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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毕西诺主塔楼


  毕西诺城堡是中世纪建造的,在望而生长的石砌建筑中属最奇特的堡垒之一。它是封建时代的造型,庄严雄伟。只是,那宽大的穹顶室中已没有了骑士,拱形窗前也看不到身着绣花长袍、头戴尖项帽子的主人,城垛墙口、强力弹弓洞口、吊桥的狼牙闸处也没有了守卫的弓穹手。石砌的城堡依然如故,唯有总督和士兵换上了奥地利现代军服,看守和狱卒再也不穿黄红两色的服装,与这封建时代宏伟壮丽的遗迹极不协调。
  临刑前的最后几小时,桑道夫伯爵就是预计从这座城堡越狱出去。既然犯人们对于监禁他们的主塔楼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逃脱之后,要穿越什么样的地方,这无疑算是狂热妄想!
  而或许这种彻底的无知倒是他们的幸运呢!若是了如指掌,他们一定会在困难之前屈服退缩,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越狱的可能。
  伊斯特里省并非不具备越狱的有利性,因为,越狱者不管朝哪个方向跑,都会很快到达海岸,毕西诺城的街道上的戒备也不是那么森严,以至于越狱者刚迈出几步就会被抓获。但是,从毕西诺城堡逃脱,——尤其是从关押犯人的主塔楼——后来都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连这种念头都不会萌生。
  诚然,请看看主塔楼在毕西诺城堡中的位置和外部形势吧。
  它位于一块高地的尽头,城市徒然止于此处。如果人们靠在台地的胸墙上俯瞰,下面便是无底深渊。峭立的绝壁,绵长的藤蔓交错其上。没有一处可供上下的台阶,更无一供用以落脚的平台。到处是风化后外表光滑而条纹模糊的岩石。总之,这个深渊像魔窟一般,掉下去就有去无还。
  正是在这一深渊之上,矗立着主塔楼的侧墙,墙上开着很少几个窗洞,照亮各层牢房。
  若有犯人探身窗外,会因惧怕而缩回头脑,再胆大也会头晕目眩!要是掉下去,又会怎样呢?要么在底部的岩石上摔个粉身碎骨,要么被激流卷走。洪水期间,浪大流急,势不可挡!
  这条深渊,当地人称之比科深渊,充任着福伊巴河洪水期的蓄水库。由于水流湍急,经年累月的冲刷侵蚀,在岩石间穿凿出一个岩洞。汹涌的激流涌入洞中,然后从城市的地底下流走。河水到底流向何方?又从什么地方重回地面?仍是个谜。这一岩洞,确切地说,这条在岩层和粘土中穿凿而成的运河,有多长、多高,它的流向,都无人知晓。有谁能说出,河水在洞中是否与数百个拐角及中流砥柱冲撞而过?是否就是这些砥柱和巨石支撑着城堡和整座城市?当水位不高不低,适于小船进洞的时候,曾有一些无畏的探险者试图沿福伊巴河下行,通过这黑暗的岩洞。但洞顶愈进愈低,很快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于是,对于这条地下河流的情况,至今无人知晓。大概,它和亚得里亚海海面以下的某条“隐流”汇合在一起了。
  这就是比科深渊,桑道夫伯爵甚至于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而他越狱的唯一路径,——他的牢房窗口——就开在深渊之上。对他而言,从这儿越狱跟面对行刑队一样,反正都是必死无疑。
  扎特马尔和巴托里随时准备行动。必要时留下来,为帮助伯爵而牺牲自己;如果共同越狱不妨碍伯爵,就打算跟他一起走。
  “我们三个一起走,”伯爵说,“一出去,我们就分开!”
  这时,城市钟楼上的时钟正敲八点。囚犯们只剩十二个小时好活了。
  夜幕初降,——又将是一个沉沉黑夜。浓云密布,几乎纹丝不动地压在城市上空。空气沉闷,几乎令人窒息,承载着大量的电荷。一场暴风雨逼近了。像充足了电的蓄电池似的,云层中虽尚未见电光闪闪,但环绕毕西诺的丛山峻岭中已响起了闷雷声鸣。
  漆黑的夜,无可见;喧嚣的夜,无所闻。这种情形之中,要是犯人的脚下没有这条神秘莫测的深渊,越狱也许还有几分生机。
  桑道夫伯爵立即看出,只有从牢房的窗口逃走,才是唯一的出路。破门而出?门板是厚厚的橡木,裹有铁皮,想都不该想。更何况,哨兵巡视在走廊里,踩着石板,蹋踏作响。就算冲出牢门,又如何逃出城堡的迷宫?如何冲过戒备森严的狼牙洞和吊桥呢?比科深渊这边倒是没有哨兵,可它却严范地保卫着城堡,决不亚于一队哨兵。
  桑道夫于是忙着察看,是否能从窗口逃脱。
  这扇窗高约三英尺半,宽约两英尺。内小外大,呈喇叭形,墙厚足有四英尺,跟要塞围墙上的枪眼非常相似。结实的斜十字铁条把窗口封住,铁条的四端固定在窗洞墙上靠近牢房内壁的地方。这里根本不需要普通牢房里那种封住窗户的木板,这种木板使光线只能从窗户的上方透进来,因为窗上的铁条使人无法看到比科深渊。倘若能把斜十字铁条拿掉或者移动一下,看起来就很容易从窗洞滑下去。
  但就算窗口通行无阻,又如何沿着笔直的墙壁下去呢?用梯子?犯人们既没有梯子,也不可能制造。用床单搓绳?只有一些粗毛毯放在褥子上,下面是铁床架,固定在墙上。若不是桑道夫伯爵发现墙外吊着一根铁杆,确切点说,是一根可能对越狱者有用的导线杆,从窗口逃出去就绝无可能了。
  这是条避雷针的导线杆。避雷针固定在主塔楼外侧的顶端。主塔楼这一面的墙壁笔直耸立在比科深渊之上。
  “你们看这根导线杆,”桑道夫对两个朋友说,“为了逃狱必需有勇气利用它。”
  “勇气,我到有的是,”扎特马尔答道,“但有力气吗?”
  “没关系!”巴托里说,“要是没劲儿,不过早死几个小时,如此罢了!”
  “不能死,埃蒂安,”桑道夫说,“好好听着,你也一样,拉蒂斯拉,仔细听别漏一个字。如果有条绳子,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吊在窗外,直滑到地面,对不对?而这根导线杆比绳子好得多,因为它是硬的,下滑更容易。跟所有的导线杆一样,肯定有铁卡把它固定在墙上。有多少个铁卡,我们的脚下就有多少个固定支点。导线杆不会晃动,因为被铁卡固定在墙上;我们也不会头晕,因为夜里,空中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只要能通过这个窗口,再加上冷静和勇气,我们一定能自由!冒险,是可能的。然而即使是九死一生的机率,也豁出去了,反正明天一早,看守在这牢里找到我们,还不是百分之百的死吗?”
  “言之有理。”扎特马尔说。
  “铁导线通到什么地方?”巴托里问。
  “大概通到某眼井里。”伯爵回答,“但肯定是在主塔楼以上,这就够了。我不知道,我只想看到一件东西,在导线杆的尽头,是自由……有可能的!”
  桑道夫伯爵说的没错,避雷针是一段一段地,被铁卡固定在墙上,就像台阶一样,保证他们下滑不致过快,顺着导线下去更为便利。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从主塔楼的基石往下,导线杆没有固定,摇摇晃晃,悬在空中。导线杆的下端,就浸在福伊巴水流中,那时刚下过大雨,河水暴涨。他们原本指望着落到谷底,恰恰是奔腾不息、泄入比科深渊的激流。要是他们事先知道,就会打消逃跑的念头吗?不!
  “反正一死,”桑道夫伯爵会说,“为了死里逃生,倾尽全力,就是死也无悔了!”
  首先必须打开窗户的通道,把堵住窗口的斜十字铁条拔除。没有虎口钳,没有钢丝钳,什么工具都没有,能办到吗?不要说别的,犯人就是连一把小刀也没有。
  “接下来简直困难重重,”桑道夫说,“但是,就当它不可能,也要干!”
  说罢,桑道夫爬到窗口,一手用劲抓住铁条,似乎觉得不需多大气力就能拔掉。固定铁条的地方确定有些松动,窗角的石头已经龟裂,不那么结实了。很可能避雷针导杆曾因年久失修,导电性极差,电流为斜十字铁条吸引,迸出火花,击穿了墙壁。大家知道,放电时火花迸裂产生巨大的能量,因而固定铁条的地方开裂,石块瓦解,仿佛遭到了千万电火花的轰击,变成了海绵状的东西。
  这是巴托里观察窗口之后对此种现象所做的扼要解释。
  但要紧的不是解释,而是要刻不容缓地行动起来。先要把固定铁条的窗口四角撬开,再将铁条从墙里拔出来,然后向外推出。这样也许更容易些,因为窗洞里小外大。此时低空已雷声隆隆,持续不断,铁条落下的声响也不会被人听见。
  “可我们毕竟不能用手把石头撬开吧!”扎特马尔说。
  “用手当然不行,我们必须有块带刃的铁……”桑道夫答道。
  确实是必要的。不管固定铁条的地方多么不牢,想用手指把它搞碎,就会挖断指甲,磨破指皮。哪怕有颗钉子也好,否则就难以办到。
  走廊里暗淡的灯光从门口的媚窗照进牢房。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桑道夫环顾四周,用手在墙上摸索,说不是有颗钉子嵌在墙上,可他一无所获。
  这时他突然想到,若把固定在墙上的铁床床腿拆掉一只,并非没有可能。于是三人一起动手,干了起来。不一会儿,巴托里低声叫住了两个伙伴。原来长铁片编织的床板,其中有一条铆接松动,只要抓住松动这端,反复折合拉开,就能把它从床架上扭断。
  果然,不一会儿它就断了。于是桑道夫有了一条长五寸、宽一寸的铁片,用自己的领带将一端缠紧,接着回到窗口,开始挖掉四个洞眼的外沿。这个活儿,不发出声响是不可能的,幸好轰隆隆的雷声把它淹没了。一旦暴风雨暂时停歇,桑道夫伯爵也停下来,然后又立即跟着恢复工作,进展神速。
  巴托里和扎特马尔站在门边倾听,看守一走近,便示意让桑道夫停止工作。
  突然扎特马尔嘴边发出嘘声,工作骤然停下。
  “怎么啦?”巴托里问。
  “你听。”
  桑道夫把耳朵对准椭圆曲线的焦点,声学效应再次为犯人提供了叛徒的秘密。
  下面就是听到的间隔甚短的只言片语:
  “明天……获……释……”
  “是的……获释以后……”
  “执行枪决之后……我将去西西里岛找齐罗纳,他会在那儿等我……”
  “你在……主塔楼不可久留……”
  听得出这是萨卡尼在和一个看守聊天。萨卡尼刚刚说出一个名叫齐罗纳的家伙,他大概自始至终参与了告密阴谋。桑道夫留心记住了这个名字。可惜,主塔楼前面的词没有听见,这也许是犯人最为关注的。当时雷鸣电闪,电流沿避雷针而下,伯爵手中的铁片迸出耀眼的火花。若没有丝织品包裹,他很可能已经触电。
  主塔楼的名字在雷雨中消失了,犯人们未能听到。而了解被关在什么城堡,必须经由哪些地方逃跑,对于他们在如此困难的环境的成功越狱,该是何等重要啊!
  桑道夫又干了起来。四个洞眼中的三个已经挖松,斜十字铁条的三个端点已能在洞眼中活动。空中电光闪闪。他借着闪电,全力以赴地挖开第四个洞眼。
  夜里十点半钟,工作全部结束。只要一推,斜十字铁条就会脱离墙壁,顺着窗台滑到墙外去。当扎特马尔听着哨兵走向走廊尽头时,他们便把斜十字铁栅推出了窗外。它翻滚了几下,消失在空中。此时正值暴风雨间歇之际,桑道夫侧耳倾听,想听到这个沉重的物体落地的声音,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主塔楼大概建在山谷之巅高大的岩石上。”巴托里猜想。
  “那有什么关系!”桑道夫说,“避雷针导线杆肯定接地,要想有效,就必须触地。所以我们顺着它就能下到地面,不会有坠落的危险!”
  通常,这种判断是对的。可现在却不同,因为导线杆的一端泡在福伊巴河的水里。
  窗口终于打通,越狱时刻来临。
  “朋友们,咱们这么办。”桑道夫说,“我最年轻,也最强壮,所以我第一个攀沿铁杆下去。要是遇到意外障碍,不能着地时,也许还有气力返回窗口。两分钟之后,埃蒂安从窗口滑下,追上我。再过两分钟,拉迪斯拉斯跟上。我们在主塔楼的楼脚下会合,伺机行事。”
  “就照你说的干,马蒂亚斯,”巴托里赞同,“你叫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千!你让去哪,我们就去哪。可是,我们不愿让你一个人承担最大的风险。”
  “我们当中,你的生命最重要!”扎特马尔补充说。
  “为了伸张正义,我们的生命都很重要。我们之中,只要有一人倘能生存,就应为此而战!拥抱我吧,朋友们!”
  三个人激情奔放,相互拥抱,仿佛从紧紧的拥抱中,汲取了巨大的力量。
  于是扎特马尔在牢房门口放哨,桑道夫爬出窗口。不一会儿,他便悬在空中,两手一上一下,双膝紧贴导线杆往下滑。双脚碰到一个固定铁卡,就稍稍停靠一下。
  当时暴风异常猛烈,雨不下了,风却大得可怕。主塔楼上空,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曲曲折折,相互交惜,划破夜幕。主塔楼高高耸立,形单势孤,极易招致雷电。电流在避雷针的尖端积聚,迸发出白色水光,针杆在狂风中晃个不停。可以设想,攀沿在电流不断通过的导线上,眼看就有葬身比科深渊的危险。如果避雷针系统性能良好,就无触电之灾,因为金属是极佳的导体,人体与之相比,导电性就微不足道了,所以就可能保全勇士们的性命。要是避雷针稍稍变钝一点儿,只要导线上有连续的水溶液,或者下部断裂,总之,只要避雷针有缺陷,由于阴阳二种电荷互相吸引,导致电压升高,即使没形成雷电,也可能遭到电击。
  桑道夫不是不知道要冒多大的风险,一种比保全自己更加强烈的情感驱使他临危不惧。他在放电的环境中缓慢而谨慎地下滑,双脚顺着墙壁寻觅每个固定卡,在那儿休息片刻。当一个强闪电映亮他身下的深渊时,他试图看出它有多深,但无法办到。
  在下到距窗口约六丈远的地方时,桑道夫感到有个更加可靠的立足点。这是高墙基础的外延部分,一条宽约数寸的台状物。避雷针导线杆在此尚未终止,它向下垂到更低的地方,而且事实上——这一点越狱者无法知晓——从这儿往下,导线杆就不固定了,它有时挨着石壁,有时碰到突出深渊之上的岩石之后便悬在空中,左右摇动。
  桑道夫两脚蹬住台边,双方抓住导线,停下来喘息了一阵。他明白了,自己所到达的是主塔楼基础部分的第一层基石。可是从这儿到谷底还有多深,他无从得知。
  他想,“大概深不可测。”
  果然不差,在耀眼的闪电中,大鸟在他周围急骤地拍打翅膀,惊恐地飞旋,而它们不往高处飞,却向下俯冲翱翔。由此可见,这渊涧之深,也许是万丈无底了。
  此时有声音从导线杆上部传来。桑道夫趁瞬息电闪的亮光,望见杆上影影绰绰有个黑影。是巴托里爬出了窗户。他刚刚抓住金属杆,缓缓下滑,来赶桑道夫。桑道夫双脚牢牢蹬住台沿,等着他。当桑道夫继续下滑,巴托里也可在此停歇。
  一会儿工夫,两人便到了一处。一俟阵阵的雷鸣静止下来,便好开口,相互间就能听见话音了。
  “拉迪斯拉斯呢?”桑道夫问。
  “一分钟之后就到。”
  “上面没有令人不安的情况吧?”
  “没有。”
  “那好,我把位置留给拉迪斯拉斯。你,埃蒂安,你在这儿等他。”
  “好的。”
  这时,又一个巨大的闪电包围了他们,仿佛顺着导线杆一直下来的电流穿过了他们的神经,他们以为挨了电击。
  “马蒂亚斯!……马蒂亚斯!……”巴托里喊道,他身不由主,感到恐惧。
  “要沉着!……我下去了!……你一定要跟上来!”桑道夫说。说话间他已抓住导线,想滑到下一个固定卡,再停下来等他的同伴。
  突然,他们听到主塔楼上部有喊声,似乎是从牢房窗口传出来的。之后,喊声一直往空中回荡。
  “你们快逃!”这是扎特马尔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强光射出墙外,接着是一声短促而没有回响的爆炸。这一次,既不是划破夜空的断续闪电,也不是空中滚动的雷声。很可能,有人在主塔楼的某个窗口盲目放了一枪。不管是看守发出了信号,还是向越狱者开的枪,都说明越狱行动已被发觉。
  果然是狱吏听到了某种声响,叫来了五、六个看守,扑进牢房。马上发现少了两个犯人。窗口的情况证明,那是犯人出逃的唯一途径。说时迟,那时快,在受到阻止之前,扎特马尔探身窗外,向他们发出了警告。
  “不幸的人啊!”巴托里大声呼唤。“别管他了,马蒂亚斯!”
  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枪声和滚雷声混在一起。
  “愿上帝可怜他!”伯爵说。“可是必须逃出去!来吧!埃蒂安!”
  时间紧迫,楼下各层的窗口都已打开。又是一阵枪响,发弹的亮光照耀着他们,还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也许看守们要沿着墙基搜索,以切断他们的退路?也许他门会被主塔楼其他位置射出的子弹命中?
  “来呀!”桑道夫喊了最后一声,便沿着导线往下滑,巴托里也立即抓住了导线。
  这时他俩才发现,基石以下,导线杆在半空中摇晃,可供喘歇的固定卡一个也没了。两人随着导线杆在半空中晃动,双手撕裂了,子弹在耳边呼啸。他们用双膝紧紧夹住导线杆往下滑,一分钟下滑了八丈多。他们心里在想,是否要掉进一个无底深渊里!此时身下怒涛的吼声已清晰可闻,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导线杆通到激流里。可是怎么了?想爬回主塔楼的基石上去,已力不从心。况且反正一死,还不如葬身在这深渊里。
  这时电光眩目,惊雷震耳。尽管塔楼尖端的避雷针未直接遭到电击,但其电流已如此之强,致使导线杆灼热发白,如同电瓶或电池放电时的铂丝一般。
  巴托里疼痛难忍,一声尖叫,撒手掉了下去。桑道夫眼见他两臂僵直,擦过自己身边。
  铁导线烧伤了桑道夫的双手,他也松开了导线,从四丈多高的地方,坠落入福伊巴激流——神秘莫测的比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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