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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残殿十八掌


  “哎——来人啦!”凌云花扯长嗓门厉声尖叫。
  两个穿着佛堂号衣的庄丁,应声来到清心斋的石门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要撒尿了!”
  庄丁摇摇头笑着说:“斋房里有便桶,小姐请便吧。”
  另一庄丁说:“我说小姐,您别给我们找麻烦行不行?您在斋房已有一天多了,难道就没撒过尿?我们兄弟俩看在二庄主的面子上,已经待你十分客气了,按照庄主的规定,我们不准和面壁的人说话哩。”说着,他就准备关上石门上的小窗洞。
  “哎,蔡哥哥别那么急嘛。”凌云花从小窗洞中伸出五指抵住窗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姓蔡的庄丁还未开口,另一庄丁急忙道:“小姐,现在已是申牌时分了。”
  “唉!”凌云花发出一声长叹,“稍刻,庄主就要去青石坪会百合神教教主了,不知这一去是凶是吉,真叫人担心。”
  话题一触及到鹅风堡的安危,两个庄丁立即心事一沉,这是眼下鹅风堡内人人最关心的问题,关系到鹅风堡的存亡,自身性命的大事。
  蔡庄丁道:“但愿菩萨保佑,庄主此去能战胜百合神教,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等待消息是最难忍受的事,宋哥哥,给我弄壶酒来喝吧。”凌云花踮着脚将脸凑到窗口。
  “这……”姓宋的庄丁扭过脸,“蔡大哥,你看?”
  “不行,绝对不行!面壁的人怎么能喝酒?此事要是让庄主知道了……”
  “唉,凡事总要往坏的一面想。”凌云花趴住窗口说道,“庄主此去若是回不来,稍刻百合神教的人杀进庄来,我们谁都活不成了。你们死了倒是心安理得,我可就冤了,临死前想喝杯酒都喝不上。”
  “不会的!庄主决不会败在百合神教手中!”蔡庄丁高声叫道。
  “也不一定。”凌云化静静他说,“没听说百合神教的信使一掌就将王、曾二教头打死了,死后连个伤痕也找不到吗。此外,黑魔煞,白魔煞,五法大师,六不秃僧,江湖七大杀手,八大神王都己到了蜈蚣镇了。”她信口雌黄,一通胡编。
  一番胡话,说得两庄丁头额冒汗,心念开始动摇。
  凌云花暗自发笑,嘴里继续说:“我现在关在这石屋里,就像是一名被判处了死刑的囚犯,听说死囚犯在问斩之前,还能痛快地吃喝一顿做个饱死鬼,我真是连个死囚犯也不如。”
  两个庄丁被凌云花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自己也极想喝酒,仿佛就变成了两个问斩前想做饱死鬼的死囚犯。
  “蔡大哥……”宋庄丁说。
  “去吧,去弄壶好酒来。”蔡庄丁跟着说。
  “喂!”凌云花隔着窗口嚷道:“上我房去拿酒!那里有一壶西湖太岁坊送来的状元红,还有一盘你们从未见过的下酒点心,一起拿来!”
  “遵命!小姐。”宋庄了急步离开了清心斋。
  蔡庄丁阴沉着脸,在石门前大步踱来踱去。这位鹅风堡的忠心庄了,此刻身心都在挂念着庄主的安危。
  片刻,宋庄丁提着一个篮子回到清心斋。
  篮子里有酒壶酒杯,大盘点心和数碟下酒卤菜。
  窗口太小,篮子塞不进去,纵是拆散也有些盘、碟放不进去。
  “请二位哥哥进屋来喝一杯如何?”凌云花主动发布邀请。
  宋庄丁没有作声,蔡庄丁却道:“那怎么行?清心斋怎能作酒堂?再说小姐是千金之体,我们怎敢与小姐一起喝?”
  “哈哈……”凌云花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你们忘了当年庄主和那叫花子在这里饮酒么?庄主是什么人,叫花子又是什么人?他们能在此喝酒,我们为什么不能?”
  “蔡大哥,进去喝一杯吧。”宋庄丁道。
  蔡庄丁还在犹豫。
  “唷!你是怕我逃出清心斋吗?”凌云花嚷道,“我才不会哩。庄主的脾气你们也知,我敢逃么?再说你们二位也会让我逃么?我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凌云花的话说得确是不错。蔡庄丁二人虽只是护守清心斋的庄丁,但功夫却是庄园中的一流好手,凌云花若想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清心斋内还有二十余名庄丁,只要一声招呼就会蜂涌而至,凌云花决逃不出清心斋。
  “来呀!快开门把酒菜端进来呀!”凌云花连声催促。
  蔡庄丁终于打开石门,拎着菜篮进了石屋。
  “感谢二位送酒入室,云花敬二位一杯?”凌云花抓起酒壶给蔡、丁二人各斟上了一小杯酒。
  屋内顿时弥漫起美酒香醇之气。
  “谢小姐!”宋庄丁端起酒杯就饮。有这样好的酒,有这样美貌的小姐伴酒,他早已迷醉。
  “慢!”蔡庄丁出于捏住了宋庄丁手中的酒杯,“在小姐面前哪有小的先饮的道理?小姐,您先请!”
  “哦!蔡哥哥倒底不愧是个老江湖,怕我在酒中下了药是不是?”凌云花手接酒壶,面含愠怒。
  蔡庄丁连忙道:“小人不敢,不过……”
  “奴才!”凌云花柳眉一竖,已生怒气,呼地端过酒杯,“我喝给你们看!”说罢,一仰脖子,酒已下肚。接着,她又端起敬给蔡庄丁的酒:“我再喝给你看!”
  “小姐……”
  蔡庄丁话还未出口,凌云花酒又咽下。她瞪眼道:“我看得起你们,才叫你们进屋采一同饮酒解闷,你们还怀疑我酒中有毒?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宋庄丁鼓着双眼对蔡庄丁说:“小姐这样看得起我们,你也是太过份了!”
  蔡庄丁赶紧低头赔罪:“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
  “算啦!算啦!”凌云花却也是爽快,马上转怒为喜,“不管怎么说,你们今日让我在面壁室里喝上酒,总得要感谢你们才是,来,再满上一杯!”说时,又给二人和自己各斟上了一杯酒。
  蔡庄丁端起酒杯:“祝庄主平安无事!”
  宋庄丁:“祝小姐多福多寿!”
  “干!”凌云花先干为净。
  蔡、宋二人酒入喉管,落入胃中。
  凌云花弹身而起,娇声一喝:“倒!与我倒!”
  蔡、宋二人果真听话,仰面就倒。
  “小姐,你……”蔡庄丁一面往下倒,嘴里犹在咕噜。
  凌云花得意洋洋地对蔡庄丁说:“你这个老江湖,在本姑娘面前还嫩得很哩。”
  酒壶中的酒没有下药,第一次斟出的酒也没有下药,她是利用蔡庄丁向她低头赔礼的时候,用极其巧妙的手法把随身所带的蒙汗药弹在了他们的酒杯中。她这一手弹指下药的功夫,就是向刚才她说到的那位与庄主凌志宏在清心斋喝酒的叫花子——“狗不理”花老头学来的。
  “小姐,你要去……清……石坪……”蔡庄丁还在挣扎着发问。
  “当然啦。这样的热闹,本姑娘若是不去看,简直是白活了一辈子!”
  “小姐!”
  鸿飞冥冥,人声寂寂。清心斋哪里还有凌云花的身影?
  天空是一征悒郁的灰黑。夕阳的光辉都全被空中的乌云掩盖。
  青石坪上一片悒郁的烟雾。远处山峰苍茫朦胧,分不出真幻上下。
  石坪南北两端,分立着两簇人群。
  北端站着的是鹅风堡庄主凌志宏、凌志云、凌志远三兄弟,以及雷振字、柳绿叶、柳如风、柳小慧、彭震等十余人。
  南端站着的是百合神教的大总管常润香,和身穿便服的悟空、悟净,五杀手胡世海、谷伏生、徐芒、卢无赦、卢无生,以及四大天狗岳氏四兄弟、周亚平、魏景文、周郁牛、罗逍遥、大慧法师、关古一、王今二、张中三、黄启文、鲁洛之、朱士良等二十余人,
  放眼望去,蜈蚣镇后街口青石道上也站着一簇人群。
  他们分别是武当、少林、峨嵋、华山、黄山五大门派及丐帮、洪帮、青龙帮、淮泅帮、青竹帮等十三大帮派中的人物。他们之中有的是鹅风堡的朋友,有的是百合神教的帮手,有的是为物而来,有的是为人而来,有的是想弄清事实而来,有的则是看热闹而来。他们各怀心思,各有打算。现在是坐山观虎斗,打算谁胜了就帮谁。
  这一仗将决定鹅风堡的存亡。
  胜则在武林称王,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青石坪上。双方对峙,凝立如山。
  在人数上,鹅风堡明显处于劣势。但这一仗将不会是群打斗殴,而是另一种形式,凌志宏已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有意留了一手。
  常润香奉教主之命带众多人手出阵,是志在必得。神教已倾巢而出,而且不顾一切地重金雇用杀手偷袭鹅风堡,自信已有必胜的把握。尽管如此,常润香在人手布置上也如同凌志宏一样,暗中留了一手。
  双方静立着,都在静静地等候。
  这出奇的平静,却如酝酿着暴风雨的天空。大家都在等待着天空突然迸发的迅雷。
  等待中的气氛,使人隐隐感到不安和恐惧。
  凌志宏跨前一步,大声说道:“常润香,你们教主若是再不露面,凌某就要告辞了。”
  他运动发话,声若洪钟,山鸣谷应,回声悠悠。坪场上的人只觉耳膜发胀,脑袋嗡响,连站在蜈蚣镇后街口的人也隐隐感到一股气浪逼进耳膜,话语句句可辩。
  群豪相顾骇然,改容的悟空、悟净更是大惊失色,想不到凌志宏的内为如此精纯浑厚,发话的功力竟在“狮于吼”佛门禅功之上。
  一声清脆的铃响。
  常润香等二十余名百合神教的人,闪身让出一条道路。
  一顶华丽的四人轿子,在八个黄衣剑手簇拥,一个婢女的引道下,进入青石坪。
  凌云花来得正是时候。所谓“正是时候”在这里有两层意思。
  一是热闹刚刚开始,她没有错过机会,这趟来得不冤。
  二是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进入坪场的轿子上,谁也没有发现她。若是早一点来,或迟一点来,她都会闯下大祸。
  她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兴致勃勃地躲到坪旁的乱石堆旁,注目张望。
  轿子落定。八名黄衣剑手退开,分左右各二护在轿旁,另四名扇形站立。婢女立身在轿帘前。
  常润香等二十余人在轿后一字排开。
  轿帘内传出娇滴滴的如夜莺啼唱般的声音:“久闻凌庄主英武盖世,气宇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声音娇弱,细若蚊音,但却尖利如刺,划破天空。坪场上的人只觉耳膜刺痛,远在蜈蚣镇后街口的人也觉如钢针刺耳,话语字字清晰。”
  群豪脸色顿变。这种发声之法,乃是江湖上早已被摧毁了的“乐天行宫”宋娘娘的绝技。这轿中女子为何会此绝技?她究竟是何人?
  凌志宏口中绽出一声春雷:“你是谁?”
  轿中迸出一丝银刺:“百合神教教主石啸天。”
  石啸天竟是个女人!一个女人竟是百合神教的教主!
  凌云花更为惊愕,轿中这个放走杨玉和她的女人,就是百合神教的教主?!
  她在惊愕之余,不禁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惊呼。声音还在喉门尚未出口,突然喉咙一麻已是叫不出声来,在这关键时刻,有人点住了她的哑穴!
  她扭头一看,惊愕的双眼瞪得更圆,点住她哑穴的,是那位离庄去而复返的云玄道长!
  云玄道长按住她的肩头,用“密音人耳”之法对她说:“小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来青石坪偷看,你不想活啦?”
  凌云花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
  “鹅风堡与百合神教约会时规定,除双方带人坪场的人外,坪场周围一里之内不得有任何人在。双方若有违约,违约一方的庄主或教主以死谢罪,双方之外的人违约格杀勿论。你是鹅风堡的人,而且还是千金,想让大伯为你向神教自杀谢罪?”云玄道长神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凌云花头额渗出一层冷汗。若不是云玄道长,今天她就要终生遗憾了,忽然,她心思一动,云玄道长为什么要偷看?
  云玄道长像是看到了她的心思,又在她耳边说:“死丫头,想问老夫为什么也来偷看吗?老夫正正当当的人物,岂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只因见你闯进了青石坪,怕你惹出祸来,所以就跟着闯进来了,幸喜还未被发觉,否则……唉,老夫跟着你,也只好做一次贼了。记住,千万别动,别出声!坪场上全是顶尖的高手!”说完,他手指一弹便解了她哑穴的穴道。
  事关大伯性命,鹅风堡存亡,她再调皮任性,也不敢再动,再出声,只得老老实实地趴在石堆中和云玄道长一道观看坪场上的热闹。
  “本教主约会凌庄主有三件事。”轿帘内石啸天说,“第一件……”
  “慢!”凌志宏冷声一喝,“请石教主现身!”
  “本教规定教主约会外人一律不现真身。”
  “石教主既无诚意,免谈。”
  “凌庄主的意思是要与本教放手一战?”
  “鹅风堡办事历来光明磊落,石教主不肯现身自是毫无诚心,有意激我一战,屠戮庄园,对于此事,日后各派英豪自有公论!”
  沉默片刻,只听轿内道:“本教今日为凌庄主破例一次。”
  婢女闻声,上前挑起珠帘,石啸天从轿内缓步而出。
  众人眼睛顿觉一亮。
  石啸天浑身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紧身衫裙,虽然此刻是暮雾沉沉,仍然能透过薄衫看到她那凝脂般的肤体,窈窕的身材,优美的线条,浑然天成的风韵,加上一身缟素,俏丽淡雅得如同一朵盛开在坪场上的白兰花。
  众人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她罩着一块面中,看不到她的脸。
  石啸天的现身,使蜈蚣镇后街口的群豪有一种春风拂过的感觉。有的人拼命伸长脖子向坪场张望,有的人禁不住咽下几口馋涎,有的人则啧啧地发出一声惊叹,石啸天竟是这么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然而,因为有约,谁也不敢跨越街口一步。
  百合神教的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教主现身。大家两眼都直了,主宰着他们命运的就是这个绝色的美人?
  卢无赦、卢无生、岳福、岳禄、岳寿、岳喜等几个色鬼,更是呼吸急促,唾涎三尺,浑身酥酥地搔不着痒处,连常润香一双眼睛也在石啸天身上贪婪地扫来扫去。
  “凌庄主,现在我该可以……”石啸天在众人眼光中,盈盈向前挪了数步。
  “请石教主摘下头巾露出真容。”凌志宏目光似电,声如雷吼。
  他决心要揭开石啸天的真容,这是他应约赴会的目的之一,就像石啸天今天想要揭开他的真容一样。
  各施心计,手段不同,目的不一样。
  石啸天微微一笑,声音变得格外温柔:“凌庄主定要一见在下真容?”
  “不错。”
  “那好。不过我先得告诉凌庄主一件事,这不是什么教规,而是母亲临死前的遗训。我生下来的那天,母亲在我脸上罩上了面中,并说第一个看到我面孔的男人便是我的丈夫,说完此话后,母亲就去世了。此后我就一直戴着面中,连父亲也不敢看我的脸。九岁那年,父亲也去世了,临终前他老人家又再次重申了母亲的遗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揭开过我的面中。听说凌庄主虽然年过四十,却尚未娶妻,如果凌庄主一定要我摘下面中……”石啸天话音一顿,透过面中,眼中两道棱芒射向了凌志宏。
  凌志宏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石啸天的面巾里,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这故事是真还是假?
  故事不管是真是假,面巾是不能摘了。他无论如何不能成为石啸天的丈夫!
  趴在石堆旁的凌云花张大了嘴巴,要不是云玄道长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哑穴,她又险些叫出声来。
  “凌庄主!”石啸天又是一声轻呼,手伸向了面巾,“你注意看,我这就摘下!”
  “住手!”凌志宏厉声一喝。
  石啸天手停在面巾上:“不摘了?不想看我真容了?”
  “算啦!”凌志宏只好认栽。
  第一回合,凌志宏算是告败。
  常润香等百合神教的人很是得意,得意之中却有一丝遗憾,那就是未能见到教主的真容。那勾魂的脸蛋究竟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石啸天这时说话了:“本教主约会凌庄主,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到凌庄主本人,现在已经见到了,第一件事就算完了。”
  就这么简单?坪场上除了凌志宏本人及常润香、悟空、悟净几人心中明白外,其余的人都惊诧万分。
  石堆旁,云玄道长脸色凝重。凌云花在心里喊道:“这娘们在搞什么名堂?”
  “第二件事,本教久仰凌庄主武功,想借此机会,向庄主讨教几招。”
  “石教主与在下亲自动手?”凌志宏心念一动。
  不料,石啸天却道:“本教主从不与人交手,只是属下三人向凌庄主讨教。”
  凌志云高声嚷道:“三对一,这是什么讨教法?”
  石啸天厉声道:“这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没有礼貌?”
  “在下鹅风堡二庄主凌志云。”
  “哼”石啸天冷冷一哼,“鹅凤堡除了凌庄主外,谁也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石堆旁的凌云花险些冲出。爹爹没有资格和石啸天说话,她不是更没资格了么?这个娘们竟敢小看她?
  凌志宏瞪了凌志云一眼,示意他要沉住气,然后对石啸天道:“不知石教主准备如何讨教?”
  “本教比试武功全凭真才实学,决不取巧,更不依仗人多。属下三人轮流向庄主讨教一掌即够。”石啸天目芒像一束刺人的针,洒在凌志宏脸上。
  一人一掌?众人疑惑不解,一掌之中能讨教什么武功?
  凌志宏脸色一沉,他自然知道这一掌的份量。
  石堆中,云玄道长凝重的脸上透出几分焦虑,显然他也知道这一掌的份量。
  凌云花噘起了小嘴:一掌,就一掌,这有什么看头?
  凌志宏跨前三大步,挺胸而立:“来吧。”
  “爽快!”石啸天闪身后退数步,“石源上!”
  改容的悟空应声出列,来至坪中。
  “凌庄主,请!”悟空双掌合十胸前,一个坐桩下蹲。
  凌志宏含胸缩腹,双掌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微弓。
  谁也没有发掌,都在运功静待。
  静中所蕴含的动是最可怕的,也必是最强烈的。现在大家感到了这一掌的压力。练到了真功,一掌可以代表整个门派的精华武学。
  “嗨!”悟空的掌迸发了,双掌一推,身子往下一陷。
  “嘭!”一声闷响。凌志宏身躯微微一晃,双掌往腹部一缩,身子矮了三寸。
  蜈蚣镇后街口有识货的高声喊出口来。
  “大力金刚掌!”这是少林派的正宗武功。
  “连绵掌!”这是用武当派的内功气法创造的一种掌法,属武当派武功。
  凌志宏以柔克刚,用内功气法化解了悟空凌厉霸道的一掌。
  “好功夫。”石啸天微微点头道,“现在由石泉向庄主讨教。”
  坪场上的人望着场上留下的足足有三寸深的四个脚印石坑,暗自咋舌。
  改容的悟净出列来至坪中。
  “凌庄主,请!”悟净盘膝于地,双掌合十胸前。
  凌志宏亦盘膝坐下,双手抱肩,两目微闭。
  石堆中,云玄道长脸色渐开,看来凌志宏对印掌之事已早有准备。
  凌云花目不转眼地盯着坪场,脸上也是阴雨转睛,这一掌的比武倒是蛮有看头。
  石啸天在想,不知凌志宏对悟净的这一掌,又用哪门功夫化开?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坪场。但不知这掌如何?
  天空的阴云渐渐散开,虽然天色不早了,但青石坪上倒比先时光亮了许多。
  “嗨!”一声猛喝,仍是悟净首先发动,上身不动,下盘擦地射向凌志宏,双掌猛然击出。
  “啪!”“啪!”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凌志宏这次是硬碰硬地对了两掌。
  “扑哧!”悟净盘着的身子往后倒滑出丈外。
  凌志宏的身于仅往后滑出五尺。
  蜈蚣镇后街口再次发出呼喊。
  “少林磐石功!”又是少林派的正宗武功。
  “石碑天开!”这是形意门独创的盘地御敌之功。
  百合神教怎么使的都是少林寺的功夫?
  凌志宏倒底是哪一门派弟子?
  坪场上留下了三道凹痕。一道深二寸的凹痕是悟净发掌攻击凌志宏时留下的,一道斜斜的深一寸的凹痕是悟净对掌后倒滑的痕迹,一道三寸深的凹痕是凌志宏对掌后倒滑的痕迹,其中以凌志宏倒滑的凹痕最短。
  很明显,凌志宏的内力强于对手。
  鹅风堡的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石啸天也在暗笑:看来,凌志宏的内力也不过如此!
  石啸天玉臂轻轻一摆,没有发声。轿旁的婢女却大步走到坪中站定。
  这第三掌难道由婢女向凌志宏讨教?
  婢女停停玉立,浑身上下秀里带俊,俏丽妩媚,一副弱不禁风之态。真由她向凌庄主讨教?石啸天莫不是在开玩笑?
  答案立即揭晓。婢女双手朝凌志宏一拱道:“神教信使‘信天子’向凌庄主讨教第三掌。”全场一怔,连凌志宏也不例外。这美貌娇弱的婢女就是神教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威武不可一世的信使?
  于歧凤见过的神教信使是悟空,怎么会是这婢女?婢女又怎能是少林寺……凌志宏心念疾转,刹时,拿定主意,按原定计划不变。
  凌志宏抱拳还札,淡淡一笑:“请。”虽是如此,他的额头已开始渗出汗珠,生死只决于一念。
  “凌庄主,请!”婢女语音刚落,飘身向前,朝凌志宏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
  婢女这一掌不见掌风,不听掌响,似是极为平淡的一掌。
  凌志宏双掌重叠,平胸推出迎击,却似拼尽了全身的功力。
  两掌一触即分。婢女半空斜旋飘落,恰如花蕾临露,弱柳迎风,轻风不扬,点尘不惊,身形动作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凌志宏跟跟跄跄倒退数步,勉强站稳,脸色绯红。
  蜈蚣镇后街口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谁也叫不出婢女这一掌的掌名!
  谁也不识凌志宏化解这一掌的招式!
  石堆中,云玄道长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他叫得出婢女这一掌的掌名,这就是少林寺残殿十八掌中的枯心掌。
  坪场上,石啸天的神情由惊愕到茫然,又由茫然到窃喜。
  她识得凌志宏化解枯心掌的招式,那是西域神伽功中的天魔大化神功。神伽功决化解不了枯心掌,她断定凌志宏已身负重伤。
  果然,凌志宏猛咳一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第二个回合,凌志宏又以受伤吐血,全功尽弃,再告失败。
  令石啸天窃喜的并不是第二个回合的胜利,也不是凌志宏的受伤,而是已证实凌志宏不是教主要找的人,她此行的任务己完成一半。
  她不是石啸天,也不是教主,她只是奉命冒称石啸天教主,来鹅风堡完成三件事,现在两件事已经完成。
  她不是教主,谁是真正的教主?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谜。
  “大哥!”凌志云一声惊呼,抢过去扶住凌志宏,“你……受伤了?”
  凌志宏一掌推开二弟,用手背揩去唇边的鲜血,仰天发出一阵长笑。
  笑声响过云霄,在天空震荡回旋。山峰石谷回应着笑声,形成一股无比强劲的声浪。
  群豪顿觉一阵阵浪涛排山倒海压过来,不觉面容变色,心惊肉跳。镇后街口功底较差的人,已是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笑声嘎然而止。坪场一片肃寂。
  唯有空中余音犹在绕耳不绝。
  凌志宏这一手震天笑的功夫,把群豪都镇住了。这深厚、纯净的笑声中,哪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石啸天、云玄道长此时才真正领略到了,枯心掌杀人于无形的威力。
  凌志宏卓然挺立,红光满面,气字轩昂。
  鹅风堡的人见状,精神大振。
  石啸天笑道:“凌庄主,好一手内力纯厚的震天笑!现在我要问第三件事了。”
  “请讲。”
  “想向鹅风堡讨一个人。”
  “谁?”
  “女仆杨贵香。”
  “非常遗憾,杨贵香己在数天前病逝了。”
  “哦,尸体现在哪里?”
  “葬在庄内后荒坪。”
  “能否引我等到后荒坪坟前一祭。”
  凌志宏浓眉一扬:“杨贵香是什么人,怎敢劳动教主大驾?”
  石啸天正色道:“杨贵香是在下好友,我己找十八年了,想不到她就躲在贵庄中,而且在数大前去世了,真是可惜呀可惜。久闻鹅风堡广交朋友,义薄云天,在下请求到她坟前一祭,凌庄主该不会拒绝吧?”
  众目睽睽之下,这是一个于情于理都不容拒绝的请求。
  凌云宏沉默着。这沉默不是思索,不是犹豫,而是故意装出的诱惑。因为石啸天的这个请求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凌志云一旁在想:问题果然就出在杨贵香身上!
  群豪在等候凌志宏的答复。
  如果凌志宏让百合神教的人进入鹅风堡,而且深入后院,这台戏将会更加热闹。蜈蚣镇后街口,想扮演“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角色的,大有人在。
  良久。凌志宏口中吐出了一个字:“请!”
  鹅风堡内的好戏就由这一个“请”字,拉开了序幕。
  坪场上已空无一人。蜈蚣镇后街口的群豪也开始涌向鹅风堡。
  石堆旁,凌云花向云玄道长:“喂,老道士,咱们怎么办?”
  云玄道长皱起眉:“没有别的办法,咱们也只好去后院荒坪了。”
  “你说百合神教的人会在鹅风堡内动手吗?”她心中忧虑重重。
  云玄道长闭眼道出一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臭道士!难道鹅风堡要大难临头了吗?”道士号佛和老鸦噪空一样,都是不祥之兆。
  “死丫头!鹅风堡要大开杀戒了!”
  她还是不明白云玄道长的话。“鹅风堡要大开杀戒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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