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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生缘灭


  又是雨!
  仅是街头至段短短路程,仅是百屋之隔,步惊云与聂风在这段距离飞驰之间,天际忽然又再下起雨来。
  西湖的雨怎地会如此的多?是向来都如此?
  还是因为,曾经是阿铁的步惊云终于也回来故地西湖?
  整个西湖,都为他将与一个穷途薄命人重聚……
  而感极哭泣?
  如果西湖真的在哭泣,那这回的泪水未免太多了!雨丝甫落。便已变得急速起来,宛如无数急泪;整个西湖,霎时复再烟雨迷蒙,如梦,如幻……
  如泣……
  如诉!
  就在如梦如幻如泣如诉的烟雨之下,步惊云与聂风终于掠至长街之未!果然!这条长街之未,真的是西湖其中一段湖边!
  夜已渐深,前来西湖岸边溜哒的游人亦早已乐极而散,湖边人迹疏落;步惊云木然环顾湖边,只见原来湖边也建有少少湖畔小屋,然而,他还是一眼便瞥见了……
  它!
  它是一位于湖边一个偏僻角落的小居!与其余的湖畔小居相距极为遥远!仿佛,屋主似有无数不可告人之秘,与及无数不可告人的苦衷,并不想村民前来相问!
  相知!
  步惊云能够一眼便发现它,只困这爿小居真如程妈程素所言,是白色的!
  它白得就像雨中的一双痴心妖精!一双曾经为情落得惨淡收场、身世可怜的妖!
  “蓬”的一声!步惊云甫发现座白色小居,已经飞身一纵,幌眼间便已落到小居之前,聂风当然亦是如影随形!
  只因他曾经暗暗对自己说过,若他的云师兄真的要踏进圈套,他也会陪他一起——
  步人圈套!
  步惊云与聂风但见眼前的白色小居,原来并不太大,然而却相当整洁,而且小居门前左畔的石壁之上,还浅浅刻了两个字……
  雪庐!
  “雪……庐?”聂风微微沉吟:
  “连小居之名也有一个‘雪’字,相信,这爿雪庐定是那小雪姐妹的家……”
  他说着又斜眼一瞄身边的步惊云,问:
  “云师兄,你真的要找这个小雪姑娘?也许,一切都只是人有相似而已;她,根本并非你所要找的人!”
  步惊云却是邪异的瞥了聂风一眼,冷而缓慢的道:
  “但——”
  “她也可能——”
  “真的是她!”
  步惊云口里的“她”,正是指适才程妈所说的——阿铁之妻“雪缘”!
  既然如今步惊云已知道自己曾叫阿铁,亦已知悉他曾有一个刚过门的妻子“雪缘”,聂风至此亦深知自己多劝无用,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更何况,他其实在心里也很希望“他”和“她”能够重聚,也许,如果小雪真是雪缘的话,那她敢情已有方法回复原貌,否则也不会如此年轻、美丽……
  然而,聂风倒在怀疑,他和步惊云虽已来到小雪居所门前,惟是,他们如何可证实小雪就是雪缘?
  难道步惊云真的敲门,然后便待小雪前来应门之时,直截了当问她:小雪姑娘,你到底是不是我刚过门的妻子——雪缘?
  聂风不知道步惊云会否这样做,不过就在他暗暗思忖之间,步惊云已缓缓伸出他的右手……
  咯!
  咯!
  咯!
  咯!
  死神四下沉慢的敲门声,只换来雪庐宅内传回四下空洞寂寥的回音,而且久久还未见任保人前来应门!
  步惊云微微首一望聂风,聂风不由喃喃道:
  “哦?难道我们找错地方?雪庐并非小雪居所?抑或,小雪姐妹还未回来?”
  步惊云不语,他用一个最快的方法找出答案!
  但听“伏”的一声!只见死神高大魁悟的身形已拔地而起,又是“噗”的一声!人已越墙落到雪庐庭园之内!
  聂风虽然“后发”,但亦没较步惊云“后至”多少,就在死神着地同时,聂风亦已紧随着地!
  二人只见雪庐内的庭园,仅是一个狭小朴实的庭园,不过,庭园之内却有一样事物,令二人极度瞩目!
  那是一幅——
  壁画!
  一幅画着步惊云的壁画!
  赫见庭园其中一面石壁之上,竟然绘了一幅高与人齐的壁画!不过这幅壁画内的步惊云,与其说是步惊云,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人!
  缘于这个步惊云并非身披斗蓬,且还一身材夫装扮,背上背着一个采药的草萎,神情更在微笑,相当温和;无论横看竖看,都不像冰冷无情的不哭死神步惊云!
  “阿……”
  “铁?”
  步惊云当场眉头一皱,如今就连他亦已逐渐猜知阿铁是怎样的一个人!从前的阿铁,一定曾为许多人展露过无数灿烂温暖的笑容,否则,适才大街上的程妈不会一见步惊云,便会如此满心欢喜;而雪庐之内,也不会有人为怀念这个阿铁……
  而将阿铁画于壁上,朝夕相对!
  步惊云定定的看着壁上的阿铁,霎时间内心的深渊竟如卷起滔天巨浪!他其实造梦也没想过,自己可以是一个能够温和微笑的人!记忆当中,他也仅是为霍步天而笑过,但也不是如此开怀的笑!
  能够令他笑得如此灿烂,想必,他在过去五年确曾拥有无数难得的人和物……
  亲情……
  爱情……
  友情!
  无论如何,这双小雪姐妹在国内绘下阿铁画像,肯定已和步惊云有关!小雪亦有九成可能会是步惊云要找的人!步惊云不由分说,当下便要穿过庭园直进雪庐屋内找寻小雪,诅料就在此时……
  雪庐之外,修地传来一声大叫:
  “哇……”
  这声叫声之大,直如有人在雪庐外看见一幕人间惨剧的!正欲步进雪庐内的步惊云与聂风,闻声当场止步,二人更互望一眼,“蓬蓬”两声,便已掠出雪庐,看有何事发生!
  谁知甫掠出雪庐之外,二人方才发沉原来根本……
  什么事也没发生!
  适才“哇”的一声大叫的,原来只是一个夜来在湖边垂钓、披着蓑衣的老翁,但听这老翁还在大叫:
  “哇!真见鬼!”
  “钓了这么久,竟然连小鱼也没一条!敢情是……”
  “给那边的白衣女子吓跑了!”
  “雨下得不小!我喜欢垂民没办法了!但那白衣女子却在湖边长堤上站了许久,正常人家又怎会在雨中这样呆立啊?也不知她是人是鬼……”
  老人家最喜欢喋喋不休自言自语,更一口气吐出如此多的怨盲!步惊云与聂风本来毫不感到奇怪,然而,就在二人顺着老人所说而望向数十丈外一个长堤之时,赫然发现,长堤尽头,真的有一个白衣女子在持伞停立!
  啊?是……她?
  小雪?
  步惊云与聂风一眼便认出来了!尽管眼前长堤上的白衣女子正背向他们,但她身上的那袭白衣,显然是今日遇见小雪时所披的白衣,看来小雪在因家之后,再步至此长堤尽头持伞赏雨!
  然而在烟雨迷蒙当中,步惊云与聂风仍不能确定这女子是否小雪,不过步惊云想也不想,已然大步向长堤那边走去!
  聂风亦紧跟其后,因他实在无法想像,步惊云一会再见这小雪之时,他会如何问她?她若真的是雪缘的,她,又将如何再面对他?
  她会否真的不认不认还须认?
  与步惊云再续前缘?
  然而,聂风的猜想根本全不需要,因为……
  步惊云根本毫无机会间她是否他要找的人!
  就在步惊云已近在她两丈之内时,她突然……
  回身一纵,一个飞身便已在风云顶上掠过,向湖边彼端的一个隐蔽叶林驰去!
  变生肘腑!步惊云陡地一怔!聂我更不虞事情会突然变为如此!莫非小雪真的是雪缘?而她亦有仍不能与步惊相认的苦衷?所以才会飞身逸走?
  不!聂风在这刹那之间已即时否定自己这个想汉!因为当小雪回身掠过二人顶上之际,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聂风蓦然涌起一股不样的感觉……
  他犹记得,当年雪缘给他的感觉相当柔和,即使是今日往拜神母像时的小雪,亦给他相似的柔和感觉!然而如今掠过二人顶上、仍然不见面目的小雪,给聂风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令他感到危险与不安的感觉!
  而在此电光火石之间,聂风理蓦然记起,他曾经在西湖也遇到类似的危险感觉,这股危险的感觉其实是属于……
  啊?啊?啊?
  聂风陡地心头一动!他终于记起这股危险感觉是属于什么人了!然而与此同时,他身畔的步惊云眼见小雪逸走,“嗖”的一声!已如一根离弦快箭般紧追而去!
  “不!云师兄!别要追她!”
  “她不是小雪!她其实是……”
  聂风一面高呼,一面欲展身阻止已经远去的步惊云穷追小雪,可是呼声未歇,他忽然又感到一股令他异常心悸的恐怖感觉,赫然已经……
  从后降临!
  嘎地一声“匐”然巨响!他身后长堤边的湖水,遽地有一道水住冲天而起!一冲便冲上八丈之高!只见水柱之上更站着一条人影——
  一条头戴纱帽的人影!
  夭!聂风见这条水柱上的人影,已即时感到,刚才那股令他无限心悸的恐怖感觉,就是来自这个人!在这世上,要令百劫不惊的聂风心悸,数来算去,也只有一个长生不死的神!但神已经死了,这条头戴纱帽的人影到底是谁?
  最令聂风瞩目的还是,这个人的身形随着冲天的水柱而起,但却还是凝留于半空而未有落下,甚至……
  在“他”足下的水柱,亦给其无比力量所制,赫然硬生生聚于半空,霎时间“他”整个人高高在上,大有君临天下、上天下地唯我独尊之势!
  而这个神秘强者,更已用其匪夷所恩的力量,将足下凝聚不动的水住一踏,水柱登时如天梯级绕到聂风面前,而“他”,更已顺着这天梯昂首滑下,拦在聂风去路之前,“他”道:
  “聂风!你要阻止步惊云追刚才的那个她?”
  “可惜已经太迟了!因为——”
  “你若要阻止他追……”
  “便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骤见眼前人那份以气御水为梯的盖世修为,聂风已心知恐怖强敌当前,然而还是不动不惊,他冷冷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便是在天下留字诱云师兄前来西湖的策划者!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诱云回复记忆?”
  “更为何要阻我追回他?”
  那神秘强者在面纱背后发出一声冷绝人寰的笑声,答:
  “哈哈!聪明!”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聂风!不愧是雄霸那丑角的第三弟子!但你虽然已猜得是我刻意诱步惊云前来西湖,我却没有须要告诉你到底我有何目的!不过……
  “我,却可告诉你一件事!
  好张狂的一个人!“他”居然唤雄霸作丑角!简直已不把人间所有强者放在眼内!
  “我可以告诉你的事就是……”
  “本来,我有一个计划与那个神姬雪缘有关!我亦很想步惊云能找出那个小雪,然后看看她是否那个雪缘,可惜,那个小雪似乎并不想被步惊逼她承认,她早已一走了之!避而不见!”
  “所以,如今我唯一可证实小雪是否雪缘的方法,便是擒下步惊云,再以步惊云诱她现身!”
  “如果她真的是雪缘,她一定不会眼白白看着她最爱的男人,落在我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哈哈……”
  啊?原来“他”想擒下步惊云诱雪缘现身?聂风正色道:
  “不管你有何匪夷所思阴谋!你也绝对不会成功!因为,我绝对不会违背当日雪缘姑娘及神母的托付!”
  “为了雪缘姑娘与云师兄的爱情……”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云师兄!”
  “我如今就去追他回来!”
  聂风说着正要再追上去,谁知那神秘强者突然右腿轻轻一踢,天……!
  一直在他足下凝聚如天梯的水柱,竟然被他踢得劲时如一柄丈阔水力,闪电朝聂风狂斩过去!
  水刀来势汹汹,可是聂风犹临危不乱,左腿一扫,蓦然已命名出风神腿法的“风卷楼残”.将逼近眉睫的水刀一卷……
  水刀虽然力可斩天,惟是被聂风顺势一卷之下,霎时竟如四两尽拨千斤,所有澎湃刀劲顿消失无形,那神秘强者见状不由一笑,赞:
  “破得好!果然是天赋极高的武学奇才!难怪你会在武林中与:神族,之后的步惊云齐名!聂风!你真不在我亲自出马来阻你!”
  “以你的惊世资质,若然和步惊云一起合使神力量‘摩诃无量’,相信即使是我,在万招之内仍未可将你们二人收伏,可惜……
  “如今步惊云已被引去,你纵然身怀部份摩何无量,若没有步惊云与你一起引发,也是难以悉数发挥,你根本无法可以胜我!”
  想不到这神秘强者遣那白衣人影引开步惊云,原来是要将风、云逐个攻破,然而,聂风却仍未有丝毫惧意,他又对“他”冷冷的道:
  “是吗?”
  “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将我和云师兄逐个攻破?”
  “好!”
  “那你就要——”
  “先比我快!”
  快字一出!赫地又爆出“蓬”的一声!只见聂风已身化一道惊虹而起!他,已经用上他毕生最快最尽的速度——向前电飞!
  只因为,适才那神秘强者,已露了一手以腿御水成刀的益世武功;这份修为,已可直追当日差点可无所不能的“神”!聂风心知与“他”缠斗下去绝非善法!当前急务,还是先冲破“他”的拦阻追回步惊云,再与步惊云合力才更有胜望!
  然而,聂风虽然已用上他最快最尽的速度,那个神秘强者却仍然气定神闲,但听“他”还悠然笑道:
  “聂风。”
  “我知道你以快驰名江湖。”
  “但,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你可知道,我在许久以前的江湖,曾经也有一个许多人已忘记的名号?”
  “我叫——”
  “神!”
  “行!”
  “太!”
  “保!”
  神?行?大?保?
  神行太保四字一出,正如电飞驰的聂风陡地一愣,心专自己为何从未在江湖听过这个名号?惟是,他立即知道,神行太保这名号确实一点非虚!因为……
  他满以为自己用上最快的速度,必可摆脱此人的追击!但他错了!
  大错特错!
  就在他刚掠出二十丈外之时,翟地“蓬”的一声!那个神秘强者赫然比他更强更快!又已拦在聂风跟前!
  聂风一愕,惟仍早有准备,临危不乱,闷电间劲腿扫出,正是其风神腿法的——
  风中劲草!
  这一腿绝对简单直接!只求快!劲……
  准!
  以最炔最劲最准的腿击中对手!
  惟是,这招风中劲草……
  根本便没机会使出!
  聂风!他……赫然已在出腿之前……
  中腿!
  那神秘强者的重腿!
  天!想不到那神秘者不独轻功比声音比聂风更快,甚至出腿亦比声音比聂风还要快上逾倍!
  世上根本已没有任何字可形容他的快绝!唯一可以勉强形容的,也许只有——
  神!行!太!保!四字!
  “彭”然一声雷响!聂风的胸膛已硬生生中了这神秘强者的一腿!这腿不但快,而且重!重得就像——万斤重追!当场已将聂风轰得浑身经脉大乱!幸好他有部份“摩诃无量”的功力护体!否则这一腿势必将他震碎全身心脉而亡!
  饶是如此,聂风亦不好过!他只觉浑身一麻,一软,整个人赫然已被这一腿踢飞十丈开外!直向湖水飞去!神智更开始迷糊起来……
  天啊!想不到世上除了“神”之外,还有其余强者可以拥有如此可怕的功力量?聂风就在他被踢飞向湖水之间,就在他还未完全昏过去前,无意中透过这神秘强者在出腿时掀动了的面纱,瞥见“他”面纱下的……
  真正面目!
  啊?啊?啊?
  聂风在堕下湖水前不期然极度震惊,脱口低呼:
  “啊……?”
  “你……怎可能会是……?”
  “不!不可能!”
  “你其实应该……”
  聂风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他开始发觉他和步惊云步进的圈套不但凶险!不但匪夷所思!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更是他们万料不到!只因那神秘强者的面纱下的真正面目竟然是……
  惟是,纵然聂风已知道此人的真正面目,相信已没机会及时通知步惊云了!
  已经开始昏厥乏力的他,“扑通”一声!终于重重堕进西湖湖水之下!
  堕进西湖无边的陷阱杀机里!
  他,就此完了?
  正当聂风昏堕湖下的同一时间,他的云师兄,亦已追出——
  一里之外!
  步惊云锲而不舍,一直的追,那白衣人影不知是气力不继,还是已不想再避,终于在一个幽黯的树林内停了下来,幽幽的背向后来追到的步惊云而立!
  步惊云只觉有点怪异,这条白衣人影若是小雪,即使不肯与他相认,也总该贯撤始终,不认到底,为何却又突然停下等他?难道,她已改变初衷?
  饶是步惊云满腹疑惑,毕竟艺高人胆大;即命名有诈又如何?他既已追至这里,就一定要看看此人是否小雪!
  故此不由分说,“伏”的一声!步惊云已闪电掠至这个已经站定的白衣人影身后,沉声问:
  “你——”
  “是小雪?”
  这条白衣人影竟然没有张口回答!因为……
  她以行动回答!
  “蓬”的一声!突见这条白衣人影回身以水袖一挥,袖里赫然有一条黝黑的物事向步惊云砸去!步惊云其实早觉有异一直已在凝神戒备,当下微微一闪,便已借身避过!惟是……
  他虽然已早知有异,还是未有想过,那条攻击他的黝黑物事。竟是一条——
  异物!
  一条毛茸茸的兽爪!
  啊?这白衣人影竟有一条兽爪?那这条人影是……?
  就在步惊云眉头一皱之间,他已同时看见这白衣人影的脸!只见,“她”的脸,那里是小雪的脸?这人影的脸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
  而是一张凶兽之脸!
  赫见这条人影一脸惨缘,双眼反白,满脸凶残暴戾!虽作女子装扮,但其实已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兽是鬼!与其说此刻站在步惊云面前的是一条人影,倒不如说是一条——兽影!
  “兽——”
  “奴?”
  步惊云也不知自己为何乍见此人影的脸,居然会脱口沉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在他脑海深处,亦曾经见过这人不像人的异物——兽奴!
  这头兽奴明显是被那神秘强者差使前来,但……兽奴本是“神”的奴隶,为何又会再度出现?难道那神秘强者是……?
  眼前情景诡异非常!即命名是沉冷不动的步惊云乍见此狰狞兽奴,面上也不由动容起来!但,更教他动容的事,还在后头!
  就在步惊云心知自己被敌人引进陷饼之际,他蓦地发觉,自己的双足赫然似被制时,不由低首定睛一望,只见自己双腿竟被两根东西紧缠着!
  常理而言,以步惊云的修为,绝对不该被两根东西缠腿,而竟能被无声无息的缠住,只因为,着两根事物是——
  两根轻如元物的鱼丝!
  而用这两根殖丝制时步惊云双足的人,此刻正站在两丈之外,步惊云斜目朝这人一扫,发现他居然是——
  刚才在西湖湖边垂钓的老翁!原来连他也是那神秘强者的人?
  但听那老翁意气风发的道:
  “嘿嘿!步惊云!想不到吧?我‘放翁’的‘擒天银索’是世上最轻却又最具备力之物,而且淬有认给我的迷药‘荡气回肠’,药力足可透衣而过;如今给我的擒天银索缠上,你休想可逃出我掌心半步半分!”
  啊?原来这老者唤作“放翁”?而他的鱼丝更淬有荡气回肠?
  饶是如此,步惊云依旧临危不乱,他木无表情的问:
  “你们——”
  “为何——”
  “故意诱我——”
  “步人圈套?”
  放翁见步惊云双腿被自己银丝所制,早已成竹在胸,答:
  “因为,我们要以你引另一个人步入套!”
  “谁?”
  “一个在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曾经最爱的人——”
  “雪!”
  “缘!”
  缘字一出,那个放翁突展身一跃,右掌一挥,已挟着铺天盖地的掌势朝步惊云天灵劈下!与此同时,人不像人的兽奴亦穷凶极恶扑前,一手已将步惊云连臂带腰牢牢紧抱!
  兽奴原是“神”把常人以“鲁丸”所成之奴隶,它们没有思想,但力量比一般人强上十倍!这头兽奴此番将步惊云拦腰紧抱,再加上放翁已紧缠步惊云双足的“擒天银索”,此刻的步惊云简直已难避分毫!放翁眼见步惊云势必被他此掌劈中天灵而昏,继而束手就擒,不由冷笑:
  “嘿嘿!在我主人费尽心思差使兽奴诱你堕纲,却原来不哭死神只是如此窝囊、不堪一击的角色!早知如此,单是我一个放翁已足够将你——”
  “手到拿来!”
  冷笑声中,放翁的掌已劈至步惊云跟前咫尺,然而,放前未免过于轻敌了!
  因为他的认实在比他更理智!冷静!聪明!
  他的主人所算的一定算无遗漏!
  就在于钧一发间,突听“裂勒”一声!放翁翟地发觉,那名兽奴紧箍步惊云腰臂的双手,肌肤已崭露裂痕,接着……
  那兽奴猝地“叭”的朝天渗叫一声!只见其一双手臂,竟给步惊云硬生生挣至……
  扯断!
  霎时血花铺天!断手骨血横飞,情况极度凄厉!而在放翁一呆之间,他眼前又是掌影一幌!
  “彭”的一声巨响!就在放翁的掌未劈到步惊云的天灵之前,步惊云的掌已重重轰中其胸膛!这一掌的力道更足可开天劈地,放翁登时被轰出三十丈外,翻滚数周方止!
  “摩诃……”
  “无量?”放翁一面蹒跚从地上站起,一面怔怔的瞪着步惊云问。
  是的!适才的真的是——摩诃无量!
  虽然放翁主人已刻意将风云隔开,以免他俩合力时可激发更强的摩诃无量,然而步惊云与聂风各自身负的摩诃无量也自不轻。若真的处于危急关头,他们体内的摩诃无量亦可能会激发少许,就像此刻,步惊云所激发的摩诃无量虽然是九牛一毛,但也足以将功力非浅的放翁轰出数十丈外。
  就连步惊云自己,此刻亦不禁冷冷的、定定的看着自己刚才所出的右掌!他想不到,他体内深藏的那股摩诃无量只是激发少许,便有如此惊天动地威力,那当日创出此摩诃无量的人,真是普天之下最可怕的武者!这人,最后又是如何的败?
  放翁不但被轰退烽十丈外,且还咀鼻淌血,显然受了内伤!饶是如此,他还是一脸狞笑,一面以掌抹去咀鼻的血,一面道:
  “呵呵!好一个总为人带来死亡的不哭死神!就连我放翁,亦差点被你轰下九泉!只是……”
  “步惊云!你适才中了我主人的‘荡气回肠’,已是不争事实!即使你的摩诃无量如何可惊动三界众生,但你适才的一击只会令你瘫软得更快,看我这一掌之后,你已开始浑身乏力了……”
  不错!放翁所言非虚!步惊云已开始感到浑身发麻,似乎荡气回肠的药力己逐渐发作!
  放翁又狞笑道:
  “而我!虽然已受了内伤,但仍可催动体内八成力量,而这八成力量,已足够将你这个不哭死神——”
  “带回去给主人!”
  人字乍出,放翁突然展身例要跃向步惊云,将他擒下,只见己逐渐元力的步惊云冷面一沉,一字一字的道:
  “你一”
  “不会——”
  “成功的!”
  “我偏不信——”
  “你可——”
  “拿下我!”
  语声方歇,忽又闻“蓬”的一声!只见步惊云居然又可再一纵而起,身如疾电一般向前飞掠!
  放翁但见步惊云竟仍能如电飞掠,当下已知道是什么回事,他又是一阵狞笑:
  “好!好坚强不屈的死神!明知已将力尽还是要催动全身余力逸走?嘿……”
  “那我放翁就姑且看你这次催动余力,仍可走得多远?”
  一声狞笑,放翁亦已展身穷追,那名双臂仍在血如泉涌的兽奴,亦同时追出!
  惟是,二人穷追未及百步,倏地……
  在不远的树叶之中,霍地飞出一条人影!
  一条白色的情影!
  啊?是她?
  她终于来了!
  是的!她终于来了!无论她愿否与“他”相认!她亦终于前来相救一个对她极重要的男人!
  放翁与兽奴骤见这条白衣情影拦着他俩穷追步惊云的路,放翁不由眉头一皱,道:
  “你,就是那个小雪?”
  “你终于愿现身求他了“
  了字乍出,放翁已先发制人,挥掌朝那条白衣倩影疾劈!
  不错!这条白衣倩影正是小雪!只见她虽然要面对放翁排山倒海似的一掌,美丽的脸上却元丝毫严阵以待的凝重之色,相反却是一脸无奈,淡然叹道:
  “多可惜……”
  “我本来已不想再用神的力量‘移天神诀’,本来想从此与世无争,但……”
  “为何你们偏不放过他?放过这个对我异常重要的男人?而逼我再使我极不想再用的……”
  “移!”
  “于!”
  “神!”
  “诀!”
  赫听移天神诀四字一出,她虽然仍无所动,然而放翁已劈至她跟前五寸之掌,赫然被齐臂斩开,小雪随即将她的如云长发一拂,啊……
  “蓬”的一声!她的长发竟如一柄黑亮的利刀,闪电已朝放翁的脖子斩去,放翁心知不妙,但……
  他已经来不及闪了!”
  “吼——”
  就在放翁惨叫同时,这边厢的步惊云,他已豁尽他自身最强的余力,飞纵出半里之外!
  以死神的脾性,即使遇上任何险阻,他亦绝不会轻言逸走!惟是今次,已不单再是他已否会被擒的问题,而是他已感到,自己过去一定曾欠那个他已不复记起的“雪缘”太多,若有人擒他只为逼她就范,他,便绝不能再负累她!
  故此,死神这次不但走,还豁尽余力尽可能远离任何危机,然而……
  看来无论死神走出多远,危机,已经如天罗地纲,满布他的四周!就在他驰至树林深处一个水池方圆丈内之时,这地……
  如惊雷!如疾电!洪的一声,所有池水冥然冲天而起!一条啊娜身影已随水扑出,疾攫向步惊云!
  天!那是一个面如白霜,两边眼角涂上蓝色油彩的女子!赫见她的模样妖厘妖气,严如水里的一头妖灵,她邪邪娇笑:
  “步惊云!你要走去哪里?你快跟我水灵回去!”
  水灵,这个水灵也是那神秘强者“神行大保”的人?步惊云终于也逃不了?
  是的!步惊云真的已逃不了!缘于他所中的迷药已完全发作,他已浑身力尽!即使他是冷绝人衰的死神又如何?水灵的爪已狠狠攫着了他!而他,亦终于昏了过去……
  沉进他将要面对的——全新命运里!
  聂风不信!
  聂风偏不信在这世上,有可以被阻挠的爱情!
  在他的心中一直坚持一个信念,若能“情”比海深,便必定能冲破万难,他深信“情”的力量,远比人间任何强者的无敌力量更——
  无敌!
  所以,他一直都竭尽自己一切心力,去帮“雪缘”与他的“云师兄”!在他的心坎深处,一直仍有一个希望!希望雪缘与步惊云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
  如今!
  如今,他这个信念已面临重大挑战!
  聂风一直在水里向下沉,他的心,也随水向下沉!
  仅是背负双手轻描淡写扫出一腿,那上自称是“神行太保”的神秘强者,便已将修为不浅的聂风扫进湖水之中,更令他浑身血气大乱,即时便要在水中昏厥!
  这个苍茫人间,真的有人如此无敌?
  真的有人与那个长生不死的“神”——
  同样无敌!
  这怎么可能?可是,聂风已在适才堕进湖水之前,无意鳖见那个“神行太保”的真面目,他清楚明白,这世上确有人能与那长生不死的神同样无敌,因为他所见的真面目原来是……
  他很震惊!然而他的信念虽然面临重大挑战,
  却仍未动摇!
  “云……师兄,雪缘……姑娘,想不……到,你们今次将要面对的……敌人,竟是……如此强大……无敌,如此……可怕!”
  “但……,风师弟……仍深信,只要你俩……情比多金坚,同心……一即使再强……十倍百倍……的敌人,你们亦……一定能……战胜!”
  “一定再能……战胜命运!”
  “生死相随!”
  聂风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就在此时此刻,他已沉进西湖最深之处,他已开始感到纳闷、窒息!
  尽管他希望步惊云与雪缘能战胜命运,他自己看来却无法战胜自身的噩运!
  惟是,也许是合该有事,也许是命运中早已为他安排,就在他快将窒息刹那,翟地传来“洪”的一声……
  一条人影猛然冲进水内!“噗”的一声,已经紧挟聂风,再次闪电冲水而出!
  好非凡的身手!这条人影竟能挟着聂风,如风似电冲出水面这份轻功,甚至不较已拿声音更快的聂风逊色多少,但更令已逐渐神智迷糊的聂风诧异的是……
  这个拥有非凡身手、及时救他的人,竟是一个女孩!
  虽然聂风在昏沉间并没完全瞧清楚她的容貌,但他肯定她是一个女孩,且还在迷糊当中,依稀瞥见这女孩身畔竞盘旋着一支小鸟,还有这女孩面上,隐约有一道红印!
  红印?红印?红印?
  聂风忽地记起来了,只有一个他曾认识的“她”,脸上才有一道令人遗憾的红印,难道,这个救他的女孩会是……
  “梦……”聂风于昏沉之间,极为艰辛地吐出一个“梦”字,那女孩正在挟着聂风飞驰,也顿时一愕!
  “梦……?你……竟然知道我唤作梦?”
  “你早已认识我?”
  这个女孩,看来是刚好路过经此地,才会适逢其会救了聂风,惟她万料不到,她自己所救的这个陌生人,居然会吐出她的名字!
  盘伤在那女孩身边飞翔的那支鸟儿,此时更在“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仿佛,这支鸟儿也有抗拒不尽的哀情,倾不完的前尘,瞧真一点,啊?这支鸟儿竟也脸有红疤!难道它会是……?
  那女孩复双于飞驰之中对那鸟儿呢喃:
  “翠儿,今日若不是你胡乱的飞,害我追了不少时分,我也不会刚巧经过这里救着此人了!”
  “翠儿,是你故意引我前来救他的?”
  “你,有话想对我说?”那支鸟儿双在“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好似真的有满腔热情待诉:可是,那女孩又怎会明白它的意思?她只是喟然轻叹:
  “无论如何,即使爹曾吩咐我别要相信任何人,更别与任何人接触,但今日我既然在此过路,又怎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这男的竟能唤我的名字……”
  是的!聂风能够唤出她的名字,已经足够她不遵从老爹教诲。破戒救他了!
  女孩子飞驰中双瞥了聂风胸腹间的伤患之处,不由又对那鸟儿道:
  “好重的创口!出腿的人竟在他胸腹肌肤留下一个血红腿印,世上……居然有人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翠儿!我们不是先找一人隐蔽安全之地,细心为他疗伤吧!”
  女孩说着,已经挟着聂风,与及自己的鸟儿,如一个迷梦般,一起飞驰而去!
  好善良的一个女孩!宁愿不守老父教诲也要救人!
  好寂寞的一个女孩!似乎唯一可以听她心事的,在这世上,也只有那支一直跟随她的鸟儿!
  这个女孩,到底是椎?
  她真的也唤作——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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