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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烟消日出不见人


  我也正有这个意思:要在那么大的一艘船上,寻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实在是十分困难的事。尤其,我留意到了白老大和哈山的打赌,并没有指定哈山一定要躲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如果我是躲的一方,我就绝不会躲在一处固定的所在。白白大在船长室找他的时候,他可以躲在大副那里,而等到白老大认为船长室找过了,没有问题时,他又可以回到船长室去,这样的捉迷藏法,别说八十天,就算八百天,白老大也未必能把人找出来。
  我并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的神情,显然表示了白老大非失败不可,白老大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不然,以他的脾气,怎会把事情告诉我们,明显地要求助?),他向我望了一眼,又向良辰美景望去,良辰美景也摇了摇头,胡说叹了一声:“从来都是躲容易,找困难。有句古话说:一人藏,十人找!”
  白老大吸了一口气,最后向白素望去,自然是想听听白素的意见。
  在这之前,由于白素一直没有说过什么,所以我也早在留意她的神情,我看到她像是对于白老大必然失败的结论,表示不很同意。
  果然,白老大才向她看了一眼,她就道:“爸,你用的方法不对!”
  白老大一听,大是高兴,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足智多谋,非同小可,而且她也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打赢这场赌,所以忙道:“应该怎么样?”
  白素一侧头,笑:“兵法之中,有‘用间’一条,你怎么忘了?”
  白老大苦笑:“我怎么会忘?没有上船之前,我已经买通了那个二级管事,可是他什么情报也没有提供——我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
  白素摇头:“二级管事地位太低,我相信,知道哈山行藏的人极少,但是船长一定是其中之一!”
  白老大叫了起来:“船长怎么肯给人收买?哈山是船公司的老板,要什么样的价钱,才能收买得了船长,我想是想过了,可是代价太高,未免不划算!”
  白老大叫得十分愤然,白素却十分泰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白老大一怔,我也一怔,几个年轻人显然一时之间,还没有会过意来,可是我和白老大,在一怔之后,立时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纵声大笑起来。接着,温宝裕他们也明白了。
  白素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白老大要是赢了这场打赌,这条大船就是他的,他可以随意处置,那么,就算送一半给人,也还是十分划算。这条船的船长,虽然薪水高,但怎么样也不容易抵受一亿英镑诱惑!
  我一面笑,一面伸手指向白素,一方面是说她的主意高妙,另一方面,也略有指责之意。因为收买一个人,使这个人做出背叛的行为,这种事,无论如何,总不能算是太高尚。白素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若不是为,白老大,她一定不会出此下策。
  白素现出了一个顽皮的神情,偷偷向白老大指了一指。那然是在为她自己辩护,说全是为了白老大。
  我止住了笑声,叹了一下,因为这时,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船长制服的中年人,正在另外两个高级船员的陪同之下,向我们走了过来。那自然是船长接到了报告,知道白老大开船来了,所以来欢迎的。
  船长看来貌相威武,十分稳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我知道,他将会在一亿英镑的引诱之下,作痛苦的抉择,结果几乎可想而知,他原来平静满足的生活,可能就此改观。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打赌。
  一想到这里,我几乎想要制止这件事的进行,可是已经迟了,白老大已呵呵笑着,迎了上去,当船长伸手要向他行礼之时、他十分亲热地一下子握住了船长的手,恳切地道:“我们是朋友,别来这一套,来来来,介绍几个人给你!”白老大替我们—一引见,自然免不了客套一番,船长十分有诚意地邀请我们进餐,可是我始终有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也不理别人的反应如何,一口拒绝,说是“还有十分重要的事等着做。”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白素连看也不曾看我一眼,态度自然之至。白老大却瞪了我一眼,他自然知道我是为什么不高兴。
  可是温宝裕和良辰美景,在我拒绝的同时,就已经一起叫了起来:“好啊!”
  于是,在船上略作逗留之后,我和白素先离去,上了岸之后,白素才打破了沉默:“船长是一个诚实人,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我苦笑了一下:“他可能本来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也可哈山先生对他很有恩惠,当然哈山十分信任他,而他却将会出卖哈山先生!”
  白素扬了扬眉道:“如果他本来真是那么正直,他就不会出卖哈山!”
  我有点恼怒:“每一个人都有价钱,何必用高价去试验别人,叫这个人出卖自己!”
  我和白素,很少有意见上的分歧,白素看来并不像是在和我争论,她只是淡淡地道:“本来完全是游戏,别把事情看得那么重要。船长答应了,他获得了巨额的金钱,他若是不答应,一定在这件事中,可以得到极多的自我满足,又有什么不好?”
  我也不想再争下去,所以笑了笑:“别找那么多理由了,反正你只是想令老人家高兴一下!”
  白素嘴角向上微翘:“难道不应该吗?”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话可说。回到家里之后,也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天晚上,温宝裕他们,兴高采烈地来到,显然他们在船上,玩得十分高兴。
  温宝裕一进门就大声叫嚷:“乖乖不得了,白老爷子说他赢了这条船,就送给我们!”
  这一次,连胡说也掩不住兴奋的神情。良辰美景更是嘻嘻咯咯,说个不停,由于他们说话的速度十分快,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心中苦笑了一下,这几个小家伙,本来已经够胡闹的了,现在又有白老大这样的超级大亨撑腰,还有不翻天覆地的吗?
  我冷冷地道:“不是先要给船长分一半去吗?”
  温宝裕一听,非但自己立时不出声,而且还向别人打眼色,叫别人也不要说话。他这种鬼头鬼脑的行径,怎瞒得过我的法眼,我立时伸手向他一指:“老爷子收买船长的经过如何,从实招来!”
  温宝裕忙竖起三只手指:“真的不知道,这种事,白老爷子怎么会当众进行,自然在只有天知地知的情形之下,秘密进行!”
  我盯着他,并不说什么,温宝裕在做了几个无意义的动作,仍然不能避开我目光之后,他叹了一声:“老爷子和我们,灌了船长不少酒,船长在酒后,老是望着老爷子古里古怪地笑,显然他心中有秘密,也知道老爷子亟想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会有这种神情!”
  良辰美景道:“老爷子真沉得住气,假装看不见,可是我想信,我们一走,他们就会各表心事,这上下,只怕交易已经成功了!”
  胡说道:“老爷子答应我们,不论他的行动是否成功,都会立刻通知我们。”
  胡说的话才一出口,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就听到了白老大得意非凡的“呵呵”笑声,我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快见功!
  我“嗯”了一声:“四个小家伙才回来。”
  白老大道:“告诉他们,船长已经答应了!”温宝裕他们,都听到了白老大的声音,都欢呼了起来,温室裕大声问:“哈山躲在什么地方?连你花了那么多天,也找不到他。”
  白老大再道:“小鬼头自己动动脑筋,哪有便宜叫你占尽的事?”
  温宝裕与良辰美景一起叫了起来:“那不公平,老爷子你自己也想不出来!”
  白老大仍然笑着,可知他此际,心情快乐之至:“太公平了,我是老头子,你们个个年轻,脑筋应该比老人家好,该自己去想想!”
  温宝裕急得搔耳挠腮,良辰美景也掀起了嘴,我道:“你知道了哈山躲藏的地方,不要立刻去找他出来,因为你才和船长长时间在一起,人家会怀疑是船长出卖了他!”
  白老大笑声不绝:“我的确不打算立刻去把他拉出来,游戏还可以玩下去,可是那不是为了怕船长被人怀疑,因为若是能找到哈山,没有船长的泄露消息,几乎没有可能!所以是船长告密,哈山一定知道:船长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我唤了一声,兴高采烈的白老大显然没有注意,继续在说:“准备到最后一分钟,让哈山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才突然把他找出来。”
  白素忙道:“爸,这不必了吧,你们是好朋友吗?何必得那样子?”
  白老大笑:“不要紧,哈山玩得起的!而且,也不能早找出来,哈山一怒之下,一定开除船长,航程没有结束,开除了船长,那是不吉祥的!”
  他说到这里,在大笑声中,结束了这次通话。我放下电话,苦笑了一下:“哈山一定十分伤心信错了人——这件故事教训我们,不要乱信人!”
  温宝裕狂笑:“这里的所有人,我相信都不会为了任何利益而出卖人,船长本身有问题,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不关我们的事。”
  我勉强笑了一下,自然不想争论下去。
  白素想来是为了怨气氛缓和一些,她道:“哈山究竟用什么方法躲藏起来的,倒很值得想一想,隐蔽到了若不是船长泄露了秘密,就简直无法找得到的地步,这其中一定有十分有趣的秘密在!”
  白素的话,引起了附和,大家七嘴八舌地猜了起来,温宝裕仍然坚持他的魔术障眼法的说法。我听了一会,向楼上走去,走到了一半,我陡地想起一些事来,不禁发出了“啊”地一声,转头而下看去,看到在一片热闹之中,白素侧着头,也正在想什么,紧蹙着眉,我叫了她一声,她抬起了头来。
  我道:“素,事情有点不对头!”
  白素点头:“是,我也才想到了!”
  正在讲话的人,听得我们这样说,都静了下来,我道:“哈山不是笨人,一定想得到老爷子终于会去收买船长,他不可能不预作准备,老爷子的收买过程太容易了,就可能有诈!”
  白素也向楼梯上走来,我们就停在楼梯的当中,开始讨论。我举起了手,表示我在刹那间想到了很多,让我先发表意见:“有两个可能,一是和躲藏的哈山有联络的不是船长,船长根本不知道哈山在何处!”温宝裕首先表示不同意:“船长说了哈山藏匿的情形,一定妙到极点,所以老爷子才相信了的。”
  我望向小宝,小宝在楼下,昂头望着我,虽然他经历不算少,但脸上还是有几分稚气。我道:“哈山可能有两个躲藏的方案,他使用了甲方案,把乙方案告诉船长,并且告诉船长,有收买他的时候,就把乙方案说出来——这一来,老爷子就输定了,到了最后一分钟,他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反而一败涂地,哈山再出现,老人家不知是不是受得起这个刺激?”
  我这一番话,说得白素也大是紧张,她忙道:“糟!快通知他!”
  我挥了挥手:“不急,可以先讨论得最好,船长可能只知道用来骗人的乙方案,那么,真正知道哈山躲藏的方法的,应该是什么人?”
  胡说的声音,也一反平日的稳重,显得有点迟疑:“大副?提议老爷子去试一试大副?”
  良辰美景道:“不会是高级船员,要是,为什么不干脆找船长,也不会是低级船员,中级船员的可能性最高!”
  温宝裕翻了翻眼:“说了等于没说,中级船员也至少有两百多人,总不能对每一个人都作一番试探。”
  白素叹了一声:“这样讨论下去,不会有结果,老人家的好胜心十分强烈,要是用了种种手段,仍然输了,只怕会令得他的晚年生活,悒悒不欢!”
  白素在这样说的时候,忧形于色,我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手冰凉——这令我吓了一大跳,感到事态十分严重,如果她不是真的担心,也不会这样。
  我和她几乎同时开口:“我有一个计划!”
  我只作了一个手势,表示请她先说,白素笑了一下:“我想我们的计划是一样的,船不是要到午夜才开吗?有足够的时间给我混上船去,在船上利用剩下来的日子,把哈山找出来!”
  我“啊哈”一声:“不错,山人正有此意,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行动了!”
  白素侧头看了一会:“上船之后,我们分头行事,一有发现,不必自己出手,立刻通知老爷子。当然,上船后先要和老人家联络,那就立时可以揭穿船长的话,是真还是假!”
  良辰美景和温宝裕胡说听我和白素定下了这样的计划,都跃跃欲试,但是那要离开一个月左右,他们都没有这个可能,只好作罢。
  我和白素示意他们离去,就开始准备,所要准备的只是彻底改变我们的容貌——要做到这一点,十分容易,难的是我和白素,都必须变成样貌十分普通,看上几十次,也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那种人。
  因为船在海上航行已有相当时日,船员和搭客之间,都已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忽然如果多了两个碍眼的陌生人,很难不暴露身分。
  我们要在上船之后,尽量保持秘密,只让白老大一个人知道我们上了船。不然,就算把哈山找了出来,哈山只怕也会用手指刮脸皮,笑白老大靠别人的帮助,才能成功,十分“鸭屎臭”(不光彩)。
  所以,这一点,花了我们大约一小时左右,完成之后,我们互相一看,不禁哈哈大笑。白素扮成了一个中年妇女,绝不起眼,可以把她放在任何地方,而不会有人注意她。我自然也有那么普通就扮得多普通——在未来的十七八天之中,我们就要以这样的面目在那艘大邮船上活动,把躲藏得十分严密的哈山找出来。
  然后,又带了一些行动时必要使用的小工具,真正有用处的工具,相信白老大早已配备齐全,反正我们一到就可以和他会合,自然可以一起使用。
  我们在午夜前到达码头,轻易上了船,先在又宽敞又豪华的休息室之中,看到白老大的身边围了不少人,正在听他高谈阔论,白老大叼着烟斗,喝着美酒,神采飞扬,可见心中十分高兴。
  白素先过去,到了他的身后,白老大多少年来的江湖冒险生涯,使得他十分敏感,一有人接近,立刻就知道,抬头向白素望了一眼。
  这一下子,我真的佩服他的目光犀利,白素的化妆技巧极高,但还是给他一下就看了出来。他事后说:“我只是看出了这个人经过化妆,但是却认不出那是什么人。”
  他一看到了有一个经过精心化妆的人到了他的身边,自然大是不满,两道银眉,向上一场,不怒而威,气派一流。
  白素连忙低声说了一句话,自然是说明了自己的身分,白老大耸起了眉,缓缓落了下来。在这些过程之中,他一直没有停止讲话,忽然,他打了一个哈哈:“今天就说到这里为止了!”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向我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一面和人打着招呼,一面向前走着,我和白素,跟在他的后面,和他一起进人了他的房间。
  白老大在船上的房间,是船上设备最豪华的套间,白老大把门关上,略有不愉之色:“我已经赢定了,你们进来作什么?”
  白素立即把我们在收到了他电话之后,所作的推测,告诉了他,白老大用力在腿上一拍:“说得是,真可能阴沟里翻了船……”
  我忙问:“船长怎么说?”
  白老大道:“船长说,哈山躲在蒸气房中,那是船上用来高温消毒的地方,所有需要消毒的东西,都经由这高温蒸汽室处理,蒸汽室中全是高温形成的水蒸汽,二十四小时不断。我也曾去看过,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考虑到人根本不可能在那样的高温下生活,也就放弃了没有追究下去。”
  白老大说到这里,用力吸了一口烟,吸得烟斗滋滋直响,他徐徐喷烟出来:“船长说,他在蒸汽室中做了手脚,用防高热的材料,辟出了一间小室,再备上最好的空气调节系统。你想想,要不是船长这样说,谁会想得到云雾腾腾的蒸汽室中会藏着人!”
  我叹了一声:“老爷子,船长的话,有十分明显的漏洞:蒸汽室二十四小时不断操作,也就是说,哈山进了那小空间之后,不能出来!”
  白老大“啊”地一声:“是啊,他无法通过高温的蒸汽,他也不至于肯委屈自己在那密封的小空间中,过上八十天,我上当了!”
  他说着,现出十分愤怒的神情,来回踱了几步,大声道:“去把船长找来!”
  这时,已经是午夜,到了船要启的时分,汽笛声响个不绝。白素道:“等一会不迟,船正启航,船长不能离开他的岗位。”
  白老大想想也是,就坐了下来:“这家伙,很会做戏,我提出可以把这条船分给他一半,他那种又惊又喜,连酒都醒了八分的样子,描也描不出,谁知道全是在做作!我也就没好好想一想,八十天,若是哈山躲在那小空间不出来,光是秽物的臭味,就把他臭死了,怎受得了?”
  我道:“除非他另外有处置的方法,或是通过靠蒸汽房的外墙,用管子把秽物弄走。不过也真亏他,这样闷上八十天,怎么受得了?”
  白素坐着,悠然晃着腿:“或许他想到闷上八十天,可以有八十天故事听,也就忍得下去!”
  我打了两个干哈哈,白老大已经在电脑资料中,找到了那蒸汽房的所在,蒸汽房在厨房的隔壁,由于许多要消毒的物件,都是厨房用品之故,所以有输送带,直通蒸汽室。蒸汽室的一边,是另外一组输送带,输送床单、毛巾等需要高温消毒的物品,全部消毒物品,都经过输送带自动传送,操作的工人,根本不必进人蒸汽室。
  蒸汽室的下层,是锅炉房——巨大无比的轮船的动力中心,产生的巨大热力,是蒸汽室能量的来源,有不少管子把热力输送进蒸汽室去,维持蒸汽室的高温。蒸汽室的上面,是男宾专用的公共浴室。
  我看了一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在蒸汽室中加建隔热的空间,也可以打通通道,在有需要的时候离开。我估计他多少也会弄些滑头,例如化了装出来活动,叫你认不出他来!
  白老大怒道:“讲好了不能化装的!”
  我沉声道:“把赌注的一半去行贿,只怕也有点不合规矩!”
  白老大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不必多废话,我笑了起来,船长没有空,就算他下了命令,停止蒸汽室的操作,要使蒸汽消尽,人可以进去,只怕也要数天,不如去找一找是不是有秘密通道的好,我想极可能是在公共浴池的的池水之下,采用潜艇的压力舱的办法——哈山如果想出来,从浴池水底冒出来,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白老大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孵混堂孵成这样子!”(上海人叫公共浴池叫“混堂”,上公共浴室洗澡,叫“孵混堂”。)
  白素摇头;“我们不是假设船长提供的是假情报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当真了呢?”
  我笑:“因为躲在蒸汽室的设想很好!很有‘云深不知处’的味道,大有唐诗风韵。”
  白老人笑道:“先去看看实地的情形!”
  白素有点意外:“你真沉得住气,还没有去看过?”
  白老大一翻眼,大有嫌白素的话不中听之意,我不禁吐了吐舌头,老人家的脾气不是十分好,说话真得小心一些才好。
  我们先立刻白老大的封建,等白老大出来了,我们就跟在他的后,。白老大对船上的一切,再熟不过,一道来到了蒸汽房前,蒸汽房有巨幅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水汽弥漫的情形,许多在消毒的物品,在传送带上移动,一切操作都自动化。
  努力看去,好像在左、右两个角落处,都有突出处,可能是建出来的小空间,如果哈山真是躲在那种小空间中,那可真是难为了他!
  然后,我们又到和蒸汽房相邻的几处地方,转了一转,我和白老大在走进公共浴室时,对那个大浴池看了一眼,白老大呵呵大笑:“哈山在上海长大,一直十分喜欢孵混堂,认为是一大享受,所以在大邮轮中,也弄了那么大的一个浴池!”
  公共浴池确然是中国的特产,也是生活享受之一,一些繁华的地方,如扬州、苏州,当地闲散的居民,都有“上午皮包水”(喝茶)、“下午水包皮”(人浴)的生活习惯!
  这时,船已经离开了码头,在缓缓航行,这时,船长自然仍然是最忙的时候,我们闲溜到了甲板上,看着大船渐渐离开城市,然后,就在白老大的带领之下,到了高级船员休息室。
  好在这些日子来,白老大的身边都有人跟着,所以我们和他在一起,不会特别碍眼。
  在高级船员休息室中,船长有一间单独的会客室,白老大径自推门走进去,还对一个年轻的船员道:“请去告诉船长,一可以离开岗位,立刻到这里来,我在这里等他,有重要的的事!”
  年轻船员显然知道白老大的身分,嚅嚅连声,小步跑了开去。
  白老大对这个小会客室竟也很熟,打开了酒柜,笑着说:“船上很有点好酒,不必替他节省!”我和他各人一杯在手,大约只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门推开,船长走了进来。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船长,他身形高大,神情威严,这时,他一进来,看到除了白老大之外,还有两个陌生人在,就吓了一跳,现出十分古怪的神情。我心中想,一个人若是做了亏心事,就会有这种神情,这种神情,如果要假装,倒十分困难。
  白老大向我和白素指了一指:“不必理他们,我问你,你告诉我的一切,全是真的?”
  船长忙竖起三只手指来,神情发急:“自然是真的!”
  白老大目光凌厉:“不是你和哈山老头子勾结了来骗我上当的?”
  船长大是委曲:“白先生,如果有勾结,那就是你和我的勾结,如果你不相信我,怎么合作,你的承诺,难道只是儿戏?”
  他急急说着,呼吸粗重,涨红了脸,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
  白老大沉声道:“我的承诺当然有效,只要哈山真的在那里!”
  船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下令,蒸汽房停止操作,加强抽气扇的运作,一小时之后,人就可以进去,哈山先生在右角加建的那个小空间之中,这是立刻可以实现的事。”
  白老大点头:“好,你这就去下令。”。
  船长一点也没有犹豫,就动用了他随身携带的通话仪,下达了命令。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十分疑惑,白老大只瞪了我们一眼,大有嫌我们多事之意。
  这时,我心中也大惑不解:“难道船长所说是真的,哈山真是躲在那个地方?看船长的行动,如果他在说谎,这时哪里还会那么镇定?至多两三小时,就要见真章的!”
  白素皱着眉,不出声,我略欠了欠身子,忍不住问:“船长,请问在那个加建的小空间中,哈山先生如何活动,他的饮食问题怎么解决?排泄问题又怎么解决?还是有什么暗道可以离开那个小空间?”
  我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一开口,船长就用十分警惕的神情望着我,等我问完,他并不回答,只是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不耐烦地一挥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生性好奇,又不相信事实!”
  白老大这样说,令我十分尴尬,因为他分明表示他已经知道哈山在什么地方,本来好好地计划好了,到最后一分钟,才把哈山“拎出来”,可能他早已设想了好多遍那一刹间的快乐,决定在什么样的轰笑声中,大踏步跨进蒸汽房。
  可是,我的怀疑,却令他的打算无法实行,还得要提前把哈山找出来,这无疑是减少了他许多打赌胜利的乐趣。
  他这样对船长说,是在暗示我这个人,根本可以不理,自然也不必回答我的问题。
  事后相当久,有一次又谈起这件事,我问白老大:“当时你对哈山如何在那小空间中生存八十天,难道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白老大却一瞪眼:“哈山总有安排的,关心这个干什么,再说,当时你也只是好奇,并没有想到整件事的关键就在这上头。”
  我点头:“是的,我只是好奇,可是我认为,许多许多神秘事件,终于可以探出真相来,正是由于一念而来的好奇开始的。”
  白老大没有再说什么,大约是在想当时的情形。当时,船长得到了白老大的暗示,本来是可以不必回答我的问题的,可是多半是由于他自己也十分好奇,所以他又向我望来,神情十分疑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哈山先生的行为很怪——”
  他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一副说漏了嘴的样子,神情十分惶恐,眼珠乱转,我冷笑了一声:“你已泄露了哈山先生最大的秘密,再说点枝节问题,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船长笑得十分勉强:“白先生的条件十分好,我想任何都会答应的!”
  白老大闷哼了一声,扬起手来,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再难为船长。我和白素上船来,还经过了精心的化装,本来,我们一心认定白老大上了当——如果是白老大上了当,那么叫船长来一问,船长一定会“哈哈”大笑,说他根本不知道哈山在什么地方,或者是知道了他也不会说,等等。
  如今船长已下令停止蒸气室的操作,可知哈山真是躲在那地方,不必我们在船上到处找寻,化装自然是多余的了。而在船长吞吞吐吐的话中,哈山仿佛还有十分古怪的行径,那使我好奇心大增,自然要趁机问个究竟。
  我奇道:“船长,请你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们,反正等候进入蒸汽室,还需要一段时间。”
  船长的神色有些犹豫不决,白老大这时,也生了好奇心,他道:“你把经过情形说说也好。”
  船长又考虑了一会,才道:“哈山先生曾对我千叮万嘱,叫我绝不能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最好不要想!”
  我听到这种话,更是大奇,几句讽刺他的话,已要冲口而出,但还是忍了一忍,在这时候,船长已经自己说了出来:“你们一定在想,我连他躲在什么地方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都不出声,等他自己来解答这个问题,他苦笑了一下:“自然,哈山先生也曾叮嘱我万万不能透露他藏身之所,可是却没有……那么严重,所以使我感到,如果说那些经过,就更违背他的意思!”
  船长还在一本正经说这种话,这一次,连白老大也忍不住了,冷冷地道:“那么,你是不是要我把另外半条船给你,你才肯说?”
  船长一下子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样子十分恼怒,指着白老大,声音有点哑:“你……用那么巨大的利益来引诱我,现在又来嘲弄我了?”白老大沉着脸,只是冷冷的望着他,船长指着白老大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毫无意义地挥动了几下,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心想船长虽然接受了白老大的条件,但是心中一定十分内疚,所以才会如此敏感,只怕他在收到了半条船之后.也不会快乐,因为他辜负了别人的信任,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
  也多半由于这个忑因,船长虽然发怒,可是也没有法子坚持下去.他来回踱了儿步,又大口喝了几口酒,喝得太急了一些,口角全是酒,他用手背把酒抹去,又咳嗽了几声:“那次船在靠岸之后,哈山先生照例宴请高级船员,在宴会之后,他单独和我会面,说起了打赌之事。”白老大并不看向他,我和白素则专注地听着,船长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竟是长时间的沉默,我性子急,白老大也未见好脾气,可是我们却没有催他,因为船长这时的神情,十分古怪。
  他看来十分茫然,像是正在思索一个十分难以想象的问题,眉心打着结,眼神散乱,非但一声不出,而且一口一口,不住喝着酒。可能他的酒量十分好,但这样一直喝下去,也然会烂醉如泥。
  看起来,他不知有多么巨大的心事,压得他现出这一激情,叫人不忍心去催他。
  反倒是白素先开口,她用十分温柔的声音问:“船长,可是有什么困难?”
  船长陡然震动了一下,视线总算比较集中,他长叹了一声:“能够不说,还是不说了吧!我已经对不起他,累得他赌输掉了!”
  白老大大是讶异:“嘿,这老头子,难道还有什么见不人的事?”
  船长也叹了一声:“反正就可以见到哈山先生了,如果事情可以说的话,问哈山先生本人,总比由我口中说出来的好!”
  船长的态度,在忽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子,真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他说事情很奇怪,又已经说了一个开头,可是却又不说了,用上海话来说,那真是“吊胃口”至于极点了!
  白老大圆睁双眼,盯着他看,船长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眼光,看样子,白老大就算提出另外半条船也归他,他也不会说了。
  僵持了一会,船长才道:“白先生有通行全船的权利,可是进入蒸气室,虽然哈山先生迟早会知道是我泄露了秘密,但迟一点总比早一点好,而且……我也实在没有面目去见他!”
  船长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有点硬咽,我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安慰道:“他们打赌,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太认真,一艘船,哈山先生不在乎,对你来说,代表了许多许多,不要太责怪自己了。”
  船长望了我好一会,神情十分感动,不过他显然没有认出我是谁来。
  他连声道:“谢谢我,对了,那个……哈山先生存身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暗道,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没有法子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心中本来已经够疑惑的了,这时他又提了一提,更是令我心痒难熬,可是看他的神情,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只好忍了下来。
  白老大用力一挥手,已大踏步走了出去,我和白素忙跟在后面。我低声道:“两个老人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不知会怎么样?”
  白素略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道.“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扬了扬眉,白素补充:“船长要讲未讲的事,似乎很在关系!”
  白素的思路十分缤密,她这时这样说,虽然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什么依据,可是我也感到船长的态度十分可疑。我们低声交谈,走在前面的白老大也听到了,他“哼”地一声:“船长是故作神秘!没有什么大不了,问哈山,他一定什么都肯说!”
  白老大信心十足、我们自然不便再说什么。没多久,又来到蒸汽房外,这时,早已停止了蒸汽的输送,残留在房中的蒸汽,在强力抽气扇的作用之下,也正在迅速减弱,和刚才云雾蒙蒙的情形,大不相同,几个船员正在门口恭候,温度计显示,房中的温度还是十分高,不适宜在这时候就进去。
  就算暂时不能进去,蒸气房的情形,隔着玻璃,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在右边那个角落处,有着加建出来的部分,看起来,只有两公尺见方,高度和蒸汽房一样,也不过三公尺。
  那么小的一个空间,哈山多少年来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可以在里面躲藏几十天,只是为了要赢这场打赌?难道我八十天讲故事给他听那么重要?看来当然不是,只是为了要争一气!
  (“争一口气”这种行为,在地球生物之中,肯定只有人会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纷争,都由莫名其妙的争一口气引发,人类行为之幼稚,有时,真的超乎想像之外!)
  (而人自称“万物之灵”!)
  白老大显然也有同感;他叫了起来:“要死了,老头子然把自己关在一只大冰箱里面。”
  他把那个空间形容为“大冰箱”,倒真是十分恰当,那部分由于在角落处,可以看到的两面,看来是不锈钢,有一面,有一扇门,那门也像是小型冷藏库的那种门,所以说那一具大冰箱,也十分近似。
  我望着那角落,心中越来越是疑惑,从外表来看,空间是如此之小,而且,必然要有隔热装置,空气调节装置,等等,又要占据不少空间,哈山在里面,可能躺下来,已经算很不错了——除非那只是一个进口处,一进去,可以通到别地方去,不然,真是没有法子可以在里而躲那么久的。
  我也看出,白老大和白素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船员不知我们想做什么,我在白老大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白老大问:“哪一位负责蒸汽房?”
  一个半秃的中年人大声答应:“我,三级管事。”
  白老大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发问。我问:“你在船上服务多久了?”
  管事的神态很恭敬:“船一下水,我就在船上,一直负责蒸汽房的工作。”
  我指着那一个角落:“这一部份是加建出来的?”
  管家的神情也十分疑惑:“不能说加建,是……一只恰好可以放进角落的大箱子,运来之后,放在那地方的。”
  我作了一个手势:“你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作用?”
  管事摇头:“我不知道,船长亲自指挥的,并且吩咐我不要多问。”
  我们互望了一眼,显然是哈山在外面先造好了,再运进来的,那样做,当然比在船上进行加建工作简单得多了。我又问:“你可曾打开来看过?”
  管事苦笑了一下:“事情很奇怪,我也难免有好奇心,可是……当蒸汽还没有输送进来之前,我曾拉了一下门,可是不开,船长曾严格吩咐过,所以我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
  我又再问。“船一启航,蒸汽就输人,二十四小时不断,一直到这次航行结束?”
  管事连连点头,我向白素和白老大说:“没有人可以通过高温的蒸汽,如果哈山在里面,他现在还在。”
  白素忽然表示了她的忧虑:“要是那门在里面上锁,外面就打不开。”
  白老大道:“我拍打箱子,表示已找到了他,哈山也不好意思再赖皮在里面不出来!”
  我则道;“要是‘箱子’有防热设备,只怕也能隔声。”
  白老大纵笑:“那就用烧焊器,把门烧开来!”
  我们用上海话交谈,在一旁的船员,自然都不知我们在说些什么。
  等到蒸汽房中的温暖,降低到人可以进去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小时,管事打开了门,还是有一股暖气,扑脸而来,白老大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我和白素都在进门后就不再向前,几个船员则留在门口。
  这样的情形,白老大一打开门,看起来,就是他独力发现哈山藏身之所的了。
  白老大来到那大箱子之前,先双手按在箱子上,用力撼了几下,他的气力再大,自然也撼不动丝毫,他试着去拉门,一连几下,也没有把门打开,他就用力拍打着,叫:“找到了,快自己出来!”
  他手掌十分有力,可是拍上去,所发出的声音,相当哑,这证明我的设想是对的,这大箱子每一面都一定有十分厚的隔热装置,白老大拍打的声音,可能根本传不进去,他的叫嚷声,躲在箱子中的人,自然也听不见。
  白老大像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过身来叫:“给我一根铁棒什么的!”
  那个管事看到白老大的行动,已经惊骇莫名,手足无措等白老大这样一叫,他语带哭音地叫:“白先生,你想干什么?”
  白老大的回答是:“我可以有权在船上做任何事,这是船长的命令!”
  管事看来四十岁左右,可以肯定,他一生平平稳稳,几时曾见过白老大这样无法无天的人过?我在他身边推了一下:“快去找一根金属棒来!”
  管事连声答应,奔了开去,我也走近那大箱子,从那门上的门柄看来,就算门从里面锁上,锁也不会太复杂,多半只是扣上就算。
  不一会,管事就提着一根铁棒,奔了过来,那是一技专撬东西的铁棒,倒大是合用。白老大一把抢一过来。先连敲了二三十下。
  铁棒敲在大箱子上发出的“当当”声,相当响亮,应该可以令里面的人听到。
  但是,在白老大停手之后,门却一点也没有打开的迹象,白老大问哼一声:“闷死在里面了?”
  他说的是气话,可是他说的话,却十分可怕,哈山年纪不轻,这箱子内的“生活环境”,必然差至极矣,就不定早已有意外发生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自白老大的手中,接过铁棒来,把尖锐的一端,捅开门缝,门缝很紧,捅不进去,白老大回头喝:“别站着,把一切能打开门的工具全拿来,还有,通知船长来!”白老大还真有威严,他一呼喝,答应的人,至少三五个人之多,虽然说不上一呼百诺,但也算是很有气派的了。在“所有可以打开门”的工具还没有拿来之前,船长先气急败坏地赶了来,在白老大面前,又打手势又顿脚,急速地说着话,一面还抹着汗。
  白老大声色俱厉,指着那大箱子的门,盯着船长,船长连连点头。白老大问:“你看他进去的?”
  船长呆了一呆:“这……倒没有。”
  白老大扬起手来,神情极怒,满头白发,像是有风扇在吹一样,我一看这情形,老人家真是动了气,别看船长身形高大,白老大要是在盛怒之下,出手重了些,一掌过去,船长可能要在医院中躺几个月!
  所以我立时一个箭步窜向前去,拦在白老大和船长之间。
  这一来,总算今白老大那一掌没有发出来,可是白老大却一伸手,把我拨了开去,仍然面对关船长,我和白素这时同时道:“有话慢慢说!”
  也难怪白老大生气——船长告诉他,哈山躲在这个大箱子之中,可是这时又说,他并没有亲眼看哈山进箱子去,从那箱子的大小来看,哈山根本没有可能躲在里面好几十天。白老大不是被愚弄了吗?
  船长更是着急:“这怎么是好!白先生,你这样闹法,哈山先生一定知道是我泄露了机密,唉,这……怎么好,不是讲好不要我在场的吗?”
  白老大“哼”地一声:“闭上你的鸟嘴,你这蠢猪!”
  船长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要是“鸟嘴”,可是“蠢猪”他总是懂的,他涨红了脸站直了身子,十分郑重地抗议:“白老大,虽然你给我巨大利益的许诺,可是那并不表示你可以任意侮辱我!”
  白老大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他变得十分疲倦,他道:“我没有侮辱你,船长先生!”、船长可能一时之间不明白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眨着眼。
  这时候,几个船员已经搬着、抬着许多工具前来,各种各样都有,等候白老大的进一步的指示,白老大一挥手:“你们设法把大箱子的门打开来,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打开门之后再通知我!”
  他说完了那几句话之后,转身就走,船长忙跟在后面,我和白素也一起跟了上去,白素和我手拖着手,白素的眼神在问我:“怎么办?”
  白老大不再在蒸汽房中逗留,自然是他也知道,哈山不会在那大箱子之中,他的打赌输定了!所以十分生气,情绪也低落,这一点,可以从他忽然之间现出极疲倦的神态上可以看得出来。
  要改变这情形,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哈山找出来,但是那又岂是说办就办得到的事?
  我想了一想,指了指急急跟在白老大身后,正向他在解释什么的船长指了一指:“先从他哪里着手?”
  白素苦笑:“有用吗?船长是哈山的一只棋子,不是爸受了他的愚弄,而是他受了哈山的愚弄r
  我吸了一口气:“听听哈山愚弄他的过程,或者可以有新的线索发现。”
  白素知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所以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进了白老大的房间之中,白老大倏然转身,立时吼叫起来:“说!”
  船长哭丧着脸:“说什么啊?”
  我作了一个手势:“说说哈山先生把秘密告诉你的经过,情形!”
  船长可能受不了一连串变故所带来的刺激,拿起一瓶酒来,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就喝了两大口酒,然后抹了抹唇:“哈山先生告诉我的,打赌,他要躲起来,他说,他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容器,人在里面可以躲很久,要搬到船上来,问我放在什么地方好,我提了几处地方,他都不满意,后来,他自己选择了蒸气室。”
  白老大问哼一声:“他还告诉你,要是我来问你,你就告诉我,他躲在那个大箱子礼貌!”
  船长又涨红了脸:“没有!他相信我,根本没有预料我会泄露他的秘密,是我经不起引诱,才把他的秘密告诉了你的!”
  白老大翻着眼,显然在盛怒之下,并不相信船长的那番剖白。
  我倒是比较相信,所以又问:“那……容器?”
  船长点头:“哈山先生那样称呼那个……看来像是巨型冻肉柜一样的东西。”
  船长曾经不肯说他和哈山之间商量怎么躲起来的经过,那曾使我们十分疑惑,由于当时以为一下子就可以把哈山“拎出来”,所以也没有追究下去。
  如今情形有了那样的变化,哈山不可能在那“容器”之中,连船长也感到自己受了愚弄,情况当然已经不同了,可是船长看来,还是十分不愿意说经过的情形,他在说了那一句话之后,紧抿着嘴,下意识地表示不愿意再说。
  我想开口逼问,白素向我作了一下手势,不让我出声,她柔声问:“那容器很小,你难道没怀疑过人不能在里面八十天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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