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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辛普森之死


  又开始了远征;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新鲜的、意想不到的想法。因为在北极地区的一次巧遇是能够发生的最重大的事件。哈特拉斯焦虑地皱着眉头。
  “‘珀尔布瓦兹’号!”他心里想,“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船!它来北极附近地区干什么?”
  想到这里,并非由于气温很低,他打了一个寒颤。医生和贝尔,他们只想着发现这个文件会带来两个结果:救他们的同伴或被他们的同伴救。
  但是困难、障碍和疲惫很快卷土重来,他们只想着自己的情况了,当时情况变得很危险。
  辛普森的痛情恶化了;医生不会搞错这将死的征兆。他无计可施;他自己也受到痛苦的眼炎的残酷的折磨,要是他不注意的话,就会双目失明。黄昏的光线比较充足,光线被雪反射,灼伤了眼睛;很难保护眼睛不受这种光线的伤害,因为眼镜片上结上了一层冰,变得模糊不清,挡住了视线。但是,必须小心翼翼地看着路上的任何一点事故,尽可能离远点;这就要冒着患眼炎的危险,但是医生和贝尔蒙上了眼睛,轮流给雪橇带路。
  雪橇由于架子磨损了,跑得很慢:拉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地面的困难并没有减少;他们接触的是一块火山性质的大陆,千沟万壑;旅行者们必须逐渐爬到1500英尺高,才能跨越山顶。那里的气候更加严酷;狂风暴雨显示出无比的威力,这些不幸的人在荒凉的山峰上拖着雪橇,这个场面看起来非常悲惨。
  他们还得了雪育症;发作起来的普遍症状是恶心,人好像醉了一样感到头晕目眩;天眩地转,在广大的地面上找不到任何支撑点,感觉就像摇晃,如同呆在水手脚下的船的甲板上;旅行者们无法适应这种症状,这种接连不断的感觉令他们头疼。他们的四肢麻木,精神萎缩,走起路来就像快睡着了似的;颠簸一下,忽然撞一下,甚至摔一跤,才能把他们从这种迟钝的状态中唤醒,这样又拖延了他们的时间。
  1月25日,他们开始从陡坡上下来;他们在这结冰的斜坡上更加疲劳;很难避免一脚踩空,踩空之后就会跌到深谷里去;然后,他们就会杳无音信了。
  傍晚,强大的暴风雨扫过雪峰,他们没法抵抗狂暴的飓风;必须趴在地上,然而气温又很低,他们有立刻被冻上的危险。
  贝尔在哈特拉斯的帮助下,费了很大力气建造了一座雪屋,这些可怜的人躲在那里;在那里,他们吃几片干肉饼,喝一点热茶;酒精剩下不到四加仑了;但是必须把它用来解渴,别以为雪在自然状态下能够被吸收;他们不得不把它融化。在温带地区,气温降到冰点以下,雪是没有害处的;但是在北极圈以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雪的温度非常低,要用手抓住它只能借助于一块红到白热状态的铁,只能这么做,尽管雪的导热性非常差;在雪和胃的温度之间有一个温差,吸收它之后会导致真正的窒息。爱斯基摩人宁肯长时间地遭受口渴的折磨也不愿意用这种雪解渴,这种雪根本无法代替水,不但不能解渴,而且口渴得越来越厉害。旅行者们止渴只能用烧酒精把雪融化。
  早晨三点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医生负责值班;他倚在房屋的角落里,这时辛普森那凄惨的抱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起身去照料他,但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头猛地撞在了冰穹顶上;他顾不上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朝辛普森俯下身来,开始给他按摩肿胀发青的腿;经过一刻钟的治疗之后,他想要站起来,又一次撞了头,尽管他跪在那里。
  “这就奇怪了,”他心里想。
  他把手伸到头顶之上:屋顶明显低了。
  “上帝呀!”他喊道,“注意,我的朋友们!”
  听到他的喊声,哈特拉斯和贝尔立刻起身,也分别撞上了屋顶;他们陷入一片漆黑。
  “我们要被压死了!”医生说,“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三个人把辛普森拖出了洞口,他们离开了这个危险的栖身之地;走的正是时候,因为没有砌好的冰块崩塌成一片瓦砾。
  不幸的人们在暴风雨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感到异常寒冷。哈特拉斯赶紧支起帐篷;他们在狂暴的飓风中没法撑得住,只好躲在帆布的褶子里,帆布立即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但至少这层雪阻止了热量向外散发,使得旅行者们虽然被冻住了,但还活了下来。
  暴风雨到了第二天才停下来;贝尔一方面看到狗吃得不够,另一方面看到他们当中有三个人开始啃起皮带来;两个人看起来病得很厉害,不能走远。
  但是这支队伍勉勉强强地再次上了路;在到达指定地点之前还要走60海里。
  26日,贝尔正在向前走,一下子叫住了他的同伴。他们赶来了,他以一种惊愕的表情将倚在浮冰上的一条枪指给他们看。
  “一条枪!”医生喊道。
  哈特拉斯拿了起来,它性能良好而且上了膛。
  “‘珀尔布瓦兹’号上的人们不会离得很远,”医生说。
  哈特拉斯检查了武器,注意到它是美国生产的,他的手在冰冷的枪管上抽搐起来。
  “上路,上路!”他闷闷地说。
  他们继续下山,辛普森看起来毫无感觉,他不再抱怨了,他很乏力。
  暴风雨没有停下来;雪橇走得越来越慢了;他们一天几乎只能走几海里,尽管尽可能节约,食物明显减少了;但是,只要还剩下回去的时候能吃的食物,哈特拉斯就向前走。
  27日,他们发现几乎埋在雪里的一个六分仪,接着又发现一只水壶;水壶里有酒精,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块冰,其中的液体的精华已经化作了一团雪;不能再用了。
  显然,哈特拉斯不情愿地踏着一次大灾难的足迹走;他沿着唯一可行的道路走,收集着某次可怕灾难的残余。医生仔细地察看新路标,看看能否对他有所启发,但是徒劳。
  他头脑里涌起了悲伤的想法;毕竟,如果他发现了这些不幸的人,他能给他们什么帮助?他的伙伴和他在一切方面都开始短缺;他们的衣服破了,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如果这些遇难者很多的话,他们全都会饿死。哈特拉斯看起来像是要逃离他们的样子!他难道没有道理吗,他想的是让船员们得救?他是否该把这些陌生人带到船上,连累所有的人?
  但是这些陌生人是人啊,是他们的同类,没准还是他们的同胞!他们获救的希望那么小,难道应该夺去他们的希望吗?医生想知道贝尔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贝尔没有回答。他自己的痛苦已经让他心肠变硬了。克劳伯尼不敢问哈特拉斯;他只好听从老天的安排了。
  1月17日傍晚,辛普森看起来奄奄一息了,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冰冷。他的喘息在他头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雾气。突然的惊跳预示着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恐怖、绝望,目光中包含着对船长的无能为力的愤怒。那里面尽是谴责,无声的责备,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是在情理之中!
  哈特拉斯没有走近垂死的人。他避开他,躲开他,更加沉默,更加内向,更加封闭!
  随后而来的夜里非常怕人;暴风雨的力量增大了;帐篷被掀翻了三次,雪团敲打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从周围冰山上掉下来的尖尖的冰刃让他们看不清楚,教他们冰冷刺骨。狗凄惨地叫着。辛普森暴露在这残酷的气温之中。贝尔终于把这寒酸的帐篷支撑了起来,帐篷即使不能御寒,至少也可以挡雪。但是一场更快的暴风雨第四次把它掀起,在恐怖的嘶鸣中将它卷入雪团之中。
  “啊!真是太痛苦了!”贝尔喊道。
  ——“勇敢点!勇敢点!”医生回答,他紧紧地抱住贝尔,免得滚到山谷里面。
  辛普森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忽然,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向哈特拉斯挥了挥拳头,后者定定地看着他,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威胁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倒下去死了。
  “死了!”医生叫道。
  ——“死了!”贝尔重复。
  哈特拉斯向尸体走过来,由于风力太强,他又后退了几步。
  这是船员中第一个死于这致命的气候的人,第一个永远回不到港口的人,第一个献出生命的人,经受了千辛万苦,忍受着船长不可救药的固执性情。他是造成死亡的凶手;但哈特拉斯在谴责面前并没有低头。但是,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在他的面颊上凝住了。
  医生和贝尔带着一种恐怖的神情望着他。他拄着拐杖,看起来就像极北地区的精灵,在狂风暴风雨中站得笔直,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到黄昏的第一缕光线出现,他勇敢,坚毅,不驯,看起来对他周围的暴风雨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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