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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午夜醉人间太报


  杨破天额前遭遇重创,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境况殊为不妙。
  在朦朦胧胧之中,他曾听见萧博与金顶婆婆的声音。首先开腔的是金顶婆婆,她道:“东方岛主悬下重赏,只要有人能把这小子擒住送上圣岛,便把‘权门奇书’双手奉上。但奇书只有一本,咱们总共二人,嘿嘿,依萧老供奉之见,该当怎办?”萧博淡淡道!“峨嵋自从服难师太一代以后,境况一代不如一代!若有‘权门奇书’之助,说不定便可扭转干坤,这一本书,你是志在必得的,我又怎会插手争夺?”
  金顶婆婆道:“萧老供奉,明人面前不讲暗话,要是你不要奇书,又何必助老婆子一臂之力?”
  萧博道:“我要见一见东方岛主,一叙旧情,要是两手空空,又怎好意思踏足于圣岛?”
  金顶婆婆冷冷一笑,道:“你对她痴心一片,老婆子是心中有数的,但自始至终,都只是尊驾一厢情愿,说句真话,还是相见不如不见。”
  萧博默然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到了这把年纪,你还是醋劲十足,照我看,你前往圣岛,未必便是为了那本奇书。”
  金顶婆婆冷哼一声:“不错!我心里的想法,就算能够瞒得过全天下人,也绝对瞒不过你这一条契丹者拘!”
  萧博道:“别人骂我是契丹老贼、契丹老狗,我是麻木不仁的。但你知我甚深,怎么也讲出这样的说话?”
  金顶婆婆道:“辽帝把你服害得好惨,那是你们契丹人的胡涂帐,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理会。你痛恨辽帝,我也同样痛恨你这种见异思迁的薄幸男儿!”越往下说,怒意更甚。
  萧博道:“你要是把我恨之切骨!大可一剑把我杀了,我决不还手便是。”
  金顶婆婆恨恨的道:“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吗产‘霍的一声,剑尖已闪电般抵在萧博咽喉上。杨破天躺在小舟上,眼睛微张,只见萧博的颈项,已给长剑戮入,鲜血涔涔而下。
  但萧博毫不反抗,也不闪躲。金顶婆婆“哼”一声,终于把长剑撤回,更背负着萧博,道:“要是一剑把你杀了,又怎能消我心头之恨厂萧博道:“不错,以你很我之深,若不能把我千刀万剐,剥皮拆骨,确是难消心头之恨的。“
  金顶婆婆沉吟良久,忽然一剑刺向杨破天的左胸。这一剑,事前毫无半分征兆,剑势又是极狠极准,眼看杨破天立时就得尸横剑下,蓦地“叮”一声响,一把软剑在电光石火之间,从萧博碗中抖射而出,竟是后发先至,把金顶婆婆的长剑荡了开去。
  金顶婆婆怒道:“他又不是你和东方釜鱼的私生子,便是给我一剑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萧博手中软剑如同银蛇吐舌,在夜色中不住的在舞动,再听他的声音,更是说不出的震怒:“木玉,你年轻时任性胡闹,怎么到了鸡皮鹤发这把年纪,还是死性不改?你要恼我很我,大可以一剑把我杀了,但这姓杨的,你若敢再动他分毫,我决不挠你!”
  金顶婆婆给萧博厉言疾色喝骂,一时间作声不得,只是把满嘴牙齿挫得格格作响。
  以杨破天此刻境况,怎么说也逃不开去,只得任由命运安排,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全皆操于他人之手。
  但他是不甘心的,他暗自誓言:“总有一天,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杨破天不是好欺负的。”便在这时,小舟之下忽然响起一阵巨响,更有一道水柱,自小舟底下激射起来。
  金顶婆婆大怒,一声暴喝:“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正待潜入江底,墓地江面四周火光熊熊,少说也有十几条木船围了过来。
  萧搏神色不变,沉声道:“这是鱼肉帮的流域,木玉小心!”
  金顶婆婆再一次听见萧博提起自己的名字,眼神中根意渐减,但声音仍然冷如冰霜:“这小舟快要沉了,姓杨的小子要是给江水冲走,倒也痛快!”
  萧博不再说话,抱起杨破天,足尖一点,身如怪鸟向敌人的木船上飞踪过去。也在这一瞬间,金顶婆婆已把凿穿小舟的敌人在江面上一剑刺死。
  萧博轻功了得,敌人的木船虽然相距数丈,仍能轻易飞掠过去。
  敌人的木船,可载七八人,船首之上,一条发衫汉子,以一杆熟铜律疾点过来。萧博以左手应战,出掌如风,不消三招两式,把这汉子一掌震得当场吐血,‘碳通“”声坠入江中。
  又有一人,以一件奇形怪状的软兵器杀了过来,竟是一根有倒刺的“江上解尾鞭”。
  鲆尾鞭势疾如风,一杀上来便是“魔蚊出海”之势,鞭梢劲风呼呼,卷起一圈又一圈鞭影,猛扫过来。
  萧博“飒”地凭空跃起二丈,身形在半空轻巧地翻滚,那人昂首望去,正欲变招挥鞭,颈项上已中了一拳,登时惨叫倒下。
  另一艘木船靠近,船相上一人大叫:“这老前辈是黑木堂的萧博,咱们鱼肉帮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人打得过他,便是倚多为胜,也是欲胜难胜,只有白白的送命,与宜一白白牺牲,不如速速投降,彼此免伤和气。”
  此言一出,鱼肉帮中人无不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作声。
  原来这大叫之人,正是鱼肉帮帮主“失礼刀帝”索自在。
  索自在,年四十二,练了三十四年,刀法不过不失,但常在大鱼大肉大醉之后连刀带裤一起遗失,屡次失礼于人前,因此,给江湖中人公送了一个“失礼刀帝”这样的古怪外号。
  索自在登上这木船,抱拳对萧博道:“晚辈索自在,不知萧老前辈驾临,更有本帮弟子不识好歹,误击萧老前辈的船艇,只是不知者不罪,尚祈莫怪!”
  萧博冷冷一笑:“少在老夫面前装蒜,凭你的本领,还不够斤两在我手底之下抢回魔教少主。”
  索自在急急摇头,道:“鱼肉帮跟魔教素无渊源,魔教的事,跟咱们又有什么相干了?萧大侠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萧博向杨破天瞧了一眼,才道:“便是杨缺那个大魔头之子,要是索帮主能够把他抢回去献给魔教,那可是莫大的功劳。”
  索自在叹了口气,道:“萧大侠真的误会啦!想魔教行事诡秘乖异,素为武林中人所不耻,索某再愚蠢百倍,也决不致跟着魔教同流合污,更不会向魔教献媚作态,自掘坟墓。”
  肃博目光一寒,道:“此话当真?‘”
  索自在道:“当然千直万确……嗯,与萧大侠同行的另一位前辈,她也来啦……”只见金顶婆婆在小舟沉没之前,首先把小舟一掌震碎,然后把木块抛于江面上,继而足尖不住点向木块,凝神提劲,三几下起落,也已登上这条木船。
  金顶婆婆怒道:“区区鱼肉帮,竟敢凿祝老婆子的船,老婆子要你们以后都吃不了大鱼大肉!”长剑一挺,剑如流星直刺索自在胸前要害。
  索自在“啊呀”一声,急急拨刀相迎。只见他身手不弱,金顶婆婆剑刃还未袭至,他已左边一晃,右边一兜,忽东忽西地轻易问躲开去。金顶婆婆屡击不中,心下骇然,忖道:“想不到小小鱼肉帮,也有此能人异士”。她可不知道索自在生平最自豪的绝艺,便是这一手“回气卸步九式”,在连环九步之内,纵使遇上武林中顶尖高手,也足以闪躲开去再说。
  金顶婆婆正要施展“小疯魔剑法”,萧博已然笑道:“不必太认真了,都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
  金顶婆婆陡地一愣,道:“什么自己人?难道你也加入了鱼肉帮不成?”
  萧博又是一笑,道:“这位索帮主,适才已大声表示投降。既然如此,当然便是咱们的自己人了。”说到这里,深深地瞧了金顶婆婆一眼。
  他只是瞧了一眼,但在金顶婆婆眼中看来,却似有千言万语,在这深速无底的瞳孔中传了过来。
  金顶婆婆虽已年逾古稀,但情之为物,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感受。
  就在这一瞥之间,她不期然地全身酥软下来。
  金顶婆婆不再争拗,只是顺着萧博的意思,道:“你说是自己人,便一定是咱们的自己人,决计不会弄错。”
  索自在道:“难得两位前辈光临,正是远来是客,何妨到‘鱼肉山馆’盘桓数日?须知这位小兄弟伤势非轻,虽已涂上一些妙药灵丹,但要是不好好休养三几天,恐怕大大不妥。”
  萧博沉吟半晌,微微点头,说:“索帮主所言甚是!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他这样一说,金顶婆婆自是“萧现曹随”,也在旁边点头不迭。
  “萧规曹随”这句成语,是指按照前人的成规办事,典故出于继萧何之后,曹参拜相,为求行事稳妥,全部依照萧何的成规办事,完全一成不变。
  这句成语,对金顶婆婆来说,是极具深意的。早在她还没有加入峨嵋派之前,就曾听萧博这样说过:“木玉,你姓曹,我姓萧,这是上天注定的安排。因此,必须萧现曹随,你明白了没有?”当年,曹木王才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的姑娘,在心中情郎谈笑之下,便是一刀剁在睑上也是甘之如馆的。她不错姓营,他偏偏姓萧,如此一来,“萧规曹随”这四个字用在二人身上,自是贴切不过的。
  在她心中,“萧规曹随”,也便是等同“夫唱妇随”。在当时,她一颗芳心可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在长街闹市之中,把心中的愉快向每个路人—一倾诉。
  可是,在某一夜,萧博喟然长叹,道:“萧何是丞相,曹参也是丞相,我对你说‘萧规曹随’,原本是要向你暗示,咱们只是萧、曹那种关系,跟‘夫唱妇随’这四个字,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那是狂风暴雨的晚上,曹木玉听了,心如刀割地掩面狂奔。
  前尘往事,虽已相隔数十载,但在金顶婆婆眼中,仍是历历在目。
  就是这样,杨破天在萧、曹两大高手护送之下,登岸向南而去。
  不消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一座山峰下,只见山道两旁,数十火炬熊熊地燃亮着,气势倒也不弱。
  到了鱼肉山馆,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二十几个汉子手执火把,对阵相迎。萧博哈哈一笑,说道:“好一座山馆,便是黑木堂总舵,也是大有不如。”他说的都是实话,但索自在以为只是谦逊之言,忙道:“山村陋室,难登大雅之堂,萧大侠见笑了。”
  萧博摇摇头,道:“黑木堂虽在江湖上颇负盛名,但素来并不着重排场门面之事,正如两军相争,军容茂盛者不一定便能战胜。要是连这一点道理也不明白,纵有金山银海千万雄师,终究难成大器。”
  索自在忙道:“萧大侠所言甚是。”峨嵋金顶婆婆听了,灰白眉毛紧紧一皱,忖道:“一副小人嘴睑,越瞧越不顺眼。”
  虽已夜深,山馆内仍然大摆筵席,欢迎萧、曹、杨三位贵宾。杨破天此时又再渐渐清醒,肚子饿了,在桌上抓起一只烧得香喷喷的肥鸭,据案大嚼。
  索自在凑了过来,笑道:“这位小英雄,听说是明教少主,果然是一表人材,决非一般黄口小儿可比。”兜转了一个圈子,什么小英雄,一林人材,到头来还是嘲讽他只不过是“黄口小儿”,根本不值一晒。
  杨破天阅世未深,听不出话中带刺,道:“你太夸奖啦!”
  金顶婆婆瞧得不顺眼,一掌把索自在推开,怒道:“这小子是老身的禁高,要剐要杀要打要骂,还轮不到你插上一手。”
  索自在装作没听儿,抓起一壶花雕,也不用酒杯,仰首便整壶地把酒液灌入喉咙中。
  当晚,杨破天跟着萧博住在一间大房里,金顶婆婆住在隔壁,房门外是一座景色不俗的花园,虽在夜色之中,仍可见园中布置,甚是优雅。
  时近拂晓,杨破天一直躺在床上,毫无动静。
  萧博没有睡觉,他掌灯夜读经书,彻底不眠。
  杨破天终于忍耐不住,翻身从大床上跳下,叫道:“你要杀我,为什么不爽爽快快动手?”
  萧博充耳不闻,依旧凝神读书,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杨破天把心一横,在桌上抓起一只紫砂茶壶,整壶茶向萧博身上泼过去。
  萧博仍然坐姿如昔,眼神依旧只是凝注在经书之上,但左手抱袖轻轻一扬,拨出去的茶水竟像是泼在一道隐形的墙壁上,悉数沿着半空那边无形的“墙壁”流洒在桌面之上。
  杨破天一呆,半晌喃喃道:“这是什么妖法?”
  萧博道:“目不张,不识天下人,智不长,不识江湖事。不经一事,固然不长一智,不吃点苦头,也断然磨练不出通天彻地的绝世本领。”
  杨破天道:“你早晚都要把我杀了,我练不练成绝世本领,与你何干?”
  萧博道:“我有说过要杀你吗?”
  杨破天道:“你是不是黑木堂的萧博?”
  萧博道!“我不是萧博,谁是萧博?”
  杨破天道:“你与我父势不两立,自然便要杀我。”
  萧博终于放下经书,缓缓地转过睑,道:“你可知道,我看的是什么经书?”
  杨破天道:“你是契丹人,又是黑木堂第二高手,你看的经书,多半非我族类的文字。”
  萧博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你,便是当今中原有数高手,以至是翰林饱学之士,谁不在想萧某是大来江山为患极深的可怕祸胎?可是,这一本经书,著书人可不是辽人,也不是金国女真一族之土,乃明教前任教主,也就是你的父亲杨缺。”
  杨破天大是诧异,忙道:“这是我父亲写的书吗?请给我瞧瞧!”
  但萧博断然拒绝,道:“这是你父亲临终前写下的习武奇书,别说是你,便是我这等武学修为之辈,夜读此书也是甘冒奇险之事。须知道道皆有道,法门以外更有法门,一旦入了岔道,误堕他方法门,势必沉沦苦海,终致万劫不复,比死还更难受!”
  杨破天岂肯相信,冷笑道:“你手上的经书,根本不是先父所着!”
  萧博道:“你既不相信这是杨教主临终前所著述的经书,也就不必向我索取。杨教主是不世豪杰,你身为他推一血脉,做人处事务须爽快刚毅,切莫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为武林同道所不耻。”
  杨破天沉吟片刻,道:“这座山馆的主人,照我看,其貌犯琐,巧言令色,决不会是个正人君子。”
  萧博微笑道:“行走江湖之士,又有谁配称正太君子?我不配,今尊也不配,要是你日后配称为正太君子,恐怕日子会很不好过。”
  杨破天道:“你不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圣岛,去见那个什么东方岛主吗?”
  萧博道:“是又怎样?”
  杨破天道:“这山馆的索帮主,显然居心叵测,你就算一身武功天下无敌,终究好汉怕人多,要是给这姓索的帮众乱刀斩杀,那个东方岛主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杨破天啦。”
  萧博凝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索自在的狗胆子再大百倍,也不敢在我面前要花样,但这人绝不老实,可不是只有你这个黄口小儿才看得出来的。”
  杨破天奇道:“你一会儿说他不敢要花样,一会儿又说这人绝不老实,这中间岂非大有矛盾之处?”
  萧博道:“我这样说,是指索自在虽然不敢对付我,但却必然另有图谋。但个中关节,他的狐狸尾巴还不曾抖露出来,我也是无从知晓的。”
  杨破天道:“你既然要带我去见那位东方岛主,何不早早启程?我这一点点伤,绝对死不了人,用不着呆在这里任人摆布。”他这一句“任人摆布”,倒也相当厉害,分明指的是萧博,正在给鱼肉帮帮主舞弄得团团乱转。
  萧博叹了口气,左手食指虚点两下,点了杨破天身上两处穴道。
  杨破天“啊”的叫了一声,正待叫喊,忽觉眼前一片迷蒙,眼皮更是沉重得像是给铅块坠着,终于回到床上,瞬即沉沉睡觉堕入梦乡。
  萧搏走到床前,为他盖上被子,蓦地一缕淡淡幽香,自床边窗外沁入房中。
  萧博眉头一皱,走到窗前,把窗户轻轻推开。只见金顶婆婆手持一根竹管,兀自正在把迷雾般的淡黄轻烟,吹入房内。
  萧博叹了口气,把竹管拈起,皱眉道:“这是连鸡鸣狗盗之辈都看不上眼的‘午夜醉人香’,怎会出自水玉之手?”
  金顶婆婆凄然一笑,道:“要迷倒萧大侠,我便是把压箱底的本领一古脑儿翻出,也不济事。”
  萧博伸出右手,把金顶婆婆牵入房内,金顶婆婆道:“说到迷惑男子的本领,我这一辈子怎么说也比不上东方釜鱼。”
  萧博怅然道:“这一辈子,就算是我对你不住。但这孩子,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加以杀害。”
  金顶婆婆闷哼了声,沉默良久,才道:“实不相瞒,适才我在窗外施放迷药,已暗中向苍天起了一个毒誓。”
  “我这个毒誓,只要我能够用‘午夜醉人香’把你迷倒,那么,便是杨缺之子性命该绝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把这小子的肠脏心肝揪了出来,放在沸涡里煮熟来吃……还有,我要把他身上的血,混和在花雕之中,喝至不醉不休。”说到这里,语声越来越是狠毒。
  萧博却淡淡地一笑,道:“以你满腔怨毒之情,便是把破天挫骨扬灰,也不是什么奇事。”说到这里,在金顶婆婆背上轻轻抚摸几下,又道:“多劳易伤,多优成病,多恼则若……木玉,我这一生欠你的,下一辈子定必脑肝徐地百倍偿还,要是你不再根我,这便当天结拜,结成异姓兄妹,你道如何?”
  金顶婆婆怫然不悦,猛力摇头,道:“我不要做你的什么妹子,要是结拜,也得做你的姊姊,你便是我的弟弟。”
  萧博脸色一变,怒道:“我比你大两岁,在武林中地位也此你高,说到手底下的本领,你们心自问,究竟是谁更强胜一些?你说!你说!”
  竟是语气咄咄逼人,丝毫不留余地。
  金顶婆婆吃了一惊,给萧博步步进逼,萧博每说一句,她便向后倒退一步,到最后,退至墙壁,再无退路,竟是“哇”的一声,有如几岁大的孩童受尽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她放声一哭,萧博的脸色倏地再变,但这一次却是变得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百忙之中,把袍抽一手撕破,在金顶婆婆脸上轻轻拭抹。
  金顶婆婆怒道:“不要你这块臭布,滚开!”萧博一呆,只得放手,过了半晌,斗室之中寒芒一闪,金顶婆婆同时失声尖叫。
  只见萧博的右耳,已给他的软剑割了下来,他把耳朵拈在手中,喟然叹道:“人老啦,气虚血弱,别说只是削掉一只耳朵,便是把头颅割掉下来向姊姊赔罪,也不会流太多的血。”
  金顶婆婆气得不住跺脚,急急捡起萧博撕下的袍袖,又用峨嵋派上好金创药重重地敷在伤口,一面包扎一面骂道:“谁稀罕做你的臭姊姊?谁稀罕你割掉这一只臭耳朵来赂罪?”
  萧博哈哈一笑,道:“只是用一只臭耳朵,便能哄得姊姊用一块臭布为小弟亲手包扎伤口,这是天下间最划算的买卖,真是何乐而不为!”
  金顶婆婆“呸”一声:“越说越是肉麻,不要睑!”
  萧博叹道:“木玉,别说咱们这便要结为姊弟!便是真的要暧昧不清,到了这把年纪,只怕也是力不从心……”
  金顶婆婆“碎”了一口:“少废话!这个姊姊,我是不敢当的,咱们既要结拜,还是由你来做我的兄长,要是再推三推四,我把两只耳朵一并割下来还给你,以后各不相欠。”
  萧博忙道:“天下各大门派,任何至尊高手都可以割掉双耳,但你却是万万不能。”
  金顶婆婆怒道:“你是在讥讽我这个峨嵋至尊,只是以耳代目,是非黑白不分之人吗?”
  萧博道:“岂敢!岂敢!我这样说,是因为你的一双耳朵比谁都更好看,要是为了一时之气割掉下来,岂非太暴殓天物吗?”金顶婆婆给他这么一哄,老皮老骨的身子又再软了下来。
  扰攘一番,二人终于当天起誓,结为金兰兄妹。萧博道:“你不做姊姊,做了妹妹,以后事无大小,必须听从我的吩咐,正是长兄当父,长嫂当母,你明白了没有?”
  金顶婆婆道:“在你心中,也许是有一个长嫂的。但你心中的长嫂,始终对你不瞅不睬,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萧博苦笑道:“你这个兄长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勾当都曾做过,偏偏不曾娶妻成家立室,你嘴里却在长嫂长长嫂短的,宁不教人笑话?”
  金顶婆婆忽尔面露扭泥之色:“你不曾娶妻成家立室,我又何曹嫁夫生子?”
  萧博无言,金顶婆婆见他不说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酒肉山馆在这一天,甚是宁静,索自在仍然对萧博、金顶婆婆陪尽小心,殷勤伺候。
  杨破天休养一天,伤势渐见好转,萧博向索自在告辞,索自在再三挽留,金顶婆婆冷笑道:“索帮主,你我非亲非故,咱们或去或留,本是无关痛痒之事,何以总是盛意拳拳,非要把咱们留下来不可?”
  索自在无奈,只得说道:“实不相瞒,本帮在月前,为了一场意气之争,误杀了幽冥谷一位长老,若然本帮眼线消息不差,幽冥宫主已亲率幽冥宫中高手南下,日内即将直扑酒肉山馆,为死去的长老报仇雪恨。”
  萧博闻言,神色木然。
  金顶婆婆听了,陡地哈哈大笑,竟是笑声响彻云霄,和她平时总是阴声细气的作风,完全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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