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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石桥镇。
  名符其实,石桥镇的南端,当真有一座石桥。
  这一座桥,是进出石桥镇的必经之地,也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桥的四周种有四棵大槐树,茂密的枝叶范围广阔,在石桥的上方交抱成荫,形成一个天然的大屋顶,因而,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人们歇脚的好所在。
  树荫底下,石桥上,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是昨天傍晚到的,现在已是第二天的中午过后,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怪事,不仅露宿桥头,连一日三餐都是以干粮充饥,却始终枯候未去,自得其乐。
  他们是谁?
  说出来可以令任何一个武林人物吓一跳。
  一个是邋里邋遢庄庄主懒虫丁一。
  一个是千杯不醉庄庄主醉鬼白云。
  一个是天下无敌庄庄主狂夫辛幸。
  这三个怪物,很难得聚在一起,而且一聚就是半日一夜,这是史无前例的事。
  显然有非比寻常的原因。
  在等人!
  等谁?
  马上便可分晓。
  醉鬼白云出门在外,仍然带着一大缸酒,提起酒缸来,咕咕灌了两口,朝南边望一眼,吟起歪诗来:“时间过去已不少,未见三个小鬼来?”
  回头瞪着狂夫辛幸,又吟道:“是否消息有错误,诓你老哥喝西风?”
  狂夫辛幸粗犷的声音道:“老白,你放心,老子的消息绝对正确,那三个小兔崽子去了神仙谷,现已北返。正在来石桥镇的途中,一定可以在这里堵上。”
  醉鬼白云道:“不知还需要多久?”
  狂夫辛幸怒容满面地道;“妈的.你能不能不再吟诗,说句人话,说三个字四个字的话,别再七言五言.好累啊!”
  白云积习难改,一出口还是七个字,“干脆闭口不说话!”
  辛幸懒得再理他,转对懒虫丁一道:“老丁.你倒是说说看小鱼帮的这三个魔崽子到的时候,咱们怎么治他们?”
  丁一是条懒虫,懒人有懒人的做法,出门在外,背上还背了一张床,走路的时候虽然累一点,没事的时候倒下去便睡大觉。
  此刻,一字先生就正在睡觉,根本没听清狂夫在说什么,道:“嘛?”
  “马?还牛呢!”
  辛幸的鼻子都气歪了,分明是“干嘛”二字,省一个也好,狂夫气忿忿地道:“老子是问你,等一下如何处置那三个娃儿?”
  懒虫丁一作了一个杀人的手势,还有一个字:“杀!”
  “杀?好主意,咱们一个杀一个,谁也不成亏。”
  “可!”
  “老子杀小鱼儿?”
  “成!”
  “老白杀那个呆子?”
  “行!”
  “你杀那个妞儿?”
  “好,”
  “喂,你多说一个字会死人?把话说清楚点会少一块肉?”
  “累!”
  “嫌累为什么不讨个老婆,生个儿子,当你的发言人!”
  “懒!”
  “好!睡你的大头觉吧,最好一睡不起,免得再烦人。”
  一字先生还真听话,真的没再开口,眼皮子一盖上,很快便听到他的鼾声。
  醉鬼白云看在眼中,又诗兴大发,吟唱道:“梦中自有颜如玉,梦中自有黄金屋,酒中亦有颜如玉,酒中亦有黄金屋。”
  摇头晃脑,乐不可支,提起酒缸又灌起来。
  狂夫辛幸气冲斗牛地道:“衰!真衰!其他妈的衰透了,和你们两个怪物在一起,最少会折寿三十年,咱们拆伙了,再见,老子另觅伙伴,找老猴子去。”
  醉鬼白云讥笑道:“猴子猩猩本同宗。”
  一字先生也翘起大拇指:“对!”
  狂夫辛幸气不过,也信口胡扯道:“醉鬼懒虫是一家,见面不会说人话,一字先生死期近,醉到明曹见阎王!”
  话落,本待拂袖而去,忽见醉鬼白云的两个女儿白莺、白鹤从南边飞奔而来,急忙扬声说道:“两位贤侄女可是发现敌踪?”
  白莺先说:“凤儿阿呆到。”
  白鹤继道:“还有小鱼儿。”
  真鲜,五个字,是五言诗,狂夫辛幸可头大了,道:“丫头,你们行行好,说句人话好不好,小鱼帮的那三个娃儿现在何处?远不远?”
  白莺道:“约在百丈外。”
  白鹤道:“很快便会来。”
  醉鬼白云接口道:“赶快上树躲起来!”
  懒虫丁一道:“快!”
  一个提着酒缸,一个带着床铺,咻!的一声,便藏到大槐树上去。
  白莺、白鹤姐妹的动作也不慢,丽影一闪,已没入枝叶深处。
  狂夫辛幸还没有来得及上树,他儿子辛苦乍然从石桥镇内如飞而至,劈面就说:“爹,有人在镇内一家饭馆里闹事。”
  “闹什么事?”
  “馆子里的酒菜不对他的胃口,便将那家馆子给砸啦。”
  “是什么人?”
  “一个鹤发如银的老人,但言行却幼稚如孩童。”
  “许是个疯子,管这些闲事作甚?”
  “此人自称是太极老祖!”
  “太极老祖”四字一出口,马上把狂久辛幸震住了。
  树上的人同样吃惊不小。
  醉鬼白云道:“设法缠住勿乱来!”
  白莺道:“用计引开他。”
  白鹤道:“用骗也可以。”
  一字先生还是刚才的那一个字:“快!”
  狂夫辛幸声急语快地道:“苦儿,你听到没有,用计用骗都可以,设法缠住他,不要叫他往这边来,这个老古董返老还童,喜怒无常,他如果一搅局,准会坏事的。”
  “是,爹!”
  辛苦躬身一诺,拔腿就走。
  狂夫辛幸一刻也不敢耽误,弹身上了树。
  就在这时候,树上的人已经听到歌声。
  还是那首老歌,小儿郎,小儿郎,小小儿郎不简单——
  歌声越唱越近,不一时便见到人影,一点不假,正是凤儿、阿呆、小鱼儿。
  三人来势不慢,转眼就到了桥头,凤儿道:“这个地方蛮不错的,歇一会儿吧?”
  阿呆道:“姑奶奶,肚子都饿扁啦,大肠告小肠,先到镇上去塞饱肚子要紧,其他的事都免谈。”
  小鱼儿同感饥肠辘辘,道:“人是铁,饭是钢,凤儿,大家都饿啦,就依阿呆——”
  “吧”字未出,异事陡生,狂夫辛幸舞着一对大铁锤电击而下。
  醉鬼白云则拿酒缸当武器,酒缸在下,双掌在上,头下脚上的猛推猛抛,犹如高山滚石,狮子滚绣球。
  懒虫丁一更妙更绝,床铺也可以当兵器来用,整张床从树上罩下来,一字先生就趴在上面推波助浪,欲将三小压扁压垮压成肉饼。
  醉鬼、狂夫、懒虫担任主攻,白莺、白鹤则为助攻,二女一左一石,分别飞向石桥两端,准备捕漏网之鱼,打丧家之犬。
  事出突然,事先亦无警语,用的完全是偷袭突击的打法,三位庄主又都是顶尖儿的人物,三小处境大险,危在旦歹,当他们觉有异时,敌人已兵临头顶。
  好个凤儿、阿呆、小鱼儿,置之死地而后生,眼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好诉诸一拚。
  砰!先是小鱼儿托住了醉鬼白云的大酒缸,双方互较暗力,猛锐难挡,酒缸承受不起,震得四分五裂,酒雨激射如雨,小鱼儿一个踉跄,倒退了七八步,要不是被档杆阻住,八成会掉进河里去。
  火星并射,震声如雷,阿呆的太极棍撞上了狂夫辛幸的铁锤,得神器之助,阿呆得以死里逃生,反将辛幸的大铁砸成了烂柿子,阿呆亦被反震之力震退到小鱼儿身边去。
  “凤儿的处境最糟也最滑稽,整个身躯完全被懒虫丁一压在床下,所幸,床下有脚,凤儿毫发未伤。”
  “杀!”
  “杀!”
  二人同时喊杀,同时出招,一字先生欲藉自己庞大的躯体压垮床铺,将凤儿压扁,孰料,凤儿先发制人,乌剑已抢一步透床而过。
  正中懒虫腰眼,入肉三寸。
  “妈!”
  这个节骨眼上,痛得他眼泪直流,仍然不肯多说一个字,一字先生迂得可以,简直已经走火火魔。
  尖叫声中,连人带床站起来,凤儿早已原式不变,疾飘八尺,猛一个“鲤鱼打挺”,卓立桥头。
  “纳命来!”
  “纳命来!”
  两声娇叱,两条人影,白莺白鹤趁凤儿立足未稳时,早已从桥的两头闪电攻到。
  “妈的,不要命的臭丫头,你们大概不想活啦!”
  “妈的,白吃白喝,小心我阿呆先生白嫖白玩!”
  小鱼儿和阿呆动作飞快,白莺白鹤姐妹的招式尚未递满,已被二人截住,劈哩啪啦,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他们姐妹逼退。
  一场突来的横祸,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阿呆首先发难,破口大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你们都是名门正派的一庄之主,一向自命清高,居然也干起偷袭暗算的混帐事来,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也不怕笑掉天下英雄的大门牙?”
  狂夫辛幸怒容满面地道:“臭小子,你这是恶人先告状,是你们混帐在前,休怪你家辛爷爷等要采取最残酷的手段。”
  小鱼儿道:“老匹夫,你想怎么样?”
  狂夫辛幸道:“要你们血溅桥头,暴尸荒野!”
  醉鬼白云诌了一句七言歪诗:“暴尸荒野无人埋!”
  白莺喜用五言:“或者狗来啃!”
  白鹤也用五言:“或者狼来吃!”
  懒虫丁一还是老规矩,一个字:“善!”
  阿呆冷哼一声,道:“哼,善你的头,再神经兮兮的当心我阿呆先生把你阉掉。”
  小鱼儿一本正经地道:“各位,有一句话本帮主愿说在前面,过往的一切,都是千面人魔的主意,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现在小鱼帮已经跟老魔划清界线拆伙啦,诸位如心有不甘,可找千面人魔去算帐,本帮早已改邪归正,从善如流。愿与各派和平共存。”
  阿呆道:“放下屠刀!”
  凤儿道:“立地成佛!”
  阿呆道:“不是敌人!”
  凤儿道:“便是朋友!”
  狂夫辛幸怒气冲天地道:“放屁,你们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就算是拆了伙,分了家,千面人魔的帐固然非讨不可,你们的这一份也无法一笔勾销,不将你们千刀万剐,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醉鬼白云随声附和道:“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莺道:“仇深深似海!”
  白鹤道:“恨高高如山!”
  一字先生瞪着眼睛说:“然!”
  狂夫辛幸继又说道:“况且,你们三个小杂种,于放火烧掉爷爷的天下无敌庄大门时,曾口出狂言,不仅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前去找麻烦,同时也是为小鱼帮向老夫挑战,言犹在耳,竟敢翻脸不认帐,真是无耻之及!”
  小鱼儿声宏气壮地道:“不错,本帮主说过这样的话,且已将你们打得鼻青脸肿,一个个落荒而逃,算是已经挑战成功。”
  阿呆道:“你们算那棵葱,连领袖武林的葫芦谷主都被打垮啦,换句话说,小鱼帮已取得整个武林的领导权,是你们的上司。”
  凤儿亦道:“总而言之,小鱼帮领袖武林的事已成定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从今以后.小鱼帮愿与各派和睦相处,重新开始。”
  狂夫辛幸大怒道:“荒唐!荒唐!凭你们三个乳臭未干的娃儿也想领袖武林,老夫绝不接受。”
  醉鬼白云道:“不服不服我不服!”
  白莺道:“人同此心也!”
  白鹤道:“心同此理也!”
  一字先生很难得说了两个字:“然!然!”
  却将小鱼儿给惹火了,勃然大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狂夫辛幸与白云、丁一互换一道眼神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武林三庄没有死绝死光,就不允许小鱼帮立足江湖!”
  话已说绝,双方各不相让,凤儿、阿呆、小鱼儿怒溢眉梢,恨满心头,决心一战。
  “妈的,打垮他们!”
  “妈的,宰了他们!”
  “送他们回姥姥家!”
  三庄五人的动作飞快,早将三小团团围起来,动上了手,狂夫辛幸急不择言地道:“操你妈,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老子今天要喝你们的血。”
  阿呆是骂人的专家,立即以眼还眼:“干你娘,不知死活的老头,阿呆先生今天要吃你的肉!”
  一场恶战,各展所能,正自难分难解间,突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吃喝道:“阿呆哥哥,小弟弟我也要吃人肉,喝人血!”
  余音来落,人已飞掠而到,不问青红皂白,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横冲直间,逢人就打,立与三庄五人干上了。
  此人身手不见,技深若海,势如破竹,当者披靡,不到十个回合,便将三庄五人打潰打散。
  这时候,大家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儿,发白如银,头上用红丝绑着一个朝天辫,天生的一张娃儿脸,身穿五颜六色的采衣,这种装扮,等于是注册商标,除了太极老祖,武林中不会再有第二人。
  辛幸在太极老祖的面前那里还敢狂,望了随后赶到,一脸无奈的儿子一眼,道:“老前辈——”
  仅叫了一声“老前辈”,就被太极老祖打断了,道:“老什么老,不老也会被你这个混蛋叫老,在下今年才年方八岁而已。”
  狂夫辛幸哭笑不得地道:“应该是一百零八岁吧?”
  太极老祖怒道:“混蛋王八蛋,哪壶不响你提哪壶,那个讨人厌的整数已经冷冻起来了,不算。”
  醉鬼白云道:“三个娃儿太可恶,前辈且作壁上观。”
  太极老祖瞪眼道:“混帐,你酸什么酸,在下平生最恨装模作样的人,滚到一边凉快去。”
  白云碰了一鼻子的灰,怎奈太极老祖名头太大,地位崇高,未敢反唇相讥,只有兀自生闷气的份儿。
  狂夫辛幸小心谨慎地道:“不知前辈跟这三个娃儿是什么关系?”
  太极老祖伸手搭在小鱼儿肩上,道:“我们是朋友,好朋友,这是我的小鱼儿哥哥啊。”
  狂夫辛幸苦笑一下,道:“小鱼帮火烧懒人庄,大闹千杯不醉庄,又烧了天下无敌庄的大门——”
  太极老祖拍着巴掌喊叫道:“烧得好,闹得好,你们自命不凡,自以为是,早该有人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啦。”
  “前辈,请勿管这件闲事。”
  “我非管不可!”
  “务请三思。”
  “老子高兴,”
  “前辈——”
  “别再噜七八嗦,你爸还有悄悄话要跟三位小友说,滚!滚!滚!”
  太极老祖返老还童,完全是小孩心性,一切全凭喜恶行事,率性而为,根本不考虑是非曲直。
  话一落地,便即展开一轮猛攻,一口气将三庄五人赶下石桥,赶上大路,赶得抱头鼠窜,看不到人影时,方始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然后,目注三小,笑容可掬地道:“怎么样?爽不爽?棒木棒?”
  小鱼儿道:“爽!爽极啦!”
  阿呆道:“棒!棒极啦!”
  凤儿道:“小弟弟神功盖世,天下第一。”
  太极老祖笑口大开地道:“我就喜欢你们这三张小嘴,乖巧伶俐,比蜜糖还要甜,即使受骗上当也舒坦!”
  小鱼儿道:“老弟说哪儿的话,小鱼帮乃名门正派,绝不干骗人的勾当。”
  太极老祖道:“哼,吹牛,小鱼帮骗人的事可多着哩,可以车载斗量。”
  小鱼儿佯怒道:“老弟,你怎么扯起小哥哥我的后腿来了。”
  太极老祖道:“小弟说的是实话,难道不是?”
  四目相对,二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凤儿道:“你不是有悄悄话要说嘛,别尽说废话,可曾将凶神张忠救出大牢?”
  太极老祖道:“我老人家正是要报告这件事。”
  小鱼儿道:“怎么样?”
  “别提啦,跑到顺德府,那个天杀的已不在大牢。”
  “可是越狱而逃?”
  “是被押解上京。”
  “好啊,在路上截劫更方便。”
  “我也是这样想,结果却扑了一场空。”
  “怎么啦?”
  “他们已杀掉押解的捕快,溜之大吉。”
  “你说他们?”
  “是呀,还有血手屠夫王化,浪里白条游全河。”
  “他们三个怎会凑在一起?”
  “据说是要押到京里去会审。”
  “事实是在哪里发生的?”
  “三名江洋大盗在保定府碰巧相遇,太原、顺德、开封府的捕快于是便会合在一起,事情就发生在离开保定府后不久。”
  “阁下未能躬逢其盛?”
  “妈的,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可知他们的行踪?”
  “他们结伴南窜,风闻已来到皖境。”
  阿呆道:“这好,八方风雨会中州,准有热闹可看,千面人魔那个老王八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凤儿不懂,道:“此话怎讲?”
  阿呆道:“糟老头夺走了他们的乌剑、玉镯、太极棍,自然记恨在心,千里寻仇。”
  凤儿道:“阿呆,你错了,我倒觉得王屠夫、张凶神很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阿呆道:“何以见得?”
  凤儿道:“道理很简单,他们对千面人魔所知有限,这笔帐十九会记到小鱼帮的头上来。”
  阿呆一怔神,道:“惨啦,惨啦,又增加了三个头号大敌人。”
  但一转念间,随又神气活现地道:“哼,三条小毛虫,手下败将,怕什么,最好是冲着咱们来,这样说不定还可以再发一笔意外之财。”
  小鱼儿道:“阿呆,你饿不饿?”
  阿呆道:“饿啊,快饿死啦。”
  小鱼儿道:“饿就别站在桥头上瞎胡扯,快到镇上去上馆子,和太极老祖好好合计合计,分头截杀,一网打尽,免得夜长梦多,祸延苍生。”
  阿呆立即付诸行动,箭也似地朝石桥镇奔去。
  太极老祖突发奇想:“小弟来也,追上你阿呆哥哥请客!”
  动作好快,好似一溜青烟,提足劲发足猛追。
  凤儿和小鱼儿相视微微一笑,结伴随行。
  告别太极老祖,离开石桥镇后,凤儿、阿呆、小鱼儿就感觉有人钉梢。
  可是,不止一次四下搜寻,甚至用尽各种方法,却始终查不出钉梢的人是谁。
  也没有千面人魔的消息,好像泥牛入海,溶了,化了,飞了。
  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渡过长江。到达安庆,投宿在安庆最大的一家饭庄,“天香楼”之后,才完全解除。
  租了一个小跨院,一明两暗,梳洗一番后,三小这才来到前面的饭厅。
  正值晚膳时分,客人不少,已上了八成的座,三小找了一个雅座,叫了酒菜,甫吃一半,忽然听到隔壁谈话的声音似甚耳熟,阿呆略一迟疑,将分隔的屏风拉开一条缝,眇目一瞄,赫然发现是三名官差。
  这三名官差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太原府的捕头神捕徐良、顺德府的捕头快刀周庆、以及开封府的捕头铁沙掌马元度。
  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小鱼儿兴奋莫名地道:“啊,原来是三位捕头大人,怪不得挺耳熟的,久违,久违。”
  阿呆早将屏风移开,两桌变成一桌,敬了三位捕头一杯酒,开门见山地道:“是什么风把三位大人吹到长江边上来了?”
  太原府的捕头神捕徐良仰天一叹,道:“别提了,那三个魔头业已脱逃。”
  凤儿道:“这事我们已有一个耳闻,三位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顺德府的捕头快刀周庆道:“我们一路往南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小鱼儿道:“既然没有线索,为什么要往南边追?”
  开封府的捕头铁沙掌马元度道:“这倒是有道理的。”
  阿呆一楞,道:“有啥道理?”
  神捕徐良道:“他们三名大盗,曾不止一次扬言,但能出得牢笼,一定要将三位小友碎尸万段。”
  阿呆满头雾水地道:“干嘛要跟踪我们?”
  周庆道:“还不是为了要将王屠夫他们逮捕归案。”
  凤儿娇声道:“如此一来,小鱼帮岂不变成了诱捕人犯的饵。”
  马元度道:“正是这样,老魔欲寻贵帮报仇,只要盯牢三位,就不难将逃犯逮捕。”
  小鱼儿道:“本帮可否下手抓人?”
  徐良道:“当然可以,他们恶性重大,人人得而抓之。”
  阿呆道:“有没有奖金?”
  “每名二万两。”
  “还是老价钱,没有涨价?”
  “好像没有。”
  “哼,小气!”
  马元度拍一下胸脯道:“二帮主,只要小鱼帮能擒得住这三名江洋大盗,我马元度一定向朝廷争取提高赏银。”
  阿呆视钱如命,打破砂锅问到底:“能提高多少?”
  “最少每名加一万两。”
  “最好是加一倍。”
  “马某当尽力而为。”
  “有劳啦。”
  凤儿心细,问道:“是一定要生擒活捉?还是不论死活?”
  神捕徐良道:“不论死活!”
  凤儿道:“有没有奖牌?”
  快刀周庆道:“如能将这三名钦命要犯缉捕归案,甚至更进一步将铁胆魔星雷天豹也逮到,我们一定奏请皇上,给三位一人颁一面御赐金牌。”
  小鱼儿喜不自胜地道:“哇塞!皇上颁的御赐金牌,好风光啊!”
  凤儿接道,“好神气啊!”
  阿呆道:“足以光宗耀祖!”
  铁沙掌马元度笑笑,道:“请三位帮主慢慢用,我们想先走一步”
  小鱼儿道:“何必这么急,吃饱再走嘛。”
  徐良道:“我们此来,原也是暗中窥伺,不意被二帮主识破,再不走若落在那三个江洋大盗眼里,必然会前功尽弃。”
  三人已离桌而起,凤儿问道:“不知三位大人投宿何处?”
  周庆道:“暂住驿馆。”
  阿呆道:“好地方,白吃白喝,白住白睡。”
  马元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小鱼帮现在是捕狼的饵,不便住进驿馆,不过,我们会知会天香楼,同样免费招待。”
  阿呆难为情地道:“这样不好意思啦。”
  三位捕头挥挥手,同道:“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再见。”
  凤儿、阿呆、小鱼儿起身相送,齐道:“客气啦,客气啦,不送,不送!”
  天上无云,有月。
  地上无声,有风。
  夜,已经很深很深。
  也很静,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店家、伙计、客人,俱已进入甜蜜的梦乡。
  蓦然,有三条人影,闯进三小所在的小跨院。
  脚步好轻,轻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速度也好慢,蹑手蹑足,小心翼翼。
  每个人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水桶。
  借着皎洁的月光,三人的面貌清楚可辨。
  左边的是血手屠夫王化。
  中间的是七杀凶神张忠。
  浪里白条游全河在右边。
  这三个凶神恶煞,果然咬上了小鱼帮。
  跨院一明两暗,共有两间上房,凤儿住一间,阿呆和小鱼儿共处一室。
  血手屠夫王化潜行至凤儿窗外,舔破窗纸,向内一望,对身后的张忠嗽声道:“小娘们睡得跟死猪一样。”。
  七杀凶神张忠明笑一下,行至浪里白条身旁,游全河刚好看完屋内的情况,细声道:“睡啦,沉得很,与死人无异。”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王屠夫、游全河各拿出一支吹筒来,猛往里面吹迷魂烟。
  一忽儿,室内便烟雾弥漫,模模糊糊的伸手不见五指。
  三个魔头这才感到满意,退后一步,提起水桶,小心谨慎地往门窗木柱上浇。
  说巧真巧,正当此刻,淅淅沥沥,外面也下起雨来,屋檐上的水,淋了三人一身。
  好重的油味,显然这三个老小子施毒不算,还准备放火烧屋。
  血手屠夫王化小声道:“妈的个巴子,怎么下起雨来了,水可灭火,可是大大不妙。”
  这一阵雨好邪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霎时便过去了,七杀凶神张忠道:“老王,雨已停歇,可以放火啦。”
  浪里白条游全河道:“老子始终怀疑,凭咱们三个人的本事,哪用得到放火,干脆破门而入,一刀一个多干脆。”
  王化道:“这三个杂种不是省油的灯,凡事小心为妙,不要打没有把握的仗。”
  七杀凶神张忠道:“不知道后面有没有门窗?”
  王化道:“早已查过,没有,就算烧不死冲出来,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计划十分周密,可谓万无一失。
  游全河道:“那就放火吧,还等什么。”
  王化打燃火把子,还没有来得及往窗纸上丢,突然轰!的一声,自己的身上反而烧起来了。
  张忠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搞的?”
  游全河道:“可能是老王不小心,将油浇到自己身上咯。”
  血手屠夫王化一面拍打身上的火苗,一面臭骂道:“老子操你们亲娘祖奶奶,说什么风凉话,还不快来帮忙救火。”
  二人互望一眼,跨步而上。
  轰!真是怪事,游全河的身上也着火了。
  轰!又是一声,张忠亦马上被大火波及。
  火势来得好凶好快,一发不可收拾,刹那之间,大火便蔓延到全身。
  显而易见,他们的身上都浇了油。
  油从哪里来的?
  必然与那一场“雨”有关。
  可是,天上怎么会下油呢?
  莫非……?
  莫非……?
  大火燃眉,火烧屁股。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忙不迭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一般而言,身上着火,在地上打滚是好法子。
  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却特别多,火势非但未熄,反而越滚越大。
  不用问,地上也有油。
  是天上下的,屋顶上流的。
  好在这三个都是武林高手,身手敏捷,动作奇快,一见苗头不对,马上滚离现场,滚到花圃里去了。
  在土中,花木之间一阵急速翻滚,总算将大火给全部扑灭。
  但,三个人早已面目全非,衣服被烧得被破烂烂,胡子头发全烧光了,焦头烂额,令人惨不忍睹。
  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更像是三个道道地地的非洲大黑人。
  七杀凶神张忠气得浑身发抖,骂不绝口:“我操他祖宗八代,这是哪一个王八羔子干的?”
  身后冒出来三个人,一字排开。依次是凤儿、阿呆、小鱼儿。
  小鱼儿道:“是我,小鱼帮的首席帮主,专吃大鱼的小鱼儿。”
  阿呆道:“是我,小鱼帮的二帮主,你们的冤家对头阿呆先生。”
  凤儿道:“是我,小鱼帮的三帮主,你们的克星死敌凤儿姑娘。”
  血手屠夫王化大发雷霆道:“魔崽子,你们不是在床上睡觉吗?”
  阿呆道:“笨啊,丢脸,亏你们还是老江湖,睡在床上的只是三个假人。”
  浪里白条游全河惊叫一声,道:“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在暗中搞鬼?”
  小鱼儿道:“你说对了,是本帮主在导演,还有剧本呢。”
  七杀凶神张忠道:“妈的,明明是三桶油,怎会变成水,天上又怎会下起油来?”
  凤儿道:“自然是被本帮移花接木掉了包。”
  王屠夫一脸疑惑地道:“你家王爷爷自信行事谨慎,是在什么地方被你们盯上的?”
  小鱼儿道:“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早在你们三个老混蛋第一次潜来天香楼侦察地形时,便被本帮抓住了小辫子。”
  张凶神道:“又在哪里以水换油?”
  阿呆道:“就在你们买油的油行里。”
  游全河道:“这样也好,咱们正可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也面对面把帐算清楚。”
  阿呆道:“有屁快放,有帐快算。”
  王化沉声道:“记得你们曾经说过,是奉千面人魔之命,出手抢夺乌剑、玉镯、太极棍?”
  小鱼儿道:“事实如此,绝无虚假。”
  凤儿补充道:“而且,本帮愿意泄漏一个秘密,千面人魔就是贺天雄,黄山老人的大弟子,早已背叛神仙谷。”
  王化、张忠、游全河闻言倒抽了一口寒气,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是他!”
  小鱼儿连问道:“怎么?你们曾有勾搭?”
  游全河道:“没有,我们素无往来。”
  张忠怒道:“小子,姓贺的如今在哪里?”
  凤儿道:“我们也正在找他。”
  阿呆道:“放心,如有消息,小鱼帮保证公开,绝不隐瞒。”
  王化愕然一楞,道:“怪事,你们的态度好像已有所转变?”
  小鱼儿道:“坦白说,我们已经闹翻了。”
  阿呆道:“换言之,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小鱼帮与千面人魔已经毫无瓜葛,所有的新赊旧欠,一切的恩恩怨怨,一概与本帮无关,你们去找姓贺的去算。”
  凤儿道:“但有一个先决条件,三位必须保住性命,活过今天。”
  血手屠夫王化杀猪似的声音吼叫道:“作梦,你们倒推得干净,告诉你们,那个魔鬼固然必究无疑,你们三个兔崽子也休想活命。”
  七杀凶神张忠声如夜枭悲鸣:“纳命来!”
  游全河咬着牙齿道:“拿乌剑、玉朱、太极棍来!”
  三个人语气相通,行动一致,言犹未尽时,已虎扑而上,发招抢攻,一个个如疯似狂,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一般,好像已将自身的生命置之度外,决心要登三小于死地而后己。
  三小是何等人物,当然不会被他们唬住。
  “妈的,打就打,谁怕谁呀!”
  “妈的,逮活的,拿去卖钱!”
  “死的也可以,照样卖银子!”
  嘶喊声中,六个人早已斗在一起,但见黑影旋飞,但闻风声呼啸,惨烈的分不出谁是谁,也看不出攻守进退的头绪来。
  猛可间,从大门之外射进来三个人,正是神捕徐良、快刀周庆、和铁沙掌马元度。
  三人不愧为是个中高手,一现身便采取包抄的势态,狼行虎步而进,周庆舞动一下手中的钢刀,开口发话道:“你们被捕了!”
  徐良一个大跨步,就要动手抓人,阿呆边打边说道:“徐捕头,三位一边歇着吧,本帮负责抓人。”
  马元度道:“多一个人帮忙岂不更省力?”
  阿呆坦白得可以:“那不会分奖金?”
  周庆道:“不会,奖金仍然是小鱼帮的。”
  阿呆道:“那就请吧!”
  有人接口道:“阿呆哥哥,小弟也算一份,张凶神的这一条命我是要定啦,谁要是跟我争,我就操他亲娘祖奶奶。”
  太极老祖话到人到,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意见如何,迳直向六杀凶神张忠冲过去,口中不干不净道:“姓张的小子,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老人家今天要把你撕成碎片,来涮锅子吃……”话说一半,场中的情况已变,王化、张忠、游全河眼见大事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眉来眼去,心通意合,乍然双臂一抖,已窜上房去。
  神捕徐良道:“追!”
  太极老祖道;“老子要吃涮锅子!”
  阿呆道:“到手的银子,不能让它飞掉!”
  大家的想法不尽相同,行动却绝对一致,咬着尾巴上了房。
  糟糕!三魔去势如风,已先一步泻落在客栈后面的一个晒谷场上。
  “不要跑,阿呆先生请你们喝尿!”
  情急之下,阿呆举起太极棍,射出一蓬“梅花毒针”。
  真是太巧了,没有射中王化、张忠、游全河,却被第一个追到晒谷场的快刀周庆碰上,惊叫了半声,便一个元宝翻身栽倒了。
  神捕徐良道:“糟啦,糟啦!”
  阿呆道:“失礼,失礼!”
  马元度道:“这怎么办?”
  阿呆道:“不碍事,在他头上撒一泡尿就没事啦。”
  王化、张忠、游全河精得像猴子一样,此刻已越场而逃,且是逃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太极老祖道:“七杀凶神张小子是我老人家的。”
  小鱼儿道:“小鱼帮负责追王屠夫。”
  别无选择,徐良和马元度,救醒周庆后,只好去追捕浪里白条游全河。
  追啊追,追离天香楼,追过大街,追过小巷,追到安庆城外去。
  结果,再也没见到王屠夫、张凶神、游全河的一影半踪。
  却见左侧山边,一条羊肠小径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飞奔而来。
  完全是江湖经验的反射,凤儿、阿呆、小鱼儿各找有利的地形,以最快的速度躲起来。
  相隔仅片刻工夫,来人已奔至眼前。
  是个母的,还是熟人,乃赛珍珠是也。
  “站住!”
  小鱼儿一跃而出,挡在她前面,以审问罪犯的口气道:“你打哪儿来?”
  赛珍珠先是一惊,待看清楚三小面貌后又是一楞,花容色变道;“小鱼儿,你怎么啦,吃错药啦,好似审讯罪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珍珠姐?”
  小鱼儿冷厉的声音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噜嗦,免得惹火了本帮主大家都不好看。”
  阿呆就站在赛珍珠的左前方,道:“惹火了我们,保证会揍人!”
  凤儿道:“甚至于还会杀人!”
  三小铁面无情,毫无转回的余地,赛珍珠心头一震,道:“从前面渔村里来。”
  小鱼儿道:“往哪儿去?”
  “安庆。”
  “干嘛?”
  “找人。”
  “找谁?”
  “丁宁。”
  “姓丁的也在安庆?”
  “我们约好在城里见。”
  不待小鱼儿再开口,赛珍珠便又扳起脸孔道:“小鱼儿,你变啦,变得太可怕啦,跟疯子一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珍珠姐。”
  阿呆笼着一脸的寒霜,吐字如刀:“少废话,我问你,你站在哪一边?”
  赛珍珠不明究里,道:“什么站在哪一边?”
  小鱼儿道:“别装傻,我们跟糟老头闹翻脸的事,你曾亲眼目睹。”
  “这是事实。”
  “那就请表明态度,是站在小鱼帮这一边?还是继续跟姓贺的狼狈为奸?”
  赛珍珠忽然堆下一张笑脸来,娇笑道:“嗨,原来是为了这个,我道是你们吃错药,发了疯,或是得了失心症,丁哥和你们通力合作的事,早就告诉我啦,我当然是站在你们这一边。”
  阿呆道:“这话可当真?”
  “骗你不是人。”
  “我还是不信。”
  “这是为何?”
  “你跟糟老头的关系太密切,肌肤相接,登堂入室,颠龙倒凤,翻云覆雨,常听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唉!阿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珠姐完全是被逼的,仅仅是他发泄兽欲的工具而已,只有仇恨,哪里会有感情,我的爱人只有一个,是丁哥。”
  阿呆暗道:“戴绿帽子专家,可悲啊,可怜啊。”
  小鱼儿不肯轻易置信,因为这是生死交关的大事,未敢掉以轻心,冷声道:“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希望你能献出一样东西来。”
  赛珍珠道:“什么东西?”
  小鱼儿道:“解毒药!”
  赛珍珠大惊道:“小鱼儿,你不是吓唬珍珠姐吧,将解毒药给了你们,我只有死路一条。”
  阿呆道:“你可以再找糟老头去要,甚至于可以偷,凭你们的亲密关系,相信你可以办得到,死不了的。”
  赛珍珠道:“可是——”
  小鱼儿截口道:“没有可是!”
  赛珍珠道:“这——”
  小鱼儿又截口道:“也没有这!只有答应,或者不答应!”
  凤儿解释道:“答应就是朋友,我们还是好姐妹。”
  阿呆寒脸道:“不答应就是敌人,小鱼帮要你死!”
  为了活命,只有从命,赛珍珠犹豫一下,乖乖地取出半瓶解毒药来,交给阿呆。
  阿呆将解毒药收好,道:“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知道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也知道你神通广大,弄到解药,珍珠姐,谢啦。”
  小鱼儿重复着阿呆的话道:“珍珠姐,谢啦,知道那个魔鬼的去处吗?”
  赛珍珠道:“不清楚。”
  “你们是在哪里分手的?”
  “在葫芦谷后山被歹命夫人冲散后,便没再见面。”
  “这一阵子,丁哥和珍珠姐在做什么?”
  “找千面人魔。”
  “既然以老魔为敌,还找他作啥?”
  “找他要解药呀,没有解药,如何活命。”
  “哦,你与丁哥又是为何各奔东西?”
  “目的一样,分开来找或许希望大些。”
  “你失望了?”
  “希望丁哥能有收获。”
  “你们约好在哪里见面?”
  “安庆城内,关帝庙前。”
  “不见不散?”
  “是不见不散!”
  “好,咱们走!”
  “走!”
  三更已过。
  更深露重。
  丁宁果然仍孤零零的,独又一人站立在关帝庙前。
  小鱼儿大步向前,一照面就没有好脸色,语气亦颇不善,道:“丁哥,有一件事我们很不满意,你必须先解释清楚。”
  丁宁望了赛珍珠一眼,二人互换了一道眼神,笑道:“小鱼儿,你是指哪一件事?”
  小鱼儿道:“在葫芦谷后山,我们本有制伏糟老头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丁宁略作沉吟,正色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为了这个,以当时的情势而论,我们并没有绝对的致胜把握,故而未敢轻率行事。”
  衡量当时状况,倒也言之成理,阿呆忽然死盯着赛珍珠,道:“我想起来啦。”
  凤儿错愕一下,道:“阿呆,你想起啥?”
  阿呆对赛珍珠道:“你的态度跟丁哥不大一样,非但骂咱们不该对老魔无礼,还曾有伙同丁哥,欲助那个老混蛋一臂之力的企图,这一点你如何自圆其说?”
  赛珍珠振振有词地道:“阿呆呀,你误会了,那只是虚张声势,旨在博取千面人魔的信任,好在时机成熟时,猝然发难,一战成功。”
  这话自亦在情理之中,阿呆嘻嘻笑道:“好像变有道理的,这样说起来,我们强取珍珠姐的解毒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再分一点给你们?”
  丁宁道:“不必啦,我这里还有一点,可以分而食之,你们人多,又已与老魔断绝关系,就留在身边吧。”
  小鱼儿道:“丁哥可曾打听出糟老头的下落来?”
  丁宁道:“有消息。”
  凤儿精神一振,道:“在哪儿?”
  丁宁道:“正在黑道第十三分舵内疗伤。”
  小鱼儿急急追问道:“知道确切的地点吗?”
  “离此并不太远,就是虎头山的‘猛虎寨’嘛。”
  “这消息可确实?”
  “绝对正确。”
  “知道他的去处就好办,今夜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看如何来收拾这个老匹夫。”
  “小鱼儿,我与珍珠,虽然痴长你们几岁,但胆识武功自信不及三位,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啦,但有一点,丁某必须事先声明。”
  “怎么?”
  “明天,我和珍珠有事,不能与三位同行。”
  “有什么事?”
  “去别处看一个朋友。”
  “今夜你们住哪里?”
  “这么晚啦,客栈早已关门,我看只有在此露宿。”
  阿呆逗趣道:“露宿鸳鸯多难看,也有伤风化,干脆跟我们到‘天香楼’去挤一挤了吧。”
  赛珍珠道:“方便吗?”
  阿呆道:“方便是很方便,只是两位可能会受点委屈。”
  “受啥委屈?”
  “只有两个房间,你们必须分房而眠。”
  “这有什么关系,在野人山时,珍珠姐就是和凤儿同榻而眠。”
  小鱼儿神秘兮兮地道:“现在情形不同,今宵一刻值千金”
  赛珍珠却坦然地道:“别开珍珠姐的玩笑,我们来日方长。”
  丁宁的手搭在了赛珍珠的肩膀上,笑道。“是嘛,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夜半夜。”
  他们不在乎,事情于是敲定,五个人当即奔向天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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