑影,正待细看的时候,又见那黑影向空中一拔,然后向自己的船上飞扑过来,这下子王述先看出那黑影原来就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靠的人影,在这个深夜里对方既然不打招呼,就奔扑过来,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正待站起来询问一声,那知人还没有站稳,那黑影已到了船上,一股劲风朝述先的胸前袭来,王述先急忙向旁边一跃,让过了那股劲风,立刻拔出蒙天剑,一招“开天辟地”向敌人斫过去,那知敌人并非庸手,他一见劈空的掌风,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孩子,也立刻拔剑在手,使了一招“拨草寻蛇”向王述先的脚上扫来,两方面同时的动作,就等于彼此拚个两败俱伤,虽然那贼人攻的是王述先的下盘,王述先攻的是敌人的上躯,可是因为王述先比起敌人,要矮了一个多人头,所以两人的剑都是横扫对方的腰下,如果不及早撤招,谁也不用想活。
  讲身形还是王述先更灵活些,可是他没有多少对敌经验,他误会以为敌人是情急拼命,急忙横跨虎步,把头向右方一摆,身形竟横移二三尺,刚好就避过敌人的剑尖;那敌人估料不到面前这个小孩子,竟有这种“滑雪移丹”的上乘轻功,那里还敢怠慢,立刻就稳定身形,施展起平生绝技“风魔剑法”向王述先猛攻。
  王述先虽然不知道敌人采用什么招数,但是仗着身体灵活,同时也常听到爷爷和弟弟说过:“对敌时,必须主动采取攻势”,所以施展一招“顽石点头”,把剑身震成一片眩目的剑光,在这一片眩目的剑光里,夹看“秋风扫叶”,“雨打芭蕉”“卞庄刺虎”一连三招,把敌人攻得手忙脚乱,看看敌人就要落败,却给任乾玉出来一喊,王述先稍为一怔,才被敌人缓过气来,再被王仲甫一喝,却把敌人吓得逃之夭夭,王述先把这段经过说出来之后,还鼓起小腮道:“以后再遇上敌人的时候,爷再不要把他吓跑了,要吗就把他杀掉,给他跑了以后还有麻烦哩!”各人见他一片天真想到就说,不禁暗暗好笑,刚才还被仲甫叱了一声“胡说”那知眼泪未乾,又不知轻重地说起来了。王仲甫看到他天真烂漫,倒不再加苛责,只微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连我也说上了,你想想看,你俩兄弟有那一回不是打糊涂仗?打了半天连敌人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要是遇上自己有关的人,失手误伤,怎么得了?……”王述先小脸被他说得热烘烘地,低下头来做声不得……。
  忽然,王述先猛一抬头,秀目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辉道:“刚才那贼人忙着过招的时候,似乎从他的身上掉下一件小东西……”王仲甫忙问:“真的?”“好像是的,等我找找看!”立刻从小皮袋里,取出几颗鳗珠,分给各人照亮,在船面上四处找。各人一站起来,王述先就发现王太伯刚才坐的地方,有一小块黄澄澄的东西,连忙检起来道:“在这里了!”
  各人走过来一看,原来王述先手上拿看一块二寸见方的竹牌,竹牌的正面赫然有一个骷髅的火烙印,背面又雕有“七弓三奇”四个隶体字,王仲甫接过来,一面看一面沉吟道:“七弓……七弓是什么地方?难道就是骷髅党人藏身的所在……”。
  王大伯接看道:“我记起陵水附近有个七弓岭,可不知是与不是”?
  王仲甫连忙道:“不管是不是,你先把七弓岭的情形告诉我们大家研究也好,或许就是骷髅党的巢穴,也可能是盗蚺头的贼人藏身的地方”“不会吧!七弓岭我睢然没有到过,可是据当地人说,七弓岭高插入云,青蛇遍地,瘴气重重,连到泉水都有毒质不能饮用,那能够住人?”
  王大伯表示怀疑起来,任乾玉听了苦笑道:“如果真是这种情形,那么盗宝贼和刚才的贼人多半会藏在七弓岭,因为七弓岭不见得比蒙天岭凶险,可是蒙天岭还……”任乾玉说到这里,忽然警觉到几乎把王述明的秘密说出来,急忙住口一阵干咳后,才继续道:“蒙天岭都还住有奇人哩!”
  王仲甫也同意任乾玉的见解,依照王述先的意见,不管蚺头是否给七弓岭的贼人盗去,就想马上去查个明白,可是王仲甫却认为自己这方面,不但武功不够,连人手也不够,假如七弓岭真个是贼人的巢穴,岂不是要糟,只有记住这个地方,日后再为打算,各人听他这一说,倒是至理,也都同意了,为了恐怕贼人再度来袭,王大伯立即叫船夫连夜启航,在凉风习习中,朝向涛村方向驶去。
  船行迅速,不久驶出北鳌港,各人都在闭目养神,惟有王述先盘膝枯坐,暗暗练习“引气归元”的内功,到了日上中天,仍然不愿起来,各人看他那付庄严法相,也不打扰他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见王述先的脸上展开一丝微笑,忽然一声长啸,把船帆震得“拍拍”乱响,身形一直,竟拔起了十多丈,在空中一个筋斗,脚上头下,双手往后一拨,小身躯竟从空中像饿鹰扑食,追过船头,迎看船行方向,身形一落,轻轻巧巧站立在桅杆顶上,翘起一脚,演了一个“独立苍冥”,身法端的是美妙无此,然后一声长啸,身躯随看啸声像殒星堕地般,落回原先的小匾,把各人惊得目瞪口呆。
  任乾玉喜得把他搂起来道:“兄弟,你漏这一手,真是太妙了!怎么练成的,才是短短的两夜就绕到这飞天的本领,能不能把练的方法告诉我们?……”
  王述先苦着脸笑道:“我那知道怎样练法?还不是依照明弟所传的口诀,在静坐里用功?自己忍住周身火热之后,接磁感到一阵清凉甘畅,不由自主地一声长啸,似乎更加舒适些……”想了一想又笑道:“任叔叔多日未见练习轻功,也许早就进步了还不自觉呢?”
  “真的?”任乾玉听到王述先说他可能不知不觉中进步,心中虽然感到喜悦,但是还不能十分相信,怀疑地问了一句,接着道:“等我试试看!”立刻把衣襟一扎,双脚用力一顿,身躯居然也拔起三丈多高,两手刚好攀住桅顶,又笑又喊道:“了不得!要跌死了,怎样下来?”
  王大伯见了他那付样子,禁不住笑骂道“我看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能够上去怎不能够下来?”“你说得好轻松,上去不怕跌,下来怕跌倒啊!”任乾玉故意逗看。
  “那末等我把你揪下来吧!”说完了真个双臂向上一抖,双脚用力一跃,王大伯也跳起三丈来高,两手堪堪要抓到任乾玉下垂的双脚,任乾玉被他这一吓,连忙把手一松,胸腹贴看桅杆一弹,一个身体顺着王大伯的背后急降,加果不是王大伯迅速抱着桅杆,倒要被他冲压掉舱面来。
  任乾玉一落回船面,立刻大喊道:“大伯,这回看你的!”“我才不像你那么脓包”。
  说了之后两手一松,也就轻轻地落回船面,这时丁世成也随后试验,也能拔起一丈多高,连到王仲甫也老兴勃发,展开身法一个“旱地拔葱”也腾起五丈多高,再向下一扑,待身形快落到桅杆时再来一个“鱼跃龙门”一缩一跳,两脚平平稳稳地站在桅顶,长啸了一声,然后降落回船面上来。
  经过这一次的实验,各人都知道自己的功力确进步了三四倍之多,而这个进步,不过是练习了两夜的“引气归元”的结果,各人谈论起来,无不大喜过望。
  王仲甫也叹一口气,感慨地说:“老朽枉自学了几十年的把式,到头来也不过是人家一天二天的功夫,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停了一下再说:“述先的轻功到了鸢飞鱼跃的地步,而述明那孩子这两天又不知进步了多少?如果以他的资质看来,五年之后再见时候,也许真能到步履虚空,超凡入圣的地步哩!老朽长了这几十年,只要看到他两兄弟有这样的成就,倒也不枉人生一世了……”
  各人一阵互相劝慰,喧暗嚷嚷夹着船夫们七口八舌,几乎无不是谈论述先兄弟的前途,更急于希望述明回来一展身手,使各人大开眼界。
  不久,船夫们搬来早餐,虽然没有山珍,可也少不了海味,各人心里高兴起来,无不开坏畅饮,王大伯也给述先筛了一碗酒,要他慢慢地喝着陪着,这一顿饭竟吃到日正当中,这时风顺潮顺,不消一个时辰,已经望到向涛村的山势,才撤去残肴剩酒,再清谈一会,就见到村前的沙滩上挤满了人,王大伯等知道是村人出来欢迎,连忙站到船头,拿出一方的布不住地幌动,算是和村人打了招呼,在村人一阵一阵的欢呼中,王大伯等登上了沙滩,被热情的村民前呼后拥地回到阔别了八天的祠堂;又少不了慰问热闹一番。
  王述先回到向涛村之后,除了晚上和任乾玉,丁性成到往日和述明在一起练习轻功的椰林,继续练习轻功和拳剑之外,真个不出门户,每天的清晨四更天就起来练习“引气归元”;早饭后读书,晚饭后充任王仲甫的助手,教那三十名馆徒。
  本来午饭后他有一段长时间可以到外面走动;但是,回村之后,他的跳跃本领已经被船夫传开去,全村的男女老幼,无不知道他能跳高十几丈,所以一见到他走出来,就大家磨着要他表演,尤其有些顽皮的小孩,更磨他去摘椰子,也就使他不胜其烦,同时仲甫也不许他过份炫露,因此就以干脆不出门为上策,在祠堂里躲起来。
  可是孩子爱玩的心性,那能羁绊得多久?而且爷爷并没有禁止他出门,有了机会不到外面去才是真正的傻瓜,最初几天他还怕麻烦,自动地禁足,好容易捱到了第八天,真是无法忍耐了,他想:就是在村外走动走动,也不到见得就会遇上凶险,只要自己小心,不去惹是生非,鸡道还有什么祸事落到头上来不成?他想到这里,决心到村外去走走,在吃过午饭之后,就把这个意思对爷爷说了。
  王仲甫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同时已知道王述先的武艺不弱,尤其是打不过就一跃悬空,他这最后一着是任何高手都办不到的,所以嘱附几句早去早归之后,就让他去了。
  王述先倒也小心翼翼地装饰了一番,把鳗皮衣贴身穿好,束了蒙天剑,再穿上外衣,然后走出门外,仲甫看他刚刚踏出门槛,就回过头来喊“任叔叔来了”!
  王仲甫闻声迎了上去,已见任乾玉携着王述先笑道:“看这个样子,王兄弟又是要出门了……”“谁说不是,他想到村外走动,也只好由他了。”王仲甫皱着眉头说。
  任乾玉笑道:“到外面走走当然好……”又转问述先道:“不过,你很少到外面玩,你不认识人家,人家也不认识你,一个人能玩出什么味儿来?倒不如我带你到邦加村去走走,顺便认识几个伯伯,叔叔、哥哥、弟弟,比你一个人乱撞乱走要好得多。”
  王述先笑道:“本来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不过在家里闷得发慌,很想到外面走走,同时又记起你以前对我们说的铜鼓岭上,留有汉朝马伏波将军的铜鼓,很想去看看,现在既然任叔叔耍带我去邦加,那末,铜鼓岭我也不去了……”一停又说:“但是,我可不表演什么给他们看!”“你放心吧”他们不会知道你有一身的轻功,充其量也不过叫你走一两趟刀剑拳脚,你也不必把蒙天剑拿出来,随便拿一根竹棍或是木板之类,当作刀剑来使,又有什么了不起?”王述先笑着答应了。
  王仲甫见到任乾玉刚巧来遇上述先要出门,而且任乾玉又自动地要照顾述先,省得自己耽心,不禁心里大喜,当下大家寒喧一会,也就让述先跟看任乾玉走了。
  邦加村坐落在向涛村的西北,沿着文昌溪往上走十二三里就可以到达,以王述先和任乾玉的脚程来说,倒用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可是这时在青天白日之下,田野里人多来往,不便施展轻功惊骇世俗,只好一步一步地捱,竟花费大半个时辰在这十二三里的路上。
  任乾玉对于邦加村是经常来往之地,全村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讥他,所以进得村来,见到人都要招呼点头,忙个不停,那些村人见到这次任乾玉带来一个十二三岁,眉目如画的小孩,就有不少好奇的人跟在后面,而且还窃窃地猜想,可是,任乾玉并没有理会挪些闲事,迳拖着王述先向林逸夫的家里走去。
  林逸夫是邦加村的首善,历代书香,传到逸夫这一代,兄弟三人,逸夫居长,逸民居次,逸华最幼;他们的父亲林卓然于五年前一病身故,林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体健康,但也安享佳儿佳媳之福,有时含饴弄孙,自得其乐,把一切家事交给长子逸失去管理。
  逸夫兄弟倒也亲睦,更鸡得的是妯娌也同样一团和气,从不发生争执,因此,全村老少无不以逸夫这一家作为马首是瞻,以他这一家和睦礼让的家风,作为训勉子弟的蓝本。逸夫的年纪虽然不过是四十五岁,但是村民爱戴,不论大事小事无不取决于林家,俨然成为全村的领袖。
  这一天逸夫刚巧有点小事往县城去了,逸民正在帮忙僮仆整理客厅,忽然听到外面喧喧嚷嚷正待出门看看,已见任乾玉携带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跨进了大门,任乾玉呵呵大笑道:“二哥,你想不到吧?……”王述先见任乾玉称呼人家做二哥,他也自然地喊声“二叔!”
  林逸民一愕,仔细端详了一会,才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了”又转过话头向任乾玉道:“这个小兄弟太概就是王师父的那对瑰宝了,幸会幸会!”一面说一面把任乾玉和王述先向书房急让。
  任乾玉带看王述先跟了主人到书房坐定,立刻有家人过来献茶,任乾玉等候家人退去之后,就天南地北和林逸民塞喧起来,只有王述先坐在旁边,一双星目尽向那四壁悬挂的书幅图书发怔,心里不由得暗暗昨苦,要知道任叔叔带他出来这样玩法,他倒不愿意来了;可是已经来了又不能回去,纵然自己可以回去,人家也不愿意放他走,真是左右为难,脸上不知不觉中表现出不耐烦的形迹。
  任乾玉和林逸民虽然是谈他们的话,但是眼睛也随时注意到述先的动作,现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那还会不知道他的心意?
  林逸民向任乾玉告了便,转往后堂,不一最就带来两个述先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后面还跟着两个比述先小两三岁的女孩,笑吟吟地回到书房,对述先笑道:“小兄弟这回有伴出去玩了”,那几个小孩子对任乾玉喊声“任二叔”之后,都讪讪地望看王述先,等候他一起去玩;王述先也在等候他们过来邀请,结果是十目相投,大家都怔怔地站着不动。
  任乾玉看到他们那付滑稽的样子,禁不住笑道:“看你们失魂落魄那付样子!叫你们去玩难道都不愿意去?”一面说一面指责林家那些孩子对王述先道:“那两个是哥哥,这两个是妹姝,什么名字我现在不告诉你,只要你们玩熟了,他们会告诉你的。”
  又指看述先对林家的孩子道:“我这个叫做王述先,但是你们把他叫着王老大也行,好了,你们可以去玩了。”又对那两个孩子说:“可是不准打架,要打的话,你俩兄弟准输!林家那四个孩子听到任乾玉最后这句话,不禁同时望了述先一眼,还是那两个女孩子比较活泼些,等不及逸民再吩附,立刻蹦跳过来,拉看王述先的手喊“王家哥哥,我们去玩去!”林逸民把手一挥道:“去吧!到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可不准和人家打架!”他们同时应了一声,就一窝蜂似的半跑半跳出了大门。
  不要看林家那几个孩子在家时候是那么老实,但出得大门就是他们的世界了,还不等待王述先发问,就各自抢自我介绍,不但姓名,年龄,生日,是他们介绍的主题,甚至家里有些什么人,爸爸、叔叔的个性和对他们管束的情形,读什么书,统统在介绍之列,闹得王述先头晕脑涨,一时也记不了那么多,只拣那名字记住也就算了。
  王述先和林家孩子去后不久,林逸夫和逸华都同时回来,大家又闲谈了一阵,林逸夫才问起任乾玉怎么忽然光临,任乾玉把带王述先到各处走动的事说了,林逸华一听说述先来了,急得就要叫人去找,逸夫道:“老三总是那么急,你就让他们小兄弟玩一下痛快也好吗?而且我家那两个魔头,也得叫他碰碰钉子,使他们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才行,不然他们可要把村子闹翻了哩!”
  但是,林逸华还是一脸焦急的样子,任乾玉以为他恐怕他的儿子会被述先打伤,忍不住淡淡地笑道:“三哥总是过于耽心了,我们那述先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是轻易出手的人物,同时,我已经告诫过不准打架,而且他们一起出去,那会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逸华一听乾玉的话意,就知道自己的意思被人家误解了,急忙道:“我那里是这个意思?我倒希望王家小兄弟替我们结结实实把克功社槌一顿哩!”
  “那末你又着急什么来着?”任乾玉反问道。
  “上次,太哥二哥带了本村兄弟会合九村到你们那边,原意是帮忙你们驱逐海盗,谁知道却变成帮忙你们救火、我听到回来的人说,幸得王师父的两个小孙儿,把所有上岸的海盗给杀了一半,剩下来的都被蹑服了,那天我没有同去,已大叹没有眼福,现在听说他来了,好歹也要让我开开个眼界儿,也可以杀杀雷公明教出来那些徒子徒孙的骄气哩。”林逸华说了这一段话,任乾玉才恍然大悟!又笑道:“那又何必着急?他们玩了一会,总会回来的,还怕见不到人么?不过……”任乾玉知道逸华性急,故意卖关子逗他。
  “不过什么?”逸华果然上当。
  “不过……”任乾玉装出十分慎重的样子,逗的逸华翘耳搔腮,然后突然口风一转,问道:“你准备好酒好菜了没有?”各人都被他这一句话,逗得大笑起来。
  逸华一楞,然后会意过来,又急又气地骂道:“你这个穷书生,我看你是饿慌了,才来这样的一个‘不过’,我倒非和你算这笔帐不可……一面说看,一面追过来要打。任乾玉连忙道:“且慢……”“我才不听你的鬼话!”林逸华截了他的话头。
  “倒不见得就是鬼话!”任乾玉很郑重地说。各人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知道不会再是开玩笑,个个侧耳恭听起来。
  但是任乾玉却另有他的打算,看了他们这付样子,知道准会上第二次当,于是,把刚才林逸民吩附林克功兄弟的话慢条厮理地转述一遍,及加了按语道:“既然叫他们到吃饭时候才回来,那么现在又不吃饭,要他们回来干什么?”这时,林逸夫也好笑道:“这还不仍旧是鬼话?鸡道会少掉了你一份了?”立刻就吩附逸民弄酒菜,然后拉起乾玉带了逸华去找王述先和林克功兄弟。
  林逸夫和乾玉逸华两人出得门外来,却见那些巷子里都是静悄悄地,除了看到几个老婆婆和少数三两岁的小孩子之外,精壮的村民和七八岁以上孩子一个也看小到,这种情形是邦加村从来没有的事,各人心里睢然知道必然是看述先表演去了,但也不禁有点惊奇。
  林逸失笑对任乾玉道:“你看,你带来这个孩子的魔力多大!竟把我们全村大小给带跑了!”逸华也道:“听说海盗侵犯贵村那晚上,全靠他祖孙三人就把千多海盗杀退,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肯相信,到底他们的武功高到何种地步,能不能就告诉我们,增长见识?”逸华老早就听说王述先兄弟的武功高强,急于相见一面,但是总没有机会,这时那肯放周,立刻就磨看任乾玉讲述王述先的武功。
  任乾玉叹一口气道:“三哥,你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也难怪你不信!可是你们所听到的传说,还不及他们实际功夫的十分之一,小过,他们都有一段难言之痛,不便要他在公众面前显露,只有等待深夜,才可以看到他们的绝学哩!”
  林逸夫奇道:“当晚对敌的情形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我们九村的人到达的时候,看到满村子都是贼尸,你现在又说传说不及实际的十分之一,难道他们在那样危急关头,还不出全力对付敌人不成?”
  任乾玉望了他两兄弟一眼,才说道:“你这个意思只算对了一半,因为当晚除了王师父和现在带来的王述先是全力对敌之外,那个较小的王述明也不过显露出一半的功夫,就把贼人杀死了六七百,如果他不是留着剩下的残盗,很可能是一个也活不成,那海盗头子林少英更不用想逃出他们的剑下,就算是他把海盗统统杀光,也不过是他线有的功夫十分之一。”
  林逸华听得着急起来道:“你不要打闷葫芦好不?什么一半一半的?我还是想不清楚,还请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总比较好些。”
  任乾玉知道逸华的性子最急,不便过份逗他,才把述先当时的武功描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又加上几句:“现在他们祖孙三人的功力,比起当晚又高了好几倍,这可不是一半的一半,十分之一的十分之一?”
  林逸夫兄弟听到任乾玉说,今天来的王述先,他的武功不过是述明的十分之一,更是惊托异常,急忙拉看任乾玉走出村外。
  任乾土知道林逸夫兄弟的心意,是恐怕赶小及看述先的演技,所以也紧紧跟在林逸夫的身后,这时,已听到村口右边的树林旁边传来一阵阵的喧哗。
  林逸华第一个向那边飞跑过去,那消片刻已经到达了现场,满眼是黑压压的人群,有些站在地上,有些却爬在树上。人群当中一块十来丈的空地,仅站着林兖功,林完诚兄弟,和林燕云,林燕霞姊姝,仰着头望着一棵二丈来高的树顶上发獃。林逸华顺着人群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轻悠悠地在树顶上施展各种身法,忽而“金鸡独立”,忽而“暴虎凭河”,忽而“东风拂柳”,忽而“倒竖蜻蜓”……花样新奇,姿态幽美,每一种花式出现,人群里就轰了一声,林克功兄弟虽然是一头一脸灰泥,也是随着观众不断拍手叫好王述先的眼尖得厉害,他一见到任乾玉和两个中年的汉子穿进了人群,立刻从树顶上一纵身落回地面,朝着任乾玉身边跑来,满面惊慌说:“他们一定要我演轻功……”
  林克诚兄弟也跑到林逸夫的面前,分别拉看林逸夫林逸华的手,嘟起小嘴吧道:“你们来了,闹得我们没得看的了!”
  林逸华笑对任乾玉道:“请小兄弟再到树上表演一套剑术吧!”
  “我没有剑!”
  “暂时用椰子树的长叶代替吧,它也是软绵绵的,可以要出同样的一套来!”任乾玉这样暗示着。
  事实上椰子的长叶,它的长度宽度都和述先那枝蒙天剑差不了许多。更难得的是软绵绵中又带有轫性,确有蒙天剑的优点。
  王述先被任乾玉一提醒,心里就是大乐,说声“好!”一纵身就从人群的头上跳出圈外,向一棵椰树走去,以现在王述先的轻功来说,他可以跳上十来丈高的椰树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并不这样做,他从地面上轻轻一纵,跳了二丈来高,双手孢着树杆,两脚两手交换着向上爬,转眼之间就上了三四丈,眨眨眼又上了三四丈,真个捷如猿猴上了树顶,他顺手摘两片叶子抛下来,然后顺着树干爬下,那些树叶尚未落到地面,王述先已经站在地上,博得观众一阵欢呼,林家各人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林克诚,林克功两人刚才虽然被了几十个筋斗,可是看到人家的功夫,也心服口服地拍手叫好,吵着逸华要学,要逸华送们俩去向涛村拜师了。
  王述先拿到了椰叶,纵身重入圈里,倒提看椰叶,向周围的观众一躬到地,霎时星目含威,如喜如嗔地向四周一扫,道声:“演得不好时请多多指教!”立刻一抖椰叶,那原来垂看的椰叶,竟笔直如剑,被他伸得平平地,林逸华惊叫出声来,悄悄地问任乾土:“这种是什么功夫?你办得到办不到?”任乾玉跟看王仲甫习武,是人已尽知的事实,这时被逸华问来,不由得苦笑道:“这是上乘的内功,那是我做得来的?也许再过十年可以办得到!”
  林逸华和任乾玉在这边谈论,王述先已在圈内一式一招地施展开来,他为了避免过于显露,不用“猴王剑法”只拿出王仲田教给他的“乾坤八卦剑”来搪塞,但是“乾坤八卦剑”也非同小可,尤其王述先的身手灵活,那一条椰树的叶子在他的手中,居然是一片青光,把小身子里得风雨不透。任乾玉由地上捡起一段小树枝交给林逸华道:“三哥,你试着向青光抛去看看!”林逸华毫不犹豫,用力把那段树枝向青光里一抛,只听到“拍”一声。那树枝竟被折成两段,而那青光仍然和原来一样猛烈,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各人正看得眼光燎乱的时候,忽然听到由青光里发出一声长啸,一团青光势急如箭般扑到一株小树的旁边,各人还来不及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就见那株手臂大小的树,“碧”的一声,慢慢地倒了下来,观众又是一阵大哗喊好,林逸夫等人怔目矫舌,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株小树一倒,青光一收,已见王述先倒提树叶笑吟吟地站在圈子中央,向四周的观众作了一个罗圈揖,这时观众的掌声,叫好声,叹息声,赞美声响成一片,有几个好奇的观众跑到那株小树近前一看,见那株树竟像是被利刀刺断一样,更是咋舌不已而大叫起来。
  王述先演完了剑术,回到任乾玉的身边,任乾玉给他引见林逸夫,林逸华之后,一同转回村上,在路上林克功林克诚两人,拉着王述先的手,很亲熟地说:“王家兄弟!我们这回真服了你了…”林克功更说:“在村里和我们一样大小的人,我一个可以斗五六个还不致于落败,那知我们两人一上来就给你栽了几十个筋斗,当时我因为没有伤着,所以始终不服,到现在不服也不行了,你这套功夫能教给我们吗?只要你肯教,要我拜你做师父,我也愿意!”这一席话,把各人听得哈哈大笑,林燕云林燕霞姊妹更用手划脸不断地羞他,气得他顿脚瞪眼追过来要打,更惹得各人大笑。
  王述先忙拦住他道:“我年纪小小的,而且我自己还学不好,怎能够教别人?不过,要是有工夫,我也愿意帮助二位哥哥学习……”“我们也要学!”燕云燕霞两姊姝也抢过来说,当她俩见到王述先点头答应时,她俩互相交换一眼,笑了。
  林逸夫拍着王述先的肩背,很亲切地道:“小兄弟的艺业,我已经看到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他比你怎样?他为什么不来玩?”
  “哟!我那能和明弟比?他的艺业高得出奇,像我这样的人,十个也打不过他一个,尤其他舞起剑来的时候,我们都被他的剑风迫出五六丈外,连接近都没法子接近,更不用说是打了,这几天,被他的师父带到山里学艺去,武功又不知道高了多少了!”王述先半真半假地,把述明在蒙天岭学艺的事实隐藏起来,任乾玉也暗暗称赞他确够机警,而林家各人听了更是惊奇。
  回到了林家,燕云拖着燕霞一蹦一跳跑进后堂,过了一会,燕霞在屏风后伸出一个头来,喊道:“王家哥哥,我妈找你哩!”
  王述先不禁一楞,林逸华连忙站起来向任乾玉笑笑道:“一定是燕霞这丫头对她妈吹了一阵,惹起她们也要急于见见我们这位小英雄了,我们一起带他到后面去吧!”
  任乾玉虽然时常过往林家,对于林家上下内外每一个人都熟悉,可是从来就没有往后房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林逸华知道他拘谨,祗得由他,而单独带王述先到后面去,林逸华的妻子宋氏看到丈夫带了王述先进来,连忙站起来,指着旁边一个位置给述先坐下了,对逸华道:“你出去陪客吧,这孩子我暂时留下,等一会妈也要出来看他,还有二位嫂嫂也都要看看她,你且出去等到要吃饭的时候再叫他出去吧!”林逸华笑了一笑走了。
  林逸华走后,宋氏一面端详,一面询问述先的艺业和读书的情形,连到家里有些什么人,都要问个明白,这时林逸夫的妻子陈氏和林逸民的妻子杜氏也扶着林太夫人来到后堂坐下,加上燕云燕霞小姊姝,一共是六对眼睛看得王述先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尤其王述先不惯打诳,被问到父母的情形,心里一酸,只说得一句“被仇人杀死了……”就簌簌地流下眼泪来,几个女眷看到他满脸凄惶的表情,知道必然有一段悲惨的身世,也不再迫他说下去,话头又说到述明的身上。
  一说到述明,王述先就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除了在蒙天岭学艺不说之外,简直是把明弟形容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各人听到他说,他的功夫是弟弟教的就更觉得奇怪,问了结果,才知道述明的天资比述先还要高,悟性还要强,而且福缘深厚,处处都遇着奇缘,尤其是燕云,燕霞,听说什么银果,血鳗,蚺肉,蹑空草,这些好东西,小禁搂着妈妈的韬子一阵乱摇,吵着要买来吃,把几个大人闹得又好笑又好气;宋氏瞋着燕霞指著述先道:“你们问先哥要去!”王述先也好笑道:“我那里有这些好东西?每吹都是明弟找来分给我吃,如果是我,连果皮根也找不到的啊!”
  “骗人!我才不哩!我们不认得你那好明弟,只有问你耍。”燕云嘟高了小嘴吧娇瞋地说,述先只好道:“等到明弟回来的时候,我向他要来送给你们就是了”。各人就在这一片欢乐的声中等待着,希望充满在心灵的深际。
  不久,林逸华回到后房,领着王述先往客厅入席,山珍海味,杯盘交错,在林逸夫兄弟的心目中,认为王述先不过可以成为一个英雄,未必能成为一个名士,趁着王述先还在后堂的时候,和任乾玉谈论起王述先的文学,任乾玉当然是一阵推崇,可是仍然未可全信,所以王述先入席之后,酒过三巡,林逸夫就轻轻地吟哦:“四壁画图,龙不吟,虎不惭,花不芬香,雀不噪,童子喜乎”?任乾玉知道逸夫有意试一试王述先,可是心里小由得暗暗生气,认为这联对子出得太难,自己也未必对得出来,一面想着下联,一面用眼角溜看述先道:“林伯伯,这上联,你能对下去吗”?他以为王述先必然说什么“想一想”啦,“考虑”啦,所以微笑看等待答覆,这时几个大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王述先的脸上,那知他展眉一笑道:“我早就想到下联了,但是恐怕不好,同时,林伯伯又没有说是给我对的,所以没有说出来。”王述先这么一说,却给满座带来震惊,林逸夫吓得站起来道:“小兄弟……”竟说小下去,还是任乾玉笑道:“你就把你对的下联,说出来吧,对得不好也不要紧”。任乾玉也有点信不过,所以才提醒述先一句。
  王述先笑笑道:“既然这样说,那末小子告罪了,我对的是:‘一盘棋局,车无轴,马无缰,炮无音响,卒无枪,将军死矣!’可是,不知道行不行呢?这时,不但林逸夫怔得话都说不出来,连到林逸民,林逸华也都瞠目结舌,只有任乾玉满面春风,呵呵大笑。半晌,林逸夫定过神来,把桌子重重一拍,坐下来叹一口气道…“我已活了四十多岁了,足迹也走遍西南两粤,阅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所见都是平凡之辈,使我以为大下之人才不过如是,那知这位小友竟是才高八斗,有出将入相之能,是玉堂金马之器,今后我也再不敢轻视天下人了,遇到这样快活的事,那能不痛饮三杯?”说完了真个一叠连声“拿大觥子来!”
  这一餐饭,竟从黄昏时分吃到三更,林克诚,林克功两人早就沉沉欲睡,酒席一散他们就跑到后房睡了,只有王述先仍然眼光灼灼,毫无倦意,陪着几个大人在书房里,盘膝运气,不一会,王述先忽然惊叫道:“有马向村子跑来,而且跑得很急!”“你不会听错吧?”
  任乾玉回问一句。“绝对不会,恐怕还是我们村子那边出了事了!”
  来人很快就到了林家,由林家的人带他到书房来,任乾玉把来人一看,就认出是丁阿龙,急忙问道:“村里出事吗?”丁阿龙气急败坏地答道:“正是来了几个敌人,已经和王老帅父打起来了!”
  王述先只说一声:“我先走了!”身形一幌,一条白色的身影,已经夺门而出,站在门外的丁阿龙,只感到一股劲风,从头上掠过,竟吓得叫出声来。任乾玉和林逸夫兄弟追出门来一看,只有星河摇曳在天,述先已经是无踪无影,不禁点头惊叹。
  任乾玉因为来时没有带兵器,只好向林家要了一把长刀,辞别了林逸夫兄弟,跨鞍上马,急急赶回向涛村。林逸夫兄弟目送他走了,林送夫叹口气道:“任乾玉将来可能也是一位游侠,但比起王氏小兄弟来就要差得远了!”然后鸣鼓聚众,点起百来个精壮汉子,亲自率往救援向涛村。
  原来当天王仲甫让任乾玉带王述先出门之后,自己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一座祠堂,倒显得有点冷静凄怆的景象,心里觉得异常无聊,也就顺步到村外四周走走,了望远处的水色山光。晚上看完了馆徒做了功课之后,自己一个人静坐在室内屏息运气,练习“引气归元”的内功,正喜内气归一,有点像王述先所说的周身火热的情形,这时候王仲甫知道是紧要关头,那肯放弃这个机会,好容易又觉得一阵清凉,其甘畅的情形是前几次所没有,正是大喜过望的时候,忽然听到瓦面上发出很轻微的声音,王仲甫以经验来判断,决定那声音绝不是什么猫儿鼠儿的追逐,更不是树叶的响动,分明是有很高的轻功的夜行人落在瓦面的声音;于是,他悄悄地套上了鳗皮衣靠,提起鳗骨鞭藏在门后静待看情况的变化,果然没有片刻,瓦面上沙沙作响,似乎又来了四五个夜行人,由他们落下瓦面的轻功判断,来人没有一个不是高手,王仲甫心中不自禁地浮起一团。暗影。
  正在这个紧张的时候,瓦面上传来一阵磷磷的笑声,就像夜枭叫嚣那么难听,而且阴恻恻地令人心里发毛,那笑声之后传来:“姓王的老头子,难道不出来招呼好朋友么,难道躲在那狗窝里让我们来挑你出来不成?”
  王仲甫听到敌人已经公然叫阵,知道不出去是不成了,轻轻地拔去门闩,“呀”的一声,把两扇房门同时打开来,正在这个时候五六点寒星同时袭到,王仲甫也无暇去管它是什么暗器,仗着鳗皮衣靠的功能,把鳗骨鞭护着头面,一个箭步竟越过天井,扑到对面的瓦面上,距离敌人也不过是五六尺远近。
  王仲甫两脚一踏实,立刻发声道:“那里来的好朋友,也要报个字号来才好招呼,不过,老朽过去既未走过江湖,近年来又隐居授徒,更未和黑道白道中朋友结过梁子,好朋友到底是不是受了传闻之误,也请说个明白,以便老朽有所区处”。
  敌人刚看到王仲甫登上瓦面的轻功,心里也是暗暗地震惊,可是仗着自己这方面高手众多,而且还有最厉害的师父作为后援,那里把王仲甫等人放在心上,所以等到王仲甫话一说完,立刻就接下去道:“王老头不必假什么惺惺了,过去你也不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上果然没有你这一号,但是,你还记得半月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吗?你这个糟老头和那两只小狗,杀了千人命,还毁了我们的马师弟,就是林师弟也仅能断臂逃生,现在你不拿命还有什么话说?王仲甫还没有答话,又听到正殿的屋脊上敌人喝道:“糟老头不要多讲废话了,本来我们白阳七义半生来不杀无名之辈,但是你和那两个小狗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又要另当别论,今夜你那两只小狗为什么不见,难道就剩下你这糟老头顶死不成?”
  贼人的词锋咄咄迫人,任凭是谁也忍不下他们这般的骄横,王仲甫虽是涵养很好,也禁不起怒火上冲,可是“怒”是一件事,今夜的情势,显然大不利于主人,王仲甫举目四望,果然见到正殿,前殿,与及偏屋的屋脊都站上了敌人,自己也许还可以冲出去,可是这样做必然害了全村的民众,于情于理都有不合,惟一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接下去,等待村民惊觉之后,飞报王述先和任乾玉回来。
  王仲甫下了决心之后,嘿嘿笑了几声道:“什么白阳七义?还不如叫做白阳七贼来得恰当,不过你这几个贼朋友认为怎样打法,一起上也是车轮战,祗要划出道来,老朽总要奉陪,决不叫你讨了好去!”说完之后,抱鞭挺立,顾盼自豪。敌人看了王仲甫这番气概,心里也是发毛,但是白阳七义,在江湖黑道上确也是佼佼不群,成名已久的人物,给王仲甫这么一说,倒也不肯以多胜少自己破坏自己的名头。
  站在王仲甫前面的贼人磷磷笑道:“对付你这样一个糟老头,还要我们一齐上?只要我这云里鹤李不凡,就够送你的终……”一亮手中剑,就要欺身进招。
  王仲甫又急喊声“且慢……”“慢什么?闇王教你立刻死,难道你想强捱到五更?”一招“长蛇封豕”直点王仲甫的“关元穴”。王仲甫使了一个“九州移鼎”让过李不凡这一招,叱道:“话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难道怕去迟了进不了鬼门关不成?”李不凡看到王仲甫身形迅速,倒也不敢大意,抱剑当胸道:“糟老头有什么遗嘱快讲!”众贼又是一声哗笑,王仲甫沉着气道:“如果我们交手的时候,我一个照应不来,你们这些不说人话的东西,趁机扰乱村子,而我又把你打败了,这笔账怎么算?”
  云里鹤那知是计?立刻答道:“糟老头你安心领死好丁,在你没有死之前,我们绝不动你一草一木,纵然要请救兵,也可以尽管去,假如能够把我们全部打败了,也还有老人家接得下来,总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过今夜……”
  “朋友!说的话可要算数?请进招吧!”
  云里鹤李不凡更不打话,一剑“金针度线”又快又急向王仲甫丹田刺过来。王仲甫一挺身,“孤雁离群”身形竟向后拔离七八尺,一抖手中鞭,“狂风撼树”竟向云里鹤的腰部横扫过去,鞭风又劲又紧,如果云里鹤给他扫中也,那怕不尸横瓦面上。但那云里鹤也非弱者,他见“金针度线”一招落空,不待招式用老,立刻一收剑,王仲甫的七尺长鞭已卷了过来。云里鹤急忙用剑尖向瓦面一点,借刀把身形向后倒退两步,堪堪能躲过鞭梢,但已吓出一身冷汗,那知王仲甫的身法比他更快,云里鹤刚刚立稳,王仲甫已迫近身旁,右手鞭一扬是个虚招,左手“童子推云”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李小凡的右肩上,把那盛气凌人的李小凡打得踉跄跌出五六尺,右手鞭由虚招变成实招,“泰山压顶”向李不凡身上打去,这一招里含有“寻花拂柳”,“拨草寻蛇”,“蜉蝣绕树”三招,这时李不凡身形已迫落,要想躲过这一招,万不可能,只好扬起手中剑“一字朝天”向上一挡,“噹!”一声,剑身已被长鞭绕个结实。
  站在旁边的贼人一阵惊呼,几点寒星同时向王仲甫身上袭到,好个王仲甫身形一起,连云里鹤也被带起二三尺,这时,云里鹤如果不松手中剑,必定要伤在自己人的暗器之下,只好松剑倒下,一个“懒驴打滚”,滚开七八尺远,手中剑却被鞭梢甩出四五丈外,几乎刺伤站在殿角的雾里鹰李半寒,贼众又是一声大喊。
  这时,王仲甫已经落回瓦面向贼众招呼道:“这位朋友已经让了招了,刚才有话在先,现在轮到那位朋友来过招?”“糟老头别太得意,我雪里熊陈明远来会你!”一阵急风,从前殿迳飞扑周来,王仲甫一打量来人,不过是三十岁左右,心里不禁有点疑惑,一拱手问道:“这位朋友也是林少英,马惟果的师兄?”“你见我年纪小是不是?告诉你吧,我们是以先入门为长,师兄不师兄你不要管,只要能收拾你就行”话一说完,立刻“吴刚伐桂”右手一斧向王仲甫腰部斫来,王仲甫不禁一楞,那敢怠慢,急忙移宫换步,见招破招,利用灵活的身形,避实就虚。本来王仲甫是长刀阔斧的猛将,对于鞭法并非所长,不过因为没有好兵器可用,而且鳗骨鞭又是一宝,普通刀剑休想削断它,甚至于还要被它打折,所以改用长鞭,日常见到王述明自创的“猴王鞭法”,自己也暗暗练习,但是吃亏在身形没有王述明的灵活,运用起来总觉得不大对劲。现在这个雪里熊的斧法,高得出奇,而且用的是双斧,右手一招“吴刚伐桂”还没有用实,左手一招“魂断巫山”又到,王仲甫虽然见招破招,但也被他迫得连连后退;心里一急,喝了一声“着!”那长鞭竟像长蛇般,从身后超越向前面的敌人头上压去。
  陈明远一见长鞭当头压了下来,他存心削断这根鞭子,竟然不避,双斧向上一迎,同时左脚踏向前面一步,那知他这样一来,倒真符合古人所说的“自作孽不可活”了,说时迟,那时快,鳗骨鞭和陈明远的双斧一接,“噹”一声,竟把陈明远的虎口震得发麻,打得双斧直冒火星,那鳗骨鞭不但不被削断,而且前面一段竟朝陈明远的背上打下来,鞭上本来就有削尖了的枝骨,这时已把陈明远的背上刺成十几个小洞,纵然陈明远是铁打的硬汉,也由不得“嗳呀!”一声,喊出口来,王仲甫已顺着鞭势,“平地青云”轻飘飘地越过了陈明远的头上,站在他的后面说:“朋友!承让了!”陈明远只好满面惭羞,退在一边。
  王仲甫无意中用出“猴王鞭法”中“百步击空”招术,凑巧陈明远自食其果,一招幸胜,心里虽然暗称“惭愧”,但是对于“猴王鞭法”已具信心,知道王述明这“猴王鞭法”比起自己学过的“霸王鞭”、“尉迟鞭”都强,虽然自己功力不过是五六成,但运用起来总比已经部份忘记的坏鞭法来得好,尤其自己和敌人吆喝这么久,村里面的人必定有所惊觉,也许早就分头飞报各村。敌人的功力不过如此,只要王述先赶得回来,自己这方面绝对不会落败,虽然还有一个老魔头还未出现,可是,照理来说,他的徒弟既然这样不济,则老魔头的本领也不见得高到那里去,王仲甫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安定起来,但是,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贼人那边喝了一声“好鞭法!”一条黑影从正殿的屋脊上直射下来,轻飘飘地站在王仲甫的面前约五尺的地方,竟然没有半点声响。
  王仲甫一看来人竟是道装,身佩长剑,年纪约在五十开外,两目灼灼放光,知道此人的内功,必然有很高的造诣,而且他刚才纵身过来的轻功,也比先前那人强得多,明知道这人是一个劲敌,但今夜只许有胜无败,一败则不但自己的性命难保,而且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遭敌人的屠杀,那能不把死马当做活马来医,当下抱鞭作势问道:“道爷为何也要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道人喝道:“少说废话,待我霜里飞狐来见识你的好鞭法!”
  王仲甫不由得怒道:“我说的是废话倒不要紧,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说驴话起来?朋友进招吧,难道还怕不能到鬼门关去?”
  r胡说!看招!”四尺多长的一枝长剑,一个“见龙在田”一片寒光向王仲甫的双脚斩来。王仲甫见他进招奇速,那敢大意,双脚一蹬拔起寻丈,鞭梢向下一卷,施展出“猴王鞭法”的奇招,一记“天女散花”反把霜里飞狐罩在一片寒光的鞭影里。
  这个霜里飞狐柳一存的武功,本是非同小可,他一枝锋锐无比的潜龙剑,配上昙幻真人苦心造诣的“拂云剑法”,在西南几省的黑道中横行无忌,尚没有遇上敌手,同时也是白阳七贼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在旁边看到王仲甫连败两个好手,都是在险中幸胜,鞭法不见得怎样神奇,所以过于轻敌,那知这回王仲甫已经决定施展“猴王鞭法”应战,开头一招就把目空一世的霜里飞狐罩起来。
  霜里飞狐一招落空,眼睛一花,却看到身外四周都是敌人的鞭影,本来蛮认为可以在外线作战取胜,岂知一看大意,形势整个变了过来,自己反而落到内线,这时吓得亡魂直冒,只好施展出师门绝技的“拂云剑法”,把手里一枝潜龙剑舞成一团银光,构成了一堵剑墙,把自己的身形裹个风雨不透,和敌人的鞭影对抗起来。
  王仲甫见到这个飞狐的身手,果然不弱,竟然在一片鞭影包围中,确立自保,而且旁边还站着六个敌人,虽然事前说过以一对一,但是这些穷凶极恶的东西,那会有什么信义,到头来还不是要围攻群殴。惟有毁一个则少一个劲敌,杀一个则少一重障碍,心里一发狠,就毫不犹豫,施展起“猴王鞭法”,只看到白光一片,只听到呼呼风声,把敌人攻得毫无还手之力,看看就是五十多招。
  这时王仲甫长鞭一撤,露出空门,鞭随身转,一招“斯文扫地”,一片白光冲破对方的剑招,向敌人卷去。那霜里飞狐看到王仲甫在紧要关头,忽然露出空门,立刻身随剑走,一招“夺命追魂”剑光如练直刺王仲甫“期门穴”那知剑尖还距离敌人一尺多,而鞭影已扫到自己的身边,此时,要想收招还击,万万不及,忽然群贼一声惊呼,六条身影,八般兵器同时向王仲甫袭到。王仲甫只好先顾自己,身形往上一冲,一个“燕子纵云”从霜里飞狐的头上纵过去,趁势将长鞭向后一挥,把飞狐打得当场倒地。
  群贼一声大喊:“朋友留下命来!”王仲甫气往上冲,喝道:“无耻的狗贼,讲不讲信义?”这时群贼那还顾什么道义信守,竟然一涌而上。王仲甫也一抖长鞭,往贼群里冲去,一时鞭光剑影,纠结在一起,王仲甫接战九种兵器,也只有招架之功,正当这紧急关头,忽一听到一声断喝,两团黑影同时跳上瓦面,两条短鞭也分别向包围王仲甫的贼党身上打去。
  王仲甫一看来人,眉头一皱,正待发言,而敌人那边已分出两人应战。原来澈人和王仲甫骂阵的时候,已经把王大伯惊醒起来,所以他带了鳗皮水靠提着骨鞭先去找丁世成,派了丁阿龙骑了任乾玉的马赶往邦加,并另派几个人通知各村,然后和丁世成赶回祠堂救援,那知回到祠堂的时候,巳见到王仲甫已无还手之力,心里一急,也不问自己的功力如何,立刻飞身上瓦,和敌人对起招来,幸好和他们交手的敌人,功力也较弱,一时还小致落败,但也是险象环生。那边王仲甫以一敌四,已经是相当吃力,再则看到王大伯和丁世成,迭遇险招,心里一急,心神一分,几乎被那使用双拐的敌人打个正看,小禁大惊,急忙佥起心神,注意迎敌。
  正在这个舍死忘生搏斗的时候,天空里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就如鹤唳九霄,清晰异常,在场各人各自认为来了好帮手,精神都因之而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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