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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发生在拉居兹的事


  当安泰基特岛上发生了这些事时,在拉居兹也出事了。
  巴托里夫人其时已不在这座城中,她儿子死后,鲍立克在几位朋友帮助下,带她远远离开了玛丽内拉胡同的那个家。最初几天,大家都担心这位不幸的母亲会因无法承受这新的打击而精神失常。事实上,尽管这个女人非常坚强,还是出现了一些精神错乱的症状,让医生们感到不安。正是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建议把巴托里夫人送往一个名叫万蒂塞罗的小村庄,住在一位朋友家,她在那里会得到精心照料。但是,有什么能使这位饱受丧夫失子双重打击的妻子和母亲得到安慰呢?
  老仆不忍撇下她。玛丽内拉胡同的那所房子便从此关了门。他随夫人到了乡下,谦恭而勤劳,为主人分忧解难。
  至于巴托里夫人曾咒骂过的莎娃·多龙塔,现在主仆二人再也不谈起她,他们甚至不知道她的婚期已往后大大推迟了。
  事实上,姑娘受到这意外而可怕的打击后,已经卧床不起了。她心爱的人已经死了……他肯定是绝望而死的!……当她离开公馆去举行那可恶的婚礼时,人们抬往墓地的正是他的尸体啊!
  整整十天里,即是说直到七月十六日,莎娃的情况一直很让人不安。她母亲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床前。这是多龙塔夫人照料女儿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因为她自己也饱受打击,将不久于人世了。
  在这漫长的十天里,母女俩之间都交换了哪些想法?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她们涕泪交流,不住地念叨着两个名字,她们诅咒萨卡尼,为皮埃尔恸哭失声——他如今留在这世上的只有墓碑上的姓名了。
  西拉斯·多龙塔从不参加这类谈话,他甚至避而不见自己的女儿。多龙塔夫人于是想在丈夫面前作最后的努力,使他放弃这门亲事,以免让莎娃日夜为此担惊受怕。
  银行家固执己见,不置可否。本来,也许这个一向我行我素,不顾任何压力的人能够听进妻子的意见,而且他自己也持相同意见?可是,在同伙的牢牢控制下,他拒绝听从多龙塔夫人的意见。莎娃和萨卡尼的婚事已成定局,一旦莎娃健康状况允许,就立即举行婚礼。
  不难想象,这意外的事件让萨卡尼多么生气!眼看计划受挫,他又是多么地恼羞成怒!他决意要同西拉斯·多龙塔纠缠到底!无疑,婚期只是推迟而已,可要是一味这样拖延下去,他朝思暮想的美好前景就有落空的危险。此外,他并非不知道,莎娃对自己望而生厌。
  倘若姑娘得知这个强加给自己的丈夫就是刺死皮埃尔的凶手,那么她的厌恶心理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感情呢?
  至于他自己,因为抓住时机干掉了情敌,还在自鸣得意呢!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半点悔恨之心!
  “真是好运气啊!”有一天他对西拉斯·多龙塔说:“这小子竟然寻了短见!对我们来说,巴托里这家子剩下的越少越好!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现在,桑道夫、扎特马尔、巴托里这三家还剩下些什么人呢?只有一个活不了几天的老太婆了。好像上帝在保佑着这些恶棍,而且还要这样继续下去,直到萨卡尼成为莎娃的丈夫,得到她的财产的那一天!
  然而,似乎上帝存心要考验一下萨卡尼的耐心,因为看来婚期又要往后拖延了。
  当姑娘遭此可怕打击后身体刚刚恢复,当萨卡尼以为可以重提婚事时,多龙塔夫人又一病不起了。这个不幸的女人已经耗尽了精力。自从特里埃斯特事件后,她才得知自己的丈夫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她想方设法,希望能稍稍弥补一下给巴托里一家造成的伤害,可由于不速之客萨卡尼的阻挠,她的哀求竟毫无作用。
  自从发病起,她就精力衰竭,病入膏肓了。医生们都说她只能再活几天,就会因衰竭而死。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可以救她一命,即使皮埃尔能走出坟墓,娶她女儿为妻,也无济于事!
  莎娃精心照料母亲,日夜守候在病床前。
  婚期再度推迟,萨卡尼烦极了。他喋喋不休地指责银行家,多龙塔也跟他一样,自感无能为力。
  结局究竟如何,实在无法预料。
  将近七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多龙塔夫人生病几天以后,她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高烧之后,稍稍清醒,但一旦再烧起来,就只能活上二十四小时了。
  她在高烧中不时梦吃,说话语无伦次,让人无法理解。
  有个词——一个名字一直挂在她嘴边——这让莎娃惊讶不已。这就是巴托里的名字。但病人呼唤、乞求、念叨的却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名字,而是他的母亲巴托里夫人。她像是无限悔恨地恳求道:
  “请饶恕!……夫人!……请饶恕!……”
  当多龙塔夫人神志略微清醒,姑娘问起刚才听到的话时,她却惊叫道:
  “别问了!……莎娃!……别问了!……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啊!……”
  七月三十日夜里,医生们一度认为多龙塔夫人病情脱离危险,开始好转了。
  白天情况良好,没有出现昏迷现象。病情的意外好转使人们感到吃惊。可以肯定,这夜也将和白天一样安然度过了。
  但,情况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多龙塔夫人在临终前,感到身上有了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她在向上帝忏悔后,下决心要找机会做一件事。
  晚上,多龙塔夫人要姑娘去休息几个小时。莎娃找了很多借口赖着不走,但母亲执意如此,她也不好违背。
  晚上将近十一点钟,莎娃回到自己房间。多龙塔夫人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公馆内万籁俱寂,可以说是“死一般的寂静”。
  多龙塔夫人坐起身来。这个人们以为精力衰竭、丝毫不能动弹的病人,竟有力气穿上衣服,走到小书桌前坐了下来。
  她拿出一张信纸,用颤抖的手写下几行字,签上自己的姓名。然后,她把信装进信封,封好,在上面写下这个地址:
  
  拉居兹市玛丽内拉胡同
  巴托里夫人  收

  这时,多龙塔夫人已经疲惫不堪,但她硬撑着推开房门,走下楼梯,穿过公馆大院,吃力地推开临街的小门,走到斯特拉顿大街上。
  这已是午夜过后,斯特拉顿大街上黑沉沉、静悄悄的。
  多龙塔夫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登上左侧人行道,走了五十来步,在一个邮筒前停了下来,将信投了进去,然后回到公馆。
  多龙塔夫人竭尽全力完成了这最后一举,便栽倒在大门口,昏了过去。
  一小时后,人们在大门口发现了她。西拉斯·多龙塔闻讯赶来,把她抬进卧室,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西拉斯·多龙塔把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萨卡尼,两人都没有猜到多龙塔夫人会在夜里跑到斯特拉顿大街上去投一封信。但她为什么要走出公馆呢?他们无法解释,于是便疑心重重,心神不宁起来。
  病人又昏迷了二十四小时。除了由于痉挛引起几次惊颤,表明这是她即将离开人世的最后挣扎时,就再没有其他生命的迹象了。莎娃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她留在这人世,别让自己一个人在此孤苦伶仃。可现在母亲却沉默不语,嘴里也没有再念叨巴托里的名字。无疑,她最后的心愿已经实现,她的灵魂已得到安宁,现在再也不需要祈祷,不需要请求饶恕了。
  第二天夜里,将近凌晨三点,莎娃独自一人守候在病人身旁,垂死的病人伸出手来,抚摸女儿的手。
  然后,她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目光落在莎娃身上。莎娃领悟到这是询问的目光。她问:
  “妈妈……妈妈!你想说什么吗?”
  夫人点点头。
  “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的!”夫人清清楚楚地答道。
  莎娃俯下身来,夫人又示意她靠得再近些。
  莎娃伸出头去,紧挨着母亲的头。夫人说:
  “我的孩子,我就快死了!……”
  “妈妈……妈妈!”
  “小声点!……”多龙塔夫人嘀咕着:“小声点!……别让旁人听见我的话!”
  接着,她又使了一下劲,说:
  “莎娃,我要请你原谅,是我害了你……我没有勇气阻止这不幸的事!”
  “你……妈妈!……是你害了我!……你要请我原谅!”
  “最后吻我一次吧,莎娃!……是啊……最后一次!……那就表明你原谅我了!”
  姑娘轻轻地将嘴唇贴到垂死者苍白的额前。
  病人挣扎着搂住女儿的脖子,坐起身来,以令人惊骇的目光直视着莎娃,说:
  “莎娃!……莎娃!……你不是西拉斯·多龙塔的亲生女儿!……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父亲……”
  话未说完,她又是一阵痉挛。她松开了双臂,带着末曾说完的话盎然长逝了!
  姑娘扑到了死者身上!……她想唤醒她!……但却无济于事。
  她大声叫了起来,整个公馆的人都跑了过来。西拉斯·多龙塔首先冲进了妻子的房间。
  一见他来,莎娃后退几步,心中满是厌憎。她现在有权蔑视他,憎恨他,因为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是母亲临终前说过的,快死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然后,莎娃逃出了房间。多龙塔夫人生前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夫人临终前的话让她感到恐惧不安,也许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呢!
  第三天,为多龙塔夫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城里赶来的富翁们将银行家团团围住。萨卡尼走在银行家身边,表明丝毫没有改变他想成为多龙塔家庭成员的计划。但这仅仅是他的希望而已,要将希望变成现实,还有重重的障碍需要跨越。他认为,目前的形势只会对他实现计划有利,因为莎娃就要完全听他摆布了。
  但是,由于多龙塔夫人生病而推迟的婚期,又要再往后拖延了。在全家服孝期间,是不能商谈婚事的。按照惯例,至少要在丧事后数月才能办喜事。
  这无疑使急于达到目的萨卡尼大失所望。不管怎样,习俗还是必须尊重的,西拉斯·多龙塔费尽口舌,再三向萨卡尼解释。每次解释时,总是拿这句话来收场:
  “我对此无能为力,再说,只要再等五个月就能举行婚礼了,你没有任何理由担心嘛。”
  显然,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但每次提到这事,萨卡尼都怒气冲冲,有时还要大吵一阵。
  多龙塔夫人去世前举动异常,让人捉摸不透,这让他们两人一直提心吊胆。萨卡尼甚至想到,死者生前可能寄出了一封通讯地址保密的信件。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银行家,这位的想法也跟他相差不远。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萨卡尼说:“这封信就直接、严重地威胁着我们。你妻子总是站在莎娃一边来反对我,她甚至还支持我的情敌。谁能想到,她临死前竟有了那么股子令人难以置信的劲头呢?她会不会把我们的秘密给泄露了?这样看来,难道我们不该抢在前头,离开这个凶多吉少的城市吗?”
  “如果这封信对我们构成了威胁,”西拉斯·多龙塔指出道:“几天后就会见分晓。可直到现在,我们的处境还没什么改变!”
  听了此话,萨卡尼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事实上,倘若那封信真的危及他们未来的计划,至少它现在还未造成任何影响,看样子,就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等有了危险再行动也不迟。
  可事与愿违。多龙塔夫人去世半个月后,就出了事。
  自母亲去世后,莎娃一直没有露面,连闺房都不曾迈出过一步。每日三餐时也见不到她。银行家在她面前觉得尴尬,更不想自寻烦恼,同她单独交谈,因此便让她自行其是,让她单独生活在公馆内她居住的那块地方。
  萨卡尼不止一次地怒斥西拉斯·多龙塔,骂他容忍这种局面。姑娘闭门不出,已成习惯,他就再没有任何机会见到她了。这将使他日后的打算难以实现。因此他清楚地正告银行家:虽然服孝期间的前几个月里不能办喜事,也不能让莎娃以为她父亲和萨卡尼放弃了这门亲事。
  萨卡尼终于按捺不住,对着西拉斯·多龙塔又是威逼,又是苛求,银行家只好于八月十六日派人通知莎娃,说当天晚上要跟她谈谈。因为他通知莎娃说萨卡尼也想参加谈话,估计莎娃不会同意。想不到莎娃回话说,她遵从父命。
  晚上,西拉斯·多龙塔在公馆大厅里心急火燎地等着莎娃。银行家决心在谈话中摆出父亲的威严,让女儿顺从其安排。萨卡尼则想竭力克制自己,少说多听,他尤其想摸清姑娘心里到底有些什么想法。他一直害怕姑娘已经知晓了某些他们尚未料到的事。
  莎娃准时来了。萨卡尼站起来施礼,但姑娘却不予理睬,连头都不点一下。她像是没看见他,或者说,她不想见到他。
  西拉斯·多龙塔打了个手势,莎娃坐了下来。在孝服映衬下,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她神情冷淡,等待西拉斯·多龙塔发问。
  “莎娃,”银行家说:“你母亲去世了,您痛心疾首,独居一隅,我能体谅到你的心情,所以未曾打扰过你。但是,这些伤心事过后,我们有必要料理一下某些有关切身利益的事情!……尽管你尚未成年,也应该了解一下你应得的遗产份额……”
  “如果说只是遗产问题,”莎娃答道:“那就毋需多说了。我并不想从你所说的遗产里得到些什么!”
  萨卡尼不禁一愣,顿感大失所望,惊疑中夹杂着几许不安。
  “我想,莎娃,”西拉斯·多龙塔接着说:“你恐怕自己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吧!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是你母亲多龙塔夫人的遗产继承人,而且一旦你成人,根据法律我就得把这笔财产交给你……”
  “我放弃这份继承权!”姑娘平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
  “这很清楚,因为我没有任何权利!”
  银行家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萨卡尼则一言不发。他认为莎娃在耍花招,他聚精会神,想搞清莎娃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我搞不懂,”西拉斯·多龙塔见姑娘的回答如此冷淡而迅捷,开始急躁起来:“我搞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让你说出这种话来!况且我也不是来跟你讨论什么权利和法律的!你受我保护,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什么拒绝或接受!我想,你应该服从你父亲的意志,不该妄加反对吧?……”
  “也许吧!”莎娃答道。
  “正该如此!”多龙塔有些不冷静了,他嚷嚷起来:“正该如此!你提早三年,就口出狂言!要到成年之后,你才能自由支配你的财产呢!在此之前,你的利益统统由我掌管,我要按自己的意愿去保住它!”
  “好吧,”莎娃答道:“那我就等着吧。”
  “你还要等什么?”银行家反问道:“你忘了,服丧期一过,你的情形就不同了!你还要继承财产,这不只关系到你一个人,那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对!……那桩交易嘛!”莎娃轻蔑地答道。
  “请您相信,小姐,”萨卡尼被击中要害,连忙插言:“请相信,是一种更为崇高的感情……”
  莎娃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她一直盯着银行家。银行家被激怒了,对她说:
  “对,不止你一个人……你母亲的去世丝毫不能改变我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姑娘问。
  “你倒装模作样,好像忘了似的!就是要萨卡尼同你成亲,做我女婿的计划!”
  “您真以为有了这门亲事,就会让萨卡尼成为您的女婿吗?”
  莎娃的反问直截了当,多龙塔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想竭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但萨卡尼一个手势制止住了他。萨卡尼想继续谈下去,搞清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听我说,父亲,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姑娘这时说道:“萨卡尼先生想娶我,并非因为他爱我,而是为了得到我今天要拒绝的那笔财产!这个家伙再厚颜无耻,也不敢向我否认这点!既然他提醒我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那我的回答很简单!是的!当我看到父亲的荣誉在这个问题上受到损害时,我就不得不作出牺牲!可是父亲,这一点您非常清楚,您不能参与这笔肮脏的交易!如果您想让萨卡尼先生变得富有,把您的财产给他好了!……他所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些!”
  姑娘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莎娃,”西拉斯·多龙塔走到她面前:“你的话里……前言不对后语,我听不明白……也许连你自己都弄不明白!……我想,是不是你母亲的去世……”
  “我母亲……是的!是我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啊!”姑娘念叨着。
  “……是不是你悲痛过度,丧失理智了?”西拉斯·多龙塔只顾一味地说下去:“对呀,如果你不是疯了的话……”
  “我是疯了!”
  “我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六个月后,你就是萨卡尼的妻子了!”
  “绝不!”
  “我会叫你乖乖听话的!”
  “凭什么权利?”姑娘终于愤怒地问。
  “凭我的父权!……”
  “您嘛……先生!……您不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叫莎娃·多龙塔!”
  此言一出,银行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姑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厅,回到自己房里。
  在谈话过程中,萨卡尼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姑娘。谈话的结局并未让他感到吃惊,他早料到会如此。可是,他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莎娃已经知道,她跟多龙塔一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银行家受到这意外打击,早已沮丧已极,见萨卡尼过来,更是六神无主。
  萨卡尼发话了。他以素常的明晰语言概括了目前的形势。西拉斯·多龙塔只是听着,不能不表示赞同。他老同伙的话非常合乎逻辑,无可争辩。
  “别指望有朝一日莎娃会同意,至少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答应这门婚事。”萨卡尼说:“但为了我们的利益,一定要办成这门婚事!她知道我们过去的什么事吗?不可能,要是她知道,肯定早就说出来了!她只知道她不是您女儿,就这些!她知道她生父是谁吗?更不可能!要是知道,她一开口就会向我们甩出她的姓名来!她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同您的关系了?也不可能。这很可能是多龙塔夫人临终前说出的!但我可以肯定,她只是讲了些必须让莎娃知道的事,好让她有权拒绝服从您这个并非她父亲的人!”
  西拉斯·多龙塔点头称是。莎娃怎么会知晓这些事,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她身世的秘密是谁告诉她的,这些,萨卡尼都猜对了。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萨卡尼接着说:“虽然莎娃对自己的事知之甚少,虽然她并不知道我俩过去的事,但我们俩人都因此受到了威胁。您在拉居兹有受人尊敬的地位,我在这桩婚事里又有可观的利益,这事我绝不放弃!所以现在必须而且要尽快做的事,就是离开拉居兹!就您和我,再带上莎娃,不要让她跟任何人见面交谈,最好今天就走,不要等到明天!待我们成亲后,才能回拉居兹来。那时候,莎娃已经成了我妻子,就没法再说什么了!一到了国外,她只好乖乖地听话,我们根本用不着再怕她!至于叫她服服贴贴跟我成亲,并在对我有利的期限内和我结婚,保证让我得到她的财产,这才是我关心的事。要是不能成功,就叫上帝让我下地狱!”
  西拉斯·多龙塔承认:形势确如萨卡尼所说。他不想再争辩。他越来越受到同谋的控制,别无选择。他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还不就是为了那个姑娘吗?多龙塔对她从没有好感,也从未真心待过她。
  这天晚上,他们商定,要按计划撤离拉居兹,不能让莎娃自己离家出走。随后,两人分了手。他们这样急于行动,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三天,巴托里夫人在鲍立克陪伴下离开万蒂塞罗村。这是她自儿子死后,第一次回到玛丽内拉胡同的家中。她已下了决心,要永远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勾起她太多痛苦回忆的城市。这次回来,就是准备搬家。
  鲍立克打开门,发现信箱里有封信。
  这就是多龙塔夫人临终前的那天晚上寄出的信。我们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巴托里夫人接过信,把它拆开,先看了一眼签名,然后一气读完了这几行字,这是由临终之人写下的有关莎娃身世的秘密。
  莎娃和皮埃尔的名字骤然间在巴托里夫人脑海里联在了一起。
  “她!……他!……”她叫了起来。
  然后,她一句话也不说——她也说不出话来!——老仆正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也不答话,飞快跑出门外,沿着玛丽内拉胡同往下跑,穿过斯特拉顿大街,一直跑到多龙塔公馆门前,才停下来。
  她是否知道她将做的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是否明白,为了莎娃考虑,行动时最好多谨慎些,少鲁莽些?不!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把她推向莎娃,仿佛她丈夫埃蒂安·巴托里和她儿子皮埃尔一起走出了坟墓,向她呼喊:
  “救救莎娃!……救救她吧!”
  巴托里夫人敲门,门开了。一个仆人走出来,问她有什么事。
  巴托里夫人想见见莎娃。
  多龙塔夫人已经不在公馆里了。
  巴托里夫人想同银行家多龙塔谈谈。
  银行家头天就走了,没有说到哪儿去,他把莎娃也带走了。
  巴托里夫人受到这最后一击,踉踉跄跄,倒在了追上前来的鲍立克怀里。
  然后,当老仆把她搀进玛丽内拉胡同的家中时,她说:
  “鲍立克,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莎娃和皮埃尔的婚礼吧!”
  巴托里夫人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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