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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桂和蓝袍汉子的警觉性何等之高,燕云飞问话甫落,蓝袍汉子手里已多了一柄闪颤的长剑,他似乎不给燕云飞有多加思考的机会,斜抖长剑,已沉声道:“他知道的太多了,老桂,上吧!”
  千万别忽略了他那随手一剑,一股蒙蒙的剑气如波浪没的层层压来,燕云飞是个玩剑的行家,立刻警觉出此人剑法之凌厉,略一移步,射日剑已随着点去。
  老桂更快,在主子之前,他不敢怠慢,双掌迅快而利会的挥出两掌,每一掌都含着浑厚的劲道,显然要置燕云飞于死地。
  项七怒喝一声道:“妈的,两对——”
  此人的手上功夫决不下于任何人,虽然是两只肉掌,比手上握了刀还厉害,身才斜扑而去,双掌已在半空里挥起两道激流……随在他身后的那两头獒犬,似乎忘不了老桂曾对它们F过重手,它俩嘴里吼了一声,居然朝老桂扑去。
  但,项七身子甫扑出去,四周十余黑袍汉子已分批向他拦了过去,显然阻止他接近蓝袍汉子和老桂,血手老沙早红了眼,先前燕云飞不准他出手,此刻逮到机会,连着划出两刀,吼道:“妈的,杀——”
  血手之名并非幸得,出手之狠,杀人之快,决非寻常人能望其项背,刀光过处,那划出的快刀已砍翻了两个连子,鲜血和脑浆四溢,狠的令人寒悸…项七和老沙这一配合,还真威猛吓人,可是这些汉子也不是省油之灯,虽没有他俩骄勇,但,项七和老沙要想在短时间中解决掉这些人也不是容易之事。
  老桂和蓝袍汉子联手,威势果然不比寻常,一剑两掌俱有威力,若非燕云飞剑法超绝,还真不是两人的对手,燕云飞连着发出了两剑,通的蓝袍汉子迅快疾退,燕云飞借这晃眼即过的瞬间,突然大吼一声道:“躺下!”
  他的剑变化的太快了,一瞬间,射日剑蓦然倒射,空中余光一闪,双掌犹在半空的老桂只觉一阵惨痛传进心湖,半曲的两条手臂已齐根而断,叭地掉在地上,鲜血如水样的涌出来,老桂颤抖的惨叫道:“燕少爷,你……”
  人已翻向沙丘,他的身子刚刚滚在地上,陡见两条黑影冲过来,项七的两条獒犬看准了机会,张口向老桂的身上咬去。
  在一阵撕扯间,那两条獒犬已把老桂的肚子撕裂开来,肠肚立刻被拉了出来,痛的老桂在沙地里翻滚,鲜血和泥沙搀合着,他人已钻进沙堆里。
  两头獒犬并不放松这仅有的攻击机会,老桂虽然钻进沙里,它们依然不予放过,硬把他活活的咬着扯出来,一直咬断了老桂的喉管方始停下身子。
  蓝袍汉子虽然蒙住了那张脸,但从他的双目中可看出那股寒惧之色,他长剑一挥,厉声道:“姓燕的,这笔血债总要讨还的……”
  身子在空中扭了三转,人已飞出三丈之外,空中响起他的呼哨声,余下的汉子在呼哨中各自往外奔去,他们来的快,去的更快,早已跨上骆驼长驰而去。
  血手老沙厉笑道:“他妈的别跑……”
  燕云飞挥手道:“别追了,他们还会再来……”
  项七招手把那两只獒犬召了过来,斜睨了老桂的尸体一眼,嘿嘿地道:“当家的,老桂死了,要查寻这些人就不容易了……”
  淡淡地一笑,燕云飞不屑的道:“人不死债不烂,我不信找不出他们……”
  他今夜经厉了不少事情,先有西北帮硬栽他夺了神像宝珠及三十六条人命,后有这神秘组合,加上老桂突然神秘出现,这种迹象已非单纯事件,思前思后,这些事全与爱妻柳含烟之死有关,他想起老桂说的那位三姑娘,心里不禁疑念丛生,略略移步到了墓前。
  沉思良久,燕云飞凝重的道:“兄弟,我要—…。”
  血手老沙惊道:“当家大哥,你不是要开棺挖坟吧?”
  要知血手老沙和项七和燕云飞有过命的交情,三个人厉经杀伐已有数十次之多,他们火里水里曾有过不少次刀山向林里拼过生死,三个人经过多年的默契,心意已可息息相通,燕云飞自从死了娇妻后,已三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但,那股子心意依然遥遥相联,燕云飞虽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血手老沙已猜个八九不离十。
  点点头,燕云飞道:“我正要开棺验尸……”
  项七大叫道:“我的哥,你没毛病吧,这可不是开着玩的,大嫂已死了三年,你突然挖她的坟,如果她英灵有知,只怕永远不会饶了你……”
  燕云飞咬了咬嘴唇,沉思道:“你们不了解,我心里的疑问太多了,含烟突然谢世,我居然连她因何而死,中了什么样的毒手都不知道,这段日子里我曾好好想过,唯有再查看她的尸体,才能追查出杀他的凶手……”
  血手老沙苦涩的道:“大哥,我劝你免了…”
  燕云飞一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看——”
  燕云飞是个有个性的倔强汉子,他认定的事从不更改,老沙和项七最了解他,此刻决无法把它拧过来,只见燕云飞双掌突然往前一推,一股浩大的劲道已往坟头上冲去,在轰然巨响中,只见尘土飞扬,石块溅射,刹那间,一口红漆棺木露出了头,燕云飞合掌,道:“含烟,请恕云飞无礼,如不让我亲眼看看你的尸骨,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如果你真是被人所害,今夜就请显露给我看看……”
  红棺一角展露在外,燕云飞只觉心中一酸,他和含烟虽然相识未久,但,花前月下,两人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甜蜜时光,两人虽已成婚,但,初夜即生死两隔,这份遗憾始终拂之不去,他日夜思念娇妻,借酒忘掉烦忧,酒几乎毁了他的英雄生涯,经过了三年的岁月,他终于想通了其中该跷,带着满怀的疑问,决心开棺一探……默祷之后,燕云飞苦涩的道:“点上火折子,我要看个仔细……”
  项七和老沙也有些紧张,这毕竟是非同小可的事,掘墓挖坟是件大不敬的事,两个人立刻点上了火折子,两道火光立刻照亮了这座坟头……一咬牙,燕云飞已抓住了棺材一角,暗中一用力,喀地一声,棺盖缓缓而开,一股霉味从棺木里冲出来,火光登时透了进去……三个人的目光全落在棺中…空的,一个空棺木……全都愣在那里了,柳含烟的尸体不见了,燕云飞全身抖颤,做梦也没有想到含烟的尸体不见了,他记得很清楚,大殓之日,他亲手替柳含烟盖上棺,四周都用铆钉订上,尸体不会走路,怎么神秘失踪了呢?这会意味着什么样的玄机?燕云飞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他为了追查柳含烟的死因,不惜开棺检视,看看她到底中了何门何派的毒,却没想到棺里空荡荡的,哪有爱妻的尸骨,这一惊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镇定冷静的燕云飞都没了主意。
  项七沉思道:“兄弟,这件事愈来愈玄了,大嫂是名动江湖的七美之首,难道有人爱慕大嫂的美貌,偷偷盗尸……”
  这番话如雷电般的敲进燕云飞的心里,他记得葬了爱妻的头几天也曾看过坟墓,当时确曾发现坟顶有道裂痕,他处在伤心的状态下,还以为是工程不够完善,没把坟做好,如今想来,含烟葬进不久,即已遭盗?燕云飞愤愤地道:“何人有这大的胆子,居然敢盗我燕云飞的老婆……”
  血手沙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道:“我的想法跟老项的不一样……”
  一瞪眼,项七道:“有屁就放,别在这里哼哼哈哈的……”
  血手沙想了想道:“我认为没有人盗尸……”
  燕云飞怒声道:“一个死了的人难道自己长了腿……”
  此刻,他在惊怒的情形下已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口气问题都有些暴烈,血手老沙突然咬着牙,道:“当家的,你确定大嫂是死了么?”
  一怔,燕云飞睁大了眼睛,道:“难道你怀疑她还活着……”
  点点头,血手老沙道:“我确实这样想……”
  燕云飞的身子恍如触电似的,望着那口空棺,自语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他是个习武之人,对含烟死时的情形十分了解,他曾把过她的脉,也探过她的呼吸,含烟体凉如冰,当时确实断了气,他不相信含烟还能活着,唯一能够解释的,她的尸体被盗了。
  血手老沙沉思片刻道:“照你这么说,大嫂是不可能活了,那只有盗尸一途了,只是何人会盗个女尸,盗尸的目的又在哪里?”
  半天没说话的项七此刻突然淡淡地道:“有人也许太仰慕大嫂的美貌了,可能为了奸尸……”
  老沙撞撞项七一下吼道:“你怎么这么说……”
  谁知项七突然叹了口气,道:“也许我说得过火了点,可是七美之首的柳含烟曾倾动武林,有多少自命潇洒的风云人物为其神魂颠倒,甚而为她疯为她死的都大有人在,我项七生平从不近女色,可是看了大嫂那楚楚动人的样子,我的心都怦然而动,何况是那些爱她如狂的人……”
  柳含烟的美是清纯而诱人的美,项七一生不说假话,这话能由他嘴里说出来,可见柳含烟是何等的人了,燕云飞人若木鸡一样,站在棺材前愣愣的僵立在那里,项七的话如冷箭穿心一样,在他心里激起太大的震荡,他承认含烟的美能引起过某些人的逻思,但,谁有那么大的色胆,敢动他燕云飞老婆的脑筋呢?燕云飞双眉轩动,杀气满布的道:“世上真有这种邪恶之徒,我必杀了他。”血手老沙沉思道:“目前咱们必须找出这个盗尸之人……”
  血手老沙是个非常仔细的人,他在棺材里细细的搜寻,却无一有疑之处,火折子的火光已渐渐熄灭,老沙气的跺脚,火折子扔向地上,就在火折子落在坟穴的刹那,棺木底角下有金光一闪,虽是那一点闪光,老沙已伏身拾了起来,那是一颗金钮扣,精工雕磨的一颗用纯金打造的钮扣,江湖上何人有这么大的手笔,用纯黄金打制钮扣穿戴,他放在掌心,看了一看,道:“当家的,这是你的么?”
  一怔,燕云飞夺过来看了看,道:“我没有这种东西……”
  项七大叫道:“这墓里凭空多了这么个钮扣,显然是盗尸者留下来的,我们只要查出这扣子的主人,事情就不难追查了…”
  血手老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说的真容易,恁一颗钮扣又能查出什么?如果燕大嫂真的已死,尸首是被盗了,盗尸之人必然和这件事有关连,也许是在盗尸过程中不慎掉落的,可是,我却又有另一种想法,假使燕大嫂并没有死,她有意留下这枚扣子,显然有着某种意义……”老沙是个智慧型的杀手,虽然在江湖上玩命耍狠,但,任何一次行动,他都能条理分明的把事情分析的很透彻,燕云飞是当局者迷,他乍然发现爱妻的尸骨不见了,已急的失去了应有的冷静,闻言陡然变色,道:“含烟不可能是装死,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如果有某种理由逼的她非这样做不可,以她和我的情感而言,她可以和我明说……”
  谁知血手老沙声音一冷,道:“别忘了,她是老桂替你们撮合的姻缘……”
  燕云飞一呆,老桂是那个秘密组合的一份子,他将七美之首介绍给自己,难道是另有居心?以老桂那种狠毒的角色,他手段是狠了点,如果老桂有意安排含烟和自己的姻缘,含烟不会不事先了解,以柳含烟的聪明,她并不是个为人摆布的人,除非含烟也是那个组合的人,她是奉命这样做……这一推断,燕云飞暗中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假如一切推断都跟事实吻合,这次婚事就太可怕了,问题是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目的在哪里?摇摇头,燕云飞突然陷进无边的痛苦里,他仿佛是个受尽愚弄的人,一切都在别人设下的圈套中,如果含烟死了便罢,如若她还活着,那才是一件极端可怕的事,他心中郁结难开,吼道:“兄弟,我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不管柳含烟是死是活,都要把她挖出来,这满天疑云总要—一拨开……”
  血手老沙嘿嘿地道:“好。当家的,咱们先打这金钮扣的主人来……”燕云飞噎地跃上他那匹大黄马,黄龙是匹通人性的健骑,嘶鸣声中,昂起三蹄,带着它的主人朝夜幕里奔去,项七和老沙在犬吠声中已紧紧随着而去……“千巴里”在这三大高手逝去的影子中,顿时显得冷寂起来,但,在凄冷的夜风里,一个身穿素白长袍,满头乌发飘舞的白衣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她脸上覆着一层黑纱,仅露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朝着燕云飞那驰去的夜路上凝望着,她人立在风中,如玉树临风,久久没有动静,而随在她身后的那个黑衫老太婆紧紧贴在她身后,也是一句话没说。
  良久,这白衣少女才叹口气,道:“金嬷嬷,他果然来过了。”
  那黑衣老太婆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咧嘴,当门的两颗龈牙露了出来,她有六七十岁,但,声音却出奇的宏亮,干笑略敬,道:“三姑娘,这不正符合你的意思么?他一切的行动全在我们的预料中,今后,他就像个傀儡般的任我们摆布,组合里所不欢迎的人,他会替咱们—一扫除……”
  谁知这个被称三姑娘的少女双眸一寒,道:“我是指他始终忘不了柳含烟的情……”
  金嬷嬷脸上的笑容一敛,道:“千古英雄最怕情来磨,组合创造了柳含烟,让他永生不渝的为她痴为她狂,也为她卖命,自古春梦易醒,但愿他这场春梦别醒的太早,否则组合就要他的命……”
  白衣少女全身一颤,道:“金嬷嬷,咱们组合的手段太狠了点,利用完了就要铲除掉,在这样的组合里岂不是人人自危—…。”
  金嬷嬷神情一变,低声道:“你说话可小声点,给组合的人听见了那可不得了,虽然大档头对你三姑娘另眼相看,他也无法宽恕你,你要牢牢记住,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是不能有感情的……”
  白衣少女苍白的道:“我……我……”
  金嬷嬷叱声道:“怎么,你忘不了他?”
  三姑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是个人呀!毕竟我和他拜过堂……”金嬷嬷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三姑娘,柳含烟的时代已过去,你已把自己全交给了组合,这是你加入组合的条件,否则组合就不会为你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了……”
  三姑娘登时沉默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在绝望之中,自己这条命已不属于自己,心里那股爱恨永远无法表达了,她怅然的叹了口气,眼里已浮现出一层泪水,望着浩浩的夜空,叹声道:“忘了我吧!云飞,咱们这是命…”
  金嬷嬷淡淡地道:“你等着,组合已把你的命另有安排了……”
  一震,三姑娘讶异的道:“怎么?组合还要利用我……”
  金嬷嬷苦笑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份,还有更大的计划需要你去完成,那时候,你会和姓燕的面对面,取决你们的命运…”
  三姑娘沉默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饼里,做着永远见不得天日的事情,组合在利用她,要她落进万劫不复之地……她叹息了,她惶悚了……迎着顶头风,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家家户户为了这凄冷的寒夜,又刮着袭人的冷风,俱挂上了大门,唯有一盏盏的昏黄灯影,从窗帘间透了出来……在这冷清的寒夜,在这孤寂的路上,此刻却有一道骑影哒哒的敲着细石板路面,沿着这小镇的唯一街道向西南而行,零落而又有节奏的蹄声,敲碎了入夜的孤寂,躲在屋子里的孩子们,偷偷伏在窗户上,凝望着街心的这道骑影,他们看着他走进街心,又看着他走出街尾……“百里居,他是去百里居的窝……”
  那份好奇和怀疑令这些偷窥的孩子们发出惊诧声,也代表着那种不屑的鄙夷味道,居住这小镇的人们,不论大人小孩,可都知道他们这个镇上有个真正富有的人,那就是他们嘴里的百里居,百里先生富可敌国,可借,从不和镇上的人来往,大家只知道他叫百里居,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只晓得他有财有势,谁也招惹不起他,光恁百里居那些家奴,凶恶的就让你招惹不起……那骑士从镇尾转弯了,果然是往百里居大宅的唯一通路,远远的,已可看见那片辉煌的大宅子,高耸的青石墙,遮住了宅子的外貌,两片黑漆的大门上,各吊着两盏巨大的灯笼,两个石狮子踞伏在大门两旁,石阶随着而上,这个神秘的骑士终于抬了抬他那顶压低的大毡帽,一双目刃冷煞的瞅住了这座大宅的大门。
  四蹄倏地刹住,宅子里立刻传来了喝声道:“是霍九爷么?百里先生已久候多时了。”
  那两扇大门随着话声启开,八个值日的汉子已分立大门两边,门里石板地上,一个面若白纸的银袍汉子背负着双手,似乎已恭候霍九爷多时了。
  霍九爷翻身跃下马来,呵呵地道:“江湖上都知道百里先生身边有个能干的郭师爷,今日能一睹风采是我姓霍的荣宠,郭兄,有劳亲迎,老夫这厢有礼了……”
  毒虫郭愧在江湖上是顶尖的邪恶人物,他不仅有一身绝顶无匹的功夫,还有一肚坏点子,谁要不识相沾上郭愧,不折了半条命也要脱上一层皮,所以,道上的朋友都叫他毒虫,沾不得碰不得的毒虫,霍九爷能和这种人攀交情打交道,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今夜两个老狐狸朝了面,这事就显得不太简单了。
  毒虫郭愧一拱手道:“进来说话吧,百里先生久等了。”
  在毒虫郭愧的引导下,霍九爷随着进了大屋,富丽的大厅,夺目的彩灯,碧丽的琉璃窗棂,如非巨富豪客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把这里装饰的有若皇家宗室,大厅正殿上,一个胖的有些离谱的中年人,穿着一袭金袍,斜躺在一顶软榻上,他人似圆冬冬的西瓜,两只小眼睛已眯成一条线,尚未说话,身上的肥肉已抖动起来,这位仁兄就是富可敌国的百里居先生,他那雪白的肉脸上,红润的像个孩童,躺在那里,嘴里一直吃个不停,瞧瞧摆在眼前的,有白玉葡萄、哈蜜玉瓜、红玉荔枝,仅这些稀有水果已非普通人能尝到,而他却一个人在享受着,随在他身后的有四个美艳秀丽的女人,她们的职责是服侍这一个人,有的在剥荔枝皮,有的摘下白玉葡萄往他嘴里送,令人怀疑,这样一个胖子除了吃他还懂的什么?百里居那双独特的眯眯眼已眯的只露着一条缝,从细缝里却闪着一抹光晕,霍九爷面对着有首富之称的百里居,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随意拱了拱手。
  百里居吐出了嘴里的荔枝核,嘿嘿地道:“老霍,说吧!又有什么新鲜货卖给我……”
  霍九爷呵呵笑道:“百里大爷,你可听过神像宝珠这玩意?”
  百里居脸上肥肉抖动了一下,在这方面他是个大行家,神像宝珠是西北帮的镇帮之宝,为了这十二颗珠子西北帮已被挂掉三十六条人命,传说是燕云飞下的手,霍九爷是黑道上坐地分赃的大爷,难道他和燕云飞沾上了边,亲自兜售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子,百里居沉思道:“开价多少?”
  摇摇头,霍九爷嘿嘿地道:“珠子无价,天地异宝,百里先生,你买不起…”百里居闻言大笑道:“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我买不起,连金缕衣……”
  霍九爷闻言双目一亮,道:“在下正是为了金缕衣而来……”
  百里居神色微变,毒虫郭愧登时满怀戒心的向前跨了半步,霍九爷却沉稳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百里居冷冷地道:“你想交换金缕衣……”
  摇摇头,霍九爷嘿嘿地道:“我老霍哪有那个胆子动金缕衣的念头,只不过天下奇珍异宝,人人都想见识见识,姓霍的想借神像宝珠的缘份,看看金缕衣与宝珠谁是价高货实……”
  百里居嗯了一声道:“神像宝珠可曾带来……”
  霍九爷点点头,道:“神像宝珠太昂贵了,我老霍天胆也不敢全带在身边,只不过带了颗鼠珠,要请百里先生过目……”
  要知神像宝珠共分十二颗,由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排列,俗称十二生肖神珠,霍九爷带了仅有一颗,也令人目眩心动,百里居嘿嘿地道:“给我看看。”
  霍九爷哈哈两声,道:“行,但有代价……”
  百里居大声道:“什么代价?”
  霍九爷淡淡地道:“我也要看看金缕衣……”
  百里居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虽说神像宝珠天地间异宝,但,金缕衣更是人间少有的珍奇之物,这件金缕衣是曾付出太大的代价才换来的东西,如若贸然拿出来,以霍九爷在道上的名气,只怕会……霍九爷似是已看穿了他的心事,又道:“以百里先生的威名,还怕老霍有所图谋么?”
  百里居不屑的道:“谅你不敢……”
  此刻他斜躺在软榻上,那肥胖的手掌轻轻一拍软榻的扶手,那软榻突然缓缓升高,自软榻下面慢慢的送出一个琉璃方盒,只见透明的琉璃盒子里红绒铺底,一件流艳四射的金缕衣赫然的呈现出来,老霍是偷窃劫盗的老祖宗,做梦也没有想到百里居那张软榻尚有机关,竟将金缕衣藏在他睡坐的软榻下面。
  毒虫郭愧已严密的戒备着,惟恐老霍有所举动,百里居虽然亮出了金缕衣的琉璃盒子,却只能让人远远眺望而无法看个真切,他嘿嘿地道:“拿出那颗鼠珠,让本人瞧瞧…”
  哪知霍九爷嘿嘿地道:“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他手里已托住一颗金钮扣,那颗金钮扣金光闪闪,精工细琢的一看而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百里居神情略异,脱口道:“这是哪里来的……”
  他那肥胖的身子本来做势欲扑,不知怎的又停下了身子,低头一看琉璃盒里的金缕衣,果然少了第三颗扣子,再仔细瞧了瞧霍九爷手里托着的钮扣,正是这件金缕衣遗失的扣子,霍九爷嘿嘿地道:“我还想问问百里先生,什么时候遗失了这枚……”
  百里居脸上突然透着一片冷厉的杀机,两只小眼睛紧紧的凝视在霍九爷的脸上,半晌,他愤愤地道:“朋友,你到底是谁?老霍和我百里居已非一日交情,干咱们这种买卖虽然手段激烈,狠、奸、诈、邪都用的上,可是客户与买主间却要维持一定的诚信,你已违背买卖的规矩,破坏了双方的协定,我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霍九爷大拇指一竖,嘿嘿地道:“人道百里先生不但富甲一方,还有一双透亮的照子,任何人都别想瞒过百里居,嘿嘿,百里先生,我姓沙,你不会太陌生吧!”
  霍九爷挥手在脸上一抹,已褪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血手老沙本来的面目立刻显露出来,毒虫郭愧全身震动,人已斜跃而来,怒声道:“他妈的,你居然冒充老霍……”
  百里居一挥手,笑道:“郭愧,不必那么激动,血手老沙朝了面,他们燕当家的一定离的不会太远,如果我料的不错,可能已进了咱们的大院……”
  郭愧凛然的道:“不会的,我的那群手下不会那么饭桶……”
  话音甫落,半空里已有人冷笑道:“吹牛……”
  随着话声,项七已伴着燕云飞大步而来,燕云飞脸上冷的如一潭秋水,却也潇洒的令人觉得他的确是个人物,他缓步行来,身上有股逼人的杀气,毒虫郭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在燕云飞面前,毒虫郭愧那股凶霸之气,无形中被燕云飞压了下去,他仿佛突然变的渺小了,项七说他吹牛,他居然发作不出来。
  项七有股狠厉的架势,一见毒虫郭愧怨愤的瞪着那双凶目,立刻哼了一声,项七不屑的道:“老毒虫,你他妈的不服气……”
  毒虫郭愧怒声道:“项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你们三块料撒野的地方,今天,你们进门容易出去难,若不是百里先生一再交待不准得罪客人,我姓郭的……”
  他还没说完,燕云飞已冷冷地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真是不可思议,燕云飞随便一句话,已让毒虫郭愧气短三分,恁毒虫两个字,在江湖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哪想到他再狠再毒,在燕云飞之前,那股狠劲始终发不出来,他愤愤地道:“他妈的……”
  百里居立刻接上了嘴,呵叮地道:“燕当家的,如果你是登门拜访,我随时欢迎,办果是来这里撒野闹事,嘿嘿,百里居也不是省油的灯……”
  能拥有一方之富,当然不是易与之辈,百里居软中带硬,说出的俱是行话,燕云飞知道此人是个人物,淡淡一笑道:“百里兄,咱们都是道上跑的,说话不必转弯抹角,我兄弟想知道贵府这袭金缕衣何时失了一枚金扣……”
  百里居神情一变,道:“这跟燕朋友有关么?”
  燕云飞一凛,道:“有,百里兄是聪明人,应先了解这枚扣子怎会到我手里,既在我手里,一当然有其原因……”
  百里居脸上神色速变,道:“什么原因?”
  燕云飞面上布满杀气,道:“我要知道何人穿过这袭金缕衣,那枚扣子何以会失落在一人的坟墓中,在下也不必隐瞒什么,内人的尸首不见了……”
  百里居本来是斜躺在软榻上,闻言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脸惊诧之色,他大声道:“你是说七美之首柳含烟的尸…”
  燕云飞一副凄怅之色,道:“在下正为此而来…”
  百里居大笑道:“燕兄弟,你老婆的尸体不见了,跟我百里居有何关系?难道,燕兄认为我会盗尊夫人的尸体……”项七闻言插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会不会……”
  怒叱一声,百里居吼道:“你姓项的太小看我了。”
  话音尚在舌尖上打转,百里居那肥胖的身子倏地腾跃而起,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但那一掌确确实实的拍向项七,别看他胖的像头猪,身手之快,出手之疾决不逊于任何人,项七应变已经够快了,立刻挥掌迎上,砰地一声,项七已噎噎地退了三步,在一阵翻涌中,项七张口吐了一口血……嘴角上尚有血渍,项七已吼道:“娘的,你动狠……”
  百里居人已跃向软榻,面上挂着冷笑,别看百里居一身肥肉,胖的有些离谱,出手之准,决不下于任何人,他一掌伤了项七,燕云飞的眉头一皱,嘴角上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向项七一摇头,道:“兄弟,别动气,他要付出代价偿还…”
  百里居嘿嘿地道:“燕朋友,我百里居早已想见识见识闻名天下的射日剑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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