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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力助丐帮


  蓦闻那个身穿玫瑰红的少女玉姬冷然说:“真奇怪,那个叫陆飞鹏的,好端端的怎会跑到我们后花园里来。”
  紫裳少女轻声一叹,无可奈何地说:“将来你捉住了陆飞鹏,自然会明白我这时不是狐疑乱猜。”
  红衣少女玉姬一听,立即发出一降惊喜欢呼说:“真的呀,那我又可以下山游玩了!”
  飘香轻哼一声,立即暗含讽讥地说:“任何姊妹下山前,必须先背熟师父严厉的告诫条例。”
  玉姬也轻哼一声,讥讽地说:“前五年我就背熟了。”
  说罢,竟仰首望着夜空,沉声背诵说:“自律三条例:
  一、见俊美男子而暗生情愫者,杀勿赦!
  二、与男性交手该杀而不杀者,杀勿赦!
  三、与男性授受者,杀勿赦!
  惩治三条例:
  一、见女色而生邪念者,杀之。
  二、与女同行调逗嘻笑者,杀之。
  三、侮蔑女性者,杀之。”
  立身水中的陆飞鹏,只听到小亭上一片“杀”字,令人闻之惊心,不寒而栗。
  红衣少女玉姬背诵完毕,立即神气地望着紫裳少女,问:“兰姊姊,你看小妹背得可有错误?”
  紫裳少女立即赞许地说:“姬妹背得一字不差,你今夜即可随你霜梅姊姊,扮演成师兄妹,同下山,前去甘陕一带,活捉陆飞鹏。”
  红衣少女一听,立即兴奋地抱住那个黄衣少女,风趣地欢声说:“霜梅姊姊,下山以后,你可不能耍师兄的威风哟!”
  诸女见她说得有趣,俱都忍不住哑然笑了。
  紫裳少女又望着彩衣少女金蔷和飘香,吩咐说:“你二人扮成表兄妹,再至豫南、黔、湘一带,暗探陆飞鹏的行踪,务必将他活捉回来!”
  飘香一听,立即为难地说:“小妹已与陆飞鹏数度交手,即使恢复女儿面目,恐怕他仍认识!”
  紫裳少女尚未回答,那个身穿水绿云裳的少女已抢先说了:“香妹尽可放心前去,天下男人个个粗心大意,陆飞鹏虽然和你数度交手,他哪能看得那么仔细,何况你又饰演表妹!”
  紫裳少女见诸女皆无异议,立即起身说:“这等重大事情,我必须星夜赶赴九嶷山,尽快禀告恩师知道,然后大家在洞庭湖会面。”
  身穿黄衣的少女霜梅,一俟紫裳少女话完,立即为难地说:“我们只知道陆飞鹏是个破衣少年,世上破衣少年那么多,怎知哪个是陆飞鹏?”
  紫裳少女立即解释说:“现在诸妹即随我去丹青殿,让飘香妹将那个破衣少年陆飞鹏绘出来,给诸妹看。”
  于是,众女纷纷走下亭来,宛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紫裳少女,迳向那片回廊宫殿走去。
  陆飞鹏悄悄攀上小桥,望着已经走远的诸女背影,连声暗呼“好险”。
  根据诸女的交谈,断定诸女的师父,极可能就是栖凤妃子前辈。
  至于栖凤妃子为何如此深恶痛绝男人,的确令人费解。
  依照她们如此痛恨男子的偏激性情,四海温玉佩的主人,似乎不可能是栖凤妃子前辈。
  但是,那个身穿粉缎公子衫的少女飘香,却说他陆飞鹏正是她师父一直要找的人,而且定要捉活的!
  陆飞鹏愣愣地想了良久,愈想愈迷惑,愈想愈糊涂。
  如今,要想揭开这个谜,必须先找到诸女的师父!
  如果诸女的师父就是栖凤妃子,不但恩师金杖神君的身世得晓,就是残害恩师的恶魔是谁,以及原因和目的,亦可迎刃而解。
  现在,要想顺利找到诸女的师父,而证实是否就是栖凤妃子前辈,必须暗中追随紫裳少女。
  同时,必须事先看一看诸女下山时的服饰衣着,以便防范被她们发现。
  心念间,定睛再看紫裳少女等人,早已越过那片白石回廊。
  这时,他已无须再进入宫内,只要隐身在上下峰崖的石屋附近,必可看清她们下山的装束如何。
  心念一定,沿着曲池飞身向东墙下奔去。
  到达枝叶茂励,结满了红果的果树下,香气扑鼻,令人不禁神清气爽。
  陆飞鹏奔驰半夜,腹中已有些饥渴,想到在小屋附近等人的无聊,纵上果树,顺手摘了几个红果。
  紧接着,飞身越过宫墙,直向石屋小院前驰去。
  这时,夜空高远,月华如练,不徐不疾的山风,吹得满峰上花摇草动,松竹有声,隐约中尚有叽叽虫鸣。
  到达小石院前,立即隐身在一簇翠竹内,面对宫殿方向而坐,以便注意紫裳少女等人走来。
  他一面吃着香甜味美,清脆可口的大红果,一面回想方才目睹的种种经过。
  这时他才惊觉到,万幸没有贸然进入宫内,否则,被那些恨男人如蛇蝎的少女困住,那还了得?
  想到她们的自律和惩治条例,见俊美男子而暗生情愫者就要格杀勿赦,堪称是世上最惨酷的刑罚,而对男子尤为惨烈。
  陆飞鹏想到此处,觉得今后行道江湖,对美丽的少女,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未见紫裳少女等人前来。
  陆飞鹏仰首一看明月,已经有些偏西了,心想:偌大一座神女峰,上下通路,岂能仅此一处?
  正感自己守株待兔的愚笨,蓦见宫殿方向的松竹外,飞身纵出两道人影,迳向这面驰来。
  陆飞鹏心中一动,再度隐蔽了一下身形。
  凝目一看,只见驰来的两人,正是飘香和金蔷。
  飘香秀发高挽,上缀珍珠玉簪,易穿水红云裳,下着百褶长裙,打扮得宛如大家闺秀。
  金蔷戴花绸方巾,着牡丹丝绸花长衫,粉裤福鞋,手拿折扇,打扮成一个花花公子模样。
  两人默默如飞驰来,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石墙小院,似是都有一份沉重心事。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觉得非常可笑,心想,既然将男子恨之入骨,偏偏还要穿着男子的衣衫。
  心念间,金蔷飘香已来至近前,两人身形未停,腾空而起,飞身纵入小院内。
  接着是一阵轻微震动和轧轧的响声,因而证实了小院中的石屋,果然是通往峰腰的通道。
  就在这时,身后蓦然又飘来一阵少女的欢笑。
  陆飞鹏回头一看,两道人影已到了数十丈外,正是扮演师兄妹的霜梅和玉姬。
  玉姬背插短剑,已换了一套玫瑰红色的劲衣,肩披短剑氅,愈衬出她的娇态,刁钻淘气。
  霜梅着米黄长衫,束杏黄儒巾,持描金折扇,完全是一副书生打扮。
  玉姬嘻嘻哈哈,神情十分高兴,看情形两人似是一面飞驰,一面正在谈话。
  只见神情有些凝重的霜梅,微蹙着眉头,似是在回答玉姬的问话而迟疑地说:“只要你我能捉住那个姓陆的破衣少年,师父一定喜欢,也许她老人家一高兴,又准你下山!”
  玉姬一听,立即愉快而肯定地说:“只要找到了陆飞鹏,我一定有办法捉住他,我总认为飘香姊姊故意在我面前说别人了不起,而诚心让我生气。”
  霜梅微一摇头,说:“不会的。”
  玉姬轻哼一声,任性地说:“你还说不会,她故意把那个穿着一身破衣、拿着打狗棒似的陆飞鹏画得那么英俊健美……”
  霜梅一听,立即正色说:“姬妹,你怎的这样不信任飘香妹,须知那幅画是雅兰姊姊带去九嶷山呈给师父看的,这等大事,岂敢儿戏?”
  玉姬听得小脸一红,顿时无言答对。
  两人到达小院前,飞身纵进小院内,由玉姬那份轻灵身法看,较之霜梅,果然技高一筹。
  陆飞鹏望着进入小院的玉姬背影,不由冷然摇了摇头,心想:万一我们狭路相遇,倒要看看你有何活捉我陆飞鹏的锦囊妙计。
  他根据飘香、玉姬四人的先后离去,因而断定那个仪态高华,美如仙子的紫裳少女雅兰,也将随后到来。
  心意未毕,深处松林处果然有一道快速人影射出来,速度之快,的确令人心骇。
  陆飞鹏不须凝目细看,来人必是那个叫雅兰的紫裳少女无疑。
  眨眼之间,那道快速人影,已使陆飞鹏隐身之处不远,陆飞鹏凝目一看,不自觉地愣了。
  只见来人,年约二十一二岁,头上束一方藕色儒巾,身上穿—袭粉紫公子衫,腰悬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修眉细目,挺鼻朱唇,胜如温玉,色如花艳,竟是一个丰神俊秀的美少年。
  陆飞鹏的确看呆了,他虽然知道来人就是紫裳少女,但他却一丝也看不出来,她的化妆技巧如何,可想而知了。
  心念间,紫裳少女雅兰已驰至近前,但她看也不看一眼石墙小院,迳自如飞奔向峰崖。
  陆飞鹏随着雅兰的背影一看,发现她身后尚斜系着一根以绫布包裹着的二尺短轴。
  一见短轴,陆飞鹏立即断定那里面必是飘香绘的那张画像,于是心中一动,决心将画像盗过来,也好让她们知道男人的厉害.心念已定,飞身纵出竹后,转首再看,身着紫衫的雅兰,已到了峰崖边。
  只见雅兰身形一闪,双袖平展,雪白的绫袖一拂,身形顿时不见。
  陆飞鹏不敢怠慢,飞身直奔峰崖。
  到达峰崖一看,只见疾泻而下的雅兰,紫衫飞舞,绫袖飘拂,距离那片乱石平崖已不远了。
  陆飞鹏看得心头一震,不由暗呼“好快”,跟踪像雅兰这等快速身法的人,过远容易追失踪迹,过近则易被她发现,要想由神女峰跟踪至九嶷山而不被发现,恐怕极难。心意间,正待纵身而下,蓦见乱石间飞身纵出四个小黑点,齐向雅兰迎去。
  陆飞鹏一看那四点人影,断定是玉姬、飘香等人。
  只见五人会合后,立即向峰腰崖驰去!
  陆飞鹏不敢怠慢,立即疾泻而下。
  由于有金蔷、霜梅同行,雅兰和玉姬的身法自是不会太快,因而陆飞鹏也不敢过份跟近。
  到达峰下,古木蔽天,一片黑暗,雅兰和玉姬等人的身影早已不见。
  陆飞鹏唯恐雅兰等人仍在附近,静待良久,方始向山外追去。
  到达半山一座山谷,东天已露曙光,游目一看,峰峦峥嵘,苍郁翠黛,云雾飘绕,依然没发现雅兰等人的身影。
  陆飞鹏知道这座山谷,是下山人必经之处,根据他熟悉的路径和飞行的速度,他似乎应该走在雅兰等人的前头。
  心念未毕,于后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烈马长嘶!
  陆飞鹏心中一动,立即隐身在一排小丛树中。
  又是一声马嘶传来,接着是雨点般的紧急蹄声。
  陆飞鹏根据杂乱的蹄声,断定奔马不止一匹。
  心念未毕,从谷山林处如飞奔出五匹快马,鞍上坐着三男两女,陆飞鹏凝目一看,正是雅兰、玉姬等人。
  只见雅兰一马当先,其次是玉姬、飘香、霜梅、金蔷。
  陆飞鹏看得异常不解,他们的马寄放在什么地方?何人代她们饲养?根据每匹马的高大膘肥,以及富丽的鞍辔,断定必有专司喂马之人。
  继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神女峰下有座规模庞大的紫竹庵,以前他去游玩时,在庵后的一排长房内,曾听到有马嘶传出,这时想来,那座尼姑庵的主持师太,必然与雅兰等人的师父有关。
  心念未毕,五匹健马,势如奔雷般,越过山谷,直向山外驰去。
  陆飞鹏看了这等声势,再度期望地在心中说,若是也有一匹快马多好!
  心念间,五匹快马已消失在谷口外,于是,借着蒙蒙曙光,只得跟在马后向山外驰去。
  由于天光尚未大亮,加之山路崎岖,雅兰等人,尚不敢放马飞驰,因而,陆飞鹏也未便尽展轻功追近。
  穿林越谷,绕峰涉溪,将至东麓山口,红日已经升起。
  这时,山色翠碧,满山鸟鸣,缭绕松峰间的白云薄雾,被朝阳映得幻起各色瑰丽奇彩。
  雅兰等五马。放辔疾驰,陆飞鹏也展开轻功在后紧追。
  五马在前,狂奔如龙,陆飞鹏在后,疾驰如飞,迎着朝阳晨雾,直向山口外驰去。
  就在这时,左侧山坡上,突然传来数声惊急狂呼:“师叔祖,师叔祖……”
  疾驰如飞的陆飞鹏,不知那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地循声看去。
  只见左侧山坡上,两道人影,宛如星走丸泻般,迳向这面仓皇奔来。
  打量间,山坡上的两人,蓦然向着这面焦急地连连挥手,同时,气急败坏,声嘶力哑地继续狂呼:“师叔祖请站住,师叔祖请站……”
  继续向前飞驰的陆飞鹏,不知道他们在喊谁,游目身后左右,哪里有什么人影?
  再向前看,浑身一战,面色大变,闪身隐在一株云松下。
  只见前面狂奔的五马,突然勒缰停了下来,马上的雅兰、玉姬等人,俱都迷惑地向着山坡上望去,接着又向这面望来。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暗庆自己闪躲得快,否则,定被雅兰等人发现了。
  但是,山坡上飞驰而来的两人,偏偏挥动着右手,连声高呼“师叔祖”,直向他隐身之处奔来。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心中又急又气,不由暗冒怒火,真是恨透了这两人。
  借着枝叶孔隙再看雅兰、玉姬五人,正目光惊异地向着云松下望来。
  陆飞鹏心中一惊,转身向一片小树丛移去。
  见他刚刚转身,飞驰而来的两人,愈加地惶声急呼:“师叔祖请止步,斗场在山坡的那一边!”
  陆飞鹏焦急万分,游目一看,附近除了他陆飞鹏再没有任何人。
  回头再看,那两人已到了山谷,竟是两个一脸污垢,白发蓬乱,身穿百鹑破衣,手拿打狗棒的老花子。
  再看两个老花子,神情焦急,满头大汗,四道惊急目光,正期待急切地望着他。
  打量间,两个老花子已驰至二三十丈外,飞奔的速度,正逐渐地慢下来,想是看清了陆飞鹏不是他们要找的师叔祖。
  陆飞鹏一看两个老花子的愕然失望神色,知道他们认错了人,觑目再看雅兰五人,刁钻任性的玉姬,正待拨转马头转回来。
  看了这情形,陆飞鹏再向小丛林内走去。
  刚一举步,两个老花子已到了身后五丈之处,同时慌声急呼:“师叔请留步,师叔请留步!”
  急呼声中,已到了身后七丈处,四道惊异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胁下和腰部。陆飞鹏又急又怒,尤其听到呼他“师叔”,不由沉声问:“在下与两位素昧平生,不知何事将在下呼住?”
  说话之间,觑目看了一眼雅兰、玉姬等人,发现拨马欲来的玉姬,已被唤了回去,因而心中镇定了不少!
  立在左边的是个方面大眼,年龄较长的老花子,他首先恭谨地抱拳躬身说:“弟子宋璞和魏武,奉命在此恭迎师叔祖,由于看到师叔系在腰上的四海温玉佩,误以为是师叔祖老人家前来解困……”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立即低头看了一眼腰带上系着的玉佩,不由惊异地问:“你们在山坡上怎的知道我身上系着温玉佩?”
  较为瘦矮的老花子,立即恭声解释说:“师叔祖的这方玉佩,面向朝阳飞驰,金光闪射,面向落日疾奔,彩毫辉辉,是以师叔一出那道山口,弟子等便以为是师叔祖到了!”
  陆飞鹏一听,虽然感到迷惑,但他略一回忆,便立时恍然大悟,因而断定两个老花子说的“师叔祖”,必是在益阳庄前青杨树上吟打油诗的那个老乞丐……
  “时间无多,请师叔快随弟子前去斗场,也好多挽救几个枉死的白衣弟子!”
  陆飞鹏一听,立即谦和地推辞说:“两位快不要如此称呼,在下既未见过两位的师叔祖,也未拜那位老前辈为师。”
  两个老花子听得一愣,不由迷惑地惶声问:“那师叔为何有师叔祖一生不离怀中的四海温玉佩?”
  陆飞鹏剑眉微蹙,只得简单地说:“不瞒两位说,在下寄居少林寺时的一天夜晚,突然由梦中醒来,便发现腰带上系着这方玉佩……”
  话未说完,两个老花子的精神同时一振,一并齐声惊喜地说:“不错了,你就是师叔祖选中的得意弟子了,他老人家这些年来,天涯海角,奔走江湖就是为了发掘一位资质俱佳,上上奇才的弟子来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绝学!”
  陆飞鹏急忙摇摇头,正待说什么,突闻前面山口处,响起一阵杂乱蹄声。
  举目一看,雅兰、玉姬等人,正纷纷催马向外驰去。
  陆飞鹏一见,即向魏武、宋璞两人,歉然拱手急声说:“在下急事在身,片刻不能停留,请两位转告令师叔祖,就说在下陆飞鹏对他老人家的隆恩厚德,永记心中,没齿不忘。”
  说此一顿,急急指了指腰带上的玉佩,继续急声说:“这方玉佩,本想请二位代在下转交令师叔祖,如今时间仓促,只有待将来有机会再设法奉还了。”
  说罢转身,飞身向前驰去。
  宋璞、魏武似是没想到陆飞鹏说走就走,心中一急,飞身疾追,同时,惶声急呼:“师叔请止步,巴东分舵已濒临存亡绝境边缘,数百弟子都难逃被推入油锅内,师叔虽有紧急要事待理,岂能忍心不救数百弟子惨遭油炸的命运?”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倏然刹住身势,立即望着飞扑而至的宋璞、魏武两人,迷惑地急声问:“你两人方才说什么?”
  魏武老眼含泪说:“师叔如果能去解困,数百弟子则免却被油锅炸焦的惨绝命运。”
  陆飞鹏一听,立即激起他的侠义天性,剑眉一轩,不由沉声说:“竟有这等事?”
  宋璞也老泪纵横地说:“斗场就在山坡那面,师叔过去一看便知。”
  陆飞鹏虽觉跟踪雅兰前去九嶷山重要,但他认为救数百人的性命,尤为重要,莫说那位前辈异丐对他陆飞鹏尚有打通任督二脉之恩,即使是不相识之人,遇有灾难求援,亦应教人于危,仗义助拳!
  于是,毅然挥手沉声说:“走,我倒要看看世间竟有炸活人的事。”
  说罢,当先向数百丈外的山坡上驰去。
  宋璞和魏武见陆飞鹏毅然答应前去,俱都暗暗感激,两人虽然不知陆飞鹏的武功如何,但根据方才看到的快速身法和师叔祖赠的四海温玉佩,断定陆飞鹏的武功必然超绝不俗。
  为了令陆飞鹏了解全盘原因,宋璞当先追到陆飞鹏身侧,恭声说:“弟子先将全盘经过禀报给师叔知道……”
  陆飞鹏一听老花子仍呼他“师叔”,立即沉声说:“两位有话请讲,切不可再叫在下师叔!”
  宋璞和魏武同声应是,宋璞继续说:“巴东分舵多年来一直在川、贵、两湖与陕南一带募劝讨饭,但是就在去年秋天,兴山一带突然成立了一个鬼刀会。
  为首的是鬼王刀刘瞻,阴阳两堂的堂主是鱼睛鲨和广额豹,三人时常怂恿部下杀害本帮弟子,企图将本帮分舵驱出巴东地区,因而,双方选地比武,败的一方,自动退出川贵等区……”
  话未说完,三人已驰上山坡,同时,随风传来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惨叫。
  魏武首先举手一指另一面的山坡下,悲痛地说:“师叔清看,那就是斗场了!”
  陆飞鹏无心再计较魏武为何仍呼他师叔,因为,他已被斗场中的情景和那声惊心惨叫吸引了。
  只见山坡下的一片广大草地上,南北两面立满了人群。
  站在北面的人,多是身背兵刃的劲装大汉,而南面立着的,则是清一色的蓬头垢面,身穿破衣的叫花子。
  双方相距约二十丈,在两方队前数丈处,各建一座木台,台下即是一口直径九尺的大油锅,锅下烈焰熊熊,锅内沸油翻流滚,热气蒸腾。
  尤其丐帮这边的大油锅内,油花高炸,“轧轧”响声惊心,显然里面炸着活人。
  三个蓬头老花子,飞眉怒目,满面煞气,目光凶残地望着对面木台上。
  对面木台上,也立着三个咬牙切齿,满头大汗,面目狰恶的凶汉。
  一个是青巾包头,浓眉豹眼;一个是黑衣劲表,狮鼻鱼眼;另一个则是紧身衣靠,削腮广额。
  虽是双方之人,个个咬牙切齿,互相挥手叫骂,毫无示弱认输之意,但是,双方台后的小乞丐和劲装大汉,却个个面如土灰,俱都浑身打颤,无一不是满头冷汗。
  陆飞鹏一面打量,一面听宋璞继续说:“两方交手近百场,互有死亡,但是,舵主白日游神秦旺和鬼刀会的会首刘瞻的最后一仗,苦战半日,依然不分胜负。
  最后,双方决议炸活人,哪一方示弱不敢继续推人下锅,哪一方便必须退出巴东地区……”
  陆飞鹏听罢,只气得浑身颤抖,血脉贲张,他确没想到世上竟有这等残忍疯狂,毫无人性的愚蠢人。
  心意间,又听宋璞继续说:“弟子和魏武,曾经再三苦劝舵主,但他执迷不悟,坚持要拼下去……”
  话未说完,蓦见丐帮的木台上,当前一个老花子,面目凄厉,鬓发俱张,指着对面木台上,凄声厉喝问:“姓刘的,本舵的人已炸焦了,你阁下的人还不请上来吗?须知本舵锅中的油花一沉,你阁下就输了……”
  话尚未完,对面青巾包头的凶睛恶汉,突然厉声大骂:“放你娘的屁,老子的人正在整理衣服……”
  话未说完,丐帮的三个老花子,立即仰天发出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
  笑声未敛,对面木台后面的长梯上,两个彪形凶汉,已拖拖拉拉地扶上一个崭新劲装的青年。
  只见那个青年,最多二十二三岁,早已吓得面如白纸,两腿打颤,如雨般的冷汗,令他已无法睁眼。
  广额削腮的凶汉一见,急上两步,猛挥一掌,叭的一声打在青年的脸上,同时厉声大骂:“鬼刀会竟有你这等孬种出来现眼!”
  说话之间,伸手握住青年的左肩,猛然提起,直奔台前。
  飞驰中的陆飞鹏一见,顿时大怒,杀机倏起,不由震耳一声厉喝:“鼠辈住手……”
  厉喝声中,左手控杖,右手立即取出一只蹁跹金铃,接着举臂一扬,立即振腕打出。
  只见一道金光,疾如奔电,挟着摄人惊心的厉啸,直向鬼刀会的木台上射去。
  陆飞鹏这时是何等功力,加之他正在暴怒之际,那声大喝,不啻平地暴起的春雷,声震山野,群峰回应,余音历久不歇!
  丐帮分舵的数百乞丐和鬼刀会的徒众,闻声同吃一惊,纷纷循声望来。
  但他们尚未看清陆飞鹏身在何处,那道金光,挟着摄人厉啸,已到了鬼刀会的木台上。
  金光过处,盖骨横飞,脑浆激溅中,暴起一声凄厉尖叫,那个突睛削腮的恶汉,身形一旋,两手扑天,翻身栽倒台上,那个新衣青年,早已吓得失去了知觉,是以也跌倒台上。
  那道金光,挟着惊心厉啸,继续斜斜上升,直飞半天,再向山坡上空盘旋飞去!
  双方数百人众,看了这等声势,俱都惊呆了。
  紧紧跟在陆飞鹏身后,如飞奔向场中的魏武和宋璞,同时望着丐帮台上的三个老花子齐声高呼:“秦舵主,快来迎接陆师叔!”
  丐帮人众听说身穿清洁破衣,手拿奇形打狗棒的少年是舵主的师叔,立即暴起一声疯狂欢呼,声震山野,直上晨空!
  陆飞鹏这时才恍然大悟,魏武、宋璞何以一直呼他“师叔”,想是让他出师有名,以便借口。
  鬼刀会的徒众看了这情形,俱都大吃一惊,鬼刀王刘瞻和鱼晴鲨两人也完全惊呆了。
  陆飞鹏一到场边,白日游神秦旺,早已率领着另两名老丐,飞身纵下木台,急步向前迎来。
  白日游神秦旺,神色迷惑,但仍一脸的凶焰,他注定剑眉如飞,面透杀气,星目冷电闪烁,朱唇苍白紧闭的陆飞鹏,感到十分惊异,他在丐帮数十年,从没听说有这么一位少年师叔!
  但当他发现陆飞鹏系在腰带上的四海温玉佩时,他的面色一变,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于是,即和另两个阴鹫老丐,同时急上数步,抱拳躬身说:“巴东分舵主,弟子秦旺,叩见师叔!”
  说罢,“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其余两人也同时伏在地,恭声报名说:“巴东分舵,议事胡六,刑事王五叩见陆师叔!”
  陆飞鹏怒目一看场中,发现双方油锅下的空地上,分别横陈着已被炸焦的尸体,竟有十数具之多!
  有的尸体骨肉模糊,有的尸体焦烂乌黑,有的尸体缩小如同婴孩,有的尸体腹部炸开头骨爆裂,真是惨不忍睹。
  陆飞鹏看了这等惨绝人寰的残酷情形,只气得双目尽赤,俊面铁青,不由注定白日游神秦旺怒声问:“这等大事为何不向贵帮总坛报告求援?”
  伏跪地上的白日游神听陆飞鹏口称贵帮,神情不由一愣,接着挺身由地上跃起来,同时怒目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其余两个老丐胡六和王五,也呼的一声由地上跃起来,飞身暴退一丈,各横手中打狗棒,做着戒备之势。
  数百丐帮的花子一见,脸上笑容尽敛,俱都愣了,似乎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陆飞鹏恨透了这三个凶残恶丐,他下定决心要为这一带地方除害,因而冷冷一笑说:“我是难,你无权过问,我只是问你为何不将这件大事报告贵帮总坛,而自作主张炸活人?”
  说话之间,那只绕过山坡上空的蹁跹铃,挟着厉啸,恰好飞回。
  陆飞鹏仰首一看,正待收回,蓦见鬼刀王刘瞻和鱼晴鲨张横,悄悄滑下木台,正蹑足向着人群那面走去。
  于是,星目一亮,杀机倏起,震耳一声厉喝:“不留下命来想走吗?”
  厉喝声中,拙臂扬腕,震云雷应意而出,一道银芒一闪,数丈外的人群前,立即暴起一声霹雳大响。
  尘烟激扬,砂石飞溅中,同时暴起两声骇人惨叫!
  再看鬼刀王和鱼睛鲨,腿断臂折,腹开胸裂,两人同时蜷卧在尘烟激扬的地上,早已气绝。
  鬼刀会的数百徒众一见,个个面色大变,俱都惊呆了,丐帮的数百花子,也同时掀起一阵不安骚动。
  白日游神和王五、胡六三人看了这等声势,凶焰顿敛,心中大骇,断定今天必是煞星照命,凶多吉少了。
  陆飞鹏看也不看一眼蜷卧地上的张横和鬼刀王刘瞻,注定神色震惊、面色发白的白日游神,厉声问:“用油锅炸活人是谁出的主意?”
  说话之间,右臂微圈,缓步向前退去!
  白日游神和胡六、王五早已惊得魂飞天外,三人六道惊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陆飞鹏的如钩右掌,也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但是三个恶丐非常狡狯,三人竟向三个方向退去,显然企图伺机逃走,或形成包围之势。
  陆飞鹏见胡六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右手,因而心中一动,突然厉声问:“胡六,可是你?”
  厉声喝问中,右臂同时微微抬起,做着就要劈出之势。
  胡六一见,大惊失色,不由脱口惊叫,连声惶急惊呼:“不是弟子,弟子不敢!”
  陆飞鹏突然又望着白日游神厉声说:“秦旺,那一定是你。”
  白日游神面如白纸,目闪惊急,突然一横手中青竹杖,厉声大吼说:“你不是本帮长辈,你无权过问。”
  陆飞鹏一听,仰天发出一阵厉声大笑说:“像你这等丧失人性的残毒狂徒,人人有权过问,人人可以杀你而除害……”
  白日游神一听,突然凶性大发,厉嗥一声:“胡六、王五快跑,我和这小子拼了。”
  厉嗥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青竹杖,一式泰山压顶,远足全身功力,猛向陆飞鹏的天灵砸去。
  胡六、王五觉得机会难得,果然转身狂逃。
  陆飞鹏再度一声厉笑说:“今日你们恶贯满盈,未日已到,那一个也别想跑。”
  说话之间身形早已神妙地闪开了。
  紧接着,右掌一扬,白芒一闪,轰隆一声大响,尘烟飞扬中,王五一声惊心惨叫,右手丢棒,翻身栽倒!
  就在陆飞鹏发掌的同时,那只绕飞场外的蹁跹铃,恰巧再度旋飞回来。
  陆飞鹏急将杖交右手,大喝一声,猛向掠空飞回的蹁跹铃击去。
  “当——”的一声悦耳清响,蹁跹铃飞速骤然加快,疾如电光石火般直向亡命狂奔的胡六射去。
  同时,左袖轻轻推出一股刚猛潜力,立将一杖击空的白日游神逼退!
  也就在白日游神身形踉跄,沉声闷哼的同时,狂逃十数丈外的胡六,两手扑天,张口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那只疾如奔电的蹁跹铃,穿过胡六的后胸,挟着厉啸,斜斜上升,直飞半空。
  踉跄后退的白日游神,急忙沉马拿桩,转首一看,知道他的末日果然到了。
  就这眨眼之间的时间,交手还不到一个照面,胡六、王五都倒在血泊中了。
  白日游神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心头一横,怪嗥一声,说:“小子,若要我死,你也不能活。”
  怪嗥声中,须发俱张,神色凄厉,瞪着一双满布血丝的三角眼,张着黄牙大嘴,再向陆飞鹏疯狂扑来。
  陆飞鹏冷冷一笑说:“要死你死,哪个和你同归于尽。”
  说话之间,白日游神已到了近前。
  白日游神不用掌,不用杖,竟猛地用头向陆飞鹏撞击。
  陆飞鹏似乎有嫉恶如仇的天性,他对白日游神为死胡拼的愚蠢毫不动心,身形一闪,出手如电,立即将对方的右腕扣住!
  紧接着,震耳一声厉喝:“去吧——”
  “吧”字出口,已将白日游神的身体提起,顺势振臂一挥,白日游神的身体直向场中的半空飞去!
  想是白日游神罪孽太重,神鬼难容,陆飞鹏随意一挥,他的身形竟不偏不斜,对正油花滚沸的油锅落下。
  数百乞丐一见,浑身一战,面色大变,惊呼一声,转身狂奔,顿时大乱。
  哗的一声大响,叭叭有声,滚油飞溅,白日游神一声惨叫,腾身飞跃,但是,仅跳了一跳,立即被沸腾的滚油淹没了。
  惊慌喊叫的数百花子同时一静,俱都愣了。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除了油锅内的喀吧油滚声响和划空飞过的金铃厉啸,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陆飞鹏游目看了人人震惊,个个噤声的全场一眼,转身望着愣愣发呆的魏武和宋璞,沉声说:“贵帮如果认为在下的手段过分毒辣,这笔帐可记在我陆飞鹏身上。”
  宋璞、魏武惶得连连抱拳恭声说:“师叔生具侠肝义胆,嫉恶如仇,帮主和师叔祖接获报告后,亦当感激师叔为本帮除此狂徒的断然处置。”
  陆飞鹏见宋璞、魏武仍呼他“师叔”,立时想起系在腰带上的温玉佩,于是,急急解下玉佩,谦和地说:“这方玉佩既是令师叔祖一生不离之物,就请两位代在下转交给令师叔祖吧……”
  话声未落,宋璞和魏武连连后退,双双摇手,同时急声说:“归还温玉佩,弟子决不敢,再说,师叔行道江湖,也正需要此物,丐帮弟子遍及宇内,遇有困难,只要向当地舵主出示玉佩,无不遵命解决,奉劝师叔还是带在身上为是!”
  陆飞鹏一听,连连点头,他确没想到这方温玉佩竟有如此大的妙用,早知如此,来时途中也不致挨冻露宿,节省饮食了。
  心念间,早已谦和含笑说:“既然二位推却,只有待在下自己遇到那位老前辈时再奉还了!”
  说罢,立即将玉佩谨慎地放进怀内。
  宋璞和魏武感激陆飞鹏的毅然前来解围,挽救了舵下弟子被油炸而死的命运,因而诚恳地说:“奉劝师叔还是保留着这方玉佩为好,虽然师叔祖是昔年出了名的赛方朔,嘻戏笑骂,不拘小节,但他最不喜欢违拗他意思的人,师叔将来再遇到师叔祖时,最好能见机行事……”
  宋璞的话声未落,那只蹁跹铃挟着摄人厉啸,恰好在三人头上飞过。
  陆飞鹏抬头一看,扬手一招,那只蹁跹金铃宛如一只通灵飞鸟,尖哨一声,俯冲而下,立即投进陆飞鹏的手内。
  宋璞和魏武看得神情一呆,接着摇头感慨地说:“师叔目下的武功,武林中已少敌手,实在无须再拜师叔祖为师了。”
  陆飞鹏谦和地笑一笑,诚恳地说:“武功绝学,浩瀚如海,即使穷一人毕生之时间,也无法将其通达学全,在下将一遇到赛方朔老前辈时,仍要请他教导指点。”
  说罢仰首看天,红日已上三竿,想起飞马驰去的玉姬和雅兰等人,立即扣杖抱拳说:“在下急事在身,不敢羁延时间,就此告辞,有缘再见!”
  说罢转身,展开轻功直向山外驰去。
  宋璞和魏武知道无法挽留,只得抱拳躬身,朗声高呼:“陆师叔珍重,恕弟子等不远送了!”
  陆飞鹏驰上山坡,仍见宋璞和魏武两人并肩恭立在场边,只得再度举臂挥手,遥呼“再见”。
  到达山麓,举目前看,只见远近四野间和官道上,到处都是蠕动的点点人影和耕耘的农夫。
  为了避免惹人注意,只得大步前进,直向他生活多年的小旺村奔去。
  他和齐公公分别虽仅两个多月,但却有如两年三年,这时想到就要见到齐公公了,脚下不自觉地已经加快。
  他幻想着见到齐公公时的兴奋激动,也幻想着齐公公知道他学成一身惊人本领该是如何的高兴。
  尤其关于他陆飞鹏的迷离身世,齐公公一定会详尽地为他解释得清清楚楚。
  心意间,不知何时越野前进,已展开了轻功,树木茂盛,茅屋数十的小旺村就在眼前不远了。到达小旺村前,村内异常寂静,陆飞鹏知道,村上的渔人大都去江中捕鱼去了。
  经过数栋晒着渔网、横着破船的石土茅屋,已到了他居住多年的无院屋前。
  陆飞鹏对这间石土混合建造的茅屋,有着无比的亲切感,他在这间茅屋内长大,在这里读书习字,并在这里学会了齐公公的水陆功夫,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他至今尚不知道他的迷离身世!
  绕至屋前一看,神色一变,顿时呆了。
  只见屋前落叶满地,门上一把铁锁,齐公公似是早已走了!
  他屈指算了算,距离八月十六的日期虽然稍嫌过早,但为了时间裕余,也该启程了。
  陆飞鹏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他却不焦急,因为八月十六那天,齐公公一定会到少林寺去的,那时再见也不迟。
  心念已定,他又依恋地看了茅屋几眼,转身向前驰去。
  为了尽快追上玉姬、雅兰,陆飞鹏依然夜间通宵飞驰,白天休息半天。这天,越过荆门山,宜都县城已在跟前。
  根据快马的脚程计算,雅兰五女可能昨夜宿在宣都,午间穿城而过,因而,决心在城内停留半日,探询一下五女的消息。
  到达宜都城内,街道宽大,商业繁荣,行人摩肩接踵,多是准备渡江之人。
  陆飞鹏每到一处,必然引起武林人物的特别注目,这不但是他身穿整洁破衣,手拿兽头乌杖较为引人,而主要的是他英俊挺拔,丰神韶秀的超尘气质和丰采,因而令人一见,便知是位不同凡响的人物。
  但早已视为常事的陆飞鹏,却毫不在意,任由那些江湖豪客,武林少女们,瞅来瞧去。
  虽然也有不少自作多情的武林少女暗自跟踪,但是,身法奇快,通宵飞驰的陆飞鹏,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虽在此停留,明日又不知身在何处!
  陆飞鹏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对纷纷向他停足注目的人视如未睹,继续向前走去,希望发现他要找的人。
  蓦然,他的星目一亮,发现前面巷口,一个年轻乞丐拿着打狗捧,背着讨饭袋,正向巷内走去。
  于是,急急直至巷口,立即向年轻乞丐追去。
  年轻乞丐特别机警,他一看陆飞鹏相貌和衣着,立即停止了脚步,显得既震惊又喜悦,同时,暗凝功力,也作着戒备之势。
  陆飞鹏一看年轻乞丐的举措,知道对方暗加戒备,为免发生误会,先向年轻乞丐谦和地点了点头。
  接着将怀中的玉佩取出来,伸手送至年轻乞丐面前,含笑问:“这方玉佩你可识得?”
  年轻乞丐注视良久,虽知这方晶莹发亮,闪闪生辉的玉佩必是本帮大有来历的信符,但他确实不知,只得茫然摇摇头说:“小的不识!”
  陆飞鹏莞尔一笑说:“你将玉佩的形状和我的衣着记下来,立即报告你们舵主知道,我在附近等你,快去快回!”
  年轻乞丐见陆飞鹏气度不凡,听口气必是帮中大有来历的人,恭声应了个是,转身向巷外奔去。
  但年轻乞丐转身奔去的同时,却仍连连回头看了陆飞鹏几眼,而陆飞鹏也并未放在心上。
  陆飞鹏空闲无聊,又不便远离,只得耐着性子在巷口徘徊,等候丐帮宜都分舵的舵主前来。
  低头闲踱,愈走愈向巷内,蓦然“琮”的一声弦响,传来一声悦耳怡神的琴音!
  陆飞鹏心中一惊,倏然抬头,发现自己已走到小巷的深处,正立身在一道特别高出别家一丈的大红墙后!
  根据方才的记忆,那声悦耳琴音,似是就由大红墙内传出来。
  陆飞鹏自幼随巫峡渔叟生活起居,平素不但读书吟诗,暇时勤练水陆功夫,兼而学习音律古琴。
  这时的陆飞鹏,远非数月前可比,他不但具有了金杖神君百数十年功力,兼而有了神君的智慧,只是陆飞鹏自己不知,潜在体内而不知发挥、运用。
  那声音一入陆飞鹏的耳鼓,立即令他吃了一惊,他不但听出那声音是以拇指斜飞拨动,而且感应出在琴音中尚柔合了真力。
  因而断定墙内弹琴的那人,必是一个息隐宜都的武林异人。
  心念未毕,墙内琴声再起,铮铮琮琮,叮叮咚咚,由断续则连续,由徐缓而渐疾,琴音柔美,悦耳怡神,仿佛一叶小舟,顺水而流,漂漂荡荡,破水潺潺,有节有序,动听至极。
  陆飞鹏伫立静听,不觉完全被琴音吸引,因为墙内人弹的正是久佚古乐,小雅中的鹿鸣之三——娱嘉宾,也正是陆飞鹏最喜爱的一章。
  但是墙内人的琴艺造诣,自觉比他陆飞鹏高明得多,同时,他也断定弹琴人的身畔,必有远道而来的嘉宾。
  由于琴艺太高太炒了,陆飞鹏不自觉地要看看弹琴人的庐山真面目。
  游目一看,小巷内恰好无人,于是一长身形,伸臂攀住了墙头,悄悄曲臂上升,墙内恰有一片竹梢高过墙头。
  就在这时,墙内琴声戛然停止了!
  接着是数声清脆而热烈的掌声,同时,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赞美说:“宜君妹的琴艺,真是一日千里,愈弹愈引人入胜了。”
  陆飞鹏听得浑身一颤,不由一愣,这少女的声音好熟悉……
  心念未毕,尚未想起发话的少女是谁,又听另一个清脆而略带幽怨的少女谦逊地说:“由于家师责成练剑,无暇抚琴,小妹自觉进步无多,姊姊不要见笑才好!”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浑身又是一颤,这个少女的声音也不陌生。
  惊疑间,悄悄曲肘,借着竹梢掩护,探首向内一看,大吃一惊,面色立变,险些脱口呼出声来。
  墙内是片富丽花园,虽然范围不大,但却开满了奇花,正中大荷池中有一座紧贴水面的精小花厅,厅外曲桥上正有几个衣锦鲜丽的侍女在走动。
  在花厅中央的锦毯上,席地坐着四个少女,其中三人,正是他陆飞鹏要找的雅兰、霜梅和玉姬。
  但是雅兰的背后,却没有了那个二尺长轴。
  由于仅有雅兰三人在场,因而断定金蔷和飘香已分道奔了甘、陕地区。
  但最令陆飞鹏感到惊异的是静坐玉屏左侧琴几后的白衣绝色佳丽,正是那夜在嵩山后山练剑的娴静少女。
  在这刹那间,陆飞鹏闹不清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关系,如何会碰在一起,这家花园的主人究竟是谁?……
  心念未毕,蓦见身穿玫瑰劲衣、背短剑、披剑氅的玉姬撒娇似地要求说:“宜君姊姊,你弹得真好听,再弹一曲给小妹听吧!”
  如此一要求,雅兰、霜梅均在一旁怂恿赞好。
  娟秀娴静的白衣少女,黛眉微颦,淡淡一笑,似要推谢拒绝。
  但是,冰雪聪明的雅兰立即娇笑说:“听说宜君妹的一曲高山流水,倍受各位前辈赞赏,不知可否令愚姊和姬妹三人一饱耳福?”
  白衣少女宜君黯然一笑,隐隐中透着幽怨,似是有着无限哀伤,她望着雅兰三人,谦和地额首微笑说:“小妹就自选一曲,请两位姊姊和姬妹指正吧!”
  雅兰三人一听白衣少女宜君答应再抚一曲,自是特别高兴,立即欢声赞好。
  攀着墙瓦的陆飞鹏早已忘了身在何处,同样地暗暗高兴。
  只见宜君徐仰螓首,微蹙娥眉,凤目凝视着厅外的蓝空,芙蓉般的娟秀娇靥上,笼罩着幽怨、哀愁!
  凝视有顷,才缓缓半垂螓首,纤指轻灵拨动,立即一阵“叮咚叮咚”之声,宛如激流山洪。
  但是,在山洪水啸中,有沙沙竹叶轻响,有呜咽松涛之声,间有丝丝霍霍的剑啸破风声……
  陆飞鹏在心灵里似是又看到那夜少女神奇的剑术,美妙的身法,少女不但剑舞得精奥,他也看得入神。
  就在这时,蓦然一声尖锐琴音,似是一声惊呼嗥叫,接着“琮”然一声,似是落水大响,继而汹涌洪水,澎湃巨浪,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最后似少女叹息,似老尼诵经,长夜漫漫,相对黯然……
  陆飞鹏听得如痴如醉,他完全洞烛了白衣少女宜君的圣洁心声。
  这只自选的无名曲中,没有憎恨,没有爱情,仅是人的善良天性,对一个无辜少年人被惊吓而落水的悲痛命运的同情。
  正在听得入神之际,感应中似是有人向他欺进!
  陆飞鹏悚然一惊,神志立时清醒.转首一看,只见巷口那面,如飞奔进两个人来。
  凝目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年轻乞丐,引导着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衣、神情紧张的老乞丐。
  陆飞鹏急忙松手,飘身落下地来,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去攀人家的墙头,顿时俊面一红。
  由于老乞丐神情紧张,目闪惊急,首先在怀中将玉佩取出来,一俟老乞丐来至近前,立即谦和地笑着说:“老当家的可识此佩?”
  说着,即将手中的玉佩送至老乞丐面前。
  老丐一见玉佩,面色立变,惊急地打量了一眼陆飞鹏,接着机警地看了前后巷口一眼,立即焦急地说:“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快随弟子来!”
  陆飞鹏剑眉一蹙,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既然老丐如此紧张,只有跟他前去,再问个明白。
  老丐一面前进,一面机警地游目注意巷内的情形,陆飞鹏好似悬赏捉拿的逃犯。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又好气又好笑。
  看老丐年龄,至少也有六十岁,脸无邪色,面目端正,不像是个虚作声势之人,看他这等紧张神色,必然另有缘故!
  老丐领着陆飞鹏,不走大街,专走暗巷,左转右弯,不一刻已把个陆飞鹏闹得晕头转向,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又转过一个巷角,到了一个小院前,看来有些像土地庙,又有些似祠堂。
  进入破门楼,院中打扫得倒也干净,只见三三两两的乞丐,想是刚吃罢了午饭,正在廊前树下睡懒觉。
  老花子进门一看,立即震耳一声大吼:“都滚出去——”
  正在憩睡的花子们一听,猛然一惊,呼的一声跳起来,揉了揉眼睛,愣了一愣,悄悄地走了出去。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甚是过意不去,看老丐那么焦急,又不便阻止。
  进入无门无窗的正堂,老花子纳头便拜,同时恭声说:“师叔在上,请受弟子钟邦大礼参拜。”
  那年轻乞丐一看,也跪在地上叩头。
  陆飞鹏急忙将老丐扶起来,同时连声含笑说:“不敢,不敢,老当家的快请起来!”
  说着,扶起老丐钟邦,接着又将年轻乞丐扶起来。
  老丐钟邦一俟年轻乞丐起身,立即催促说:“野仔,快去取酒菜来!”
  年轻乞丐,恭声应是,转身走出门去。
  老丐钟邦俟野仔走出门外,立即望着陆飞鹏,紧张地急声说:“师叔,万幸你碰到野仔,否则,你这时已经被逮了!”
  陆飞鹏剑眉一蹙,惊异地“噢”了一声,迷惑地问:“为什么?”
  老丐钟邦,先请陆飞鹏坐下,接着正色说:“有人重赏寻找您!”
  陆飞鹏一听,心中似有所悟,淡淡一笑,问:“什么赏?”
  老丐钟邦说:“发现师叔前去通风报信者,赏银一百两……”
  陆飞鹏一听,不由笑了,同时风趣地说:“现在赶快派野仔去报信,先讨他一百两赏银分给舵上弟兄好加菜……”
  话未说完,钟邦已摇着蓬头笑了,同时笑着说:“现在已来不及了,要想拿他的大笔银两,只有靠师叔你恩典了。”
  陆飞鹏含笑“噢”了一声,风趣地说:“你说说看!”
  钟邦继续说:“发现师叔,能探知他由何处来,往何处去以及办理何事者,赏银五百两。”
  陆飞鹏心中一动,立即含笑风趣地说:“这一点保你能拿到较五百两更多的银两。”
  老丐钟邦一听,面色立变,立即摇着手,惶声说:“不不,第三奖绝对不能得!”
  陆飞鹏剑眉一蹙,迷惑地问:“还有第三奖!”
  钟邦颔首应是,恭声说:“第三奖是设法黏住师叔,等候事主到达,当场会面者,赏银五千两!”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惊异地问:“这人是谁?肯悬这么重的赏?”
  钟邦机警地看了一眼门外,特地压低声音说:“金员外!”
  陆飞鹏一听,恍然似有所悟地问:“可是我方才攀墙头的那家主人?”
  钟邦凝重地点点头,肃容说:“不错,金员外是本县手屈一指的大富绅,家财万贯,乐善好施,虽然也接济武林朋友,但却不和武林人物交友,不过,他确是一个武林前辈人物,而且是位艺业惊人的高人。”
  陆飞鹏一听与他判断的果然相似,不由颇感兴趣地问:“你怎地知道?”
  话声甫落,野仔已将酒菜提来。
  钟邦一俟酒菜摆好,挥挥手遣走了野仔,先敬了陆飞鹏一杯酒,才略现得意地继续说:“不瞒师叔,这位金员外对任何前来攀交的门派都谢绝,唯独对我们丐帮特具好感,只要弟子有事前去求见,或有什么困难,非但立即接见,而且概允接济困难。”
  陆飞鹏微皱剑眉,缓缓点头,似自语又似对钟邦说:“想必是因为贵舵上弟兄众多,有利用作耳目的价值!”
  老丐钟邦一听,猛的一拍大腿,竖起拇指赞声说:“要得,师叔,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话。”
  说此一顿,特地压低声音说:“昨夜定更以后,金员外突然派管家将弟子匆匆请去。”
  陆飞鹏一听,断定雅兰和玉姬三人必是在昨天傍晚时分到达金府,于是插言问:“可是为了在下的悬赏事情!”
  钟邦连连点着蓬头说:“不错,金员外一见面,便将师叔的衣着相貌、年龄兵器说了个详详细细,并开出三个赏格。”
  陆飞鹏略一沉思问:“你可曾看到有两位少年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在坐?”
  钟邦毫不迟疑地摇摇头说:“没有,厅上仅金员外一人。”
  说此一顿,突然为陆飞鹏恭谨地斟上一杯酒,吞吞吐吐地含笑恭声说:“师叔……你看……”
  陆飞鹏一看老丐钟邦的尴尬为难神色,立即爽朗地说:“要想得到数倍以上的赏银,你必须依照我的意思去做……”
  钟邦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满口应承他说:“可以,可以,师叔请吩咐!”
  于是,两人一面饮酒吃菜,一面计划如何进入金宅。
  最后,陆飞鹏又认挎囊中取出一样东西,慎重地交给钟邦,郑重地说:“这个东西切忌不要过早炫露,否则,对你极为不利,那时我一人可救不了你!”
  钟邦连连点头,声声应是,但他略一迟疑,却为难地说:“师叔,到金府不能太晚,太早了又对你不利!”
  陆飞鹏淡淡一笑,挥挥手说:“现在你先去休息,掌灯时分我们就前去!”
  于是,两人分别盘坐调息,养精蓄锐,准备应付那位隐迹市商凡俗间的世外高人。
  不觉已是掌灯时分了,老丐钟邦再向陆飞鹏请示了几点疑问,两人立即走出小庙来。
  到达庙外,各自分手,陆飞鹏迳由偏僻暗巷.再度走到那道高墙后。
  这时夜幕初垂,疏星点点,东天的明月还没有升起来。
  这道小巷,日间便极少有人走动,这时更是岑寂无声!
  陆飞鹏本能地看了一眼小巷内,一长身形,立即攀住墙头。
  悄悄探首一看,园内一片寂静,日间白衣少女等人抚琴的小花厅,门窗漆黑,夜晚厅内似是无人。
  陆飞鹏右掌一按,身形偏飞而起,越过墙头,徐徐飘落下去。
  但就在他双足刚刚踏实地面的同时,蓦然传来一声清脆娇叱:“什么人?”
  同时,一道纤细白影,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闪身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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